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天前,来了一次稍强的地震,胆小的他连忙从檐下跑到了院子里。当他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没想到妻子当面指责他说:“你太不通情理了,只顾保住自己,就不管别人啦!”
妻子说出了这种满有信心的话。健三可是没有什么把握,他只知道妻子为了这孩子,晚上不知要醒来多少次;也很清楚妻子牺牲了紧要的睡眠,却从来没有不高兴过;他甚至弄不懂为什么母亲比父亲更加疼爱孩子。
妻子不满他为什么不先想到孩子的安危。健三是一时的慌乱而产生的行动,做梦也没有想到会遭到这样的批评,所以大为吃惊。
“往后你瞧着吧!”
“即使在那种时候,女人也会想到孩子吗?”
“也许不至于尽是这样吧,应该生得更像样一些嘛。”
“当然喽!”
“哪家的孩子刚出生都是这个样的嘛。”
健三感到自己多么不通情理。然而,眼下妻子抱着孩子,像把孩子据为己有,他反而对妻子冷眼相看,心想:“不懂道理的人,任你怎么开导,也是无济于事的。”
“真是生了个怪孩子呀!”健三说出了心里话。
过了一会,他的思维又展开得更大了,从现在延伸到了遥远的未来。“将来这孩子长大了,肯定要从你身边离去的。你也许认为即使离开了我,只要能与孩子融合在一起就够了,可这是错误的。走着瞧吧!”
新生儿的相貌还看不明显,头上一直没有长出像样的头发来。说句公道话,怎么看也像个怪物。
在书斋里冷静下来之后,他很快又产生了这种带科学色彩的感想。
“即使你不属于我,这孩子可是我的。”从她的态度就能清楚地看出这种想法来。
“芭蕉结了果实,其主干第二年就会枯萎,竹子也同样如此。在动物当中,为产子而生,或是因为会死而产子的,真不知有多少!人,虽说进展缓慢一些,但仍然要受与此相符的规律的限制。母亲既然一旦牺牲了自己的一切赋予孩子以生命,就必须牺牲其余的一切来保护孩子的生命。如果她是受天命而来到这人世间的,那么,作为报酬,独占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与其说这是故意而为,不如说是自然现象。”
她和那章鱼一般软瘫的肉块之间,既不存在理论的障碍,也没有隔着墙壁,她所接触到的完全是自己肉体的一部分。她为了把温暖的心倾注在新生儿的身上,毫不顾忌地嘴对嘴地亲吻那小生命。
他考虑了母亲的立场,也考虑了自己作父亲的立场。当他想到这与母亲的立场有什么不同时,又在心里对妻子说:“你有了孩子,真是幸福,而在享受这种幸福之前,你已经作出了很大的牺牲,往后不知还要付出多少牺牲,你现在还察觉不到。也许你是幸福的,但实际上你是很可怜的!”
妻子面对着丈夫,感情却不融洽,这时她不得已转过身去,看着睡在那边的孩子。她若有所思地随即把孩子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