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王室深受国民尊敬之事早有耳闻,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夸张。诗丽吉王后是泰国女人的偶像,与王后相似的女人似乎就是美女。
的确是同样的发型。
抱怨也没用,我只好默默走出美容院。赶紧回自己的房间,把被发胶喷得硬邦邦的布袋头拆毁,重新来过。我怕被同行的友人发现,低头快速钻进电梯。
“可是夫人,这个发型和诗丽吉王后一样哟。”
电梯门要关闭时,忽有两名日本男人冲进来。是中年男人,好像正在商量买东西。买的不是物品,似乎是活人。换言之,是针对after dark——夜生活的价钱等方面进行露骨的情报交流。
我兴师问罪,美容师嫣然一笑说:
看样子,他们好像把我当成泰国女人,以为我听不懂日文。我觉得有点好笑,出电梯时,忍不住以日文说:“恕我先走一步。”
“我不是一再交代不要往上梳吗?”
想到当时两名男性的表情,我深深感叹当时年轻气盛不免有点同情,不过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我想说的是,美容院的女孩子一口咬定“像诗丽吉王后不是很好吗”的那种自信。能够对自己国家的代表象征理直气壮地感到骄傲,令我很羡慕。
红色布袋装正是我的衣裳,所以此人显然是我,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久以前,我喝醉后好像告诉别人我不想变成大人物。绝对不能让自己的面孔出现在邮票上。对方问我理由。“因为,被陌生人从背面舔口水,那样又恶心又痒,多讨厌啊。”
镜中出现的不是我,是个泰国女人。头发根根倒立,像布袋和尚一样露出额头,把头发向上梳得很高很高,肤色黝黑的泰国女人,身穿红色布袋洋装端坐。
据说我如此振振有词,不知天高地厚到此地步,简直成了漫画。
东南亚的人身材都很娇小,手脚尤其纤细。被那修长灵巧的指尖按摩头部,实在太舒服,不禁昏昏沉沉打起瞌睡。被对方摇晃,我才醒来。一看镜子,霎时怀疑眼花。
说来丢人,但也不尽然是鬼扯,英雄或伟人一概与我不搭调,所以我坚持不写会变成钞票或邮票或铜像的那种人的戏剧。我喜欢凡夫俗子的凡庸戏剧。那时我以为,只要能描写出满身缺点的男与女为了无聊琐事唠唠叨叨的情景就够了。可是,最近我深信绝对没问题的人,忽然变成了大人物。
镜中的影像左右颠倒,一张是普密蓬国王与诗丽吉王后的肖像照,另一张,好像是山野美容学校的毕业证书。
在我二十几岁担任电影杂志记者时有个男演员叫罗纳德·里根,此事我至今仍记得。
镜子上方,并排映出两个镜框。
他的前发像丸子般高高隆起,不知是用发蜡还是发油弄得油亮(不知何故,现在还是同样的发型),每次都是饰演主角的“好友”。
她骄傲地抬起下巴。
起先,他饰演女主角的男友,但女主角移情别恋,后来出现的男主角,枉费他送花邀舞却落得失恋被甩的下场。明明已被甩,当那对情侣碰上千钧一发的惊险场面时,他会率领骑兵队赶往某某城堡,是个善良的男三或男四。我记得曾经在画报页用过一两次此人的剧照。但是,那是因为我弄不到泰隆·鲍华和亚伦·赖德的好照片。他从未以彩色照片登场。
“我在山野美容学校念过书。”
此人唯一可取之处,想必是一次也没有饰演过阴险的角色,无论是杀人魔、卑鄙的叛徒,或者变态。我不记得曾经见过那样的罗纳德·里根。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去扮演那种人物,但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个性开朗快活。
她大大点头后,说道:
他成为加州州长的新闻,也因为加州本就是好莱坞所在地,因此我并未太惊讶,但他成为总统把我吓到了。若是查尔顿·赫斯顿我还能理解。
“知道了。”
“若以日本的演员来比喻,他像谁呢?”
美容师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泰国女孩。
说到这种话题时,有人回答:
那是在曼谷某饭店的美容室。冲进美容室时,我的外表相当糟糕。之前去柬埔寨参观吴哥窟,随即进入泰国,因此肤色黝黑,头发毛糙蓬乱。
“大概是叶山良二吧。”
说完,不免想起十五年前曾用破英文这么说过。
想想怪好笑的,众人忍俊不禁,叶山良二先生,请别生气。因为这表示再过二十年,您说不定也会成为日本的总理大臣。
我坐在美容院的镜子前。“不要把头发梳得往上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