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我是想过这回会死的。”
妻子听了丈夫半开玩笑的话，尽管对自己的生命感觉迟钝，但也会回想起当时确实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为什么？”
“那就随你的便喽！”
“不为什么，只是想想而已。”
“如果死了好，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死。”
不怕死，分娩时反而比一般人要轻松。预想和事实正好表里不一，对此，妻子却没有加以考虑。
“你不是说这回会死、这回会死吗？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你太大意啦！”
幸好就那样没有再发烧。产后算是顺利地过来了。妻子按常规在三周内注定该在床上度过。在这期间，健三常来到她枕边说说话。
“你才大意呢！”妻子高兴地看着躺在身旁的小宝宝的脸，又用手指去捅那小脸蛋，开始逗她玩。这小婴儿长着一张怪脸，可以说还不具备人体应有的眼睛和鼻子的模样。
健三说话很认真。妻子脸上露出一丝冷淡的微笑。
“正因为孩子小，所以生起来才显得轻松。”
“生孩子，是会时而发烧，时而退烧的吗？”
“往后会长大的！”
“是呀，可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发烧哩！”
健三想到了这小肉块将来会长成妻子现在这个样，这当然是遥远的未来的事。可是，只要中途命不该绝，这一天肯定就会到来。
“原来没有什么事啊！”
“一个人的命运真难安排呀！”
直到第二天，他还有这种感觉，但仍按往常的时间，一大早就出了门。下午回来时，才知道妻子的烧已经退了。
妻子认为丈夫的话太突然，不解其意。
“人家这么为她担心，可是……”
“你说什么？”
妻子没有答话。健三看来，妻子的脸上好像露着死了也不要紧的表情。
健三不得不在她面前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
“你还问怎么样，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吗？”
“你这是怎么啦？”
健三对此一无所知，但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念头：只要发烧，就可能很快变成产褥热。妻子相信母亲花钱请来的接生婆，所以反倒处之泰然。
“有什么怎么不怎么，事实如此，就这么说说呗！”
“怎么样？”
“真没意思。你以为尽说些人家不懂的话，心里就得意啦？”
“该不要紧吧。”
妻子撇开了丈夫，把自己身边的小宝宝抱过来。健三并没有显出厌烦的样子，又钻进书斋去了。
“有点烧。”接生婆说着把刻度柱中上升的水银甩了下去。这女人不大说话，为慎重起见，要不要请产科医生来看看，她连这种话都没有跟健三说，就独自走了。
在健三的心里，除了没有死成的妻子和健康的小宝宝之外，还想到了免职未成的哥哥，因气喘病行将丧命、却还活着的姐姐，在谋求新的职务、但尚未到手的岳父，还有岛田和阿常，另外还有自己与这些人之间那未竟的种种事情。
不久，妻子的腋下塞进了体温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