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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家园——将真诚的爱在清泉流传下去

“什么,做一个阁楼?在小红砖房的屋顶上?要做什么,一个阁楼?”电话中神父又被吵得迷迷糊糊的。

可是我要那幢房子。

“对对对,一个Loft,就是它,我睡在上面,神父修女可以睡在下面。”

洗完澡两个人都回房去睡了,对着圆山饭店那么好的信纸,我拔出了笔,想到争产事件,想,最好先去跟哥哥丁松筠告状,又想哥哥总是偏心弟弟的,不如去跟台湾耶稣会的会长写一封信,请他下命令,说丁松青神父不可以去管教堂以外的房子,要每天打扫自己的教堂才是好神父。可是耶稣会的地址也不知的;这么狠地对待丁松青神父,也是不讨天主欢喜的。

“我不知道,哪有那么挤呢?又不同时入山的。”

“清泉,有我的人,泰雅的,不同。”说着就去洗澡了。

“已经让步了,可是给我一个角落放心爱的东西呀!我要一个阁楼,你看,已经不要全部了,请你请你,给我一个阁楼,请你……”

“Echo,想想你加纳利的家,比比看?”歌妮说。

说着说着,想到《小王子》这本书里小王子对飞行员讲的话:“请你,请你,给我画一只绵羊……”神父也熟悉小王子,他够聪明就该听到那个微小的声音。

“望弥撒啰——白旗,吃饭啰——绿旗,跳山地舞啰——花旗,戒酒大会啰——黑旗,不要来吵我——没旗,可以来吵我啦。”我拿一只玉米棒一举一举的,很开心。

旅行之后,达尼埃和歌妮背着两把美浓的伞去了新加坡,机场洒泪而别不在话下。

“要。巴瑞说我‘也’可以去住,可是要抢全部,只我住,别人不可以住。神父修女住教堂,两边对山,教堂跟我每天打旗语,叫来叫去也不吵人。”

他们走了,母亲与我再一同卷回爱护三毛电话大进击和“拒绝的艺术”里去不得翻身。至于读者来信,那是父亲与我的加班工作。

“还要抢?”达尼埃说。

清晨的曙光里,在一张硬白纸上,用黑水笔慢慢地画,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画,画两道山谷,一湾溪流,画远山,画吊桥,画一个围着长围巾的小王子坐在悬崖上,手里握着一朵有着四根刺的玫瑰花,画小红屋顶上一只斜着头站着的狐狸,画山上砍树的男人,河里嬉水的孩子,画一个尤帕斯站在对山大喊:“来吃饭!”画一个丁神父从山上滚下去找眼镜,画泰雅族的亲人手拉手一冲一冲地在跳舞,画一个扩音机在放苏芮的歌,画一个醉鬼四平八稳地躺在路上睡大觉,画一个潘叔用大刀说要杀人或自杀,画了好多木干上长出的香菇……最后,左边画了一个太阳,右边一个月亮,而小王子的那颗小行星,正对着他,在静静的天上闪烁。

“水大概都没有,电倒不要紧,可以点蜡烛。”

乡愁,如同铃铛一样,细细碎碎地飘过来。嗳,还忘了邻家那一棵野樱花呢。

“你疯了,就是那幢门破窗烂的小红屋?”歌妮说,“没有抽水马桶,你受得了?”

画好了,收起来,塞进抽屉里,将牛仔裤折折好,丢进箱子,第二天,上飞机去了一别十二年而连一个梦也不肯回去的美国——瘦得太厉害了,想来是不大好了,豪诺医生一直催我快去呢,他有雷射刀可以割掉我身体里的七个坏东西。

“跟巴瑞在抢一幢房子。”我说。这时歌妮也爬过阳台到我的房间里来。我们不去餐厅吃东西,在豪华的房间内啃玉米棒棒当晚餐饭。

在圣地亚哥,抱着一只中国炒菜锅,投入马丁森妈妈温暖的怀里——喊她妈妈,丁神父的母亲。跟她说,巴瑞有嫌疑要一个破房子——抢我的发现,她怔怔地望着我,问:“你不是有你母亲给的一幢小公寓,他不是有个教堂,你们抢什么?”我说,抢一片土地的爱和归宿和根和那声雪莉见我时的狂叫与拥抱。妈妈慷慨地给了我一个石膏的塑雕——巴瑞做的一个人体。我觉得,这也不是土地,可是不无小补。算它是大地之母好了,又那么瘦的。

“你想昏头啰!哈哈!”我回敲敲他,然后亲亲他的脸颊,一如他十三岁的时候。

回来了,塑雕藏在美国一个朋友的家里,只怕一心软,又带回台湾交回给神父,毕竟那是他的心血。

“叫错人啰!哈哈!”他敲敲我的头。

也不找神父了,也不敢想小红砖屋了,文化的学生是心肝宝贝,见了他们,仍是说着一个清泉生根的梦,他们笑笑,不知除了他们,原来老师对土地的爱,也是深厚的。

放了电话,怔怔的,达尼埃从阳台上跨过来,跳进落地窗,我吓了一大跳,脱口喊出了巴瑞的名字。

西班牙邻居打电话来,说想我想断了肠子,为什么音讯全无。我说,那边的梦已是过去了。

他说:“你也可以来住,将来。”

梦,便是梦才叫梦,白天忙忙碌碌,也不画来画去了。

“平——安——之——家,像殡仪馆的名字,再说,那是我先发现的,你住了清泉那么多年,就没看见过,是我,喂,喂,是我先的,你先不要开始做梦,这不公平,巴瑞,巴瑞,不要挂,我跟你讲……”

带回了丁妈妈亲手焙烤的水果蛋糕去光启社,给两个为了热爱中国长年离家的孩子,大丁神父看了蛋糕惊叹说:“哦——”小丁神父那天带了一群泰雅族的孩子正在光启社唱歌录影,这一巧遇,那个大嗓子雪莉也不管录影棚,照例狂喊一声——陈姐姐,冲上来抱住,拉过一旁的慧珍来,也紧紧抱住,自自然然地露出了真挚不移的爱和信任。他们,泰雅族,是一种真人,没有可能不将那颗心交付给他们。这一切给人太多的爱,丰富了平淡的生命。

“我们已经问了房东,他答应租三年,不过里面没有水也没有电,如果修好了,神父修女们可以来避静,我还没有去请示会长,我想叫它‘山地平安之家’,你说……”

别以为泰雅族不骄傲他们的血液;别以为,你拿人类学去研究他们,他们便希罕;别以为这群可贵的歌舞编织的部落没有敏锐的直觉,他们清清楚楚知道——直觉地知道,哪一种心灵,是他们的同类。

看着那个电话,忍不住请拨了竹东清泉。“喂,Echo,那幢小红砖房……”丁神父一接电话开口就如我料!吓得死人。“巴瑞,慢着,那是我先发现的。”

尤帕斯在二月的时候慎重地翻出一本小日历,说:三毛,五月桐树花开了,我们去爬大霸尖山。却不知,五月的三毛,在体力上已不及五十多岁的尤帕斯了。

好不容易到了高雄,夜了,“救国团”的青年中心关门了,开车开到第十二天,全身发抖的累,坚持要住一次圆山饭店,固执地要住,弟妹不肯我请贵的,吵了好几架,结果住了。在圆山,我们不好意思三个人睡一间,各拿了一间,他们夫妇睡,我一个人。

丁神父是个慈悲的人,他说房子本来是我的。徐仁修去清泉,每一个泰雅山胞都对他指,指悬崖上的小红屋,说:“你看,那是三毛的家,她五月五日要来,我们替她拚命赶工。”神父没有再做梦了,他很安分。

环岛旅行一路住小旅舍,三个人挤一个房间,夜里总是拚命讲话还有乱笑,讲到从前的时光,讲到三个人在加纳利群岛和瑞士的日子,有时又一起掉眼泪,掉完了泪,大吃一顿水果,靠着就睡了。达尼埃和歌妮才来台湾一个月,舍不得分开,连睡也要挤在一起。

水接了,电来了,浴室做了,唯一的一间房间铺了地板放了日本式的低茶几,老灶留着,漏瓦换了,衣柜买了,门窗换了,锈铁窗拆了个干净——我们不住笼子,墙上的裂缝补了,温泉接到房子里,石桩留在厨房,被褥也准备了,毒蛇从梁上拔下来,灯接了,可惊的是,山地乡亲合搬一个大澡缸过吊桥,给陈姐姐一个舒适的浴室,抽水马桶不够,居然挖了化粪池……

也不理他,吹着风下山,心里对自己说:“总不好意思每次去都赖教堂,又没个家的,不走又如何?”

当我知道,连窗帘也挂上了的那一刹那,我的心,是碎了。家,是一个有窗帘的地方,而尤帕斯,正在屋前种一种小树丛避蛇的树木。邻居说,如果三毛不会用老灶起火生柴,他们可以借一个瓦斯桶。

达尼埃死阳怪气地说:“那么激动,还哭还吐呢,胃痛就不必来,舍不得嘛,就不必走。”

听来容易,这一件又一件琐事,是一袋一袋水泥掮过吊桥山路给搬上去的。朋友们跟着神父做工,没有告诉我。

去竹东的回程上,还是吐了。对着山呕吐。

神父不知道,要工作得崩溃,记忆力严重丧失的Echo是不再留在台湾了。医生说:“你可以在台湾开刀。”我笑了笑,要走,不要人探病和怜悯,要一个人去疗小毛病,在最没有亲情的美国,只为了那儿没有爱的重负。

也没再说小屋子的事,离开了清泉,一步一回头地挥手,很沉默的。每一次走都怪安静的。等到上车了,山谷才会变得朦胧又潮湿。那一次,达尼埃跟我换位子,说眼睛里出水的人最好不要在山路上开车。

耶稣会长没有怪责神父,他知道,神父是为了一个急需休息的朋友,预备一间安静的小屋。而梦想完成的时候,她却回不去了。这也是天主的安排教人学功课吧!

一路走吊桥一路步子放慢了,只有拜来跟我走在一起,拜来是我心爱的朋友,他马上去服兵役了,不防他抢破屋。这一霎间,看到远远丁神父的背影,立即明白了,对于这幢屋子,只有他,可能是如我一样动心的人。

对着丁神父打来的电话,我一直放心地哭,一直说:“为什么拿去那条毒蛇?它可以送我回到我的来处,那个比船可以载人去天涯海角更遥远的地方。”

下坡的时候,可怜兮兮地追着丁神父,悄悄问他:“喂,好巴瑞,那幢小红房子,是谁的?”他也不当心,大声问别人:“破房子是谁丢掉的呀?”大孩子们马上回答了,说主人在竹东做事,根本不回来了。我不敢再多讲一句话,可是脑筋里走马灯也似的飞快盘算,几乎想成了一个事实——那房子是我的。很怪怨丁神父那么大声地喊出来,如果……如果……他太笨了,如果别人抢去了怎么办……

神父来了台北,一个好牧羊人,深知我的梦,我重建的家园,是暂时回不去了——连一眼也不能去看,只怕看了,拚死也不离开。其实,要死也不悔的,死得其所,心甘情愿,在一个悬崖上对着那片深爱的人和山。

他们看屋的时候,我转去看风水,屋前山谷下一湾清流,两座吊桥,群山一路迤逦,长天碧晴如洗,轻风徐来,吹拂过站立的悬崖,对山天主堂遥遥相望,邻家的花园里开着一树愤怒的野樱,两只花母鸡在近处啄食,砍树的节奏若有若无地飘过……好一片景——色——如——画。

我的家,可以摸着泥土,踏踏实实踩着大地的家,是不能不割舍的了。唉,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肯走,大家也都跑回来了,一同在破洞里看老屋。

“巴瑞,世界上,最爱的就是父母手足学生和清泉,知道人生还有追寻、有学习、有分享、有兴趣、有前程,而我,却一直学不会割舍,难道割舍不重要吗?难道它不重要?请你,我的神父和兄弟,请你帮助我,忘掉那幢小屋——而我不能,毕竟我也需要一些踏实而可以摸触的实质,我要一幢小房子,一个家园,一份爱友……这在清泉……”

我不敢响,这是一生拾荒生涯中的又一个高潮,有眼光,知道碰到了什么宝贝,心开始急着跳。

“你说分享,Echo,你说了分享不要难过,小屋有用,它是你的,健康了可以再回来,你不会将它锁起来不分给你爱的人类,要如何快乐?那么,将小屋开放,给那些莘莘学生另一个地方可去,给了他们吧……”

“啧!干嘛不走!”达尼埃说。

一时里,我不再流泪了,我想到我文化的学生,还有千千万万个被学业压死的学生,我的爱,我的小小的梦,可以分享,我的生命,可以延续;我不穷,我有一幢卑微的山林小屋,可以开放,分给一切在压迫感下不得舒展的青年。

一家一家去玩,山路上见面总有人和气地打招呼,绕了清泉村,走到一个小坡顶上远眺大霸尖山。其实,走过那家锁着的红砖房时,大家也就走过了,我停了几秒钟,一凛,从破了的窗户里去张望,里面一片的暗,很破;打量建料,外面是砖的,屋顶是木梁加红瓦。

亲爱的称呼我陈姐姐的青年朋友,在学的、在工厂的、失学的、毕业了失业的、落榜的、上榜的青年朋友,在新竹县五峰乡清泉那个地方,有一幢叫做“三毛的家”的小屋,今后开放给你们。欢迎分享小王子的星空,在各位渴望回归大自然的情况下,请各位利用这一幢我不能享用一日的房子,作为大家的家园。在那个房子里,没有舒服的床垫,只有木板地,可是这一切不是受苦,请各位尝尝硬板地的坚实,诚心诚意留下了给各位度假,我的家,不再只是我的,是大家的。

跳了一个晚上的山地舞,小睡了一会儿,去了村子。

请社会人士不要利用这个建议只去观光,我们要纯净的青年。以诚心对待山地的同胞,与他们做一个好朋友,让人类的关爱,彼此交流。去了清泉,请在离开时将垃圾放在塑胶袋中背回来,不污染环境,请在河边唱歌烤肉,不要在小屋喧哗终夜,请用完了三毛的家,打扫清洁留给下一次的同胞居住,请不要在我家的墙上刻字,请不要将硬纸丢在抽水马桶里,请用完了浴缸用去污粉洗净,请参加山胞欢迎各位的晚会,请不要拚命对着刺青纹面的老婆婆拍照,请用出自内心的爱去爱山胞美丽的心灵,请不要拚命鼓励山胞一同喝米酒伤害彼此的健康,请住一日——无论二十三十个青年,凑一日五百块台币捐给山地青年俱乐部买他们需要教育的种种器材,请照顾山区的合作社,买买他们的日用品和菜蔬,请你,请你,将三毛未尽的爱,真诚的爱,在清泉流传下去——这是我们当做的,不是慈善。

一群人,静悄悄地跪着,自自然然地跟天主亲近,然后照例大家手拉手,轻轻摇晃,在黄昏彩色玻璃的光影中安详平和地唱我们喜欢的圣诗。那一次,看见丁神父、达尼埃、歌妮、雪莉、慧珍、拜来、苔木和许多其他青年朋友还有我,这些人的手拉成一个环的时候,轻轻唱歌的同时流下了眼泪。都是我亲爱的人,好不容易万水千山的不容易相聚。

更请你,当泰雅的朋友走出山区的时候,给他们一份小小的鼓励和帮助,不要不认他们这一批泥巴做的真人。

总是吃了喝了讲了,在教堂的吃饭间,这才对丁神父微笑,说:“我们去教堂望弥撒啰!”

这是我心爱的家分享给各位的条件,不再痛苦自己的离去,因为那个原先只为自己梦想的小屋,在这种处理上才有了真正的价值和利益。它是我目前最不舍的一样东西,也许微不足道,但是对我,它已是全部的梦了。

达尼埃和歌妮放下背包,问我:“你在台北很少这么疯的,怎么一来清泉山里就不一样了,很可怕呢,大家一直叫……”我说:“回家了,心里很兴奋。”笑得哗哗的,赶快去房间里放东西,再拿起洗手盆边的香皂用力闻一下。

新竹县五峰乡清泉,可以先到竹东,换小巴士——每日八班进入,要在竹东警察局用身分证申请入山证,很快的,五分钟便可办妥,请与丁神父联络,电话是(○三六)八五六一○二六,麻烦他为着天主对人类的大爱,再做一次付出。请一定放在心上,泰雅的青年亟待支援,三十个学生住一日,合凑五百元台币给他们,是不是不为多?这又恳请丁神父的辛劳代收支配。不要以为付出的是去度假的人,事实上,清泉回报的教化和启示,是无法以金钱去衡量的。去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到了清泉必然是大呼小叫的,尤帕斯见到我只是抿抿嘴不说什么,可是我跳到他的身上将他抱着,如同雪莉一样地尖叫。然后才去紧紧地抱着慧珍,两人只是不出声地笑,这时候丁神父才慢吞吞地张开手臂向我迎来。他总是会说:“尤帕斯将最好的香肥皂藏着给你用,在你的房里。”

天主教耶稣会的好会长:谢谢您的爱心和了解,谢谢天主教对同胞的爱心。

雪莉在清泉天主堂帮忙,是一个十分热情的泰雅女孩子,她每见到我总是凄惨地狂叫着,然后没命地冲进我的怀里来继续大叫。偏偏十分欣赏这种欢迎的方式,经过她那么出自灵魂也似的嘶喊,全村的年轻人就知道陈姐姐又回来了。

不要忘了,丁神父喜爱核桃糖——他不肯独吃的,尤帕斯身体不好,他相信维他命,山地青年需要友情的心和手,请给他们带去。各位如果喜欢去住住三毛的家,请一星期前与丁神父联络——用电话。

寒假来临的时候,瑞士的达尼埃弟弟和他的歌妮来台湾探望我,我们一同去环岛旅行,第一站直奔竹东。

家园重建了,蛇也拿走了,那个梦家,放了,不再遗憾,欣慰地明白了,小小的一份分享,很微小,内心却是真诚的,而受益最深的人,是那个三毛。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我比较欣赏兰屿,后来没有再回那个岛,去了清泉。去清泉是为了看巴瑞——丁松青神父,那是第一次。后来再去了几次,喜欢了教堂的厨子李伯伯尤帕斯和雪莉、慧珍还有许许多多青年山地同胞和清泉的那两座吊桥与群山,结果就更偏爱那块山区了。

(注:公开丁神父的电话,曾经得到同意与认可。)

放下电话,我呆呆地坐着,想到那条蛇,还有《小王子》那本书里的对话,蛇对小王子说:“我可以把你送到比船更远的地方去。”那条蛇,被拿走的毒蛇,应该留给我的。

*载于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七日《联合报》副刊

当我知道小红屋已经完工的时候,心跳得很厉害,几乎讲不出话来。那边又说:“说起小王子,修屋时真的盘着一条毒蛇,不过已经拿掉了,不要怕。”电话那端的巴瑞并不晓得,我不会看到那个家就要走的。还乱说是会去的。那边说:“我们急切地等你来,要看当你打开自己的家门时,惊喜得发光的脸孔,喂,那是一个梦啊,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