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十年来,我几乎没换过发型,即便如此,每过三五年还是会有一次这种情形。
下次自然会再光顾,蓦然回神,已自然疏远了原来惯用的那家美容院。
改去新的美容院,做完头发刚踏出店门,正巧与原先那家店替我做头发的美发师遇个正着。
倒也不是嫌弃了原先那一家。非做头发不可的日子偏碰上惯用的美容院公休,只好去别家店,连我自己都觉得换个感觉挺不错的。
她惊呼一声停下脚。
若是白萝卜或大葱还好,要是美容院,那就有点沉重了。
“看您气色这么好,真是太好了。”
在知名超市,一次就会买个三四千元,但在小超市每次只买一百元或一百二十元的东西。愧疚感多少也令我有点畏缩,上哪儿买菜应该是顾客的自由吧,犯不着为此卑微示人,虽然有点心痛,但我还是如此强装若无其事。外遇归来的人,正因心虚不免虚张声势的心情,也是在这种时候稍有体悟。
对方的开朗笑容似乎有点不自然。
若只是这样罪过还算小,问题是我有时还会拎着知名超市的袋子走进小超市。就在我忘记买三叶芹或生姜时。
“因为最近经常去旅行。”
我就像在新宿御苑的园游会承蒙天皇陛下赠言时(我没受过陛下邀请,所以不清楚),惊呼一声,呆立原地,嘴里喃喃地咕哝着语无伦次的招呼词,鞠躬时腰比平时弯得更低。外遇时的心情说不定就是这样吧?我这个没经验又不解风情的呆子,在这种地方好像忽然有点开窍了。
我也尽量开朗地笑着。
老板还向我如此打招呼。
“改天再去找你。”
“天气真好呢。”
我忍不住又露出软弱的一面。
尴尬的是,偏偏在这种时候,小超市的老板正在店门口收拾空纸箱。
改去新的美容院已有三年。有个重要的宴会,我想至少该做个头发,于是去美容院一看,说是什么员工旅行暂时公休。
拎着有名超市的纸袋时,我会刻意避免经过小超市门前,但有时心不在焉,脑袋与两脚各自为政,会不自觉地走到小超市门前。
于是我在时隔三年后又去了旧的美容院。
但是,五分钟路程之外的地方有家著名的大超市,我不时也会去那里买东西。买东西时,顺便也会把平时习惯在附近小超市买的白萝卜啦葱啦一并在有名的大超市购买。
所谓的心虚不敢上门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形。总觉得有点害羞,有点别扭。
我的日常用品都是在住处后面的小超市购买。美其名曰“超市”,其实不久之前还是蔬果杂货店,由于货色好,店里的人也诚恳周到,我大概两天就会去一次。
店内似乎也重新装潢过几次,变得很摩登。以前以生疏的动作洗发、帮忙递发夹的小学徒,现在已成了威风的大姐头。在洗发台躺平让人替我洗发时,不安的心情渐渐消失。三年前替我做头发的人,一边说“还是像以前一样吗”,一边摸我的头发。我觉得很像回到久违的家,有种安心感。可是想到这样对不起新的美容院的美发师,心里忍不住又有点刺痛。
诸如此类,忍不住多此一举地道歉。为了预防万一真的被误认为是扒手,不如先记住其中某一页的标题,借以证明自己已经看过一部分了,我忍不住这么胡思乱想。平时看似莽撞勇猛,原来这么胆小啊,照这样看来,我今后也没啥出息啊,认清我的前途后,不禁为之黯然。
长期外遇的丈夫,自小三那里回到大老婆身边时,大概就是这样吧?我一边这么暗想一边闭上眼。
“啊,这本是在车站买的。不好意思。”
自家明明有养猫狗,有时却忍不住抚摩外面的猫狗爱不释手。
要买另一本时,就说:
或许是因为不必负责照顾它一辈子,所以很轻松。觉得它很好玩、很可爱。比家里的好多了,甚至有点想把它带回家,但那当然只是一时兴起,若只是替它的肚子或耳后抓抓痒,讨好它一下,跟它嬉闹让它轻轻咬几下逗个开心倒是另当别论。过五分钟就忘记那种乐趣,可以拍拍屁股回家了,但是好好疼爱外面的猫狗一顿后,再看到家里迎接出来的猫,会有点愧疚,忍不住比平时多给它两三条它最爱的小鱼干。
把还没看过的周刊卷成一团,故意在入口的店员面前晃给对方看然后才进店。
人生似乎到处皆外遇。
这可不是你们店里的哟,是我在前一个地方买的──必须让店员认识到这点。说穿了,必须小心别让人家以为我是扒手。
女人在百货公司试穿不打算买的衣服也是一种外遇。
买到了一本,但想买的那一本已卖完。无奈之下只好去书店买那本,但这种场合,抱着已经买来的周刊去书店难免有种不自在。
更换泡面或洗洁精的牌子也是外遇。看电视时随手一转台,就以广告这种形式鼓励家庭主妇外遇。
我在车站的书报摊买周刊。
借由这种小外遇,女人在自己也没察觉的情况下排解每日生活的烦忧。这是迷你外遇。或许很多人就是因此避免了轰轰烈烈的真正外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