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心看得口干舌燥,倒吸口凉气。虎掌会杀了河族族长吗?就在这时钩星发出一声惨叫,火心才知道虎掌没有咬到他的颈椎。不过这声惨叫说明了钩星已然落败。虎掌松开爪子,任其逃出营地。看到族长逃离,河族众武士也无心恋战,纷纷撤离战场。
钩星在哪里?火心寻遍整个营地查找这位河族族长的下落。如今影族逃之夭夭,营地内已不太混乱,要找到钩星并不困难。火心很快就发现钩星四肢弯曲伏在地上,与虎掌面面相对。两位武士四目对视,尾巴缓缓摆动,都力图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火心候在一旁观看,心情十分紧张。钩星抢先出手,但虎掌闪身避开令他扑了个空。虎掌的动作则比钩星精准许多,一转身便跳到钩星的背上死死抓住对方,他紧接着张开利齿狠狠地咬住钩星的脖子。
营地很快便恢复了宁静,只有金雀花丛上方的风还在呼呼地刮着。营地内一片狼藉,雷族的武士们疲惫不堪,身上都受了伤。风族的武士们情况更惨,所有猫都在流血,有的还躺在地上不能活动。风族的医生青面在伤员之间往来穿梭,忙碌不停,为大家诊疗伤势。
尘毛的对手是河族的武士河掌。只见河掌吼声阵阵,爪爪凶狠,但尘毛却不露丝毫怯意,总能在关键时刻巧妙避开对方的攻击。看情形他不需要任何帮助。即使火心贸然上前相助,恐怕多半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
高星的脸上也淌着血,和虎掌在一起说话。火心看着这位风族的族长,想起几个月前梦中的情景——高星的身影耸立在熊熊大火前,仿佛是星族派遣的前来拯救大家的使者。斑叶曾经预言:“大火将会拯救族群。”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些风族猫,一个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火心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所做的梦误导了。这些风族的猫怎么会是星族所说的拯救雷族的大火呢?明明是雷族再一次拯救了风族啊!
高星正在同虎掌小声交谈,从高星低头的姿态看,他是在感谢雷族的援助。虎掌昂头挺胸地接受了高星的致谢。火心在一旁冷眼旁观,对虎掌这种居功自傲的态度十分反感。他永远也忘不了在自己将要被豹毛撕成碎片的危难关头,虎掌却袖手旁观,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时柳带衔着满口草药走过来对他说:“给你。”火心猛然惊醒,急忙连声道谢。柳带小心翼翼地将草药里的汁液挤出来涂在火心肩膀处的伤口上。汁液涂在伤口上,使火心感到火辣辣的疼痛,他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斑叶就是给了他同样的草药,让他给黄牙治伤的。药香阵阵,火心回忆起早先的梦:“注意提防那个你不能信任的武士。”斑叶就是这么警告他的。注意提防哪个武士呢?
火心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时间,眼睛淌着鲜血。白风正在和鼠毛夹攻豹毛。沙风则与一名体积是其两倍的河族武士作战。她虽在个头上不占优势,但论速度却大大优于对方。几个回合下来,沙风便将对手转得头晕眼花,摸不着方向。
突然,火心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他应当提防的决不是灰条,而是虎掌!在他见识了虎掌高超的身手之后,怎能再怀疑自己的朋友呢?在那一刹那,火心忽然觉得不论蓝星如何说,乌爪透露的一定是真相。从虎掌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完全能够轻轻松松地杀死红尾,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夜星站起来瞪着他们,两只眼睛直冒火。他环顾四周,看见本族的武士们在雷族的猛烈攻击下节节败退,知道大势已去,于是发出撤退的号令。影族的武士们听到族长的号令立即退出战斗,随夜星一起钻进营地周围的金雀花围墙。这样一来,营地中的河族顿时变成了孤军奋战。
“你打得很好,火心!”奔风的话打断了火心的思路。这只棕色的虎斑猫温和地看着火心说:“我保证蓝星将听到这句话!”
夜星在火心的爪下拼死挣脱。火心暗想:这位影族的族长倒也不是寻常之辈。夜星刚刚挣脱出来,早已守候在一旁的奔风随后就扑过来,两只猫抱作一团在地上打起了滚。火心在旁边瞅准时机,跳上前骑在夜星的背上,这一次他为防止夜星再次挣脱,抓得特别紧。于是三只猫扭打在一起,直到夜星发出惨叫,火心和奔风才放开了他。
柳带附和说:“是啊,你是一名优秀的武士。星族会以你为荣。”火心看着他们两个,心里乐滋滋的。他感到自己又成为这个族群的一员,心里如释重负。
形势紧急不容火心多想,他急忙冲过去从后面抱住夜星,将夜星往后拖。就在数月前,火心还和这名武士齐心协力将断星赶出影族。此时,他却死死咬住对方,其勇猛程度丝毫不逊于当初他们并肩作战时的表现。
就在这时,火心看到黑条向虎掌走去,顿时紧张起来。黑条坐在高星身后,等高星说完话离开后,他探着身子在虎掌的耳边小声嘀咕。两名武士的目光都往火心这边瞅过来。
火心感到有谁好像在盯着自己,一扭头瞧见黑条在会场对面朝他这边望过来。火心心里一沉。因为灰条的关系,他刚才的行为无异于背叛了雷族——他将敌人放走了!黑条看到了多少?这时,火心听到正在和夜星打斗的奔风发出呼救。
他看见了,火心想着,恐惧使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看到我放走了银溪。
灰条的目光使火心渐渐恢复了理智。他停止攻击,松开爪子。银溪立即跳开,消失在周围的金雀花丛中。火心惊魂未定,一瞥眼看见灰条追随银溪而去。
柳带问:“你没事吧?”
激战中火心来不及细想,出自本能地跳起来扑到银溪的背上将她按倒。银溪没有挣扎。火心缩回头正要向银溪的肩膀狠狠咬下去,一抬眼却与灰条焦急的目光相遇。灰条站在会场对面正惊恐地望着他们两个。
火心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哦,没事,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事情。”虎掌走了过来,眼里含着怀疑的目光。
银溪犹豫了一下,抖了抖头,立刻认出了火心。她吃了一惊,急忙后退。
柳带说:“嗯,没事就好。我去看看其他猫怎么样了。”
是灰条。
火心说:“噢——好的。多谢。”
银溪打得性起,脸部完全扭曲,她后腿直立向火心扑来。火心看见她的双眼被鲜血蒙住,知道她没有认出自己。银溪稍退一步后再度挥爪,火心来不及闪躲,只得护住眼睛,身体蜷成一团任其宰割。就在这危机关头,火心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呼:“银溪!不要!”
柳带叼起草药和奔风一起离开了。
火心的脑袋上突然挨了一记重捶,他摇摇晃晃转过身,发现偷袭他的是河族的石毛。石毛再度挥爪,火心闪身避开,用力一撞,将石毛撞到白风的身上。白风回身一口咬住石毛的脖子。火心正要冲上前相助,突然后腿不知被谁拖住。他扭头一看,原来是银溪。
虎掌面目狰狞地低头俯视着火心说:“黑条说你放走了一只河族的母猫!”
惊怒之下,火心忽然感到体内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他后腿弯曲,奋力蹬出,将豹毛踹飞。豹毛落在地上时,眼睛里仍有难以置信的目光。火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愤恨不已,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虎掌。虎掌瞟了他一眼后又加入战斗。
火心知道自己决不能说出实情。无论灰条给他带来多么大的麻烦,他都不能向虎掌出卖自己的朋友。他很想大声质问虎掌为什么坐看自己将要被一名河族武士杀死,也不上前施加援手。可谁会相信他的话呢?黑条走过来站在虎掌旁边。火心渴望蓝星的智慧和她公正的态度,但此时她正留守在营地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但虎掌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豹毛在火心的身上抓了又抓。
在虎掌威胁的目光下,火心深吸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他脑中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对方根本不关心自己对雷族是否忠诚,那根本不是虎掌诘难他的原因。虎掌真正害怕的是他从乌爪那里得知红尾死亡的真相。乌爪已经被吓跑了,但火心却不是胆小之辈,他直视虎掌的目光大声说:“她是逃走的,没错,就像钩星从你的爪下逃走一样。你问为什么吗?难道你想让我杀了她不成?”
火心喊道:“虎掌,救救我!”
虎掌的尾巴鞭打着地面:“黑条说你甚至没有出爪抓她!”
火心躺在地上后腿猛踹,将豹毛蹬开。但这样一来,火心的腹部就暴露在外面。豹毛哪会错过这般良机,她立刻后腿站立,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压在火心的身上。火心只听耳畔呼呼风响,接着肚皮就被对方的利爪狠狠地抓住。他发出一声怒吼,转眼却看见虎掌面无表情地站在对面冷冷地看着他。
火心耸了耸肩膀说:“也许黑条该追上她去问个究竟!”
豹毛恨恨地说:“是你!”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白掌跌落的峡谷边。
黑条正要张口喝骂,但听到虎掌先于他开口,于是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虎掌说:“没这个必要吧。黑条告诉我说你的那位好朋友追出去了。也许他能告诉我们,那只母猫被你抓得多惨。”
就在他奔向虎掌的半路上,豹毛冲出来抓住他的后腿将他拖倒。
自他们展开战斗到现在,火心第一次感觉到吹来的寒风。虎掌的目光阴森森的,难道他猜出灰条正与银溪恋爱吗?
这时,火心听到虎掌在喊他的名字。他扭头看去,瞧见会场另一边的战斗形势格外紧急。
火心正在想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灰条出现在营地的入口处。
火心屏住了呼吸观看。灰条终于跳了起来,却不是扑向那名河族武士,而是隔过他向另一位影族的武士发起攻击。
虎掌讥笑说:“看看谁回来了。你不想问问他那只母猫怎么样了吗?哦,等一等,我能猜到他的回答。他肯定会说自己没有追上她。”虎掌和黑条丝毫不掩饰自己轻蔑的目光,一道转身离去。
一声熟悉的低嘶传入火心的耳朵,原来是灰条正在对付一名灰色的影族武士。那名武士叫湿脚,曾和他们一起将断星赶下台。两名武士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打得旗鼓相当。最后,灰条一记后蹬脚将湿脚逼退,转身寻找下一个敌手。火心看到一名河族的武士就站在灰条的身后。在战场的喧嚣声之外,火心听到自己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灰条会攻击银溪的同胞吗?
火心望着灰条,见他脸上挂着疲倦和担忧的神色,于是向他走过去。灰条还会怪他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吗?他恼怒自己攻击银溪吗?
火心伸出一只爪子将一名河族的武士绊倒,另一只爪子将其按住。他将这名武士翻过身,用两只后爪蹬抓他的腹部。河族武士疼痛难忍,急忙跳开,撞在一名风族武士的身上。那名风族武士正是一根须,他转身看见撞他的原来是一名河族武士,于是他后腿站立用前爪向对方发动攻击。看情形,河族武士不是一根须的对手。
灰条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火心伸长脖子用鼻子轻轻地蹭了蹭灰条冰凉的面颊。他感觉到灰条在颤抖,于是抬起头。灰条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悲伤,已没有火心近来时常看到的那种愤恨。
火心将鼻子上的血甩掉,向四周看去。此时那支影族和河族的预备队已经加入了战斗。雷族的到来使得双方兵力大致相当,现在是召唤预备队的时候了。虎掌发出一声长啸,不一会儿,白风便率领灰条、奔风等雷族武士们冲了进来。
火心低声问:“她没事吧?”
火心不敢怠慢,一声厉吼跳上去骑在那只影族武士的背上。那名武士猝不及防,被火心掀翻在地,他抖动身体想摆脱火心,但火心却死死抓住不松爪子。晨花这时也趁机在那名武士身上一通猛抓。那名武士一阵惨叫,狼狈逃窜进营地周围的灌木丛里。晨花感激地瞅了火心一眼后又回身加入战斗。
灰条小声说:“没事,谢谢你放了她。”
火心看见晨花正在和一只影族的猫对决。她惊恐万分,疲惫至极,身上的毛都被扒得不成样子了,不过转身跳跃还算灵活。无奈对方身强体壮,只是一记重拳就将她击倒在地。
火心眨眨眼睛说:“很高兴她没有受伤。”
火心冲进风族的营地,里面的激烈场面令他触目惊心。上一次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失踪的风族,那时这里是一幅凄惨荒凉的景象。而如今,这里却变成了一个大角斗场。一根须说的没错——风族确实是寡不敌众。影族和河族尚有一支预备队在营地边随时待命,而风族却倾巢而出,无论武士或学徒,老猫或母猫,都上了战场。
灰条凝视着他,半晌后方才说:“火心,你是对的。和河族翻脸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好像我是在同银溪的同胞们作战,而不是敌人。”他羞愧地低下头:“但我仍舍不得和她分手。”
一根须冲下坡,向灌木覆盖的营地奔去,虎掌八面威风地也跟着冲杀进去,黑条和火心紧随其后。盆地里的金雀花和火心上次来时一样密实。灰条和其他武士们留在坡上,等待进行第二轮攻击。
灰条的话使火心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仍十分同情这位好朋友的遭遇。他说:“这件事最终还要靠你自己来解决,我无权去评价。”灰条的头抬了起来,火心继续说:“灰条,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你的朋友。”
虎掌凶狠地对众猫说:“预备队,你们等在外面,听到我的信号再冲进来!一根须,你带着我们冲进营地,让我们来收拾残局。”
灰条舒了口气,感激地看着他。然后,这两名武士肩并肩地在这片陌生的会场上趴了下来。几个月来,他们头一回如此亲密地挨在一起。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密密实实的金雀花丛将肆虐的狂风挡在营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