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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云爪好奇地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火心瞅了瞅黄牙,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方才回答:“好吧。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次锻炼,我们能在回来的路上捕猎。”火心一边往营地外走,一边向云爪解释他们的去向,以及黄牙和炭爪如何独自前往石林。从“母亲嘴”进去沿着一条深长的隧道往里走,就能见到月亮石,当月光照在月亮石上的时候,它就会发出夺目的光芒。炭爪的学徒典礼就要在这种神秘的光芒中进行。

黄牙大声说:“仪式的具体情形是个秘密。所以炭爪回来时你别问她,问了她也不能说。”

云爪见到火心便立即跑过来问:“你们要去哪里?能带上我吗?”

火心说:“不过所有的猫都知道,她会在仪式上接受星族赐予的特殊力量。”

火心走到会场,看见云爪正在学徒巢穴外的树墩旁梳理自己。

“特殊力量!”云爪睁大眼睛瞅着炭爪,在他眼里,炭爪似乎立刻就变成了预言大师一般。

黄牙站起来,伸舌头舔净嘴巴,说:“不过不要远过‘四棵树’了。今晚只有巫医才能去‘母亲嘴’。”她抖了抖身体,向香薇通道走去。

炭爪开玩笑说:“别担心,我还是原来的炭爪,永远都不会改变。”

炭爪说:“真的吗?火心,太谢谢你了。”

烈日当空,幸亏有树荫遮挡,还有草和香薇叶子从身上划过,才感觉到凉爽。一路上火心都全身戒备,不停地把云爪派遣出去探路。他主要担心的是影族和风族,虽然他们上次没能杀掉断尾,但不排除会再次冒险。除此之外,河族也可能会为了幼崽的事情来找碴儿。他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上午啊:绿草茵茵,猎物遍地。他真不愿意考虑和袭击、死亡有关的事情。

火心想,她长大了。突然间他心头涌起一阵遗憾,连自己都感到奇怪。那个乐观向上、有时充满奇思妙想的徒弟正逐渐成熟,内心变得越来越坚强了。他知道自己该为她终于踏上这条道路而感到高兴,但心里却又隐隐希望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共同外出打猎的日子。他说:“如果你们愿意,今晚我和你们一起去吧,陪你们走到‘四棵树’。”

从营地到“四棵树”,这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四只猫穿过灌木丛下到山谷里,火心放慢脚步让炭爪跟上,小声问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真的想这么做吗?”

炭爪快活地说:“今晚就是月半之夜了,黄牙和我要去‘母亲嘴’,那样,我就能成为真正的学徒了。”她高兴得手舞足蹈。火心松了口气,看样子,炭爪似乎已经将银溪的死给她带来的心理包袱彻底放下,开始寻求新的生活了。她的两只眼睛又恢复了昔日的光彩,更多了一层智慧和老练。

“当然了!你还看不出来吗,火心?”炭爪凝视着他,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我必须要尽我所能地多学东西,这样我就不会面对垂死的猫束手无策,就像银溪那样。”

火心问:“石林?仪式?炭爪,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火心心里一寒,想找些话劝慰她说银溪的死不是她的错,但他知道这种话说了也是白费口舌。他想起黄牙就因为是巫医而不得不隐瞒自己和断尾的母子关系,提醒她说:“当巫医能给你幸福吗?你知道,巫医是不能生孩子的。”

黄牙凑上去嗅了嗅,说:“没错,正是这种草药。在仪式开始前你不能动任何东西。不过我得垫垫肚子,我年纪大,身子骨弱,不吃点儿什么就没有气力走到石林去。”说着,她卧在那捆草药前大口吞吃。

炭爪安慰他说:“整个族群都是我的孩子,就连武士也得要我照顾吧。黄牙说武士们有时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敏感而脆弱!”她走到火心身边,深情地摩擦着他的脸庞,说,“火心,你还会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永远都忘不了你是我的第一位老师。”

这时,炭爪出现在巫医巢穴,将一捆草药放在黄牙的脚边,问:“这些草药对吗?”

火心舔了舔她的耳朵,柔声说:“再见,炭爪。”

黄牙说:“你的友谊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现在他也许意识不到,但终有一天……”

炭爪说:“我又不是一去不返,明天天亮前我就会回来的。”

火心说:“我觉得自己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但火心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炭爪将一去不返了。她将带着新的力量和使命回来,赐予她力量和使命的不是一族族长,而是星族。两只猫肩并肩经过那四棵巨大的橡树,爬上山谷的另一边。黄牙和云爪在那里已经等候多时。眼前是开阔的大草原,凉风吹过,草原上泛起阵阵草浪。

黄牙摇了摇头,说:“草药治不了心病,只有时间能治愈它。”

云爪焦急地说:“你们穿过风族的领地,他们不会袭击你们吗?”

第二天,火心醒来后便直奔巫医巢穴,他问黄牙:“你能帮帮他吗?他不吃饭也不睡觉。”

黄牙告诉他:“去往石林的路是畅通无阻的。没有哪个武士有胆子袭击巫医,那会遭到星族的惩罚!”她转身问炭爪:“准备好了吗?”

灰条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除了去育婴室,其余时间就窝在武士巢穴里。火心给他拿来猎物他也不吃。自从银溪死后,灰条便食水不进,用火心的话说,他这是在刻意折磨自己。

“是的,我可以走了。”炭爪最后又舔了一下火心,随着黄牙走进草原。微风吹乱了她身上的毛,她腿脚不便,却步伐坚决,再也没有回头望一眼。

正如蓝星所预计的那样,在这个问题上族群分成了截然对立的两派。许多猫认为这两只幼崽既然是杂种,那就越早送走越好。但仍有些猫认为放弃抚养权就等于是对河族屈服,他们应当准备战斗。

火心目送她远去,心不住地往下沉。他知道炭爪即将面对一个崭新而幸福的生活,但他又忍不住为她没能过上那本应属于她的生活而感到苦涩和遗憾。

到了晚上,整个族群都知道河族来过的事了。火心怀疑是虎掌告诉了几个他要好的朋友,然后他们又将这件事散播开来。

火心望着爬上树梢的日头,对灰条说:“虎掌想让我今天派云爪单独去打猎。”

他不停地想:我现在该怎样对灰条说呢?

灰条诧异地说:“这也太早了点儿吧,是吗?他才刚刚成为学徒。”

对于族长的自信,火心不敢苟同。两只幼崽的问题不会自行消失。不过他也无计可施,只得尊敬地低下头,回到武士巢穴里。

火心耸了耸肩膀,说:“虎掌认为他已经作好准备了。他要我跟着他,观察他的行动。你想和我一同去吗?”

蓝星说:“鼓起勇气,火心。现在还没有到打仗的那一步。我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谁知道在下次森林大会前会发生什么事呢?”

早上的时候,炭爪——不,授权仪式之后她就叫炭毛了——迎着晨曦从“母亲嘴”回来了。火心在她往沟下走时见到了她。她深情地朝他打招呼,彼此都知道昨晚的经历是一个秘密。她的脸上仍残存着一丝痴迷的神色,双目中似乎笼罩了一层闪烁的月光。火心有些伤心地想到,他们已经不是同一条路上的猫了。

蓝星描绘出的图景令火心吓得毛都竖立起来。为了嗷嗷待哺的幼崽而将族群拖入战争——也许雷族会为此事而四分五裂。斑叶说水能浇灭火,这就是星族给他们的命运安排吗?也许那句预言的真正含义并不是说雷族会被洪水毁灭,而是被河对面的族群毁灭。

如今他坐在荨麻丛边,正在享用一只肥美的老鼠。灰条卧在一旁,他从猎物堆里拣了一只喜鹊,但放在那里几乎没有碰。

蓝星阴沉着脸瞅了他一眼,不过语气还算柔和:“是的,火心,我知道。我会尽可能保住这两只幼崽的。但谁知道河族为了得到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呢?他们会挑起战端吗?又有多少雷族武士愿意为这两只身上流着河族血液的幼崽而冒生命危险呢?”

灰条说:“不了,火心。我答应过金花要照顾孩子们。他们现在能睁开眼睛了。”声音中带着一丝骄傲。

火心的怒火渐渐平息下去,忍不住出言哀求道:“我们不能任由他们带走幼崽!你知道灰条会有什么反应。”

火心猜想金花恐怕更愿意让灰条离得远远的,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灰条离开孩子们,于是说道:“好吧,咱们迟些时候见。”他吞下最后一片鼠肉,去找云爪。

豹毛迟疑了一下,还想多说,但蓝星分明已经下了逐客令,她只得低下头,带着雾脚和石毛悻悻然转身离去。虎掌一直跟着他们到营门口。

虎掌一早上都在忙着派发任务,他让白风率领一支巡逻队去河族边界上更新标记,又让沙风带领另一支队伍去蛇岩附近打猎。他忙来忙去,就忘了告诉火心,云爪该去哪里捕猎。火心倒也乐得不去提醒他。

虎掌吼道:“现在滚出我们的营地!”

火心对云爪说:“你可以去两脚兽的地盘那边试试,这样就不会遇见其他队伍了。你看不见我,但我会一直监视你。咱们在公主的围栏边会合。”

蓝星说:“这不是借口。你能拿孩子们的性命开玩笑吗?我会认真考虑你们的意见的,等我和众武士们商量之后,会在下次森林大会上给你们一个答复。”

云爪问:“如果碰见她,我能和她说话吗?”

豹毛抬起屁股,眼睛眯成一条线,说:“你在找借口。”

“可以,但你必须要先捉到许多猎物才行。不过,你可不能跑进两脚兽的花园里去找她,两脚兽的巢穴也不行。”

蓝星生气地朝他们摆了摆尾巴,喝道:“够了!豹毛,我承认河族有这个权利,但雷族也有这个权利。况且,孩子们还太小不能出门,更别说渡河了。这太危险了。”

“放心吧。”云爪两眼放光,雪白的毛因为兴奋蓬松起来。火心想起自己第一次被考核时紧张得不得了,云爪却恰恰相反,浑身洋溢着自信。

火心怒火攻心。虎掌就不能对灰条的悲惨境地表现出一丝怜悯吗?他转身对着虎掌,要不是其他族的猫在场,他会扑上去。虎掌也龇牙咧嘴,针锋相对。

火心说:“你这就出发吧,在中午前赶到那里。”他看着小徒弟朝金雀花通道冲去,远远喊道,“悠着点儿!还有老长一段路呢!”

虎掌低嘶着说:“闭嘴!你还要族长说两遍吗?灰条背叛了族群,他没有权利要这两只幼崽,他什么权利都没有。”

但云爪没有减慢速度,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通道里。火心耸了耸肩膀,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回头找灰条,却已不见他的踪影,那只喜鹊吃剩了一半扔在荨麻丛旁。火心想:他一定是去育婴室了。于是转身朝云爪追去。

火心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说:“怎么不关我的事?灰条是我的朋友。”

云爪的气味很浓烈,从中可以得知他曾在哪里逗留捕猎过。地上散乱的羽毛说明他捉到了一只歌鸫,草上的斑斑血迹说明一只老鼠落入他的爪中。将近松林时,火心发现了云爪埋藏猎物的地点。

虎掌又哼了一声,蓝星说:“火心,安静。这不关你的事。”

看到自己的徒弟在训练初期就能表现得如此优秀,火心心里暗暗赞叹。他加快速度,想赶上云爪亲眼瞧瞧他捕猎的情况。快要到两脚兽的地盘时,他忽然看见云爪沿着自己留下的气味踪迹逆向跑来,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火心忍不住插嘴说:“蓝星,你不能把孩子交给他们!他们可是灰条的命根子啊。”

火心心里一沉,急忙跑过去喊道:“云爪!”

豹毛解释说:“幼崽总是属于母亲的族群。如果银溪还活着,无论他们的父亲是谁,都会由河族抚养的。因此我们当然有抚养权了。”

云爪一个急刹车,几乎和火心撞个满怀,地上的松针被踢得到处乱飞。他气喘吁吁地说:“大事不好了!”

蓝星低声说:“虎掌,坐下。”说着瞥了眼火心。火心心里清楚,既然她能发现自己渡河,便也能猜到这是他干的。蓝星并没有将他遣走,而是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河族的巡逻队恰好看到这些了吧?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她回过头对豹毛说:“这两只幼崽的身上也流着雷族的血,而且我们的一只母猫正在照顾他们。我为什么要将他们交给你们呢?”

火心吃了一惊,忙问:“出什么事了?不是公主出事了吧?”

他说话时眼睛瞅着火心,但火心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雾脚也没有吱声,眼睛都不往火心身上瞟。一时间虎掌也不能肯定是不是火心多的嘴。而在火心心里,始终认为河族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因此也不感到后悔。

“不,不是那回事。我看见虎掌和几只陌生猫在一起。”

虎掌怒气冲冲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们一直在刺探我们的情报吗?还是有谁告诉你们了?”

火心问:“在两脚兽的地盘里吗?是不是在那天我们拜访公主时嗅到他们气味的地方?”

蓝星眯缝起眼睛,说:“河族的幼崽?你为什么这么说?”

云爪的须子动了一下,说:“没错。他们成群结队,就在树林边上。我想靠近听他们说什么,但怕我的白毛太扎眼,所以我就回来找你了。”

豹毛说:“他们是河族的幼崽。我们来带他们回家。”

“你做得很对。”火心的脑子飞速转动,“那些猫长什么样子?身上有猫族的气味吗?”

蓝星问:“他们有什么事?”

云爪动了动鼻子,说:“没有,他们身上有一股腐肉的味道。”

豹毛说:“没错。这两只猫年纪轻不懂事,不过银溪已经死了,灰条受到什么处罚也不是河族所能插手的。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幼崽。”

“你不认得他们吗?”

火心注意到,她虽然是朝豹毛说话,目光却落在雾脚和石毛身上。自从蓝星承认他们是自己的孩子以来,火心还是第一次见她和他们站在一起。蓝星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时,目光显得很平静。

云爪摇了摇头,说:“他们长得很瘦,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身上的毛脏兮兮的。火心,他们的样子好可怕啊!”

虎掌哼了一声,意思是不相信,在他看来,应当二话不说,先扒下他们的皮再说。蓝星没有理会他,说:“我能猜到你们为什么事而来。但有什么好商量的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对灰条做何处罚是我们的内部事务,不劳别族操心。”

火心皱起眉头说:“你看到他们正和虎掌说话。”这正是令他担心的事。他能猜到这些陌生猫的来路——他们就是随着断尾一起被逐出族群的那些前影族武士,他们原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据火心所知,现在丛林还没有其他的泼皮猫——不过虎掌竟然会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倒是颇为蹊跷。

豹毛走上前,尊敬地低下头说:“蓝星,我们来这里是有要事相商。”

他对云爪说:“好吧,你跟我来。走路时放轻脚步,就当自己是在捉老鼠。”他小心翼翼地向两脚兽地盘走去,每一步都轻提轻放。他们来到树林边,马上便嗅到一股浓烈的猫的气味。他刚辨认出虎掌的气味,就看见虎掌出现在视野里,正朝营地方向行进。

云爪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却也不敢不听。

松林里没有灌木丛可供躲藏,火心和云爪只得趴在锯树怪物碾出的沟壑里,向星族祈祷千万别被发现了。

等火心带着来访的客人们走近,蓝星对云爪说:“谢谢你,云爪,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去把捉来的猎物给老年猫们送过去吧。”

虎掌身后跟随着一群瘦骨嶙峋的猫,他们半张着嘴巴,眼里发出充满欲望的目光。所有的猫都一心赶路,所以没有发觉距他们仅几步之外的火心和云爪。

蓝星得到云爪的警报,此刻早已等候在高岩下。看见虎掌也坐在蓝星身边,火心愈发感到忧虑。

火心抬起头,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外,心里暗自吃惊。他发现这群猫与断尾刚被逐出影族时相比,数量又增添了不少。虎掌一定从别的地方又招募了一些独行者加入进来,而此时,他正率领着这群无恶不作的打手直奔雷族的营地!

火心满腹疑云,带着河族的三位武士回到营地。一般情况下,族群之间很少串门儿,也不知是什么事情使得河族竟然耐不住性子等到森林大会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