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认为谁也不会盲目听从。丈夫也暗中认为妻子终归是不堪诱导的。夫妻之间打老早起就反复这么斗嘴。正因为是老问题,所以总得不到解决。健三厌烦似的,把磨损了的租借书往下一扔。
“因为你不想要人教嘛,你认为够有本事的了,既然如此,我就无能为力喽!”
“我并不是不让你看,随你的便吧!不过,还是不要用眼过度为好。”
“那么,你教教我也好嘛,别那么瞧不起人!”
妻子最喜爱缝纫,如果晚上睡不着,不管一个钟头还是两个钟头,总在油灯下细心地穿针走线。生头一个和第二个女儿时,凭着年轻姑娘那股劲,不需多长时间,就能缝好一件衣服,因此视力损害甚大。
然而,与想象相反,健三十分顽固。妻子也尽认死理,两人相互看不起。妻子干什么都想以自己的父亲为标准,动不动就对丈夫有反感。丈夫也因妻子不赏识自己而怀恨在心。顽固不化的健三竟毫不顾忌地把自己看不起妻子的态度公开显露出来。
“是啊,拿针有伤身体,看看书该不要紧吧,而且也不是连续不断地看。”
她嫁到健三家来之前,只接触过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弟弟,还有两三个出入官邸的男人。这些人的生活兴趣全与健三不同。她带着从这几个人身上得出来的对男性的抽象认识来到健三这里,发现自己的丈夫是另一种男人,与预料的完全相反。她认为应该确定哪一方是正确的,当然,她会把自己的父亲看作正确的男性代表。她想得很简单,确信自己的丈夫经过社会教育,往后一定会逐步变成自己父亲那种类型的人。
“可是,最好别等到眼睛看累了,否则,往后会作难的。”
她意识到自己和丈夫在各方面都存在隔阂,所以不想再说下去。
“什么呀,不要紧。”妻子还不到三十岁,不太懂得过分劳累的意思。她笑了笑,不再搭腔了。
“你认为没有意思,只要我认为有意思,不就行啦。”
“即使你不作难,我也会作难的。”
妻子感到丈夫像在嘲笑她文学水平低。
健三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自私的话。每当看到妻子不顾他的提醒时,他就总想说这种话。妻子把这看成是丈夫的又一种怪癖。
“这种书有意思吗?”他问妻子。
相反,他做笔记的字体却越来越小了。最初像苍蝇头那么大的字,慢慢地缩得只有蚂蚁那么大了。为什么非写那么小不可呢?他根本不考虑这些,只顾不停地移动那支钢笔。黄昏时节的窗下,阳光微弱,昏暗的油灯放出暗淡的光,可他只要有空,就不惜自己的视力。他只是提醒妻子,却不知告诫自己,而且不认为有什么矛盾。看起来,妻子好像也不在意。
妻子经常从租书店借来小说,躺在床上阅读,借以解闷。那马粪纸封面被弄脏了的书放在枕边,有时会引起健三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