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明白,我不该在月圆夜出来。我把这些断手放在一个用神秘护身符锁上的盒子里,把它们埋进土里,在回庇护所的路上,我觉得自己看见一个阴影从西翼巨大的窗户后滑过。我知道,我明白,庇护所里有人撞见了我的秘密。这就是为什么我等了好几天才画下这些手。我等着看会不会有人揭发我。可是,没人开口。于是,为了用神秘之水来洗刷我头脑内部的秘密,我画下了这七只手。为了让这七只手离开我的脑袋,我得把它们画给弗朗索瓦医生看。
我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我得承认,那七只断手已不在我这儿了。我想,摆脱这些手更理智些。更何况弗朗索瓦医生早就开始清洗我脑袋里战争的污垢。七只断手是暴怒,是复仇,是战争的疯狂。我不想再看到暴怒和战争的疯狂,就像上尉没法忍受在战壕里看到那七只断手一样。于是,我决定在一个合适的夜晚掩埋它们。按照安拉的真意,我等到了月圆夜,在月圆的晚上埋葬了这些手。我知道,我明白,我本不该在月圆夜埋葬这些手。我知道,我明白,我在庇护所西翼挖土掩埋手的时候,很可能会被人盯上。可是,我想,我得在月光下为无主之地受刑人的断手举行葬礼。我杀死了他们,月亮是共犯。月亮藏了起来,让他们看不见我。他们死在了黑暗的无主之地。他们值得享有一点亮光。
我的七只手开了口,它们向审判我的人招供了一切。按照安拉的真意,我知道,我明白,我的画揭发了我。弗朗索瓦医生看过这些手之后,不再像从前那样跟我微笑了。
在给弗朗索瓦医生的第三张画中,我画下了七只手。我画下这些手,是为了再看到它们真实的样子,就像我刚砍断它们时的样子。我很好奇,想看看光和影、纸和铅笔是如何复原它们的,看看它们能否像我母亲和马丹巴的头像一样活生生地再现在我眼前。结果超出了我的预期。按照安拉的真意,当我画下这些手的时候,我以为它们刚刚给枪上了油,上膛,退膛,又重新上膛,那是在无主之地受刑人的握枪的手,还没被我的砍刀从手腕上割下。我在弗朗索瓦小姐给我的大张白纸上一个个并排画下了这些手。我甚至还非常用心地勾出了手背上的汗毛,画出了黑指甲和手腕上的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