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对岸,列车疾驰而过,提醒我们某个时刻已到。就在那时,我们前方的光线开始变亮,呈现出珍珠母的形状,而山脉的深色转角也在光照下显现出来。易北河上,几只木筏的桅杆屹立在天空下。光线快速地越来越红,像火焰一般;要是在莱茵河旁,你会把它想成是布伦希尔德的岩石好似发光的穹顶高耸在温特贝格绵延的树林上方,而树林的低凹处还会在半途显现。几分钟后,月亮浮上来,不久就退去金色锋芒,变得越发清澈,月下是一片山河环绕的景色,这场景就像是在混沌之中开辟出黑夜并渐渐把它雕琢完美。
我们手挽手慢慢地走在宽阔的码头,走向明亮的小镇,小镇上的灯光像零落的火花,直接星辰。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紧靠河湾的地方,金色河边上散落着如绿色瓷釉般的旅馆花园。河对岸只见两盏彩色的信号灯,幽暗的岩堆就像一处没有星光的天际。
这一切太过美好以致我们无法思及分别。我们沿着河边来回地走,从那个孤独的候船屋一直走到最近旅馆的花园外,看见黑色外套和五颜六色的帽子在树丛下穿梭。
最后,我们离开那里。我想带她沿河再走一段,可她不喜欢黑暗,想要朝小镇方向走。“我们得适可而止。”她说。而我们之间的言语更像是关爱的传递。
在这陌生的地方,我们就像一对度蜜月的夫妻,我由衷地感谢那个迫使我们留宿于此的愉快插曲。
她看起来很害怕,好像我真的会在她的手臂之下碎裂,于是我不禁笑起来,吻住了她的脸,直到她“嘘”的一声把我推开,将手指放在半张开的唇上、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她故作惊讶的样子更显调皮。可附近并没有人,棚屋的角落把我们遮在一道三角阴影下。
“我开始也很高兴,”明娜说,“可随后我便感到一阵焦虑,有点良心不安。我不该如此肯定的。我自己衣兜里只有几分钱,要是你也没有的话,我的鲁莽将让我们进退两难。当看到你和赫兹先生说话,知道你不必和他借钱时,我确实松了口气。我真的吓了一跳……哦,哈罗德,钱!也许这是一个警示:出门时,必须要想到它。”
“弄疼你了吗?我真是太粗鲁了。”
我们迅速沉醉在计划将来和计算如何花费最少的问题中。这显然是一个乏味的话题,可对于年轻夫妻(贫穷而恩爱的夫妻)来说,这甚至比令人激动的浪漫爱情更具吸引力。虽然我们热情满满,可我也在怀疑,月亮洒在黑暗河面上的金色光芒是否真的比房主要求我们及时缴纳的东西更具诗意呢?而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两者其实都不真实,不切合实际。
我们慢慢地往回走。棚屋的一角有一个蓝色的大邮筒。明娜笑着从衣兜里抽出一封信,拿到我前面,使我能看清上面的地址,我猜,是斯蒂芬森的地址。然后,她询问似的看着我,好像在说:“我可以寄吗?”她伸出手将信往邮筒口盖下塞。那封信于是“啪”的一声落进邮筒里。尽管这声音给了我想要的回答,可同时又如一个不祥的预兆,引起了我的不安。我尤记得这种一闪而过的、不请自来的清晰感觉,尽管我从不曾向它屈服。我已然将她拥揽入怀,很快就感到我的拥抱得到了强烈的回应,这回应与其说是激情不如说是深深的柔情。她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着我,似要让我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任何事物都无法将我们分开。当她意识到我呼吸急促后,便猛地松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