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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马修坚持要做泡泡袖

圣诞节的早晨,大地是一片美丽的洁白。那年的十二月非常暖和,人们都盼望能有一个绿色的圣诞节,可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夜里轻轻地飘落下来,让亚芬里一下子变了个样。安妮透过结了霜的山墙窗快乐地朝外面望去。“闹鬼的森林”里的冷杉披上了轻软的银装,美丽极了;白桦和洋樱桃树被笼罩在一片珠白色中;耕过的田地里布满了雪坑;空气中也充满了一种令人激动的清新气息。安妮唱着歌跑下楼来,绿山墙中回荡起她的声音。

“那么,就是因为这个,两周来马修才这么神色诡秘、独自傻笑的啰,是不是?”马瑞拉口气有些生硬但还算宽容地说道,“我就知道他在忙着干蠢事。好了,我得说,我认为安妮并不需要新衣服。今年秋天,我已经给她做了三条既保暖又耐穿的裙子,再多的话那就是纯粹的浪费了。光是这袖子上用的布就足够做一件上衣了,这点我敢肯定。马修,你是在纵容安妮的虚荣心,她现在已经像孔雀般爱慕虚荣了。好了,我希望这下她能满意了。我知道,自从有了这些愚蠢的袖子,她就一直渴望能得到它们,虽然她只提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说过。这些泡泡袖越做越大,越做越可笑;现在大得简直就像气球。等到明年,那些穿泡泡袖的人进出门都得侧着身子走了。”

“圣诞快乐,马瑞拉!圣诞快乐,马修!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圣诞节,是不是?它一片洁白,真让我高兴。其他任何颜色的圣诞节看上去好像都不怎么真实,是不是?我不喜欢绿色的圣诞节。它们不是绿色的——它们只不过是难看的、褪了色的棕色和灰色。人们为什么叫它们绿色呢?哎呀——哎呀——马修,这是给我的吗?哦,马修!”

在接下去的两个星期内,马瑞拉知道马修肯定有什么心事,可她又猜不出是什么,直到圣诞节前夜,林德太太带来了那件新裙子,她才恍然大悟。尽管她似乎不太相信林德太太所做的圆滑解释:如果由马瑞拉来做裙子的话,马修担心安妮会过早地发现,所以她揽了这个活。

马修局促不安地从纸包中取出那条裙子,摊放开,同时用请求宽恕的目光望了望马瑞拉。马瑞拉装出一副轻蔑的神情往茶壶里倒水,但却用眼角的余光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个场面。

“能看到那个可怜的孩子穿上件得体的衣服,真让人由衷地高兴。马瑞拉给她穿的那些衣服真的很滑稽,就是这样,有好多次我都想直接给她指出来。不过我还是没开口,因为我看得出,马瑞拉不希望别人给她提建议,而且尽管她是个老姑娘,却自认为在培养孩子方面比我懂得多。不过,这种情况也总是存在的。养过孩子的人都知道这世界上可没有什么一成不变、适合所有儿童的速效教育法。可是那些从没带过孩子的人总以为那就像‘比例运算法则’一样简单容易——只要把你的三组数字按照顺序排列,便总会得到正确的结果。但是,用数学的脑袋来对待活生生的人是不行的,而这正是马瑞拉·卡思伯特的错误所在。我想马瑞拉让安妮穿成这样,是希望培养她的谦逊精神;可是,这好像更容易滋生孩子爱慕虚荣和不满的情绪。我敢肯定,这孩子一定觉察到了自己和别的女孩在穿着上的差别。但是,马修居然注意到了这一点!那个男人在昏睡了六十年后,终于醒过来了。”

安妮接过衣服,虔诚地默默注视着它。哦,它真漂亮——具有丝制光泽的、柔软、美丽的棕色艳光布;裙子上打满了精致的褶子和荷叶边;上衣按照最时髦的式样打了精美的横褶,领口上还镶了一圈薄纱般的蕾丝花边。可是这袖子——它们才是最值得夸耀的!长长的袖管,上面是两个被一道道褶边和丝制棕色蝴蝶结分开的漂亮的泡泡袖。

“泡泡袖?当然。这点你不必担心,马修。我会按最新的款式给她做的。”林德太太说。马修离开后,她又自言自语道:

“那是给你的圣诞节礼物,安妮。”马修害羞地说,“怎么啦——怎么啦——安妮,你不喜欢它吗?嗯——嗯。”

“嗯,太感谢你了,”马修说,“还有——还有——我不知道……不过我希望……我觉得现在人们做的袖子和从前不同了。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我——我希望能按新的式样做。”

因为安妮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泪水。

“帮你挑一件衣服送给安妮?我当然愿意。明天我要去卡莫迪,到时一定把这事办好。你心里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没有?好,那么我就按照我自己的眼光去选吧。我相信安妮最适合穿漂亮的深棕色,威廉·布莱尔商店新到了一批非常漂亮的丝棉绸。或许你也希望我替她做吧?因为如果由马瑞拉来做的话,安妮很可能会在圣诞节前听到风声,她就不会那么惊喜了。好,我来做。不,这一点也不麻烦。我喜欢干针线活。我会按照我侄女珍妮·吉利斯的尺寸给她做,因为她和安妮的身材长得一模一样。”

“喜欢它!哦,马修!”安妮将裙子搭在椅子上,握住双手。“马修,它简直美极了。哦,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瞧瞧这些袖子!哦,对我来说这简直就像是个幸福的梦。”

当马修开始仔细考虑这件事时,他认定必须得有个女人来应付这事。马瑞拉当然是不可能的。马修相信她定会立刻给他的计划泼上冷水。那剩下来的就只有林德太太了,因为在亚芬里的所有妇女中,马修只敢向她征求意见。于是,他上了林德太太家,那位好心的太太立刻将问题从这位苦恼不堪的男士手中接了过去。

“行了,行了,吃早饭吧。”马瑞拉打断道,“我必须告诉你,安妮,我认为你并不需要这条裙子;不过既然马修已经给你买了,那就好好保管它吧。林德太太还给你留下了一条束头发的丝带。是棕色的,和这裙子正好配得上。过来,坐下。”

“我——我想或许什么时候会用得上。”马修说着便溜之大吉了。

“真不知道我怎么还能吃得下早饭。”安妮欣喜若狂地说,“在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早饭显得太平常了。我宁可把这裙子好好看个够,让眼睛饱餐一顿。让我感到特别高兴的是,如今泡泡袖还是很时髦。如果在我还没来得及得到一件带泡泡袖的裙子前,它们就不流行了,我想我绝对受不了。那样的话,我永远都不会感到满足的,你看。林德太太能送我一条丝带,也是件非常美妙的事。我觉得我确实应该成为一个好女孩。在这种时候,我总是为自己不是一个模范学生而感到惭愧;不过我总是下决心在将来做个好学生。可是,不知怎么的,一旦遇到那些难以抵制的诱惑时,这些决定就很难贯彻执行了。不管怎么说,从这以后,我真的要加倍努力了。”

“红糖!”马瑞拉惊叫道,“你疯了吗,买这么多干什么?你知道除了给雇工煮汤和做黑水果蛋糕,我从来不用红糖。杰瑞已经走了,而我也已有很长时间不做蛋糕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好糖——粗糙,发黑,威廉·布莱尔一般是不会卖这种糖的。”

在这顿平淡的早餐结束时,穿着深红色长外套的戴安娜出现了,她那小小的身影穿过山谷中的白色木桥。安妮飞奔到斜坡下去迎接她。

马修驾车走到半途才恢复了原来的神智。这真是一段可怕的经历,不过这也是他自作自受,他想,谁让他离经叛道似的跑到一家陌生的商店去买东西的呢。到家后,他把耙子藏进了工具室,把红糖拿进去交给了马瑞拉。

“圣诞快乐,戴安娜!哦,这真是个美妙的圣诞节。我有件非常豪华的东西要给你看。马修送给了我这条最最漂亮的裙子,袖子是这样的。我简直想象不出比这更好看的了。”

“我要——我要二十磅。”马修说,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颗颗的汗珠。

“我也有件东西要给你,”戴安娜喘着粗气说,“这儿——这个盒子。约瑟芬姑奶奶派人给我们送来了一只大箱子,里面装了好多东西——这个是给你的。我原本打算昨天晚上就把它送过来的,可是直到天黑前它都没到,如今让我在夜色中穿过那片‘闹鬼的森林’,可真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

“那儿有一桶。”哈里斯小姐一边说,一边晃着手镯指给马修看,“我们只有这一种。”

戴安娜打开盒子朝里面望去。她首先看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送给安妮姑娘,祝圣诞快乐”;接着,她看到了一双非常精巧的儿童舞鞋,足尖部镶饰了一串珠子,系着缎带蝴蝶结和闪闪发光的鞋扣。

“哦——嗯——红糖。”马修轻声说。

“哦,”安妮说,“戴安娜,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白糖还是红糖?”哈里斯小姐耐心地问道。

“我认为这是天意。”戴安娜说,“从现在起,你就不用再借鲁比的舞鞋了,这真是上帝的恩赐,她的脚比你的大了两码呢,让仙女拖着鞋子走路,听上去太别扭了。乔西·派伊会很高兴的。告诉你,前天晚上彩排后,罗布·赖特是和格蒂·派伊一起回家的。你听说这事了吗?”

“嗯——如果你不觉得太麻烦的话——我想,嗯——那就是……我想看看——看看一些糖。”

那一天,亚芬里的所有学生都处于极度的兴奋中,因为他们要布置礼堂,而后举行最后一次的大规模彩排。

“哦,当然——当然——正如你说的。”可怜的马修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抓起耙子朝门口走去。走到门槛边,他才想起自己还没付钱呢,于是只好又可怜巴巴地返回。当哈里斯小姐给他找零钱时,他重新鼓足勇气,打算不顾一切地再做一次努力。

晚上举行的音乐会显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小小的礼堂里挤满了人。所有参加演出的人表现得都非常出色,而安妮则是这场音乐会上最耀眼的明星,就连对此深感嫉妒的乔西·派伊也不能否认。

“我们只有在春季才备有干草种,”她傲慢地解释道,“现在我们手头没有。”

“哦,这真是个辉煌的夜晚,是不是?”音乐会结束后,当安妮同戴安娜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她叹了口气说道。此时,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闪烁。

哈里斯小姐曾听别人把马修·卡思伯特称做怪人。现在,她断定他一定是疯了。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戴安娜实事求是地说道,“我猜我们一定挣到十块钱了。告诉你,艾伦太太会写一篇关于这次音乐会的报道,寄给夏洛特镇的报社。”

哈里斯小姐提着耙子回来了,她高兴地问道:“今晚还要买点别的什么东西吗,卡思伯特先生?”马修鼓足勇气回答道:“嗯,既然你这么建议,我不妨就拿……那就是——看看……买一些干草种吧。”

“噢,戴安娜,我们真的会看见我们的名字被印在上面吗?一想到这个,就让我浑身打颤。你的独唱表演很优美,戴安娜。当观众要求你再唱一曲时,我比你更感到自豪。我对自己说:‘这是我的知心好友得到的荣誉。’”

“我想我们还剩下一两把,”她说,“不过,它们摆在楼上的旧货储藏间里。我这就上去看看。”在她离去的间隙,马修收拾好自己零乱的心绪,打算再做一次努力。

“不过,你的朗诵赢得了全场的喝彩,安妮。那忧伤的一段非常非常的感人。”

哈里斯小姐似乎有些吃惊,她当然会感到吃惊,居然在十二月中旬还听见有人要买花园里用的耙子。

“哦,我当时紧张极了,戴安娜。当艾伦先生报我名字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那舞台的。我仿佛感到有一百万双眼睛正盯着我,把我看穿。在那可怕的一瞬间,我断定自己根本开不了口了。接着,我想起了我那漂亮的泡泡袖,于是便鼓起了勇气。我知道自己必须无愧于那双袖子,戴安娜。然后我就开始朗诵了,我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觉得自己就像只鹦鹉。谢天谢地,幸亏我在阁楼上练习了好多遍,否则的话,我根本无法顺利完成。我的呻吟准确吗?”

“你这儿有——有——有——嗯,比如说,花园里用的耙子?”马修结结巴巴地说。

“是的,很准确,你的呻吟很感人。”戴安娜坚定地说。

“今晚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卡思伯特先生?”露西拉·哈里斯小姐一边用双手拍打着柜台,一边轻快地讨好地问道。

“我坐下去的时候,看见老斯隆太太正在擦眼泪。我也能触动别人的心弦,真棒!能参加音乐会的演出真的是件非常浪漫的事,你说呢?哦,这实在是段令人难忘、值得回忆的经历。”

天哪!马修不知道塞缪尔在最近扩大营业范围的过程中也请了一名女店员。她其实是塞缪尔妻子的侄女,也是位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她梳着一个大大的高卷式发型,一对褐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令人陶醉。她穿着特别时髦的衣服,臂上戴着的几只手镯随着她双手的摆动而闪闪发光,叮叮当当作响。看见她站在那儿,马修心里一片慌乱,而那些手镯让他的头脑一下子就变得迷乱起来。

“男生们的对话表演也很成功,是不是?”戴安娜说,“吉尔伯特·布莱思演得出色极了。安妮,我真的觉得你对待吉尔的态度刻薄了些。等等,让我来告诉你。当仙女的那段对话结束,你跑下台时,有朵玫瑰花从你头发上掉了下来。我看到吉尔把它捡起来放进了他的胸袋里。好啦。你是个这么浪漫的人,我相信你会对此感到高兴的。”

经过一番慎重考虑,马修决定去塞缪尔·劳森家的商店,而不去威廉·布莱尔商店。其实,卡思伯特家的人总是到威廉·布莱尔商店买东西;对他们来说,这事简直就是同参加长老会和投保守党票一样事关良心。可是,威廉·布莱尔家的两个女儿经常在那儿接待顾客,而马修怕她俩怕得要死。只有在他明确知道自己要买什么并且可以把它指出来的时候,他才会设法和她们打交道。不过买衣服这类事情是需要详细说明和相互磋商的,所以马修觉得他一定得要个男人站在柜台后才行。因此,他愿意去劳森商店,在那儿塞缪尔或是他的儿子会接待他。

“对于我来说,那个人干什么都和我无关,”安妮傲气地说,“我根本不会在他身上浪费一分一秒的思考时间,戴安娜。”

第二天晚上,马修起程去卡莫迪买衣服,他下决心一定要克服最大的困难,买到衣服。他坚信这一定是次非常严峻的考验。有些东西马修买起来并不费力,而且也证实他不是个讨价还价的小气鬼,可是他知道,去买件女孩子穿的裙子,就只能任凭店主摆布了。

那天晚上,安妮上床睡觉后,马瑞拉和马修在厨房的火炉旁坐了一会儿,这是他们俩这二十年来第一次去参加音乐会。

当然,这一定是正确的。马瑞拉是最好的指导者,而且是由她在培养安妮成长。因此,她这么做也许有某种明智、神秘的动机。可是,让小孩子拥有一件漂亮的裙子,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害处——就像戴安娜经常穿的那种。马修决定要送给她一件,这当然不会被当做是多管闲事而遭到反对。再过两周就是圣诞节了。一件漂亮的新裙子刚好可以作为礼物。马修满意地舒了口气,放下他的烟斗便睡觉去了,而此时马瑞拉正在将所有的房门打开,给房子通通气。

“嗯,我觉得我们的安妮演得不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差。”马修自豪地说。

马修越想越觉得安妮的打扮从来就和别的女孩不一样——自她来到绿山墙后,她就从没穿过那样的衣服。马瑞拉总是让她穿单调暗色的裙子,而且款式全都一样。就算马修知道诸如服装的流行款式这类事的话,他也只不过会认为那就和他的穿着差不多。可是,他却坚信,安妮的袖子和其他女孩衣服上的袖子看上去完全不一样。他回想起晚上那些围在安妮身边的女孩——全都穿着绚烂多彩的红色、蓝色、粉色和白色胸衣。他搞不懂马瑞拉为什么总让她穿得这么朴素、单调。

“是的,她做得不错,”马瑞拉承认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马修。而且她看上去也真的挺好看的。我一直有些反对这个音乐会的计划,不过现在我认为它确实没什么真正的害处。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我为安妮感到骄傲,不过我并不打算这么对她说。”

那天晚上,他只好求助于烟斗来帮他考虑这个问题,这可让马瑞拉异常反感。经过两小时的吞云吐雾和苦思冥想后,马修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安妮和别的女孩穿得不一样!

“嗯,我也为她感到骄傲。她上楼前,我就这么对她说了。”马修说,“我们得考虑一下最近能为她做些什么,马瑞拉。我估计不久以后,除了亚芬里学校以外,她还会需要点别的。”

女孩们手拉着手,沿着那条长长的、结满坚冰的小路已经走得很远了,安妮也开始复习功课,但是这个问题仍旧在困扰着马修。他不能问马瑞拉,因为他感到,马瑞拉肯定会嗤之以鼻,而且会说她所发现的安妮与其他女孩的唯一差别就是,她们有时会闭上嘴,安静一会儿,而安妮却永远不能。马修觉得这可不会有多大的帮助。

“关于这一点,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马瑞拉说,“到三月份她才满十三岁。不过,今天晚上的事给了我很大的触动,让我感到她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林德太太把那条裙子做得长了点,这让安妮看上去显得特别高。她反应敏捷,学东西很快,我想过一段时间后送她去女王学院,这是我们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了。不过这事还得过一两年后才能商量。”

这十分钟对于马修来说,真是难熬。在十二月的一个寒冷、灰色的暮色中,他走进厨房,在木柴箱的边角上坐下来,脱掉他那双沉重的靴子,他不知道安妮和她的那帮同学正在客厅里排练“仙女皇后”。不一会儿,她们一边嬉笑着,一边快乐地聊着天相互簇拥着穿过厅堂,走进了厨房。马修一手拎着只靴子,一手捏着脱靴器,害羞地躲到了木柴箱的后面,所以她们没看见他。当她们戴上帽子,穿好外套,谈论着对话和音乐会的时候,马修羞涩地望着她们,这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十分钟。安妮站在她们中间,像她们一样充满了活力,眼睛熠熠发光。然而,马修突然意识到她和其他同学有点差异。而让马修感到担忧的是,这种差异是不应该存在的。比起其他同学来,她显得更加富有神采,双眸更大、更明亮,而五官也更加精致。就连生性腼腆、不善观察的马修也逐渐注意到了这些事。可是,让他感到不安的那点差异并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点。那么,它究竟存在于何处呢?

“嗯,经常想想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害处,”马修说,“这类事最好还是能够进行充分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