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让我们……变软弱了吗?
因为卡莱尔,今晚我们犹豫了。因为我们的习惯、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选择了更为仁慈的道路。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缩,但瞬间就确定,即便这样让我们软弱,我们的选择也仍旧是正确的。我能感觉到。这感觉如果确实存在,那就在我的大脑、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中共鸣。不管这感觉是什么,是它驱动了我的躯体。
但我们不普通,我们文明有礼。我们想要活得更高端一些,想要活得更温和、更平静。这都是因为我们的父亲。
现在没关系了。爱丽丝也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力量撑过未来,但过去对我们和对其他人一样,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当时没有攻击,而现在我们预见到的未来更为复杂,战斗在所难免。
如果我们是一个普通的血族(不过我们这个规模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普通),可能我们仅仅因为他的无礼就会发起攻击。
“我觉得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杀了他。”我嘟囔着说,“卡莱尔不会高兴的。”
我现在才明白,如果那时候我们就打起来,可能反而会比较轻松。我敢肯定那个吓坏了的红头发女人会跑,如果明显没有胜算,我怀疑那个劳伦特也不会和追猎者站在一边。就算他们三个全都加入,他们也绝对活不了。尤其是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埃美特,而贾斯帕可以从他营造的伪装之中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我在贾斯帕的记忆中见过太多相似的场景了,相信他一个人就可以对付那三个,但埃美特不会让他这么干。
但我可以肯定,他会理解的。我们已经给了追猎者机会,让他离开,但他却不打算接受。现在就只能你死我活了。
她靠着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你要怎么杀掉一个吸血鬼?”贝拉的声音很小,我还能听见她强忍住的哭声。
“是不一样。”她对我来说,只是身体层面的吸引,我在其他任何不死者头脑中都从没发现过有谁像我这样,被如此强烈地吸引,“但这并不是说你对他们其他人就没有吸引力了。如果你对追猎者或他们其他人的吸引力和对我的一样,那意味着我们和他们当时就会打起来。”
我应该想到她会这么问。
“我以为……”她低声说,“别人闻到的我的气味……”她犹豫了一下,“和你闻到的不一样。”
她抬眼盯着我,眼中有一种别样的害怕,仿佛在担心这个任务会落到她头上。当然,我从来也猜不准贝拉的心思。
“可如果我当时不在,”我嘟囔着说,主要是自言自语,“他那时候就已经把你杀了。”
我不打算粉饰现实:“唯一的方法就是确保能把他撕成碎片,然后烧掉。”
不论怎么分析,都没办法找出绕过这个结局的方法。一旦我带贝拉去了空地,就只有这一种结局。但是,如果我不与他对抗,可能就不会触发他对这场游戏的狂热。
“另外两个会和他一起战斗吗?”
“今晚我好好看了一下他的意识。只要他看到你,我觉得可能就没什么办法能避免这件事发生。有一部分是你的错。”我的声音抑扬顿挫,希望她能听出我话里的黑色幽默,那是反话,“要不是你的气味那么芳香诱人,他可能也不会在意。但我保护你的时候……”我想起当我挡住他的路时,他的怀疑、不平、傲慢和愤怒,“嗯,让情况变得更糟。他不习惯挫败,不管是在多么不起眼的事上。他只认为自己是个猎手。他整个人对追踪很着迷,他的生活就是追求挑战。而我们突然间把一个美丽的挑战摆在他眼前,一个由强大斗士组成的家族居然全都决定要保护一个脆弱的成员。你不会相信他现在有多狂热。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而我们只是让这个游戏变成了他玩得最兴奋的一次。”
“那女人会。”只要她能控制自己的恐惧,就会,“劳伦特我不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牢固,劳伦特和他们在一起只是图方便。他在草地的时候也被詹姆斯弄得很尴尬。”更不用说詹姆斯还打算杀掉劳伦特了。说不定我可以向劳伦特告密,这样他们的同盟关系肯定会受到影响。
这个问题值得研究,是个聪明的问题。答案不止一个,应该有人给她好好解释清楚。
“但詹姆斯和那个女人,他们会想要把你杀掉吧?”她低声说,声音因为痛苦而失真。
“我就在现场。”她继续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另外两个人就毫不在意?为什么只有这个詹姆斯决定要杀我?”她抽了一下鼻子,“到处都是人,为什么是我?”
这时候我明白了。她还是和平常一样,在为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惊慌。
那还能因为别的什么呢?除了我,还能是谁的错?
“贝拉,你居然还敢 浪费时间担心我?”我压低声音说,“你只需要操心自己的安全,还有,拜托,拜托,尽量别莽撞。”
她惊讶地盯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理会,只是问:“他还在跟着吗?”
但我还是回答了,我的声音很尖锐:“这是我的错。我这样把你暴露出来,太蠢了。”
“在。不过他今晚不会进入家里发起攻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虽然她是在发问,语气却微弱而平淡。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那我们分开其实不正是追猎者希望的吗?但我记得爱丽丝说过如果我们打算保护贝拉,这里会发生什么。我对迈克·牛顿没有好感,但牺牲他或福克斯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可接受的。
我又想试着笑出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开车上,后知后觉地发现,即使到了家里也不会有放松的感觉。只要追猎者还活着,就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危险。
她吸了口气:“这是最好的主意,当然是我想出来的。”
埃美特仍然愤愤不平。我希望能告诉他追猎者的位置,让他平静一些,但我不能冒着被听到的危险这么做。追猎者已经猜到我们有额外的能力,如果我们给他线索,让他猜到我们的能力,那就对他有利了。
我强迫自己不要皱眉,尽可能轻松地说:“过几天我们就又会在一起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强迫自己信以为真,但感觉还是像在说谎。爱丽丝看见了太多种不同的未来了……“别忘了,”我补充说,“这可是你的主意。”
我注意到他的思想已经飘进了我的听力范围之内,就在此时,爱丽丝的思绪插进来了。
我搂着她的胳膊万分紧张,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她说得没错,她只要不和我在一起,一切就都不对劲。我也不太清楚自己会起到什么作用。
他现在见到那个女的了,就在河对岸。他们分开观察。那女的在山坡上,他在树上。
她颤抖了一下:“可我不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好。”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这么远的距离并没有让我感觉好一点儿。
我又努力了一次:“贝拉,都会好的。”
埃美特过度热情的保镖心态此时达到了顶峰。我们慢慢往房子开去的时候,他从卡车车斗上跳下来,走到副驾驶座那边。他猛地拉开车门,伸手去抱贝拉。
她抬眼真诚地看着我,拼命想相信我的话。我想对她微笑,但是脸却不听我的支配。
“轻点。”我几近无声地提醒他。
“别担心,他会原谅你的。”我保证道。
我知道。
想到查理脑中出现的画面,我也差不多猜到了原因。
我本可以阻止他,他的行为没有必要。但转念一想,这时候哪有什么预防措施是多余的呢?如果我之前能一直像这样“过分”谨慎,我们就不会落入现在的窘境了。
“我没有那么好。”她低声说,没有理会我轻佻的话,而是让自己陷入了痛苦之中。她仿佛不好意思与我对视,垂下目光,低声说:“我妈离开他的时候就是这么对他说的。你可以说我做得很卑鄙。”
我看着坚不可摧的大块头埃美特用粗壮的双臂轻轻抱着贝拉,贝拉几乎整个人都被他的胳膊给遮住了。这个样子虽然奇怪,但的确让人感觉安全了一些。但还没过一秒,他就低头钻进了前门。爱丽丝和我立刻就跟上了他。
考虑到逃出来的过程已经让她心烦意乱了,我的观察可能不够仔细,不过我的话的确把她从茫然中拉了出来。她不安地动来动去,稍微坐直了一点儿。
其他几位家人都聚在客厅里站着,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劳伦特。
我试着让她分心。我用正常的声音,装作什么危险和恐惧也没有的样子说道:“我都不知道你还很讨厌小镇生活呢。感觉你适应得挺好的,尤其是最近。我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是我让你觉得生活更有意思了呢。”
他被吓坏了,满脑子都是道歉。埃美特把贝拉小心地放在我身边让她站好,然后故意向前踏出一步,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劳伦特脑中只剩下了飙升的恐惧,他赶紧退后半步。
“没事的,贝拉。你会安全的。”我嘟囔着说,但感觉她并没有听见我的话。她还在颤抖,呼吸短而急促。
卡莱尔警告般地看了埃美特一眼,埃美特退回去了。埃斯梅紧挨在卡莱尔身侧,她的目光从我脸上闪到贝拉脸上,又回到我脸上。罗莎莉也盯着贝拉,其实是在瞪 她,但我尽可能不去理她。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她用鼻子吸了口气,又无力地瘫坐下来。我放开捂住她嘴的手,把她紧紧拉到我的身侧,感觉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在颤抖。
我等到劳伦特的目光也落在了我身上。
我捂住她的嘴,降低她的音量,让她能听见我的话。“是埃美特。”我说。
“他在追踪我们。”我对他说,想刺激他生出我想听到的想法。
贝拉尖叫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肯定在追踪这个人类,他会找到的。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大声说。
埃美特想象着追猎者在监视我们,只有爱丽丝和我知道追猎者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只在黑暗中跟随卡车的声音,今晚他不敢靠得更近了。不过,埃美特还是想确保追猎者必须直接经过他身边才能抓到贝拉。他助跑起跳,越过吉普车车顶,跳到卡车的车斗里。卡车抖了起来,我费力地控制它。
我得躲开, 他继续想,詹姆斯不会认为我已经背叛他了。我最不想之后被他找到。 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身体颤抖。或许我可以跟他说我只是在收集情报。但是,他和我们在林中分开的时候,那表情……我最好在他卷进这场捕猎的时候消失。
贝拉引发了每个人的保护欲。
我咬牙切齿。劳伦特紧张地看着我。
埃美特现在就在我们后面不远处跑着。他的打算让我吃了一惊。我以为他会心痒痒地去抓追猎者,给这场痛苦的经验来个快刀斩乱麻,可他却关注着贝拉。他只当了很短时间的保镖,这份经历却深深地影响了他。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确保贝拉的安全。
他对詹姆斯太了解了,明白他在空地上的行为已经导致他们的关系破裂。我并不打算帮他,但我知道如果詹姆斯死了,他会很感激。
贝拉转身望向窗外,不过我相信吉普车的大灯会让她什么也看不见。爱丽丝正在监控所有她能感知的有关查理的未来。预测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人类的未来对她而言可不轻松。虽然追猎者和他那位不安的同伴似乎并没有任何返回的打算。
“来吧,亲爱的。”我听见爱丽丝在贾斯帕耳边说。我们进来的时候,我没有特别留意他,贾斯帕仍然在伪装自己。他现在并没有质疑爱丽丝,就连一丝质疑的想法都没有。他们两个手拉手冲上楼梯。劳伦特没有注意到他们,贾斯帕的努力很有效果。我看见爱丽丝打算把必要的信息写下来,这样劳伦特就听不到了。她不用花多少时间就能把他们需要的东西收拾好。
“不会。”我坦率地说,开着这辆可笑的卡车就不会。
“他会怎么做?”卡莱尔向劳伦特追问,其实这个问题我也能回答。
这并没有给她安慰。她喘了口气,又低声说:“我们会跑出他的追踪范围吗?”
“对不起。”无论从哪方面看,劳伦特的话都是真心的。抱歉我碰到了这两个恶魔。我早该知道的,我不该玩火。讨厌的无聊让我变笨了。 “我担心,你的孩子们保护这个女孩会激怒他。”当然会的。我敢肯定,除非那两个吸血鬼都死了,否则詹姆斯是不会退出的。这些陌生人就好像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或者他们以为是这样。真实的世界马上就要打破他们的幻想了。
“追猎者跟着我们。”我向贝拉保证说,“他现在就跟在我们后面跑。”
“你能阻止他吗?”卡莱尔逼问。
爱丽丝不断给我提供最新消息。追猎者越过了房子。我没看见他回去。埃美特会赶上来的。
哈! “詹姆斯一旦开始,什么都无法阻止他。”
“查理呢?”她的声音紧张得嘶哑了。
“我们会阻止他的。”埃美特吼道。
“他听完了你的表演。”我对贝拉说。
劳伦特几乎是充满希望地看着埃美特。如果真有可能,那我也肯定能活得轻松点。
他现在正跟着我们呢。 透过发动机的声音,爱丽丝也能轻易听见贝拉的低语。埃美特一直等到他离开查理家。
“你们是打不倒他的。”劳伦特警告说,他似乎认定给我们这条情报是在帮我们的大忙,“我这三百年来从没见过有谁像他这样。他有绝对的杀伤力,所以我才加入他的血族。”
“追猎者呢?”她低声问。
他和詹姆斯以及维多利亚一起冒险的零散回忆在他脑海中滑过,不过维多利亚总在边缘,是个背景人物。詹姆斯至少让劳伦特的生活一直充满趣味,但最近几年,这两个暴徒病态的残忍让劳伦特心烦。从那时候起,他就一直没有找到安全的脱身办法。
“那是爱丽丝。”我赶紧抓起她的左手,捏了捏。
他希望自己现在能乐观,但他见过无数次詹姆斯的胜利了。他的目光转向贝拉,他只看到了一个人类女孩,数十亿分之一,她完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我们现在离查理家够远了(虽然我还能听到查理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思想也凝固住了),爱丽丝跳上吉普车,启动了发动机。车灯照到我们的车后时,贝拉僵住了,扭身往后车窗外看,心怦怦直跳。
他不经大脑就冲口而出:“你确定这值得吗?”
“你找不到我家屋子。”我说出了一个理由,但她似乎并不期待,她根本不在乎。
咆哮声从我牙齿中冲出来,如爆炸一般响。劳伦特马上就摆出了臣服的姿势,而卡莱尔举起了一只手。
我把她轻轻拉过我的膝头,而我慢慢挪到驾驶座上,她并不怎么惊讶。我让她紧挨着我,她垂着头,一副很萎靡的样子。
控制一下,爱德华。这家伙不是我们的敌人。
“我能开车。”贝拉坚持说,但她的话断断续续,听起来非常疲惫。
我努力让怒火平息。卡莱尔说得对,但劳伦特肯定也不是我们的朋友。
爱丽丝仍然推着吉普车,这样发动机的声音就不会引起查理的警觉,但她很容易跟上我们。
“恐怕你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卡莱尔说。
她使劲眨眨眼,让眼泪沿着面颊流下来,滴落在她穿着的防雨外套上。她超过了爱丽丝,似乎没注意到路边的吉普车。我怀疑她可能完全没有看见。
我没有多少选择, 劳伦特心想,我只能开溜,希望詹姆斯觉得我不值得他费力对付。 他的思维回到了稍早之前,我们还没有到达之时,一条情报都还没有确认之时,他们进行了一场不那么充满焦虑的交谈。我已经把和那两个家伙之间的桥梁完全烧掉了,但说不定我可以交到其他朋友,有能力的朋友。
“靠边停车。”我对她说。
“我对你们在这里创造的生活很感兴趣。”他觉得自己用词非常圆滑,同时努力和我们每个人目光对视。而我接触到了他的内心独白,这就彻底毁了他的话对我的效果。“但我不会到这里生活。我对各位都毫无敌意,但我不会背叛詹姆斯。我想我会往北去,到德纳利峰的部落去。”他想象出了五个像卡莱尔这样的陌生人,不会马上攻击,但人数众多,其中包括有天赋的人。可能这样就能暂时阻挡詹姆斯。
她一倒出车道,就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让我握住。卡车以最高速度轧过街道。查理仍然站在门口,但车子拐弯了,我们很快就淡出了他的视线。我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一股感激之情让劳伦特又提醒卡莱尔:“别低估詹姆斯。他头脑非常聪明,感知能力无人能及。他似乎和你们一样,在人类世界里来去自如,他不会和你们硬碰硬。”他的回忆里闪过詹姆斯的几次复杂的谋划。追猎者很有耐心……还有幽默感。这家伙的内心真黑暗。
我伸手轻触她的手背,希望能安慰她,但我知道怎样都于事无补。
“对这里发生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劳伦特继续说,“真的很抱歉。”
贝拉跑到卡车前面。她快速扭头投出恐惧的一瞥,但不是投向查理。她猛地拉开卡车车门,跳上驾驶座。她伸手转动钥匙,仿佛知道钥匙会在点火开关上等着她。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这让追猎者很容易就能跟上她。
他低头,又做出臣服状,但他的眼睛瞄了贝拉一下又闪开了,我们为了她冒险,这让他很是困惑。他们不了解詹姆斯, 他明确地想,也不相信我。不知道詹姆斯会给几个人逃生的机会。
是我把她拖到这种地狱般的境地中的。
劳伦特以为我们很弱小。他把我们表现出来的对家人的爱看作缺点。我之前也担心过这件事,但现在不了。我可不打算给詹姆斯留下弱小 的印象。不过,就让劳伦特以为詹姆斯会赢吧。他可以在恐惧中躲藏一百年,我不会为他的不安而惋惜。
我再也不会担心贝拉没有理解情况的严重性了。如果有其他办法,我知道她绝对不会让别人这么痛苦,尤其是她的爸爸。
“安静地走吧。”卡莱尔说,既是建议也是命令。
查理还没恢复过来,没有回答。
劳伦特的眼睛扫过房间,欣赏他早已抛弃的生活方式。这里不是宫殿,而且他也住过几个这样的地方,但这里恒久而安宁的氛围他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体验过了。
“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她举起又重又大的包放进卡车的车斗里,同时回头向查理喊道。
他向卡莱尔又点了一下头,有那么短暂的一刻,我从这个黑发吸血鬼身上感觉到一种对我父亲的奇怪向往。是一种尊敬,也是一种归属的欲望。可这种感情还没有扎根,他就把它镇压下去了,随后他跑出了门,一刻也不减速,直到安全抵达海边,这样他的气味就难以被追踪了。
贝拉似乎很小心地把这些话加入她的剧本之中。查理目瞪口呆地站着,魂不守舍,而贝拉笨拙地跑过小片草坪,沉重的旅行包让她的身体有些失去平衡。
埃斯梅冲过客厅,屋子的后墙是一整面巨大的窗户,埃斯梅把窗上的钢制百叶窗放了下来。
贝拉的话很简单,但毁灭性的痛苦刺穿了站在门口的查理。他脑子里在打转,几乎是头晕目眩。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张脸,很像贝拉,而且也带着泪痕。但那个女人的眼睛是浅蓝色的。
“他离我们有多近?”卡莱尔问我。
我蹲在车内的地板上,基本上什么也看不见,但忍不住从车窗偷偷地往外看。贝拉没有回头看她父亲,只是吼道:“没用的,明白吗?我真的……真的很讨厌 福克斯!”她跳下门廊,可现在查理已经不再有动作了。
劳伦特几乎跑出了我的听力范围,他没有放慢脚步。他可不想在出去的路上碰见詹姆斯。我们说的话他什么也听不见。我搜寻詹姆斯,而爱丽丝的预见给了我方向。他离我们也够远,不会听见我们的计划。
“让我走,查理。”贝拉说。我能明白她希望她的语气听起来是愤怒的,但她声音里的痛苦压过了其他感情。门终于摇摇摆摆地开了。贝拉挤出门外,查理就跟在她身后,还伸出一只手。贝拉似乎感觉到了这只手,躲开了。
“大约三英里外,河对岸。追猎者正绕路去和那个女的会合。”
门没开。
他会到那女的所在的高处去,这样就能观察到我们逃跑的方向。
她的理由听起来太牵强了。追猎者肯定会认为这是编给查理听的故事,而事实正好相反。
“怎么安排?”卡莱尔问。
“我有钥匙。”她嘟囔着说,现在脚步声已经到了门边。门把手转动起来。我冲回卡车里。
我知道追猎者听不见,而且百叶窗还在发出哗哗的声音,但我还是压低了声音:“我们要把他引出去,然后贾斯帕和爱丽丝和她一起向南跑。”
查理和我都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然后呢?”
“你不在的时候她打过电话。”查理暂停了一下,然后一口气把话说完,“佛罗里达的事情不太顺利,如果到这个周末菲尔还不能签约,他们就要回亚利桑那。响尾蛇队的助理教练说他们可能还缺一名游击手。”
我知道他这么问的意思。我回答的时候直视他的眼睛:“只要贝拉安全了,我们就捕猎他。”
我从卡车里溜出来,在前院中间犹豫了。万一查理的话让贝拉困惑,耽搁了她的行程,怎么办?她知道追猎者已经在附近了吗?
虽然卡莱尔知道这总归会发生的,但还是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我猜没有其他选择了。”
“什么?”
卡莱尔小心谨慎地维护这种生活已经有三百年了。他总能和其他吸血鬼和谐共处。这个结果令他很难过,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应对各种困难。
“再等一周吧。”他恳求说,“蕾妮那时候就会回来。”贝拉的脚步声突然停下。然后是一个低沉的声音,是她转身面对查理时鞋子发出来的吗?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在我们给追猎者留下踪迹之前,不能给他多余的时间。不过我们逃跑之前,还有一些实际问题需要处理。
查理想象他的女儿睡在卡车漆黑的驾驶室里,停在高速公路上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路边,周围无形的黑影越来越逼近。这不是一个完整连贯的噩梦,只是我自己内心的惊恐、暴怒和失去理性在应和查理的心境。
我对上罗斯的眼睛:“带她上楼,和她交换一下衣服。”
“我要是累了就睡在卡车里。”
混淆气味肯定是第一步。我也要带上一些贝拉的东西,制造能刺激追猎者前进的踪迹。
“贝拉,你不能现在走。”查理用不大的声音急迫地说,“已经是夜里了。”
罗莎莉都知道,但她眼中闪烁着不相信。
他会知道埃美特已经看见他了。他肯定会假设贝拉知道他听见了,对吗?
你没看见她对我们做了什么吗?她把一切都毁了!而你要我保护她?
他会听到什么?不知会不会是这些内容:贝拉准备离开、逃跑,近期不打算回来。
她把其余的疑问都大声说了出来,打算让贝拉也听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我什么人?她就是个威胁,你让我们大家都承担这种危险!”
贝拉沉重的脚步声移向前门。我悄悄爬进她卡车的驾驶室,把钥匙插进插孔里,然后低下头。埃美特现在离房子的前门很近,躲在阴影当中。但门和卡车之间的距离似乎还是很长。我把注意力集中到追猎者身上,他没有动,只是专注地听着屋子里逐渐展开的剧情。
贝拉猛地一动,仿佛被罗莎莉扇了一耳光。
查理内心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深、更焦灼。
“罗斯……”埃美特一边嘟囔,一边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她把埃美特的手甩掉了。埃美特的目光转向我,有些希望我能扑向她。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抱怨着,“我不能再这么做 了!我不能更深地陷在这里!我不想像妈妈一样最后陷在这个麻木 又无聊的镇子。我不会和她一样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我讨厌 这样,我在这里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罗斯被宠坏了的臭脾气总是让人讨厌,可这次的爆发真不会挑时候,我现在的时间可不够。
“我的确 喜欢他。”贝拉解释说,她的话断断续续,显得很压抑。现在她放肆大哭,而我知道她的眼泪并不都是表演出来的。她声音里的痛苦很明显。我心里的裂缝也颤动着回应她的痛苦。她本来不必如此,她这是在为我的错误和愚蠢付出代价。
如果她今天晚上决定不再当我的姐妹,那我接受她的选择。
他点点头,又跳上树,他在那里又能被看见了,可以让追猎者保持距离。不过,他看见埃美特之后也没撤退。他很喜欢玩游戏,而且自信能摆脱突然而来的追击。我很想证明他错了,但这可能会落入陷阱,贝拉就在旁边,我不能冒险。
“埃斯梅?”我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我摇摇头。查理, 我用口型对埃美特说,跟着他走。
“没问题!”
埃美特看了爱丽丝半秒钟,然后又向我抬起一边眉毛。我要帮她吗?
埃斯梅明白时间有限,她小心地用双臂抱起贝拉,就和埃美特刚才的动作一样,不过效果完全不同,然后带着她飞奔上楼去了。
我上去。 爱丽丝回复。她从卡车下面爬出来,躲进吉普车里。她把车挂上空挡,然后一只手放在车门框上,另一只手尽可能抬高,用两根手指转动方向盘,将车悄悄地推出车道。我不想吉普车发动机突然发出的轰鸣声把查理的注意力从贝拉身上拉过来。他最好以为我已经走了。
“我们要做什么?”我听见贝拉在埃斯梅的办公室问。
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我坚定地下了决心。
我都交给埃斯梅,然后专注地做我自己的事。追猎者和他野性的同伴已经离开了我的听力范围。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但我肯定他们能看见我们。他们会看见我们的车离开,然后他们会跟上。
“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你喜欢他。”查理还在追问,他现在回到楼下了。
我们需要什么? 卡莱尔问。
爱德华 。爱丽丝从她的藏身地发来警示。她想到了从我的一连串想法衍生出来的各种可能性。追猎者很狡猾,我们夹击他,可能就没人保护贝拉了。
“卫星电话、大运动包。油箱都是满的吗?”
这么说,他看见躲在树上的埃美特了,但他现在看不到我们。他会不会猜到我在这儿,或者他会不会提防我们的伏击?真希望贾斯帕此刻在这儿,如果我们对他来个三面夹击……
我来吧。 埃美特奔出前门,向车库跑去。我们总会存几桶油,以备紧急之用。
今晚是大块头当班,耐心。
“吉普、奔驰,还有她的卡车。”我在身后小声说。
我的意识投向那个方向,一点儿没错,追猎者就在半英里开外。
知道了。
埃美特在地上等我。他用下巴指指东边。
我们要分成三组吗? 卡莱尔对分散力量也很谨慎。
我催她向门口走去,然后低头钻出窗子,等她出来的时候我就能在车上就位了。
“爱丽丝预见到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在卡车上等你。”我的低语声中透露出掩藏不住的绝望,“去吧!”
他接受了。
我和她额头对额头,度过了珍贵的一秒。
他会受伤的。他连想都不想就冲进去了。这全是贝拉的错。
我把她的手指拽出来,拉上拉锁,又用手掂了掂分量。对她来说不会太重吗?她不耐烦地伸手拿包,而我则小心地把包带搭在她肩上。
罗莎莉滔滔不绝的抱怨冲击着我。但我可以很容易地不理她,假装她不在。
“我和他 分手了!”贝拉叫着。
那我要做什么? 卡莱尔想知道。
旅行包已经装满,她徒然地费力拉着拉锁。
我犹豫了:“爱丽丝看见你和埃美特还有我在一起,但我们不能只让埃斯梅单独看着查理……”
查理又开始连续捶门,越发急躁:“发生什么事了,贝拉?”
卡莱尔一脸严肃地转向罗莎莉:“罗莎莉,你可以为了咱们家扮演好你的角色吗?”
“没有!”她又叫起来。我想,分手可能是最简单的理由吧,不知道她的剧本是什么走向。
“为了贝拉 吗?”她冷笑着说出这个名字。
但贝拉的回答让人惊讶。
“对。”卡莱尔回答说,“如我所说,为了咱们家。”
“他和你分手了吗?”查理用稍缓的语气问。这个问题并不刺激人。
罗莎莉愤愤地瞪着他,不过我能听见她在思索如何做出选择。如果她不配合,不理我们大家,那卡莱尔肯定会和埃斯梅留在这里,不会上前线,这样埃美特的危险就会增加。罗莎莉只关心埃美特的安危,但看见我很明显地不加干预,她心里是越来越紧张的。
她卡车的钥匙就在梳妆台顶上,我把钥匙装进口袋里。
最后她翻了个白眼:“我肯定不会让埃斯梅单独去的。我 真的在乎这个家。”
虽然这样,贝拉还是尖叫道:“没有!”她走到梳妆台前,我正躲在那里,她似乎料到会在那里找到我。她撑着旅行包,我往里扔衣服,尽可能拿各种各样的衣服。如果只有T恤,她可不容易混入人群中。
“谢谢你。”卡莱尔回答,他的语气增加了很多温暖,而我就做不到那么温暖。然后,他就冲出房间了。
“他伤害你了吗?”查理隔着门追问。我跑到梳妆台前帮贝拉拿包,听到查理的话我不禁一抖,他说得没错。
埃美特刚好从前门进来,肩头挂着一个大包,我们一直用那个包装体育用品。这个包大得可以装进一个小个子的人。那里面装着运动器材,看上去就像是已经装了一个人。
我溜进敞开的窗口,躲在里面,这时候贝拉高叫“我要回家!”作为回答。
爱丽丝出现在楼梯最上方,刚和从埃斯梅办公室出来的贝拉和埃斯梅碰到。爱丽丝和埃斯梅一起架着贝拉的胳膊匆匆下楼。贾斯帕跟在她们身后,他明显很紧张,紧咬着牙关,眼睛不停地瞄向屋子前面的窗户外。我努力利用他烦躁的表现让自己冷静。贾斯帕比成千上万想毁掉他的吸血鬼的杀伤力更大。今天他展示出的新能力我绝对想象不到,他肯定还藏着别的招儿。追猎者不知道他面临的是什么。有贾斯帕随身守护,贝拉会更安全,而且有爱丽丝在贾斯帕身边,追猎者不可能攻其不备。我努力令自己相信这一切。
“贝拉,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了?”
卡莱尔已经拿着卫星电话回来了。他给了埃斯梅一部,然后轻触了一下她的脸颊。埃斯梅抬眼看着卡莱尔,满脸的信任。她确信我们做的是对的,正因为如此,我们会成功。我希望我能有她的信心。
贝拉已经特意把门锁上了,查理用拳头捶门,随后门把手吱吱嘎嘎响,然后捶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递给我一团软乎乎的织物,是袜子。贝拉的气味新鲜且强烈。我把袜子塞进我的口袋里。
我从房子侧面爬上去,在贝拉的窗口等着,看查理会不会跟着她进房间。我一开始看不见贝拉,这让我心里又涌起一阵新的惊恐,但随后她从床边爬起来,手里拿着一个旅行包和一个小编织袋。
爱丽丝从卡莱尔那里接过另外一部电话。
查理追着她跑上楼梯,他的脚步声凌乱不稳。我想他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埃斯梅和罗莎莉会开走你的卡车,贝拉。”卡莱尔对贝拉说,好像在征求她的许可。这太像他的风格了。
显然她在吉普车上的呆板寡言并不是被吓呆了,而是在做准备。她已经有剧本了,我猜我的角色是不露脸,也没台词的。
贝拉点点头。
“别管我!”她尖叫着回应。我听见她走上楼梯的重重的脚步声,随后又传来大声关门的声音。
“爱丽丝、贾斯帕,开奔驰。在南边你们需要深色作为掩护。”
“贝拉?”查理警觉地叫道。
贾斯帕点点头,爱丽丝已经知道了。
她当着我的面砰地甩手关上门。
“我们开吉普车。爱丽丝,他们会上钩吗?”
“走开,爱德华!”她高声尖叫,甚至盖过了电视的声音,查理是一个字也不可能听漏掉的。
爱丽丝集中精神,双手攥拳。寻找实际上和我们谁都没关系的阴谋,过程并不简单,但她还是关注起这两个新的敌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能力越来越强。希望我们以后可以用不到这个能力,希望明天我们就能结束这一切。
她脸上和前额泛起大片红晕,同时,她转身离开了我。我们刚才说那番简短但难以理解的话时,她的眼泪就缓缓流了下来,现在更是肆无忌惮地流淌。我也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后来见她抬脚猛地踹门,门飞开了。
我看见未来的画面中,追猎者飞奔过树顶,专心追踪逃跑的吉普车。几分钟后,贝拉的卡车轰鸣着向北开去,红发女人保持着距离,顺着卡车的声音跟去。变化的可能性非常小。
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理解贝拉的神秘要求,她就踮起脚,嘴唇猛地压上我的嘴唇,力道大得可能会把她擦伤,比我对她用的力道都要大。
等到爱丽丝放松下来的时候,我们就完全确定了——这就是未来的走向。
“还有一件事,我今晚说的其他话都别相信!”
“他会追你。那女人会跟着卡车。这之后我们应该就能离开了。”
“进去吧,贝拉。”我催她,“我们得抓紧了。”
卡莱尔点点头:“咱们出发。”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惊慌地现在就想破译她那隐藏的想法。
我以为我准备好了,度过的每一秒都已经在我头脑中像打鼓一样砰砰直响,但其实我还没准备好。
“按计划进行,好吗?”她坚持着,“让查理远离我,保证他的安全。这事之后他肯定没那么喜欢我了,我希望以后有向他道歉的机会。”
贝拉站在埃斯梅身边,看起来非常绝望,她双眼闪着困惑,仿佛无法消化这飞速变化的一切。不过一个小时前,我们还快乐得无以复加,而现在她被人追猎,保护她的吸血鬼她也不怎么熟悉。她站在那里,独自处在一屋子非人类的陌生人中,看起来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
我内心裂开了一道深渊,仿佛要将我撕成两半。“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贝拉!”我吼道。
一个吸血鬼的心会碎吗?
“我爱你。”她说,声音虽低,却如尖叫般紧张,“无论现在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爱你。”
我站到她身边,双臂紧紧搂住她,把她抱起来。我怀抱之中她的温暖像流沙一样易逝,但我想沉溺其中,永远不出来。我只亲了她一下,我担心,如果我不能让自己离开她的身边,整个计划都会崩溃。我心里其实并不在意其他,只想要她在我身边。
她深色的眼睛紧张地注视我的眼睛,她伸出手来,双手贴在我的脸颊上。
我必须坚强,不能这样。我要把这一切终结,我要让她重新获得安全。
我们进门廊的时候,她拉住我,不让我再往前走。我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但我的肌肉都在叫嚣着“来不及了”。
我把她放下的时候,感觉身体里的所有细胞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我的手指还流连在她的脸颊,强迫自己把手放下的时候,手指感到一阵刺痛。
“我能做到。”她回答的声音比我想的要坚强,语气非常坚决。
要更坚强, 我提醒自己。我必须把所有的痛苦都关起来,这样我才能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摧毁危险。
“十五分钟。”我提醒她。这个时间太长了,我很想离这个靶子远远的。
我转身离开她。
贝拉在等我给她打开车门。她害怕得呆坐在座位上,只有泪珠缓缓从她脸颊上滑落。我伸手扶住她,轻轻扶她下车,她这才动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即将离开她,而现在触摸她竟然这么困难。她皮肤的热度给我带来新的痛苦灼烧。我无视这种陌生的疼痛,用一只胳膊搂住她,希望我的身体可以保护她,让她赶紧进屋去。
我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烈焰焚烧是什么滋味了。
他已经行动起来了,正顺着前院的松树往上爬。他的重量把松枝压得很弯,但他很快就转移到旁边的树上去了。我们在屋里的时候,他会不断移动。比起爱丽丝的隐藏点,他的这个要明显得多,但他能看见所有来这里的人,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他也能起到实实在在的威慑作用。
卡莱尔和埃美特也跟着我出发了。我从埃美特那里接过大包。我知道追猎者希望什么——他希望我太过软弱,不会让贝拉离开我的视线。我轻轻托起大包,就好像里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但其实不过是橄榄球和曲棍球杆。我冲下前面的台阶,我的兄弟和父亲紧跟在我两侧。
“埃美特。”
埃美特爬上吉普车的后座,而我把大包竖直放在他身边,关上车门,装作秘密行动的样子。我瞬间就坐到了驾驶位,卡莱尔已经在我身边了,然后我们就颠簸着开到车道上,如果贝拉真的和我们在一起,这速度一定会把她吓坏。
她冲向卡车,随后倒在地上,从车门处的踏板那里滑到车下。只过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她就贴在了底盘上,就连吸血鬼的眼睛也看不到她在哪儿。
我不能这样想,我必须信任爱丽丝和贾斯帕,把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要做的事情上。
“爱丽丝。”我悄声说。
追猎者还离我太远,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我知道他在看着,也在跟着。我从爱丽丝的脑海中看见了这个画面。
“别担心,贝拉。”埃美特说,“这里的事我们很快就会了结。”我觉得他的声音太乐观了,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贝拉的安全带。
我转而向北上了高速公路,然后开始加速。吉普车比卡车快太多了,但即便我在不损坏发动机的情况下开到最大速度,也还是无法领先追猎者分毫。不过我现在也不想快过追猎者,他只会看见我费力地让吉普车加速,仿佛真的打算逃跑一样。我希望他不会明白我选择吉普车只是出于这个目的。他没有见过我家车库里还有什么车。
爱丽丝和我静静地下了吉普车,我们用意识按距离和时间搜索。爱丽丝看见我们还在屋里的时候,追猎者出现了。我咬牙的声音似乎特别响。
就在一瞬间,他的思绪进入了我能听见的范围内。
“他不在。”我对埃美特说,“咱们走。”爱丽丝已经知道了。
……搭渡轮吗?不然可真是绕了个大圈子,我可以抄近路……
我们得行动了。我知道现在的重点是让追猎者有迹可循,但我还是希望在他到达之前,贝拉早就已经走了。
我知道他在我们身后,看不见我的脸,但还是几乎不动嘴唇地说:“打电话。”
明白之后,身体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难以理解。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真的开一个深洞,但感觉却很真实,让人紧张。自从我获得永生开始,从来没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如此惊恐,我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知道这是不是被我遗忘很久的某种人类的反应。
卡莱尔没有把电话放在耳边,而是一直放在大腿间,这样他用一只手拨号的时候,就不会被看见了。我们都听见埃斯梅接电话时轻轻的动静,但她什么都没说。
所以原来的计划必须成功。
“没事了。”卡莱尔轻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就在我这么考虑的时候,爱丽丝已经看见追猎者是如何等待、如何适应的了。他厌倦之后,就会开启一场消耗战。贝拉的朋友、她喜欢的老师、查理的同事,甚至和她毫无关联的人都将会在夜间消失。失踪人数累积到一定程度,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总之,我们会被迫隐藏起来。而且我可以猜到,贝拉会认为她一直以来的安全是用这么多无辜的人的生命换来的。
而我现在也断线了,我现在不可能看见她在做什么,也不可能听见她的声音。我把心中的绝望推开,以免深陷其中。
或许我们应该留下来,让贝拉回归正常的生活,而我们可以一直警戒下去。我可以信赖埃美特、爱丽丝、卡莱尔、埃斯梅,也相当确定贾斯帕可以和我一起站岗。在这么多双眼睛和意识的注视之下,追猎者会发现得到她是不可能的。把大家的力量集合起来,不是比分成三组更安全吗?
我还有事情要做。
那是我们飞驰回福克斯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惧怕到达,路程自然就显得格外短。我们极快地把车开到了贝拉家,房子的每一扇窗户,不管楼上还是楼下,都透出灯光。前厅传来一场大学篮球比赛的声音。我紧张地听着周围一切非人类的声音,不过追猎者似乎还没有到。爱丽丝还没有看到在未来我们陷入战斗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