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吝啬鬼,就是指那种人。”
岛田很吝啬,妻子阿常比他更吝啬。
他回到自己家里以后,经常听到这样的指责。可是,他当时毫不在意地看着阿常坐在长火盆边给女仆盛酱汤。
就因为这个关系,小健三胆子大多了。他经常到办公的房间去,大家逗他玩。他一来劲,就去摆弄秘书用的砚匣子里的朱墨,或者是挥舞小刀的刀鞘,不停地干那种人所讨厌的淘气事。岛田却尽可能利用他的权势,袒护这个小暴君的所作所为。
“这么说来,女仆该有多么可怜啊!”健三自己家里的人发出了苦笑。
岛田的住处和管理所,本来就在一栋狭长的房子里,只是被分隔开来了,所以他无论上下班,都能图得不少的方便。他晴天不会挨尘土,雨天省得打伞。他沿着廊檐去上班,同样沿着廊檐回家来。
阿常总是把放饭菜的橱子锁起来,有时候,健三的生父来访,肯定是吃叫来的面条,她和健三也得跟着吃面条。即使是吃饭时间,也绝不会像平常那样端出饭菜来。当时,健三把这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事,等回到自己家里以后,看到三顿正餐之外,还加三次点心,他感到很奇怪。
岛田是这管理所的头头。他的位子设在从入口处径直往里走的最尽头。从那里直角拐弯,到能看见河的格子窗边,还有多少人?有几张桌子?健三确实记得没有人对他说过。
在花钱方面,夫妻俩对健三却显得很大方。外出的时候,让他穿着好料子的外褂;为了买绉绸衣服,还特意领着他到越后店去。到了越后店,坐下来挑选花色时,天快黑了,当店里的学徒们从两边把大门的挡雨板拉上时,小健三害怕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所谓管理所,类似现在的区政府。大家把矮桌子摆成一排,在那里办事。那时候,还不像今天这样广泛使用书桌和椅子,而是长时间盘腿坐在铺席上。传呼来的人,或者是自己主动前来的人,都把自己的木屐脱在堂屋里,恭恭敬敬地候在各自的桌子跟前。
他要来的玩具,当然任他摆弄,其中还有幻灯机。他经常在用纸粘成的幕上放映古装影子戏,让戴古代礼帽的人时而摇铃、时而迈腿,心里十分高兴。他买来一个新陀螺,为了经久耐用,所以浸泡在河边的泥沟里。可是泥沟里的水会从柴火堆的栏杆缝里流到河里去,他担心陀螺会因此流失,一天好几次从管理所钻进去,三番五次地拿起来看了又看。每次到河边去,他就用棍子去捅螃蟹爬进去的石墙缝的洞,螃蟹一爬出来,他就按住它的壳,抓上几只活的,装进袖兜里……
西洋人不知什么时候搬走了。等小健三突然想起来,再去一看,那间大房子已经变成管理所了。
总之,岛田夫妻虽说吝啬,但健三是从别人那里要来的唯一的儿子,所以反而得到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