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加快速度,似乎想闯过去,接着又忽然放慢脚步停了下来。大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那几条黑影越来越近,火心看清楚原来是由影族族长夜星率领的巡逻队。
突然,队伍的前方出现了一条黑影,接着,又蹿出了几条,然后只听一声愤怒的吼叫撕破寂静的夜空。
夜星望着这群不速之客说:“蓝星!你带领属下闯进影族的领地到底有何贵干?”
蓝星没有理会她,反而加快脚步通过脚下这片湿漉漉的草地。这片空旷的草地上只是孤零零长了几棵大树,而且草长得很矮,在这里根本无法隐匿行踪。火心的心怦怦直跳。如果被影族发现就糟了,不过“四棵树”已经遥遥在望,他们也许还有几分运气。
柳带不安地说:“我们不该来这里。”
众猫走到一片干燥的地段后,方才离开雷鬼路。火心抬起头张开嘴巴,嗅到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是影族的气味!他们此时已经走出了雷族的地界,他们所在的地方与“四棵树”之间,隔着一条宽阔的影族领地地带。
蓝星不卑不亢地说:“还不是因为这场洪水的缘故,这是唯一一条通往‘四棵树’的路了。我们没有恶意,夜星。你知道,森林大会期间,各个族群是不能刀兵相见的。”
来到对岸,火心发现白风说得没错,这里早已是汪洋一片。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唯有继续沿着雷鬼路走到一处地势较高、没有被水淹没的地方再下去。
夜星双耳贴平、毛发立,低嘶着说:“这个规矩只在‘四棵树’才有效力,在我们这里可没这个规矩。”
怪物走后,火心方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火心本能地俯下身子做出防御姿势。影族的猫们——既有武士,也有学徒和老年猫——迅速将雷族众猫团团围住。如同他们的族长一样,他们竖起身上的毛,尾巴缓缓摆动,一双双充满了敌意的眼睛,反射出冷冷的月光。火心知道一场大战在即,在这场战斗中,雷族猫的数量处于劣势。
火心紧紧靠在雷鬼路的路沿上,吓得一动不敢动。黑条则跳到路沿上趴下来,冲着路过的怪物龇牙咧嘴。臭气熏天的水面上泛起一片奇异的色泽,一个浪头涌过来,把火心腹部的毛都浸湿了。
蓝星说:“夜星,很抱歉,没有特殊原因我们绝不会擅自进入贵境。请行个方便吧。”
虎掌大声喊道:“大家小心!”
她的话对影族丝毫不起作用。影族的副族长灰毛走上前对夜星说:“我认为他们是来这里刺探机密的。”
起初一切还算顺利,除了雷鬼路对面有一个怪物逆向驰过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然而走到半路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溅起的水声哗哗直响,一只怪物渐渐逼近。
“刺探机密?”虎掌分开猫群走到蓝星身边,他向前探着头,几乎触到了灰毛的鼻子,“我们在这里能刺探到什么机密?你们的营地又不在附近。”
没等大家做出反应,蓝星又迈出脚步,看情形也只能服从命令了。火心跟在白风身后,沿着雷鬼路边水而行。虎掌走在最后,以防范怪物从众猫背后驰来。
灰毛凶狠地咧开大嘴,露出利齿:“下令吧,夜星,把他们撕成两半!”
蓝星站在水里想了一会儿,然后对白风说:“也许吧,但如果没有别的路,我们不得不冒一回险。”
虎掌厉声喝道:“尽管试试看!”
火心身边的一只猫轻声发出低嘶,白风的提议也令火心感到害怕。一队武士,刚刚和影族打完仗,然后又向他们借道?如果被影族的巡逻队发现,对方会认为他们是在进行入侵活动。
夜星没有做声。火心肌肉紧绷,身边的灰条则发出低嘶声,鼠毛和站在旁边的影族武士针锋相对,沙风则双目炯炯,准备大干一场。
蓝星一只脚刚踏进水里,白风突然说:“蓝星,等一下。还记得这条溪的对岸地势也很低吗?我觉得对岸可能也遭洪灾了。要想去‘四棵树’,我们得借道影族的领地,那里的地势较高。”
最后,夜星对他的属下们说:“退后,给他们让开道路。我还想让雷族参加这次森林大会呢。”话虽然友好,但却是咬着牙说的。火心疑心大起,悄声对灰条说:“他到底什么意思?”
火心看出灰条仍然心存疑惑。他和灰条一样感到担心,不过现在不好争论,否则会被虎掌当做是胆小鬼。
灰条耸了耸肩膀说:“不知道。自从闹洪灾后我们再没有和影族打过交道,谁知道他们的近况如何。”
蓝星淡淡地说:“我们尽量靠边走。你们也都看到了,刚才那只怪物走得很慢,大概它也不想沾湿了脚吧。”
夜星眯缝着眼继续说:“我们甚至还能护送你们,这只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安全到达‘四棵树’。万一你们路上被一只发怒的老鼠吓跑怎么办,是吗?”
灰条也和火心一样感到胆怯,问:“如果恰巧有怪物经过怎么办?”
影族的猫们齐声附和。他们移动队形,将雷族的武士们围在中间。夜星略一点头,和蓝星并肩而行。雷族众猫在影族半是护送、半是看押下,乖乖地跟在两位族长身后。
在雷鬼路上走!火心一想到要和怪物们同行一条路,就感到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炭爪的不幸遭遇已经表明了怪物们对待猫的残忍,而她也仅仅是在雷鬼路边缘上走而已。
众猫到达“四棵树”时已是月上中天。借着清冷的月光,只见河族和风族已经到齐了。眼见雷、影这两个原本誓不两立的族群竟然一同从斜坡上下来,河、风两族都很好奇。火心知道雷族此时看起来定然像是影族的俘虏,于是他昂首阔步,以姿态来表明他们并没有被打败。
怪物渐渐消失在远方,蓝星带着大伙儿走到雷鬼路边,她嗅了嗅路面上的水,水里散发出阵阵恶臭,熏得她直皱鼻子。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爪子伸进水中,然后说:“这里比较浅,我们可以从雷鬼路走到溪的对岸,然后沿着影族领地的边界去‘四棵树’。”
不过影族还算识趣,他们刚从坡上下来,影族便走开了。蓝星和虎掌并肩径直向巨岩走去。火心回头找灰条,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不一会儿,他就发现灰条正朝银溪走过去,不过碍着银溪周围有许多河族的猫,灰条不敢过分靠近,只能沮丧地在附近徘徊。
太阳已经落山,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朦朦胧胧。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咕咕叫声,近处的灌木丛里则有猎物发出的沙沙声响。不过,众武士忙于赶路,没有心思捕猎。他们一路穿越丛林来到雷鬼路,此处的雷鬼路下有一个隧道,只见溪水从隧道里滚滚流过。往常去“四棵树”时,还从没有路经雷鬼路,因此,火心不知道族长下一步会干什么。走到隧道边,火心看见洪水漫出隧道顶部,连雷鬼路都被淹在水里,在月光下越发显得诡异。这时一只怪物从这里经过,只见它放慢速度涉水而过,推起层层波浪。
火心暗地里叹了口气。他知道灰条是多么思念银溪,更何况银溪已怀上了他的孩子。可是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见面,实在太冒险了。
蓝星点点头,说:“我们就从那里走。也许星族会引领我们找到一条路。”说完,她带领众猫走出营地。
他正在低头沉思,突然被鼠毛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风说:“不过雷鬼路那里是我们渡溪的最佳地点了。”
火心急中生智,说:“我……我在想夜星说过的话。他为什么想让雷族参加这次大会呢?”
黑条说:“插上翅膀也许能跳过去,如果单靠四条腿……”
“嗯,我敢肯定当中一定另有隐情。他可不会安着什么好心。”沙风嘴里说着话和柳带并肩走过来,她舔了舔爪子,然后用爪子在耳朵上蹭了蹭,“事情很快就会有眉目的。”
柳带说:“雷鬼路那里的溪流较窄,我们能跳过去吗?”
柳带一边向风族的母猫们聚集的地方走去,一边回过头说:“祸在不远,连我的爪子都感觉到了。”
黑条说:“洪水在回落,但回落的速度很慢。我们一直巡行至雷鬼路,除了游过去,没有别的办法渡溪。”
火心心情沉重,在树下走来走去,留心周围的猫谈论的话题。大部分猫议论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流言飞语,没有谈及任何有关影族的计划的事。每当他从影族的猫们身旁经过时,他们都充满敌意地瞪着他,其中还有一两只猫不时地瞅瞅巨岩,似乎急于想让会议开始。
蓝星让大伙儿围着她坐好,对他们说:“大家都知道,今晚就是月圆之夜。要想去‘四棵树’不是件容易事,可星族一定想让我们能找到一条路。因此,此行我只带武士同去——没有老年猫,没有学徒,也没有怀孕的母猫。黑条,今早你带领一支队伍去察看了溪水的情况,把你看到的给大家说一下。”
终于,巨岩上传来一声号叫,大家的议论声渐渐平息。火心看见四大族群的族长们站在巨岩上,以夜空为背景,形成四个黑黢黢的身影。
银溪怀上了灰条的孩子,火心真想象不出,灰条怎能忍受他的孩子们要在异族长大这一残酷现实。银溪会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父亲是一名雷族武士吗?火心尽量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他和沙风、灰条一起穿过会场向高岩走去。蓝星和白风、鼠毛、柳带已经坐在巢穴外。过了一会儿,虎掌和黑条也到了。
沙风来到他身边趴下,爪子枕在胸脯下,小声说:“终于开始了。”
灰条一边吃着水老鼠,一边说:“希望不会要我们游过去吧。”话是这么说,他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挺高兴的,匆匆咽下剩余的鼠肉。火心知道他一直在找机会去见银溪,自从他们上次被虎掌逮个正着后,也不知道灰条和银溪有没有偷偷见过面。
夜星走上前,神情冷漠地说:“在场的各位,听我一言!希望大家不要把我下面将要说的话当做是耳旁风。在去年绿叶季之前,断星一直是影族的族长。他……”
火心说:“蓝星说如果我们不试试,星族会生气的。她现在想和我们谈谈——也许她有主意了。”
风族族长高星上前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提起这个可恶的名字?”他眼里闪着怒火。火心知道他想起了那段曾被断星驱逐出家园的屈辱历史。
沙风吃完画眉鸟,用舌头在嘴边扫了几圈,有些不解地说:“我们不可能渡过溪水,能到‘四棵树’吗?”
夜星附和道:“是的,他很可恶。大家之所以这么痛恨他是有充分理由的。他偷走了雷族的幼崽,强迫本族的幼崽过早地接受战斗训练,不少幼崽因此而夭折。最终,由于无法忍受他的血腥统治,我们将他逐出族群。但是他现在在哪里呢?”他的声音一下子尖厉起来,“他死在了丛林里呢,还是在两脚兽的地盘里过着沿街乞讨的生活呢?都没有!而这一切都是拜今晚在场的一个族群所赐,是他们收留了断星。他们背叛了武士守则,背叛了森林里所有的族群!”
火心站起来伸个懒腰,环顾四周,看见灰条和沙风正在荨麻丛边吃东西,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说:“蓝星要我们去参加森林大会。”
火心和沙风面面相觑,都感到惴惴不安。火心知道即将到来的麻烦是什么了,显然沙风也想到了。
虎掌粗声粗气地说:“蓝星想让你去参加森林大会,要你去见她,就在她的巢穴外——也叫上沙风和灰条。”说完,不等火心回答就走开了。
夜星吼道:“他们就是雷族!雷族正在为断星提供庇护!”
火心落水后的第三天,这位年轻的武士坐在巢穴外舔梳自己身上的毛,仔细进行清理,毛上似乎仍残留有泥水味。就在他扭头清理背部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走近,他抬头看见虎掌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