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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的私隐

“现在的人把那种病叫作‘性瘾’,男人就算让自己出丑也要找女人。你知道的,年纪越大越好色,那种气喘吁吁的老头是最恶心的。”

她站在窗边,盯着窗外的水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心中充满恨意。她恨眼前的局面,恨这个地方,恨她儿子已经离开的事实。她还无法接受这件事。她也恨克里斯多夫,恨他竟敢不孝地死在她前头,让她经历为人母者最忌惮的梦魇——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敢看她的脸,那张脸上布满未能言说的巨大悲恸,令我恐惧。我非常同情她的处境,但是她还在念叨,我真希望她能停下来。

“当然,发生这种事,你也有一定责任。”她说,“不过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了解我儿子,没有女人能管住他。”

我惊呆了,我从没听她说过这么粗鲁的话,更没听她用如此不堪的字眼评价过自己的儿子。她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克里斯多夫还没有死,只是逃跑了,等他一回来就要给他点儿教训。我知道她这完全是在逃避现实。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涌上来了,似乎不是在谈克里斯多夫拈花惹草的毛病,而是在谈他的死。不过,她又确实是在说克里斯多夫的风流病,她说得没错,没有哪个女人能阻止克里斯多夫的死亡。

她摇头,嘴角的肌肉变僵了:“肯定是为了女人。那家伙老是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家伙。”

“你们俩之间肯定出了问题,虽然克里斯多夫什么也没说,但是我感觉得到。”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愿他此次来这里没什么特殊原因。”

“我不知道。”我说,“我来晚了,没能及时找到他。”

“他来这,”我说,“是为了做研究,完成新书。”

我记不清上次我和她单独相处是什么时候了。此刻,她站在窗前回头看着我,那一瞬我发现,我们之间的主要联系就是那个死去的男人。当时,或许那本来就是事实。

伊莎贝拉马上摇头道:“书是借口,他从不把自己的工作当回事。他总是来去匆匆,把自己搞得很忙碌。他之所以这样,我猜是因为,只要他停下来就会发现自己的生活有多空虚。”

刚一进门,她就问:“他来这儿做什么?”

这不公平!虽然她非常疼爱克里斯多夫,但她从不把他的事放在心上。现在克里斯多夫人都已经不在了,她还是不认可他生前的理想和他死后未竟的事业。

我张开双臂迎上去。我们轻轻拥抱对方,小心翼翼地,仿佛我俩都是易碎品似的。伊莎贝拉说她晕车,肚子疼,觉得恶心,便让马克去找当地医生拿点药。科斯塔斯给他们安排了个套间,不过不是克里斯多夫之前住过的那间。我领她上楼,进了房间。

伊莎贝拉并不看我。我说:“他快完成手稿了(我撒了谎),全部章节我都读过(这又是一个谎言)。事实上,书里的内容和他在伯罗奔尼撒岛南部所做的研究是密切相关的(这句话听起来就更假了)。”

起初,伊莎贝拉一脸困惑地打量着这儿的一切——那种困惑,是一位漂亮妻子遇到下流情妇时所表露出的困惑,是不相信自己遭受背叛的困惑——后来,我渐渐发现,那眼神不是好奇而是恨意,同样是妻子对情妇的憎恨。我想她会一辈子憎恨这个地方的。我知道她一直恨我,因为我抢走了她的儿子。然而,她对我的恨意已经转移到新目标上了,因为这个地方彻底夺走了她的宝贝儿子。

她没回应我,也许是没听见。她站在窗边,看起来像是世界上最悲伤的女人。

第二天他们就到了。我站在酒店门口迎接他们,看到他们面无表情地坐在汽车后面。他们到达时,时间才过正午,我猜他们肯定一路都在催促司机。伊莎贝拉下车后根本没有看我,而是先将酒店周围打量了一番,接着转过头望向远处的山脉和天空,似乎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吸引她儿子到这来的。我站在大门口等着她,阳光很刺眼,我只好抬手挡在额前。当天气温下降了,我发现他们身上都穿着薄外套,看来悲痛之余,他们还是事先查过天气预报了。不过,太阳还是那么毒辣。

“不管怎样,”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大海的方向说,“你爱他。就算他有这些坏毛病,他也是带着我们的爱离开的。”

“我会给你回话的。”马克说。

她没有转过来看我,或许她觉得没必要确认。在她看来,我爱克里斯多夫,这是确定无疑的。哪有妻子不爱丈夫的呢?就算丈夫犯再多错,妻子哪能不爱他呢?可是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应,不过她似乎并未发觉。

电话里传来伊莎贝拉低沉、悲痛的抽泣声,我捂住嘴巴,忍住眼泪。突然,电话里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伊莎贝拉晕倒在地上了。我闭上眼,说:“我待会再打过来。”

“是的,”我说,“克里斯多夫拥有很多人的爱。他是带着我们的爱离开的。”

无论如何,伊莎贝拉一接到我的电话,就和马克搭乘最早的航班从伦敦赶过来了。起初,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异常冷静,不久后电话里传来了她的惊呼声——“天啊,不”,接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了动静。我还以为她晕倒了,一直喊她的名字,过了会儿,马克接过电话,我只好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克里斯多夫死了,他死了。”

“重点是你爱他,”她强调道,“妻子的爱是不同的,有重要意义。”

我答应了,告诉他这件事要等克里斯多夫的母亲来了再做决定。他转过身,满意地走了,并没问我为什么要等伊莎贝拉来,或许他觉得这种等待是理所应当的。

“难道比母亲的爱还重要?”话一出口我立刻后悔了,真希望能收回来。这位母亲才经历了丧子之痛,这种时候我何不大方一点呢?

“你得通知大使馆对尸体进行防腐处理,越快越好,需要办理一些手续。”他说。

她严肃地答道:“当然,母亲的爱是最重要的。母亲的爱是无条件的,理所应当的。母亲的爱会伴随孩子一生,是不求回报的;而妻子的爱是需要回报的,首先要去争取,然后还要维系。”

我点点头。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克里斯多夫的想法,我不信他想过这个问题。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没有孩子,大概体会不到。当然,我说这话没有恶意。”

我转过身,警察边拉床单边说:“我猜你们不会在这里火化或埋葬尸体,大概要运回国吧?”

“没错,我爱他,伊莎贝拉。他是带着我们的爱离开的。”

然而,他看上去根本不像睡着了。警察拉开床单的一瞬间,我发现他的表情跟照片上的表情一模一样。我的幻想再次破灭,这种时候,幻想总是显得愚蠢又迟钝。我以为他的表情会跟照片上有所不同,然而并没有,他确实是斜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他后脑上结了痂的伤口比我想象中的更大更深,而且那个伤口似乎还在恶化,看上去就好像他仍在忍受着疼痛,而且就在我面前。

“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克里斯多夫躺在一个钢板平台上,从头到脚被白床单盖着。我明知道不该抱有期待,却还是万分紧张。我希望门打开后会看到不一样的画面,比如说床单盖到他的肩膀处,他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又想起来警察那句话,“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伊莎贝拉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我已开始打包克里斯多夫的行李,以便他们把他的东西运回伦敦。之前酒店服务员把克里斯多夫的东西胡乱地装进箱子里,弄得一团糟,我不可能让伊莎贝拉来动手整理,此刻她肯定比我更痛苦——这不仅是因为她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还因为我和克里斯多夫的关系早就变了,我们只是名存实亡的夫妻,我有什么理由悲伤呢?

不过,我打开他的电脑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可那本《伦敦书评》在他出事后不久就被我发现了,准确地说,就是在我刚得知他去世消息的那个时候。当时伊莎贝拉已经到达希腊了,看过尸体后,我在警察局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在他的行李中找到了《伦敦书评》的六月刊。这本杂志是打开的,翻开的页面上登着一些个人信息和房地产广告:果阿海岸殖民风住宅,距蒙特圣萨维诺数公里,自驾,住豪华度假别墅,提高生活品质。左下角书页有折痕,似乎被折叠了一段时间,有个用笔圈出来的方框,里头写着:

不过,当时或许并不是他一个人。我不禁开始想象那幅画面:他趴在电脑前,电脑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性欲被这些色情图片点燃了,接着回到床上,和正在卧室里等他或跟他一起看图片的一两个床伴痛快一番。当然,曾经有段时间,那个女人可能是我。接着,他们开始进入正题。但那些照片还在他脑中播放,肉体的刺激还不够,他必须要同时想着色情图片——比起网络上各种色情图片带给人的无限遐想,现实中的性经历常常令人失望。

英菲得利提斯:您的生活是否有点儿乏味无趣?要不要来一次约会帮您找回失去的特别火花?我们给您提供可选择的对象,远离网络搜索,打造专业的私人方案。尤其欢迎女性加入这一独特项目。若有意,打电话给詹姆斯私聊。

但是,图片中女孩的姿势早就过时了,网上色情图片里的女孩都用这种姿势,连表情都一模一样。不过,我知道这些图片能勾起男人的情欲。男人在寻求刺激时,才不管有没有新意呢,克里斯多夫肯定拿这些图片意淫过。除了获得快感之外,他下载这些照片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呢?

广告页最后给出了詹姆斯的固定电话和手机联系方式。

文件夹里有两张算不上专业却在业余水平之上的图片。照片里的女孩几乎全裸,身上只穿了双及膝运动袜。我没想到,克里斯多夫竟喜欢这种风格,不过,这个女孩确实年轻漂亮。

读第二遍时,我发现作者的文字功底非常差。“有点儿乏味无趣”换成“了无生趣”,“特别火花”改成“火花”不是更好吗?像这样的广告,登在别的杂志上倒无可厚非,可《伦敦书评》的读者大多是有文化、有思想的知识分子,在这上头刊登这样的内容就有点儿尴尬了——这则广告语法完全不通:一方面,广告读起来就像给银行或投资机构写的提议,比如说“方案”这个词就是败笔;另一方面,它听起来又像是一场“自由恋爱实验”,为什么非要用“独特项目”和“可选择的对象”来描述呢?

大多数图片的质感很差,灯光过于耀眼,背景低俗奢华。拍摄时通常会选择一间大卧室,卧室里放着仿皮革沙发和玻璃钢化家具。图片里的女孩虽然漂亮,却比不上普通的艳星,妆容非常难看,毫无美感可言。不过她们在镜头前倒表现得游刃有余,就像专业模特一样。这也跟我们所处的时代有关,现在我们整天都在拍照,而且不分时间、场合,吃早餐、坐火车、照镜子时,随时都在拍照。结果,手机、电脑和网络上流传的照片并没有变得更加逼真自然,相反,摄影技巧已经渗透到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就算不面对镜头,我们也要随时随地摆造型。

我将杂志铺平,气得手都在发抖。广告最后竟然还劝导读者打给詹姆斯“私聊”,这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关键是,他们还把手机和固定电话联系方式都给出来了。我估计那个詹姆斯随时都在等电话,一有电话打来,他就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跟客人进行一番友好的谈心——一方面标榜自己“专业”“私人订制”,另一方面又承认这只是一次“友好的聊天”,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只会让人看了徒增烦恼。

我和克里斯多夫之间并不是这样,不过在点开图片之前我还是有点紧张。我点开了四五张图,心怦怦直跳。这些图片在色情图片里算不上特别下流,也不是特别私密——对色情图片的喜好代表着一个人普遍的性欲喜好,由此可以看出,克里斯多夫似乎和广大男同胞一样,都喜欢多个性伴侣,想在床上尝试不同花样——好几个文件里都是“两女一男”的图片。这个发现并不让我感到惊讶,相反,他的这种嗜好我早亲眼见识过。

克里斯多夫的代理人也叫詹姆斯。这个詹姆斯是出版界的名人,年逾六十还风度翩翩,估计是那个“詹姆斯”望尘莫及的。不过,他们提供的服务却很相似,都是某种需要细心、同情心和专业度的私密服务。我开始想象那位慈祥的代理人就是广告里的“詹姆斯”,或许正是他在电脑上写了广告词并发给了《伦敦书评》的广告部,此刻正等待电话打来。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让我忍俊不禁。大概克里斯多夫也注意到了这个名字,所以才用笔把它圈了出来。

从表面上看,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既不是暴力变态的色情癖,也不收藏同性色情片,或浏览色情网站。我听过一个类似的故事,故事在最后得出了一个简单的结论:你从未满足过伴侣内心的需求,甚至根本不了解对方内心最隐秘的欲望和最生动的幻想;在某种程度上,你根本不是他要寻找的伴侣,他的心总在别处,全然不在你身上,这就使得你的性生活变得既卑微又屈辱,因为他一直对你视而不见,或者说全然无视你的存在。

但是,这种“出轨”服务能给克里斯多夫这类顾客提供什么呢?他们是情场高手,不需要任何介绍人牵线搭桥。在他身上碰巧就发生了这种事,就像有些人刚好患上抑郁症一样。但是,谁会注意到这则广告呢?这个“项目”能提供什么?克里斯多夫更需要有人帮他安排约会地点和照顾情人这种管理类的服务。要知道,调解私事是个令人头疼的工作,你不但要搞清状况,还要整理日记,隐藏证据。

这会儿我正在垃圾桶里淘金,代理商、编辑和伊莎贝拉要我打开他的电脑,看看是否有一份即将完成的书稿。之前我并不知道克里斯多夫答应出版商在六个月内交稿,结果他去世后不久就超过了截止日期。关于克里斯多夫的工作和这本即将完成的书,我之前跟伊莎贝拉撒了谎,没想到我的谎言竟然成了真,或者说,至少克里斯多夫和我撒了一样的谎。没有找到稿子,但我在他的电脑里有了新发现。这些大概是他永远不希望被我知道的秘密,比如说有个文件夹里专门搜集了从网上下载的色情图片。

没错,假如詹姆斯提到我上面所说的这些服务的话,这则广告肯定会更成功的,那才能做到真正的“私人订制”。(这则广告想给人一种高端、精致的印象,结果却只能给人庸俗不堪的感觉。)或许,克里斯多夫会打电话过去,说:“你好,我需要你的‘私人帮助’。确切地说,需要你帮我解决一些‘私人问题’,它们简直令我头疼。”这时詹姆斯就会给出一些有用的建议或提案,帮他解决出轨时遇到的难题。他可能会建议克里斯多夫再给情人打个电话,或及时给对方买个结婚礼物。

对我来说他的电脑很熟悉,婚后我每天都能看到克里斯多夫用它工作。当我最终打开他的电脑时,我突然感悟到,死亡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和意外。至少我的感受是,死亡代表生命的突然消失,总是留下很多未完成的事情。这一点从克里斯多夫的电脑上就能看出来,他的电脑桌面上杂乱地放着各种文件和文件夹,至少有上百个不重名的文件。有些文件命名奇怪,比如“他人的工作”“互联网”等——一般来说,我们会不假思索地用“账户”“文章”等一目了然的名称作为文件夹的名字——但是,有的文件夹,就像“垃圾桶”,我们根本不记得里面有什么内容,更不会想到某一天会有另外一个人又把它们翻出来。

最重要的是,这个善良、体贴的神父会原谅他的出轨行为,我知道这才是克里斯多夫圈出这则广告的真实原因。然而,他不需要真的给这个詹姆斯打电话,对他来说,只要看到这则广告上面明目张胆的信息就够了。这则广告说明了,出轨的人有很多,甚至还有更多人,想出轨却找不到渠道。看到这则广告,他就放心了,觉得自己有出轨的冲动完全正常,虽然这种冲动超越了快乐,变成了更可怕的罪恶。最后,他就像《红菱艳》里被迫跳舞的莫伊拉·希勒,走向不幸的命运,再也感受不到快乐和喜悦。

总之,他随身带了许多读物。他的手提箱里装满了书、杂志、笔记本和文件,看样子他准备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或许打算在本次旅途中完成他的书稿。当时我还没有打开过他的电脑,也没有看过他的文件和未出版的手稿,不过他的代理人、编辑和伊莎贝拉(当然,伊莎贝拉也参与其中)都委托我做这件事。一开始我对这个要求是拒绝的,因为我认为这好像是在偷窥克里斯多夫的内心世界,侵犯了死者的隐私。可是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克里斯多夫曾有过多少情人呢?我想起伊莎贝拉的那句话:“那家伙老是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家伙”。被我发现的有三个。考虑到我们的婚姻,我假装他只出过三次轨,出轨次数是有限的。可是,对于这样短暂的一段婚姻来说,三次出轨,而不是一次两次,难道不严重吗?但我心里清楚他肯定还有别的女人,说不定有很多个。“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了解我儿子,没有女人能管住他。”伊莎贝拉把克里斯多夫出轨的毛病看成绝症,怎么治疗都没用。

我在克里斯多夫的遗物里发现了一本过期的《伦敦书评》副本,是从那年的六月份开始收录的。这事并不奇怪,以前我们住的地方总是堆满各类过期刊物,常常连浴室里都放着一年前的期刊。那本他特别收藏的《伦敦书评》上刊登了几篇很有意思的文章,我猜克里斯多夫肯定都读过而且很喜欢,所以他把这本杂志带到了希腊,也可能在飞机上就翻看过。

然而,我作为妻子却没有治好他。在这一点上,我不想为自己辩驳。现在我才明白,伊莎贝拉悲痛时表现出来的冷漠,莫名其妙说的那些刻薄话到底在针对谁。她最后肯定会怪到我头上,现在她就在责怪我,只是她自己没发现而已。想到这些,我的心揪了起来。克里斯多夫死了,我却和另外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对他出轨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错,到头来,我才是那个抛弃他的人。

“infidelities”(出轨)的音译。

克里斯多夫曾有过多少情人呢?被我发现的有三个。考虑到我们的婚姻,我假装他只出过三次轨,出轨次数是有限的。可是,对于这样短暂的一段婚姻来说,三次出轨,而不是一次两次,难道不严重吗?但我心里清楚他肯定还有别的女人,说不定有很多个。

莫伊拉·希勒主演的歌舞电影,改编自安徒生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