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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和医院 Mama and the Hospital

“这——违——反——规——定!”护士拖长了声音,最后一次大声说道。

“我不是探访者,”妈妈很耐心地解释着,“我是她妈妈。”

妈妈站在那里一直看着过道。我不得不碰碰妈妈的手臂,提醒她内尔斯和我的存在。

“夫人,头二十四小时禁止探访。”

妈妈紧紧抓住我的手朝公交车站走去,回家的路上她一句话也没说。

“我知道这是一家好医院。现在,我可以去看她吗?”妈妈说。

克里斯蒂娜一直为我们热着午饭,但是妈妈只喝了两杯咖啡,她甚至连帽子都没脱。

“夫人,你的孩子正在得到我们最好的照顾。”那个护士不断地重复着。

“我们得想想办法。”妈妈焦虑地说,我们则静静地坐着。

接待处的护士又费了一番口舌,向妈妈解释医院的规定。

“他们明天会让你探望达格玛的,”内尔斯提醒妈妈,“他们是这么说的。”

妈妈看上去很迷茫,她对我和内尔斯说:“走,我们去找达格玛。”

“但是,如果今天我见不到达格玛,我怎么知道她一切都好啊?等你们爸爸下班回来,我怎么跟他说啊?”妈妈说。

约翰逊医生看了看手表,很有礼貌地抬了抬帽子,匆匆离开了医院。

她摇了摇头。“不,我今天必须要见到达格玛。”

妈妈似乎无法理解。她说:“我不会弄出声音的。”

她突然起身,从厨房的抽屉里拿出纸和绳子。她小心翼翼地把达格玛的小玩具娃娃包扎成一个精致的包裹,又把我们的一本大图画书也扎成一个包裹。我们不安地看着她。

“不用担心,护士们会好好照顾她的。你知道,头二十四小时是禁止探视的。病房需要保持安静,病人不可以被打扰。”

“是这样的,”她说,“我要快速走过医院的接待处。如果有人问我去哪里,我就说送包裹给达格玛。”

“但是她还那么小。”妈妈说,“她醒来会感到害怕的。”

※ ※ ※

约翰逊医生咳了两声说:“不好意思,这违反医院的规定。你可以明天去看她。”

妈妈从医院回来了,手里依然拿着包裹。我们知道她的计划没有成功。我们还知道她心烦意乱,因为她用挪威语和我们说话。

“我现在就去看她。”妈妈开心地说。

“差一点,我差一点就走上过道了。”妈妈有气无力地说。

妈妈颤抖着微微笑了笑,和医生握了两次手。

然后,她系上大围裙,装了满满一桶热肥皂水,开始擦洗厨房地板。

“达格玛的手术很顺利。”他告诉我们,“因为打了麻药,她现在睡着了。”

“你昨天已经擦过了。”克里斯蒂娜提醒妈妈。

见约翰逊医生急匆匆走上过道,妈妈立刻站了起来。

“而且地板一点也不脏。”我说。

我开始哭了起来,妈妈拍拍我的肩膀,给我讲起了故乡的故事。但是,不知怎么的,妈妈讲得没有平时好,总是落掉一些情节。

“该是准备晚饭的时候了。”内尔斯抗议道。

“约翰逊医生是位好医生,”妈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达格玛一定会没事的。”

“有时也不得不低头屈服。”妈妈莫名其妙地答道。

我和内尔斯以前从没来过医院。我们十分好奇地看着那些男男女女步履匆忙地进进出出。女的穿着蓝白色工作服,男的看上去都像是些重要人物,并且都拿着黑色的皮包。我们还看到打扫卫生的阿姨从电梯旁边的储藏室里拿出拖把、水桶,还有长柄扫帚。

妈妈那苍白的脸色再一次吓得我直想哭。

妈妈只好顺从地放开了达格玛的手,慢慢地走向接待处。他们给了她一些需要签字的文件,但是妈妈看都没看。她一直在朝过道张望。

妈妈几乎擦完了所有的地方,准备擦靠近后门的地板时,她突然站了起来,把地板刷递给克里斯蒂娜。“你继续把地板擦完。”

“医院规定你只能在这里等。”护士说得很坚决。

“凯特琳,你跟我走。”她让我去拿外套。

“她是我最小的女儿。”妈妈解释说。

“上哪儿去,妈妈?”

我们到了医院之后,两个护士就把达格玛放到了一张高高的台子上,然后推着她上了过道。妈妈也想一起跟过去。

“去医院。”妈妈一脸平静地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肯定能见到达格玛。”

“你真是太好了。”妈妈感激地说道,然后让内尔斯去拿了条毯子给达格玛裹上。由于爸爸还在上班,所以我和内尔斯陪妈妈一起去了医院。

※ ※ ※

“那就交给我吧。我保证达格玛会得到很好的治疗。我会亲自给她动手术的。”

我们走进医院,脚步非常轻,接待处的护士居然都没抬头。妈妈示意我坐在靠门的大椅子上。只见妈妈脱掉了帽子和外套,递给我拿着。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依然系着围裙。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电梯边的储藏室,拿出了一把湿拖把。她拖着地经过接待处,护士抬头看时,妈妈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妈妈看上去很担忧。“我,我还是不太明白。”

“地板真脏。”妈妈说。

“是的。在那里你可以付得起多少就付多少。”约翰逊医生解释道,“你的孩子将会得到和其他病人同样的照料。”

“是的,我很高兴他们终于决定要拖一下了。”那个护士答道。她很好奇地看着妈妈。“你工作到这么晚啊?”

“门诊医院?”

妈妈只是更加卖力地向前拖地,一步一步地在过道上越走越远。我一直看着妈妈,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个护士继续在一本大书上写着什么。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地攥着妈妈的帽子,有一边都被攥得变形了。

“那好吧,送她去门诊医院吧。”

过了好长时间,妈妈才回来。她两眼炯炯有神。

“不!”妈妈说,“不。我会付钱的。”

妈妈将拖把放回储藏室摆放整齐,穿戴好帽子和外套,拉起我的手,而那个护士一直在用惊讶的眼神盯着妈妈。我们正准备转身出门时,妈妈很有礼貌地向护士鞠了一躬,说:“非常感谢。”

医生看上去有些不安。“我在想应该去县医院。”他说。

出了门,妈妈对我说:“达格玛很好。不发烧了。我摸了她的额头。”

“我们去。”妈妈取出“小金库”,把钱全部倒在了厨房桌子上。她抬头看了看医生,满怀期望地问道:“这些够了吗?”

“妈妈,你见到她了?”

手术!妈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然啦。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我告诉了她医院的规定,说要到明天才能再去看她。”

“来不及了。”医生说,“你今天上午必须作出决定。对你女儿来说,只有立即动手术才有希望。”

“那明天之前你就不再去看她了吧?”我问。

“可以再等等吗?”妈妈问,“等我丈夫下班回来。”

“为什么还要去?那是违反医院规定的。再说,我已经亲眼看到她一切都好。现在爸爸就不会担心了。”妈妈说。

我看见妈妈的眼里顿生恐惧。

我使劲咽了咽口水。

“立即送医院!”他说,“必须马上动手术。”

“这是一家好医院。”妈妈开心地说。

约翰逊医生来看过之后,告诉妈妈说,达格玛必须去医院。

接着,妈妈不满地发出了啧啧的两声。“但是,那里的地板真脏!光用拖把是没用的。必须得用地板刷。”

妈妈竭尽所能想止住可怜的小达格玛的耳痛。她用加热过的橄榄油和大蒜,还有舒尔茨先生派人从药店送来的药给达格玛止痛,但是都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