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值得?”
“好几次,我都想照我从前在车站的样子打扫一下公车。但是现在不值得。”
“因为不值得回答你。看到这个哨子了吗?”
图阿伊在回忆过去。他曾经在火车站做过事。战争爆发后,火车不开了。但是他依然与他的灯和旗子一起坚守岗位。那盏灯是茫茫丛林中仅存的光源,仿佛并不属于人,而是属于整个大地。图阿伊每天黎明准时抵达车站,打扫站台,检查站牌。他坚守信念:总有一天,火车会再来。那一天到来时,他会站在最前面,制服挺括,一切有序。一如从前,他会以节制的庄严,向车头致意。车厢将拖走钢材的叹息,女孩子们会挎着篮子,跑来跑去售卖水果。生命将再一次沐浴在光明与声音里。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旧哨子。这是一个护身符,陪他度过了很多岁月。
“很好听的。突突突——突。”
“带上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从来没有,叔叔。”
木丁贾一开始不肯接受。这哨子携带着只有老人才懂的感情。但是图阿伊坚持给他,他才最终收下这个小物件。但是,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个结。为什么公车不值得照管?为什么叔叔会这样颓唐?因此,他全心全意地和图阿伊说话,说起未来的好日子,一切都在他们的手上。他俩会一起照管车站,亮灯、挥旗,指挥火车通过。
“你听过火车说话吗?”
“叔叔不是总爱说,一切都可能发生?”
老人双目迷离地回忆着。他想起火车喘着粗气在草原上行驶,带来远方的善意,矿工携带无数礼物到来。他的回忆中充溢着蒸汽与烟尘,睡意昏昏的车站因此雾气蒙蒙。火车有多长时间不来喷吐魔烟了?
“我这样说,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希望。”
“孩子,就是这样。我们在走。在这辆静止不动的公车上,我们也没有停止过前进。这让我想起了坐火车。”
“骗人。如果你失去了希望,为什么还要送我这个哨子?”
一切都发生在公车附近。是整个国家如梦游一般列队行经这里。斯格雷托的萎谢,尼亚马塔卡的造河,老女人们的捉蝗虫,所有一切都发生在这条路上。
这时,老人要孩子接着读日记。他们分享这种乐趣,一如平日里分享食物。还好你会阅读,老人评论说。倘若没有阅读,那他们真的要孤独死了。现在,他们的幻想正在本子上的字母中行走。
“我们一直在附近走,离得没多远。”
“读给我听,孩子。你一边读,我一边干个活儿。”
图阿伊承认:他每一次带这孩子上路,其实都是假的。因为没有一次是真的远离了公车。
然后,老人做好了一个油灯,打开一块红布。他采下一根棕榈树枝,做成一条扫帚。他一边唱歌,一边把公车里面扫得干干净净。孩子微笑着,翻看着日记本。老人焕发了精神,一如往昔工作时。木丁贾仿佛正坐在车站里,等候下一班列车。图阿伊将烧过的尸骨收在一个旧罐子里。之后,他走出公车,将骨灰撒在四周的土地上。
“你说过,没有的事。是我现在说的。”
“你在做什么,叔叔?”
“很久以前我就说过了。”
“我在施肥。明天一下雨,就会起作用了。继续读,孩子。别停下来。”
“孩子,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我知道这是真的:不是我们在走,而是路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