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傲慢不是自尊,这是应该知道的。”老獐子以师长的口气对我继续说道;“姑且不说你这目空一切的口气,还是让我来说你想不明白的事。在所有的动物中,你也和你的同类差不多,最讨厌或者叫最恨就是老鼠,对吧?”
“人类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让老鼠灭绝,于是你们喂猫、安机关、放水淹、甚至什么电子技术、生物技术。人类的智力大概也差不多只好这么点了。听着,这就是你想不明白的事了,为什么老鼠照样繁衍,而且兴旺得很,兴旺得让人类想着想着就害怕。”
我也以一种讥讽的口气说;“嗬!你还真的点神了,难怪能躲过那些猎狗和猎枪了。我倒要听听,我心中有哪桩没有想明白的事你知道,说呀,说来听听。”
我真的吃了一惊,这的确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那该死的老鼠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头老獐子真的成了精了,它是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事的?
“我倒要告诉你,我懂的东西还真不少。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件没想明白的事。”老獐子自信得近乎于得意了。
“你不要急着问我是怎么猜到的。我还知道你同样还想不明白,在昆虫中你最讨厌的苍蝇为什么不灭绝,为了灭苍蝇,你们人类同样费尽心机,但情况怎么样?不管你住在哪里,嗡嗡,苍蝇又来了。”
“哼!你懂什么呀!”我心里极不舒服。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也是一直想不明白不管怎么努力,就是灭绝不了苍蝇的道理。
“你真的认为我什么也不懂?”老獐子的语气中分明露出对我嘲讽的意思来。
我心有点服老獐子了,便说:“老獐子,即使你成了精,还是头獐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着这件事的?”
我打断了它的话:“不是看不起你,你毕竟是头獐子!你懂得什么?这山这水是旅游资源。我们要搞旅游开发。你就放心好了,人来得再多也不会用枪打你们的。你也安心住在这里,因为你也成了这沟中一景。”
“我只想让你明白并非什么也不懂。” 鼠
“第三,你们每天都放着高音喇叭,一会儿喊话,一会放音乐,你们还砍倒灌木、砍倒大树。我们生性胆小,你们来到这里我们昼夜不得安宁,要知道这里的山原本是我们的山,这里的湖原本是我们湖,你们还要修条大路到湖边去… …”
“知道一件事也不能说明你就真的懂这件事,你能说出老鼠、苍蝇为什么不灭绝的道理?原因在哪里?”
我没有为它设身处地想一想,一心只想着这场争论不能再输给它,我抓住它的话头不无得意地说:“你也在说假话!这你是知道的,我管的这工程队没有一个人带着猎枪,这是一,第二,我对工程队所有人都指出过不许任何形式任何借口,伤害亚达沟的动物,这是条纪律,这是二,第三… …”
“当然知道。但是在我告诉你这原因之前,我要申明,我这不是在说你们人类的坏话,我真没有一点要说你们人类坏话的意思。”
它似乎平静了一点,非常忧郁地说:“可是我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这是明摆着的。”
“老獐子!我说过你成了精还是头獐子,总是这么疑虑重重,犹豫不定。快说吧,你呀你!”
同前两次一样,我总是争不过它,因为它说的是实情。但是,我怎么也不能输给一头獐子吧!我千方百计总得要找点理由、找点话给它顶转去。于是,我说:“你,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怎么叫都杀了?”
“我告诉你,这原因就是老鼠和苍蝇赖人类存在而存在,只要人类存在,它们就不会灭绝。”
“虚伪,说谎,看来真是你们人类丢不掉的恶习了!你们什么时候真正停止过对我们的伤害?那些条文不过是你们自己欺骗自己的证据而已,你们,甚至连怀胎儿的母獐、连路也不会走的小獐,你们都杀,这就是你们所谓保护!”
这就是原因?我吃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一时语塞,因为我不清楚我的同胞是不是有这样的打算。但是我听说过有不准猎杀獐的条文,我就说:“你用不着那么激动,不是早把你们列进了保护范围吗?”
“道理非常简单。你们人类要生存,每天要产生大量生活垃圾,老鼠、苍蝇是依赖这垃圾而生存。你们总不能不制造垃圾吧,你们不制造垃圾你们也就完了。那时候,你们你们就不知道老鼠、苍蝇又去依赖谁去了,是这个理吧?
“卑劣的家伙!你们用枪打、放狗撵、安套绳,残杀了我多少同胞?都是为了那点你们放为是香的东西,剥皮吃肉,你们的良心哪里去了?你们真的要使我们绝种吗!”
我怎么没有想到过这些?
我只想尽量地显示我做人的尊严威武无所不能和傲气,却没有料到这句话会那么历害地激怒了它,它一纵身从灌木丛背后跃了过来。我看风它浑身哆嗦,嘴边流出了白沫,甚至,我看到了它的眼泪,它哭了!
老獐子话锋一转:“你们进沟来了,是的,没有拿枪打我们。可是你们把我们住的地方占去了。我们可以活动的地方越来越小。你能让我们都用笼子围起来?从古到今,我们是自由惯了的山野的精灵,我们从来没有犯过你们。你们想杀老鼠、苍蝇却为它们提供生活生存的条件、环境。你们说你们不再伤害我们,却毫不留情地毁坏着我们的生存根基,你们到底要把我们赶到哪里去?你们啦!”
“要谁给?我不是猎人,不然,我倒真想看一看你脐下的麝香有多重了!”
我真的服了这头老獐子,它辩论的技巧高明之极,转了一个弯又回到本题,更重要的是它讲的真有道理,我知道面临失去生存根基、生存环境的山野生灵远不只獐子一类族。
这就是我的任务,再说了,这是人类的活动,一头老獐子凭什么说长道短?我就非常地骄傲告诉它:“地球上没有不许人类过入的禁区!”它的语言竟如它的牙齿那样尖利:“但是,没有谁给你们人类随意剥夺生灵生存的权力。”
但是,人总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事情做完,比如这旅游,总不能因此而不做这件事了吧?我问它:“能不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我知道它说的“闯入别人家园”的意思。我正在风景如画的亚达沟修一座起名为“梦幻山庄”的旅游设施,好让游人们饱览自然风光之后有一处理想的歇息地。
我这么一问,老獐子倒发了愣。半天它才说:“一个自以为是、自高自大的人在向一头獐子讨办法,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看来,在你内心,已经多少有点承认你们的不是了,不然,你们不会有这还算虚心的口气。我从不藐视人类的智慧,你也常夸耀人类是最有灵性的,你要的两全其美的办法,还是得你们人类自己拿出来。”
“你说什么?闯入别人梦境是缺乏教养,那么闯入别人家园,任意毁坏别人家园又该怎么说论处?”
“你也可以建议”我真诚的说。
我真恨它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很气恼地对它说:“说实话,我从来就不想和你交谈什么。同一个随意闯进别人梦境、缺乏教养的家伙费口舌你以为是件愉快的事?”
“好的,我就建议你们先好好的想一想。”老獐子的腔调变得有点油滑:“在别人的梦境里呆久了,毕竟不好,可你要知道,我们獐子生存的环境不是梦境,很实在的,你想一想吧,想一想… …”
然而,它还是来了。它还是站在一丛灌木背后,它嘴里的牙齿又弯又黄,它真有点年头了,我正想问它为什么不站在灌木丛前边来,它倒一昂头先开了口:“继续对话,直到我讨厌了和你的对话,不再和你交谈为止”。
我想什么呢?
枕头垫了好高,为高枕无忧作了充分准备。
脑筋昏昏沉沉,拧开灯,老獐子不知去向。
已经连续两夜,头一落枕,那头看上去就知道很有点阅历老獐子便跑来和我争辩,到了该起床的时候却头昏脑胀.今夜,就喝了两小杯酒,让自己先晕乎乎飘忽起来,趁酒劲还完全发作,听说睡觉前喝杯牛奶有利于睡眠,就用牛奶服下一片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