“太粗糙了。”我说。
这项原则漏洞百出。首先,“彻底”是难以定义的,比如烟雾只是被稀释,无法说彻底消失。其次,痕迹遗失的“快”与“慢”也缺乏界定标准。
“遗失学不是科学,它是知觉本身。”李灯说,“如果非要类比,它和棉花糖学最接近。”
遗失学规定,处于半遗失状态的事物在遗失痕迹彻底遗失后就进入了遗失态,但它们被定义为长遗失体,不同于很快遗失的短遗失体。
棉花糖学是李灯小学时提出的说法。他认为棉花糖的形状只有在被吃完的一刻才能被确定,因为每吃一口,棉花糖就被扯成新的形状,而棉花糖最终的形状则是被吃去每口的总和。
“所以这是一种半遗失状态。”李灯补充到,他顿了顿,“人类长期处于半遗失状态。”
“遗失学同样也可以解释棉花糖。”李灯突然很兴奋,他跳起来,“甜就是棉花糖遗失的痕迹!”
我轻微点了点头。
我摇摇脑袋,准备告别李灯和他的理论。走到一半时,我想到了打击他的办法。我转身对李灯说:“遗失学很无聊。我可以说所有的东西都是时间遗失的痕迹,那时间的遗失是短还是长,是彻底还是不彻底!”
“你看,这就是个反例。这本日记上密密麻麻的东西就是遗失的痕迹,但这个痕迹将持续存在很久。”
李灯没有收起他的笑容,他走到我面前,像迫近的浪,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李灯说:“遗失学研究的都是事物遗失的痕迹,而这些痕迹也很快就会遗失,这就是遗失学的核心。烟雾飘散,声音渐隐,都符合这个定义。”李灯取出一个本子,上面别着一支墨水即将用尽的水笔。
“你入门了。”他说。
李灯的店铺开业时,他拿出一瓶雪碧,把我们招呼过去。店铺周围很安静,我知道他事先偷偷派人清了知了。李灯慢慢拧开雪碧的盖子,他的力道控制得很精准,让气体逃逸的声音能被我们所有人听到,同时又足够长。
而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但这种想法很快就遗失了,甚至找不到痕迹。
香烟在烟灰缸边缘保持着平衡状态,很快它就会颤一下,随即倾覆。李灯指着升起的烟雾说:“这就是失去平衡的痕迹。”化学和物理给出了它们的解释,但显然不够。
20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