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窗户!”他接着说,他大笑起来,一半是因为高兴与激动,一半是他幻想发生了什么,“也许我们还能听到金色喇叭在吹奏呢!”
“是来了吗?”科林喊道,虽然他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觉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竟然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
他还在笑,刹那间玛丽已经来到窗前,刹那间窗子已经大大敞开,清新、温暖的空气挟带着鸟语花香,一拥而入。
“真是太美了!”她说,跑得这么快使她气有点儿喘不过来,“你从来也没见过这么美的!它来了呢。我本来以为那天早晨就已经来了,不过那只是刚刚开始来。现在才真的是来到了!它来到了,春天来到了!迪康这么说的。”
“这就是新鲜空气。”她说,“你躺平身子,深深地往里吸气。迪康躺在荒原草地上就是这样做的。他说他感到新鲜空气都进入了他的血脉,使他觉得身体健壮,可以一直活下去。你吸呀,吸呀。”
她是一路跑来的,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了开来,新鲜空气使得她容光焕发,面颊红扑扑的,不过科林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其实她只是在重复迪康告诉过她的话,但是这正好是科林非常想听的。
“你出去过了!你出去过了!你身上有新鲜树叶的香味!”他喊道。
“‘可以一直活下去!’迪康吸下新鲜空气真会有那样的感觉吗?”他说,于是便照她吩咐的去做,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到后来果真体会到身上有了一种全新的愉快感觉。
那天晚上科林一觉睡到大天亮,早晨他睁开眼睛,继续躺着一动不动,不知不觉泛出了笑容——他微笑,是因为他觉得出奇的舒服。睡够了醒来真是太美了,他翻了个身,尽情地伸了个懒腰。他觉得就像是把他捆得紧紧的绳子终于松开了。他不知道让克雷文大夫来说,那就是因为他的神经得到了松弛,他现在状态很放松。他并没有躺着瞪看墙壁,希望自己没有醒,而是浮想联翩,盘算着他和玛丽昨天制订的各种计划,想象着关于花园、迪康和他那些野生小动物的一幅又一幅的图景。有事情可以惦念,这真好呀。而且醒了还没超过十分钟他就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奔跑的声音,玛丽都来到门口了。下一分钟,她就冲了进来,跑到他的床前,带来一股充满清晨芬芳的新鲜空气。
玛丽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是啊,她表达意思很有自己的一套。”梅德洛克太太总结地说,她兴致也高起来了,“有时候我对她说:‘嗨!苏珊,如果你不是现在的你,说的不是侉里侉气的约克郡土腔,那么我没准真得称你为女中豪杰了。’”
“花花草草都从土里推挤着直往外钻呢。”她忙不迭地说,“已经有些花瓣在舒展开来了,到处都能找到花苞,以前灰秃秃的地方如今都蒙上了一层绿纱,鸟儿都在匆匆筑巢,生怕错过时机,有几只还为了争夺秘密花园的地盘斗打起来了呢。玫瑰丛更是显得要多活就有多活,小路和树丛的旁边都长出了樱草花,我们埋下的花籽也都冒出叶芽儿了,迪康还带来了狐狸、乌鸦、松鼠以及一只刚生出不久的小羊羔呢。”
“这女人还真的挺聪明。”克雷文大夫一边说,一边穿上外套。
说到这里她不得不停下来喘一口气。这小羊羔是三天前迪康找到的,当时它躺在荒原荆豆花丛中一只已经死去的母羊的身边。迪康并非第一次捡到死了母亲的小羊羔,他明白该怎么办。他用自己的夹克包起小羊,带回茅屋,把它放在炉火旁,喂它喝温乎的牛奶。这小羊软绵绵的,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傻傻的,腿脚跟它自个儿的身子一比,显得太长了一些。迪康是抱着它穿过荒原一路走来的,奶瓶跟一只松鼠一起揣在他兜里。当玛丽在一棵树下坐下来,将那只蜷缩着的温暖的小身体拥入怀中时,她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呢。一只小羊——一只小羊!哦,一只活生生的小羊,像个婴儿似的躺在你的怀里!
“她是很有一套的,这个苏珊。”她滔滔不绝地往下说道,“我一个早上都在思索她昨天跟我讲的一件事。她说:‘有一回,孩子们为了抢什么东西打了起来,我教训他们,我对大家说:我上学时,地理老师告诉大家,这个世界形状就像一只橙子,因此我十岁不到就知道这一整个橙子并不属于任何人。谁都只拥有他自己的那一点点地块,有时候好像连想有一小块地还做不到呢。因此你们——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别指望能得到整个橙子,若是这样想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可是不碰碰钉子你们是不会懂得这一点的。小孩子能从别的小孩子那里学到的就是,她说,想把整个橙子连皮带肉全夺到手是做不到的。你想那样,反而会连橙核儿都捞不到,而核儿呢又太苦,根本没法吃。”
就在她兴高采烈地讲述,科林起劲地听,大口大口地吸气的时候,那个护士走进了房间。她见到窗户洞开不免有些吃惊。曾经有那么多回,她在暖和的日子里也不得不待在很闷的房间里,因为她的病人坚信,开窗会让人着凉的。
梅德洛克太太微笑了。她一直是很喜欢苏珊·索尔比的。
“你真的不觉得冷吗,科林少爷?”她问道。
“她是我所知道的最好的一个护士。”克雷文大夫说,“我要是在哪个病人的农舍里见到是她在护理,我就知道这个病人有救了。”
“不觉得。”这就是他的回答,“我是在对着新鲜空气做深呼吸呢。这会让人身体强壮起来的。我想起床坐在沙发上吃早餐,我表妹也和我一起吃。”
“我相信苏珊·索尔比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我真的相信。”梅德洛克太太说,“昨天我去斯维特村路过她的茅屋,停下来跟她聊了一会儿。她对我说:‘我说,萨拉·安啊,她也许算不得是个乖孩子,也说不上漂亮,可是她是个孩子呀,小孩子就是需要小孩子做伴嘛。’我们以前是一块儿上学的,苏珊·索尔比跟我。”
护士走出去关照要准备两份早餐,她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她发现用人聚集的大厅比病人的卧室气氛要活跃得多,她一下来,谁都跟她打听楼上有什么新的情况。大家都戏弄那个万人嫌的年轻隐士,厨子说:“这一回这位爷可找到专门治他的克星了,那对他再合适不过了。”下人们早就对他动不动就“搭错神经”腻烦透了,那位自己也有家室小孩的管家不止一次地表示过,在他看来,对这种病人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照准小屁股“狠狠抽上一顿”。在两份早餐端上来在桌上摆好后,科林做出一副比王爷还要有王爷气派的架势,对护士下指示说:
“这肯定是一种新的动向。”大夫说道,“情况比原先是要好一些,这倒是无可否认的。”
“今天上午,会有一个男孩、一只狐狸、一只乌鸦、两只松鼠和一只刚生下不久的小羊,前来拜访我。他们一到,得立刻把他们请上来。”他说,“你不能先把他们扣在用人房里逗弄他们。我要他们上这儿来。”
“哎,大夫。”她主动问道,“你能相信这一切吗?”
护士险些儿出岔了气,她赶紧佯装咳嗽来加以掩饰。
科林每回“犯病”之后,克雷文大夫总得在这里待上很久,忙这忙那。可这回,他待不多久就可以离开了。这个下午,他既没有留下什么药或是什么新的医嘱,也不需要面对任何不愉快的场面。他下楼时显得心事重重,当他在书房里与梅德洛克太太谈话时,他都成了一个疑团重重的人了。
“好的,少爷。”她回复道。
“我不想记住。”科林打断了他的话,那股王爷脾气又来了,“如果独自躺着老得记住什么,我身上便会开始到处都疼,脑子里也会想到各种不愉快的事,于是我就会开始尖叫,因为我恨这一切。要是世界上什么地方有个医生,能让我忘记身体有病而不是老得记住,那我倒想把这样的医生叫来呢。”说到这里他把那只细瘦的手挥了一下,那上面本来是应该戴着有王室徽章的红宝石戒指的。“正因为我表妹让我忘记,所以她才让我觉得身体好一些的。”
“我来告诉你该怎样做。”科林又补充道,一边挥了挥手,“你可以让玛莎带他们上来。那男孩是玛莎的弟弟。他名叫迪康,他是一位驯养动物的专家。”
“那倒像是挺起作用的。”克雷文大夫说,心里比原先更加不安了。他朝坐在脚凳上默默盯视着地毯的玛丽小姐偷偷斜瞥了一眼。“你显然好一些了,不过你必须记住——”
“我希望那些动物不至于咬人吧,科林少爷。”护士说。
“没有。”科林回答说,“我先是不想服,后来玛丽让我安静下来了,她讲故事催我入睡——用低低的声音——说春天怎样悄悄地进入一座花园。”
“我跟你说了他是个驯兽师。”科林声色俱厉地说,“驯兽师调教出来的野物是从来不咬人的。”
“也好,也好。”大夫说,“你如果喜欢学那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科林,昨天晚上你服了镇静剂了吗?”
“印度还有专业的耍蛇人呢。”玛丽说,“他们敢把蛇头放进自己的嘴巴。”
“我正把它当作法语来学呢。”玛丽一本正经地说,“它就跟印度的某种方言似的。非常聪明的人都试着要学的。我喜欢约克腔,科林也是的。”
“我的天!”护士打了个激灵。
“这种土腔也是迪康教你的吗?”克雷文大夫问道,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吃起早餐来,早晨的空气拂面而来。科林的早餐非常丰盛,玛丽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吃。
“再说他也很可靠呀。”玛丽说,“全约克郡小伙子里再没比他更可靠的了。”她方才正在跟科林用约克腔说话,都忘了改回来了。
“你会跟我一样胖起来的。”她说,“在印度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想吃早饭,可现在我总是想吃的。”
“噢,是迪康呀。”他说,“如果是迪康那你是会很安全的。他壮实得像匹荒原野马驹,这迪康。”
“我今天早上也是想吃的。”科林说,“可能是因为空气新鲜的关系。你认为迪康什么时候会到呢?”
“他叫迪康。”玛丽突然开口说道。她总觉得对荒原有点儿了解的人都一定会知道迪康的。不过,她的想法还是对的。她看到克雷文大夫板着的脸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而且还泛出了一丝笑容。
过不多久,他真的来了。差不多十分钟后,玛丽举起了她的手。“听呀!”她说,“你听到乌鸦叫了吗?”
“他必须很强壮很牢靠才行呢。”他说,“我必须知道一些他的情况。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科林侧耳用心听,他果真听到了。在一座房屋的内部听到嘶哑的“呱呱”声,那真可以算是旷古未闻了。
克雷文大夫心里有些惊慌。万一这个讨人嫌、神经兮兮的男孩身体真的好起来,那他自己继承米塞斯维特仅有的一丝希望也得付诸流水了。不过他还不是一个狡猾邪恶的人,只是性格软弱,而且也无意做什么出格的危险举动。
“我听到了。”他回答道。
“我的表妹很清楚该怎样照顾我。有她陪在身边我总觉得身体舒服些。昨天晚上她使我好过多了。还有个我认识的小伙子,身体很棒,会帮着推我的轮椅的。”
“那就是‘煤烟’。”玛丽说,“再听!你可听到咩咩的叫声——声音很嫩的?”
“不,我不要护士去。”口气是如此专断,使得玛丽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土邦小王爷,身上缀满珠宝钻石的他们是何等颐指气使,他们戴着红宝石大戒指的小黑手一挥,仆佣们又是如何行着额手礼匍匐趋前,领受命令。
“哦,有的呀!”科林喊道,他都激动得满脸通红了。
“护士自然也陪着,对吧?”克雷文大夫建议地说道。
“那就是新出生的小羊羔。”玛丽说,“他来了。”
“让我单独出去我自然是不喜欢的。”小王爷答道,“可是我的表妹会陪着我的。”
迪康的适合野外穿的靴子又笨又重,虽然他想尽量让步子轻些,但是穿过长长的走廊时仍然发出了砰砰的声音。玛丽和科林听到他在一点点走近——走近,一直到过了那道有挂毯的门走在科林房前的厚地毯上时,声音才弱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新鲜空气呢。”他说。
“请这边走,先生。”玛丽一边开门一边宣告贵客的光临,“请这边走,先生,迪康和他的小友们到。”迪康进来了,脸上带着他最最美好开朗的笑容。那只小羊羔躺在他的怀里,小火狐走在他的身边。“坚果”和“煤烟”一左一右,分别蹲在他的肩膀上,而“贝壳”的小脑袋和前爪则露出在他外衣口袋的边缘。
由于有好几次,就是这同一位少爷,曾经怒不可遏地高声尖叫,坚持说新鲜空气会让他受凉,会杀了他的,因此他的医生此时听他这么说,多少感到有点儿吃惊也就不足为奇了。
科林慢慢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瞪看着这一切——就像他初次见到玛丽时那样。不过这一回怀着的是惊讶与喜悦的心情。原因是,尽管关于迪康他听说了很多,但他却一点儿也想象不出这孩子究竟会是什么模样,那些狐狸、乌鸦、松鼠、羊羔又会与他这么亲近,这么友好,就跟与他是一家人似的。科林生下来到现在还未曾和一个男孩说过话,此刻,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与好奇之中,都没有想到应该开口说话了。
“新鲜空气是不会让我累着的。”年轻的王爷开言道。
可是迪康倒丝毫也不觉得害羞与尴尬。他不觉得有什么别扭,因为当初他和乌鸦见到时,那鸟听不懂他的话也是光瞪着他不吭一声的。动物全都这样,等跟你处熟了才会理你的。他走到科林的沙发跟前,将新出生的羊羔轻轻地放在他的膝上,立刻,那只小动物就朝温暖的丝绒睡袍扭过去,开始直往衣褶里面拱,它那满头卷毛的小脑袋也焦急地在科林的肋胁间蠕动。自然,在这种情况下,再不想说话的男孩也不得不开口了。
“那得天气非常之好才行。”他说,“你还得非常小心,千万别累着自己。”
“它在干吗?”科林喊道,“它想要什么?”
克雷文大夫在他的身边坐下,按着他的脉,好奇地看着他。
“它想找它的妈妈呢。”迪康说,笑得更加开心了,“我故意让它饿着点儿,因为我知道你会喜欢看它吃奶的。”
“我现在好一些了——好得多了。”科林回答道,很有点印度王爷的派头,“一两天之内,倘若天气好,我想坐着轮椅上外面去。我想多吸点新鲜空气。”
他在沙发旁蹲下来,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只奶瓶。
“听说你昨天晚上身体不好,我很难过,我的孩子。”克雷文大夫说,有点儿紧张。他是个有点神经质的人。
“来呀,小家伙。”他说,用自己棕色的手把毛茸茸的小脑袋拨转过来,“你想要的东西在这儿哪。丝绒袍子里哪会有奶呀。快点吃吧。”说着便把瓶子上的橡皮奶头塞进那只迫不及待的小嘴,小羊便高高兴兴地嘬吸起来。
这时候他们见到了克雷文大夫,便停住不说了。玛丽变得一声不吭,科林则显得很烦躁。
这以后,便自然而然有话可说了。小羊一吃饱便睡着了,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提了出来,迪康也全都做了答复。他告诉他们,他是怎么在三天前太阳初升的时候发现小羊的。他那时正站在荒原上听云雀歌唱,目送它在晴空中越飞越高,直到最后,它成了蔚蓝苍穹中一个小小的白点。
“迪康认为,这无非就是经过精心培育的雀距草罢了。”玛丽小姐喊道,“野坡上已经是一丛一丛的了。”
“要不是还听得见声音,我简直都没法相信它还在那儿了,我正在纳闷,这鸟一分钟之内就能飞得无影无踪,人怎么倒还能听见它的声音呢。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那是从远处荆豆花丛里传出来的。那是很微弱的咩咩声,我断定准是一只刚出生的羊羔因为饥饿在哀叫,我知道如果不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了妈妈,它是不会挨饿的。于是我便循着声音去寻找。啊!还让我好一番找呢。我在荆豆丛里到处翻寻,转到这儿又转到那儿,好像老是没找对方向。不过我终于在荒原最高处一块岩石的边上见到有一团白色,我爬上去,找到了这小家伙,它连冻带饿,就只剩一口气了。”
“这些又长又尖的蓝花——咱们会种上多多的。”科林在发布新闻呢,“它们的名字是飞燕草。”
他说的时候,“煤烟”煞有介事地从打开的窗户飞出飞进,一边呱呱地叫着,报告它所见到的景物,而“坚果”和“贝壳”则到外面的大树上去小作遨游,跑遍了所有的粗树干与杈开的枝丫。“船长”蜷缩在迪康的跟前,而迪康则说他坐地上最无拘束,干脆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克雷文大夫走进病人房间时所见到的情景确实是让他吃了一惊。梅德洛克太太推开房门时他听到了一片笑语声。科林在他的沙发上,穿着睡袍,坐得笔直,在看一本园艺书里的插图,一边跟那不起眼的女孩说话。不过此刻说她不起眼倒有点儿不合适了,因为她正因为快乐而变得容光焕发呢。
他们一起看有关园艺的图画书,迪康知道所有花卉的俗称,也完全清楚哪一些在秘密花园里都已经长出叶子了。
“噢,大夫。”梅德洛克太太回答说,“待会儿你见到他都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那个不起眼、哭丧着脸,脾气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倒是把他给蛊惑住了。她怎么办到的没人说得清。老天爷知道,她一点儿不好看,也简直听不到她开口说话,可是却干出了我们谁也不敢干的事儿。昨天晚上,她像只小野猫似的扑到他跟前,一边跺脚一边喝令他停止尖叫。倒也怪了,她真的镇住了他,他真的不叫了。今儿下午呢——哎,还是你自个儿去瞧吧,大夫。真叫人难以置信哩。”
“我说不上来那种花正式的名字是个啥。”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下面写着“毛茛科耧斗菜属”的那种植物,“不过咱乡里人是管它叫斗儿菜的。那边的就是一棵金鱼草了,这两种草都长在树篱旁,但是这图里的是专门栽在花圃里的,自然就长得格外壮实了。它们开花时就跟花圃里飞来了蓝色、白色正扑扇着翅膀的蝴蝶一样。”
“他又怎么的啦?”他一到之后,便很不耐烦地问梅德洛克太太,“他这么闹,总有一天会让自己的哪根血管爆裂的。这孩子犯歇斯底里,还一点儿不约束自己,简直是半个疯子嘛。”
“我要去看呀。”科林喊道,“我一定要去看呀!”
自然,科林一发病,第二天早晨克雷文大夫就被请来了。每回有这样的事总要请他来的,而他每一次到来,都会见到有个苍白、打着抖的男孩躺在床上,脾气乖戾,但神经仍然极其脆弱,一句稍微重一些的话随时会使他再次哭闹起来。事实上,克雷文大夫对于这样的出诊会遇到的困难也真是又怕又烦。这一回,他一直拖到下午才来米塞斯维特庄园。
“对喽,你是必须去看的。”玛丽非常严肃地说,“你可不能错过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