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这些鞋子吗？拉切尔说是的，露西说是的，是的，我说，这些是最好的鞋子。我们再也不要穿别的鞋子了。你喜欢这样的鞋子吗？
那里除了我们没别人。
在自助洗衣店的前面，有六个长着一样的胖脸的女孩，她们装做看不到我们。拉切尔说，他们是表姐妹，喜欢妒忌。我们有模有样地走着。
大道上一个骑着拼装自行车的男孩喊道，女士们，带我上天堂啊。
街对过的一家小酒馆的门前，一个流浪汉坐在长凳上。
这鞋不安全。他说。你们这些小女孩还太小，不适合穿这样的鞋子。趁我还没叫警察赶快脱掉吧。可我们只是跑开。
你喜欢这鞋子吗？
没人。
流浪汉说，喜欢，小姑娘。你的小黄鞋好漂亮。走近点，我看不太清。再近点。来。
街角杂货店的宾尼先生放下他的大雪茄，问，你们的妈妈知道你们这鞋子哪来的吗？谁给你们的？
你是漂亮的小姑娘，那个人接着说，你叫什么名字，美女？
拉切尔学会了穿着这些奇妙的高跟鞋，架势十足地走来走去。她教我们把腿交叉又分开，像跳花式绳一样地走；她教我们怎么一步一响地走到街角，好像鞋子在和你对答。露西、拉切尔和我就这样踮着脚走着。走到街角，男人的眼睛没法从我们身上移开。我们像是带来了圣诞节。
拉切尔说叫拉切尔。就那么答了一句。
然后露西尖声叫起来，我们把袜子脱掉吧。对呀。是真的。我们有腿呀。细瘦的腿，上面点缀着脱痂后形成的缎面疤。可这是我们自己的腿，好看，又长。
现在你知道和醉鬼说话有多不好了吧，告诉他你的名字就更糟糕，可谁能怪她呢。她那么小，一天里听到那么多好听的话让她有点晕头了，即便那是一个流浪汉的醉话。
每个人都想换着穿。柠檬黄的换红的，红的换那双曾是白的现在是淡蓝色的。脱下又穿上，穿上又脱下，忙乎了好一阵，直到我们都累了。
拉切尔，你比一辆黄色出租车还漂亮。你知道吗？
好哇！今天我们是辛德莱拉[15]，因为我们的脚正合适。我们对着拉切尔一只套着学生灰短袜又穿着女士高跟鞋的脚大笑。你喜欢这些鞋子吗？可说实话，低头看看你的脚，却觉得有点吓人，它好像不再是你的脚了，上面的腿好长好长。
可我们不喜欢。我们得走了。露西说。
你们想要这个吗？给你们个纸袋，里面有一双柠檬黄的鞋子、一双红色的鞋子和一双舞鞋，原先是白色的，现在是淡蓝色的。拿去吧。我们说谢谢你，等到她上楼去。
如果我给你一元钱你会吻我吗？一元钱怎么样？我给你一元钱，他低头在口袋里找起皱巴巴的票子来。
妈妈的脚，丰盈文雅，像白色鸽子从云天，那枕头的海洋飞落，走过油麻毯上的玫瑰，走下木楼梯，走在粉笔画的跳房的格子上，5、6、7，蓝色天空。
我们得马上走，露西说着拉过拉切尔的手，因为她好像在考虑那一元钱呢。
宝宝的脚有十个细细的脚趾米，苍白又透明，像蝾螈的脚趾。他只要一饿就会把它们塞进嘴里。
流浪汉冲着空气在叫喊着什么，可我们已经很快地跑远了，我们的高跟鞋带着我们一路跑过大街，转过街区，经过那一群难看的表姐妹，经过宾尼先生的店，跑到了芒果街上，回来了，以防万一。
奶奶的脚像粉红珍珠一样好看，穿着天鹅绒的高跟鞋，走起路来一歪一扭。可她还是穿着它们，因为鞋子漂亮。
我们厌倦了扮靓。露西把柠檬黄的、红色的和先是白色后来是淡蓝色的鞋子藏在后廊上一个很大的篮子里，直到星期二，她妈妈，非常爱干净的她，把它们扔了。没有人抗议。
爷爷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牙缝里漏出鼾声。他的脚又白又胖，像厚厚的玉米肉粽[14]，他把它们扑上粉，套上白袜子，塞进棕色皮靴里。
[14] Tamale，一种墨西哥著名食品，由玉米、碎肉和辣椒裹在一起蒸制而成。
有一家人。都是小个。他们的胳膊很小，他们的手也小，他们的个头也不高，他们的脚非常非常小。
[15] Cinderella，格林童话中穿水晶鞋的灰姑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