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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殷弓,说在此之前隐下了许予明的一些情节,而今天看,事情已发展到了危急关头,他有必要向组织反映。殷弓点头,又叫来飞脚。

宁珂在思索这些的同时,却忽略了另一个事实:恰恰是因为那令人痛惜的情感,才使一个濒临死境的战友得以生还……这个夜晚,宁珂觉得该向组织谈一谈了。

宁珂谈到了许予明与宁缬的关系,特别是谈到他养伤期间与鹰眼女医生的关系……殷弓一边吸烟一边听。飞脚几次想用粗粗的雪茄替换下他的劣质烟草,都被拒绝了。殷弓说:“你身为支队领导,为同志隐下这些重要错误,是很不应该的,在此提出批评。”“我接受。”“你对他这次与‘小河狸’的事儿怎么看?”

宁珂深知这位战友,此刻为自己没能及时向组织报告而悔痛。他明白,这位战友出色的机智和勇敢,与恶劣的生活作风交织一起;而后者,险些使革命蒙受巨大损失——革命队伍孕育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是非常困难的,这需要鲜血和时间,还需要无数考验的关口。

宁珂皱着眉头:“我想,为了脱险和胜利,这是允许的……但肉体上……”

宁珂这时想到了那个鹰眼姑娘。他在心里喊:“你啊,差点毁掉了我们最好的一位战友。他就是因为你才被捕的!”他不知该怎样对待“小河狸”,但记住了殷弓给许予明那深深的一瞥。

飞脚哧哧笑。殷弓一丝笑容都没有,冷冷一句:“为了胜利该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比如说,他还该顺手把那个穷凶极恶的女匪抓获……他本来做得到的!”

“等着看吧。”殷弓又说。

这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我……绝不会的。”许予明的脸涨红了。

黑马镇进入了紧张的临战状态。一切都井然有序,从民兵到战士,士气空前高涨。胜利看来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殷弓给排以上干部做当前形势报告,用语简练、坚硬,给人以无比力量。他站在一幅地图前,瘦小的身形显得那么结实。宁珂一瞬间觉得这个人就是钢铁铸成的。

殷弓哼一声:“这可就难说了,老许!”

干部们回到连队又传达了司令的讲话,战士们似乎明白了:要解放海港城市,首要的是先消灭战聪,然后开始最后的围困。他们甚至提出了一个口号:消灭战聪,活捉金志。不知为什么,宁珂总觉得战聪和金志的位置应该颠倒一下才好。

许予明赶紧说:“我们不会有第二次……”

华东乃至全国的局势都在好转。江北的情况算是明朗了。

飞脚说:“那可是真正的一条美女蛇——老许小心。第二次要吃亏的。”

飞脚经常来往于李胡子驻地与黑马镇之间,偶尔也去港城。一些重要的联系与策应都落在这位交通员身上了。许予明自归来后情绪一直不高,宁珂无论怎么鼓励都没有用。那些隐伤一块儿作痛,使好端端一张脸常常皱蹙。宁珂毫不隐讳自己的看法,告诉他,自己已经对组织讲出了所有情况——“而这些早应该由你自己汇报了,隐瞒的结果只会更坏。”

许予明一愣。

许予明并不惊讶。他握了握宁珂的手:“我同意。就让组织处分我好了。可是组织至今没有找我谈一次话。”

“这算是她做的一件好事。不过她手上有血,你要小心沾到身上……”

“组织太忙了。”

至于许予明被营救的细节,他自己并未谈及。但“小河狸”迷上他、最后又放了他这一事实,已令人唏嘘不已。殷弓犀利的目光瞥来一下。飞脚扶扶黑呢礼帽。事情来得这么突兀,宁珂也不知该怎样对待,不止一次看殷弓。殷弓最后说了一句:

宁珂与许予明在一起时,有战士向殷弓报告:一个骑马人在镇子四周徘徊多次,极像敌人侦探。

最初的兴奋过去之后,许予明开始讲述前后经过。他特别指出自己肯定是被出卖的,不然敌人不可能对他的身份、东行路线那么清楚……说到“出卖”两个字,殷弓的脸色青了。那瘦削的面庞上,一道醒目的疤痕更亮了。从五六年前,殷弓心底就泛起过可怕的警示,他把部队一次次失利、行动机密的泄露,都记入一笔心账。许予明的这一判断敲在弦上,他疼得一抖。他恨不得立刻除掉那个隐匿的家伙。为此他经受了多少痛苦。飞脚曾告诉:他注意了许久……曲予先生遭暗算之后,飞脚又一次对殷弓说:有人出卖。

殷弓亲自拿了望远镜跟战士走了……那是个年轻人,胯下是一匹藏青色大马;戴了鸭舌帽,似乎想找个机会进入街巷……殷弓当即判定:这人就是“小河狸”!

几个人都想到了黑马镇大劫,想到了前一年那场惨烈的战斗。

他很长时间没有这样激动了,马上命令:一定活捉这个人,不惜一切!

殷弓一直没有笑,这时捶了一下桌子:“看我把她的头砍下来,就挂在十字街上!”

那个骑藏青色大马的少年从镇子西头绕向东北,渐渐接近了街巷。他在一位晒太阳的老头跟前下了马,打听什么……一群扛着镢头的年轻庄稼人走过来,老远就夸这马好、这少年精神。少年回头看时,他们已走近了,还伸手抚摸那马。少年怒喝一声:“别动!”小伙子们就说:“你也别动啦!”说着两人迅速上前一步扭住了他,一掀襟子拔出了少年的枪。

“他们今天就要把我的头悬在十字街口……”

老者把烟锅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跑了,扔下一句:“天哩,大白天出了小歹人!……”

许予明的生还让整个支队一阵狂欢。宁珂从未有过地兴奋,拥抱着这位不断带来神奇的战友,再也忍不住泪水……飞脚说:“殷司令已经做了周密部署,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许予明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少年不停地挣扎,嚷叫着。年轻人大口喘息:“那正好!那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