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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已经太晚了!四处响起枪声,工作队员们要冲出院门,被区委书记阻止了。他抓起一把竹椅,向紧闭的大门丢去,立即就是一排枪弹穿透了门板打进来。不好!被敌人堵“窝”了,已经不可能从正门冲出去。有几个人要爬上房去,占领制高点,也被区委书记拦下来了。此地村落多是傍着山坡建起的,你在瓦屋顶上,人家在山上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打你个正着。他命令道:“翻后墙出去!”

午夜时分,哨兵听到一声响,什么东西掉落到身边。是一块白布条包着一个小石块,白布上写着几个字,模糊不清。哨兵急忙拿给区委书记,打着手电一看,用黑炭写着四个字:“今夜小心”!区委书记劈里啪啦拍打醒了睡在一旁的几个人:“起床起床!立即上山!快!快!”

沿围墙生长了一片竹林,工作队员们在茂密的毛竹掩盖之下,搭人梯翻过了围墙,果然找到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山上去的。只要上了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怕谁呢!

初来乍到,什么情况也不摸底,以防万一,还是谢绝了乡亲们的诚心邀请,决定集中住宿,并且派出了双哨。区委书记亲自带班,他一再叮嘱大家,夜间不能脱衣服,最好鞋子也穿着,耳朵要机灵一点,不可睡得死。

刚刚掩护七名女同志上了山,敌人立即从两边包抄过来,打着松明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又不住嗷嗷地发出惊恐的呼喊声。工作队员们看见来势凶猛,只得退了回来,依托院墙房屋继续抵抗。

大别山老乡管解放军叫“北方侉子”,无非是指称操不同方言的人群,并无褒贬之意。

当地民团头头和保、甲长们,为国民党军队筹集了上千斤军粮,军方奖赏了他们几条好枪和一部分弹药,今晚正好用上了。工作队被死死地压制在一个小院子里,几次发起反冲锋,敌人火力很强,总是突不出去。

到底是经受过鄂豫皖苏区斗争洗礼的一辈人,几句言语,诉说不尽的欢乐与辛酸史,都在其中了。这家端来挂面卧鸡蛋,那家端来糍粑咸肉,一通好招待。老乡们还为客人收拾好了住房,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更加热情,希望能分到一两个女同志领回家去,她们早在悄悄地谈论:“侉子的妇女,长得几疼人哟!”

人员伤亡大半,子弹手榴弹打光了,不得不开始破坏手中武器,把枪支拆散,四下抛出零件。又销毁自己臂章,臂章正面印有“中国人民解放军”七个大字,背面填写了军队建制和个人姓名,不能让敌人拿去任意污辱。

工作队一行到达八里畈已经很晚了,本想不打搅老乡们,先在附近林子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进塆子(山村)。不想被发现了,特别是那些“基本群众”(穷苦人家),拉着工作队员们的手说:“红军回来了,哪能叫各位同志在山坡上过夜,我们怕要遭天打五雷轰了。”

如果是国民党军正规部队,看见对方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一般的情况下是不再射击了。民团乡保队这些土顽武装,从鄂豫皖苏区“防共反共”至今,本能地出于阶级仇恨心理,一个比一个手狠。他们如潮水一般拥进农家小院,对门窗内一阵猛打,直至再也听不到任何一点点动静。

八里畈区工作队共二十七人。区长兼区委书记是九旅政治部组织科罗科长,男同志都是旅司、政、后机关人员。共有七名女队员,除司令部参谋汪可逾外,两名女护士、冀鲁豫建国学院的四名小学员,另外还有十三岁的小演员刘春壶。彼此并不相识,却胜似兄弟姐妹一样,男男女女搂抱一起蹦跳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