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猎杀档案(全10册) > 猎杀档案6 第三章 峥嵘岁月赤子情 侠骨丹心谱警魂

猎杀档案6 第三章 峥嵘岁月赤子情 侠骨丹心谱警魂

连云脸色有些尴尬,说自己和朋友在吃饭喝酒,当时打电话发现关机之后,以为是刘彩婷先回去睡觉了,也没怎么注意,后来和朋友一直喝到两点多,回到酒店才发现刘彩婷没有回去,这才有些慌了。

“那昨晚联系不上刘彩婷之后,你做了些什么?”

“什么时候回酒店的?”

司徒笑不置可否,搞不明白这好几万的和几百的穿在身上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三点,三点半左右吧。”连云并不确定。

连云还特意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告诉司徒笑,比如他这身西服,高仿的也就几百块,自己这件要好几万。

“喝了很多酒吗?”

司徒笑又问,刘彩婷平时的穿着打扮是不是就比较张扬。连云肯定了这一点,基本上刘彩婷出行时,一身上下管个上百万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现在高仿品非常多,其实也没那么危险。

连云说,主要是昨天中午和一个兄弟喝了不少,昨晚上又喝,确实有些记不清了。

刘彩婷平时带的是一款LV的限量版手袋,在连云的描述下,应该很大,像一个大布口袋,咖啡色,还是比较显眼的。

司徒笑又问:“昨晚见的是什么朋友,刘彩婷知不知道?”

司徒笑让连云仔细回想,刘彩婷走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带包带手机。连云想了想,又说应该带了,因为自己走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发现有那些东西,如果放在房间里,自己肯定应该能看到。

连云支吾着:“是一个网友,我们认识很久了,她,应该,也知道吧。”

“那肯定要带啊。”连云想了想,又不肯定道,“我……当时没注意,但是,出门怎么也会把自己的挎包带着吧?”

“网友?”司徒笑一下把握住了事情的关键,“是美女吧?”

“哦,这么说,她出门的时候是带了手机和自己的包的哦?”

连云承认了,是女网友。

刚出门自己还没怎么在意,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晚上八九点给她打电话,就已经关机无人接听了。

“你们开房了?”能让连云流连忘返,联系不上女朋友也不管的,当真只是喝酒喝到两点?

连云说,昨天刘彩婷走的时候他就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属于情侣之间的那种特殊的感觉,就是有点硌硬,整个人的情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

连云又是一阵挣扎,最终在司徒笑目光注视下,咬牙承认了。那名网友确实有几分姿色,自己又喝了不少酒,年轻人见面很谈得来,就出去了。

“我看你今天报案的时候情绪很激动,你是不是预感到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徒笑问明他那名网友的联系方式,和他们见面开房的地点,酒店已经到了。

连云告诉司徒笑,虽说是一起出来游玩,但是两人在这边都各有各的朋友,所以先和朋友聚会,两人是分开行动的,昨天中午两人有两场聚会,午饭之后自己先回酒店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三点多刘彩婷才回来,然后自己告诉彩婷,晚上自己有另一个聚会,彩婷说她也有,并且比自己要早,五点左右她先出门,自己六点左右出门的。

青山雅居酒店果然很有些不一般,进门就是挑高五层的宽敞大厅,并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宫殿式结构,而是在大厅里布置了小桥流水、假山竹林,明明是走进一栋建筑之中,可进门之后,却好像走进了清雅山间。

“你说你们昨天下午五点之后就没见过面了,为什么?”

司徒笑找到大堂经理询问昨晚连云回酒店的时间。

这就是传说中的渣男吧?司徒笑暗想,替连敬远老爷子感到惋惜。

这时候酒店值班人员已经换班,但一听说出了命案,酒店经理非常重视,一面调监控,一面打电话给估计已经睡下了的值班人员。

而据连云的描述,他和刘彩婷应该就已经发展到要不要结婚那一步了,司徒笑问起,连云说自己暂时还没考虑,至于刘彩婷怎么想的他不知道。

监控显示,连云是三点十七分回到的酒店,看起来有点步履不稳,但整个人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司徒笑听了完全愕然,忽然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不了九零后这种西式爱情婚恋观,他们应该是见面觉得相貌谈吐不错就发生关系,相处下来再决定要不要长期处下去,同居两三年甚至孩子都生了之后再决定适不适合结婚。

接着三点二十五分连云又跑到大堂来了,然后找值班人员在询问什么。

连云给司徒笑解释,反正大家又不是第一次,现在世界变化那么快,每个人都那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谈情说爱,他和刘彩婷两人在美国大学认识,都是中国人,聊了一下觉得还挺聊得来,当晚两人就睡一起了,然后两人感觉对方身份家世都还不错,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处得还不错,于是发展成长期同居关系,一年之后正式确立男女朋友关系。

据值班人员回忆,他是在问和他一起的女士有没有回来,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值班人员告诉他没有。

“嗯?”

看监控上连云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要动手打人,酒店保卫科长在一旁劝,值班人员也一直陪着好话,司徒笑皱眉看了连云一眼,连云被司徒笑收拾之后要老实多了,承认自己脾气不好。

“两年多。”

“走吧,去你房间看看。”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连云他们住的一个大床套房,有一间专门的会客室,有一个数平方米的大浴池,连云的一些衣物散乱的堆放在床上,还没到清洁时间。

“两年多。”

站在门口,司徒笑并不急于进去,而是思索起来。

“你们认识多久了?”

现在关键的问题,刘彩婷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他杀的话,凶手使用的何种手段,为何弃尸路边?如果是自杀,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自杀?

一路上,司徒笑向连云打听昨天的事,原本最有关系的人需要首先排除怀疑。

想到这儿,司徒笑看了连云一眼,这坏小子去见网友,然后调情开房,宿夜不归,这种事情他应该没少干吧?

西浦路正是从城内到酒店必经之路,只是为什么在半路就下车了呢?

那刘彩婷有刘唐名这么一个老爸做背景,那她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无法确定自杀还是他杀的情况下,司徒笑决定两条线都查一下。

青山雅居酒店,就建在西郊高档别墅区附近,集住宿、餐饮、会议中心、娱乐、购物为一体的综合性酒店,算是为了满足那些富人的待客需求。规格比许多城中四五星酒店还要高,号称超五星级酒店,纯奢华体验。

“干活,收集物证。”司徒笑通知同行的朱珠。

司徒笑立刻安排下去,让人联系刘彩婷家属,争取让他们同意尸检,他自己则带人去连云他们住的酒店,目前还没查清毒源是什么,有必要去酒店看一下。

6

这次是受到另一个朋友的邀请,给他们订好了酒店,连云想顺便过来看看爷爷,谁知道才第二天就出事了。

“你们在这里找什么?”连云一脸惴惴不安的表情。

身份确认,是刘彩婷,据连云说,他和刘彩婷是大学同学,都在美国亚历山大大学学工商管理专业,两个月前,刘彩婷的奶奶去世,连云就跟着刘彩婷回国来了,在天涯市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年轻人玩得很疯,想到马上就圣诞节放假了,两人就没打算回学校,一直在国内玩。

“找一切可疑的物品。”司徒笑答道。

连云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不见半点嚣张气焰,坐在地上哪儿也走不动了,司徒笑将他半架起来,厉呵道:“早点弄清死者身份,对我们破案很有帮助,如果是刘彩婷,你也不希望她死得不明不白吧!”

“你们,你们怀疑是我害死了彩婷?”

“正好,死者身份还没有确认,跟我们一起去认尸吧。”

“也可以这么说,我们要排除一切可疑因素,最终才能知道答案。”司徒笑在门口画了一道看不见的线,告诉连云和酒店工作人员,“不要妨碍我们工作,不要超过这道线。”

连云脸色煞白,一跤跌坐在地,满脸的惊恐愕然:“怎么会这样?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彩婷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是彩婷?”

朱珠在屋内左看右看,问道:“笑哥,我们找什么啊?”

直到最后,司徒笑说:“在她的右脚鞋内,脚跟处发现一条卡地亚定制镶钻脚链。”

司徒笑解释道:“虽然还没有经过法医肯定死亡原因,但初步判断为中毒而死,那么,在搜查房间时我们主要注意那些有可能是毒源的物品,包括进嘴的、贴身的、食物、饮料、杯子、烟酒茶,等等;还有不会进嘴,但可以使人中毒的东西,有异味的,颜色异常的,都在可疑范围之内。”

“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不可能……”连云听到消息,整个人都出神了,司徒笑每说一个特征,他就接一句不可能。

收集物证的工作刚开始,就接到了章明打来的电话,发给出租车公司的死者信息起作用了,有一名出租车司机,听到公司广播描述之后,回忆起他曾经载过这名女子,并且准确说出了是在西浦路半道上下车的。

妈的,麻烦大了!司徒笑皱起眉头:“今天早上,我们接到一起群众报案,西浦路发现一具女尸,没有有效身份证明信息,经我们现场查看,年龄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六五……”

司徒笑问卢小天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了。

连云想了想,赶紧点头:“是,是是,你们找到她了?”

章明说到了卢小天家里,卢小天上班去了,是个快递员,东奔西走的,只有一个病重的老父亲在家里,连开门都不方便,看他家庭条件挺差的,自己一时找不到人,就先回了警局。

这种人的女儿要是失踪了,那麻烦可想而知,司徒笑琢磨着要不要让勇哥来接手,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那连云:“你说刘彩婷有一米六五?她是不是脸颊瘦瘦的,这个位置有一颗小痣?”司徒笑指着自己眉角稍低一点的位置。

司徒笑让章明马上联系那名司机进行调查,接着又给刘一凡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他能不能确定死者的死因。

而且过去听五六组的同事说起,这人并没完全和黑道断开联系,只不过隐藏得更深罢了。

小刘说暂时不行,但是从死者唾液中提取到了一种高效消毒剂的成分,那种消毒剂家庭用得少,一般是大型酒店清洁消毒使用的。

听说后来在天涯市工商联当了个副主席,此人名下的产业覆盖很广,虽说是靠娱乐业起家,如今却是覆盖房地产、能源、民间借贷、矿产、旅游、食品等多个领域的集团公司。他在天涯市的地位或许比不上赵卫国在海角市的地位,但最少也是伍文斌这一级的人物。

而在司徒笑收集到的几件证物上,其中一个饮料瓶子里,意外提取到类似物质,小刘正在重点检查那个饮料瓶子,如果上面发现了刘彩婷的生物特征,基本就可以确定她死前服用的这种饮料里面,掺入了大量消毒液成分。

不过司徒笑深信,此人的暴利产业,来得不是那么干净,他发家致富比倒爷都快,中间有极大的猫腻,只是找不到证据而已,后来又主要在天涯发展,不属于海角市管辖。

“消毒液?服用后可能致死吗?”

司徒笑一听头就大了,恰恰这人他也认识,这也是个大麻烦,刘唐名的真实身份,应该是黑道漂白,当年他和万平良有生意上的来往,利润可观,发展迅猛,就是这样发的家,但万平良黑恶团伙被彻底打掉之后,查来查去,查不出刘唐名的生意有什么非法项目,只能作罢。

小刘回答,是有可能致死的,但具体死因不做尸检,不能确定。

那连云一时摸不透司徒笑的底细,但见对方不怕自己,又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威胁手段,只能服软,但又不甘心,嚷嚷道:“彩婷她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她爸爸是刘唐名,广州的刘唐名!”

挂掉电话,司徒笑重点搜查了洗漱卫生间,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在酒店一个角落里,发现极少的白色粉末,看起来很像某种杀虫剂残留,司徒笑用指纹采集薄膜贴在上面,轻轻粘住那些许粉末,将其放入物证袋。

李开然给张子成翻了个白眼,你这家伙的消息到底有没有个准?

他注意到酒店提供的免费饮料少了一瓶,询问之后,是连云昨天出门时拿去喝掉了。

李开然一脸佩服,笑哥居然连这种人物也认识,真是深藏不露啊,这时候张子成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是副司令,但是已经退了,要不就是参谋长。”

采集了部分证物之后,司徒笑顺便调看封存了连云他们从入住酒店起到现在为止的监控视频,留作证据,然后警局传来消息,死者家属接到通知后已经直接赶到了海角市。

李开然两眼一鼓,只听司徒笑又道:“别说是你,就算你爷爷站在我面前,这样对我说话,我一样不买他的账。”

司徒笑让朱珠留下调查一下酒店工作人员,自己返回警局,连云跟着他回去。

张子成想了片刻,低声回应:“好像是军区司令。”

抵达警局,司徒笑看到的家属却不是刘唐名,而是另一位刘家人,刘彩婷的三堂叔刘明礼,很早之前就跟着刘唐名打天下了,也是司徒笑当年见过的。

李开然小声问道:“连敬远是谁啊?”

“司徒!”刘明礼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司徒笑,略有惊讶,不过似乎很快又恍然了,朝司徒笑点点头,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些难以言明的东西。

连云顿时省悟过来,自己若是受了欺负,爷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如果自己给家里丢了脸,那爷爷真有可能打断自己的腿,同时他也没想到,这个警局的领导居然认识自己的爷爷,而且好像不是一般的关系,冷汗顿时涔涔而下。

确认了死者身份之后,刘明礼到了笔录室做笔录。

“这一巴掌是替你爷爷打的,要让你爷爷连敬远知道,你小子在外面说话办事就这副嚣张模样,他不打断你的腿!”

在刘明礼的讲述下,刘彩婷这丫头,从小就叛逆,和她父亲一样强势,刘唐名的关注重点是他的事业和两个大儿子,所以和姑娘的感情说不上太深厚,在一起时经常吵架。

孰料,听得那青年略有傲色地自报家门之后,司徒笑反而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将那青年直接打蒙了,我都说了自己的名字,他还敢打我!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才将刘彩婷送到美国去读书,可以说在这次她奶奶死之前,父女两有差不多一年没交流过了,基本上有什么想法或事情,都是这位三堂叔居中传达。

那叫连云的青年虎地一眼瞪了过去,竟然带出某种久居上位的气质。李开然一愣,暗自吃了一惊,不禁开始思索,到底哪位要人姓连的。

司徒笑算是听明白了,问起刘彩婷这人的成长环境和性格特征。

李开然接口道:“少了一个港字吧?”

环境自然不是很好,初中就逃课和一些男生厮混在一起,抽烟,酗酒,打架,赌钱,什么都来。高中的时候吧,稍微懂事了些,她三叔估计还是那次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的堕胎给她造成了一定影响,后来整个人生观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叫刘彩婷,今年22岁,身高一米六五,昨天下午五点之后和我失去联系的。”一提到女朋友三个字,那青年还是能分清重点的,似乎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叫连云。”

司徒笑看了看在笔录室外观望的连云,这些经历,估计这小子不知道吧?

“不管你是谁,你这种态度对找回你女朋友有帮助吗?”这种人司徒笑见得多了,中国人口多得很,什么样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都有。

司徒笑向刘彩婷三叔做工作,让他们同意尸检明确死因,她三叔不敢拿主意,打电话回去问刘唐名。

“你敢!你敢……”那青年疼得知道厉害了,嘴上放着狠话,却再也不敢拿手指司徒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边传来信息:查到底!

司徒笑手一松:“有话好好说,这里不是你家。”

毕竟是亲生女儿,刘明礼说这次出来,刘唐名只说了一句话:“那是我女儿。”

“啊……啊……”司徒笑平静地述说,伴随着是那个青年雪雪呼痛。

同意了就好,在司徒笑看来,只要刘唐名不用一些非法手段干扰司法公正,那都算在可控范围内。

司徒笑顺势就将那根指头拗过来,那小青年立刻痛得大叫,司徒笑平淡地告诉他:“我的手一用力,你的这根指头就会断掉,就算再接回去,也会永久性丧失百分之三十的功能。”

司徒笑问起刘彩婷和连云的事情,刘明礼倒是知道的,说两人在一起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因为这个侄女以前的历史不是太好,所以家里人不会怎么管她,这次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时间,他们还挺惊奇的,估计这一次是玩真的了。

这个年轻人习惯性地又伸出手指来指着司徒笑:“老子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啊——”

“那么根据你们的观察,他们两人的感情还不错哦?”

这哪家来的没教养的孩子啊?就算自己的直系上司英姐也不会这样说话啊,司徒笑用看小屁孩的眼神看着这个年轻人。

刘明礼表示确实不错,问及是否知道连云的身份背景时,刘明礼摇摇头,说:“以前三教九流的男孩交过不少,为此吵过、闹过,什么绝食、断绝关系、服毒,什么招都用过,她老爸早就不管她的破事了。”

一直在叫嚣的青年转过身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板寸头,无框眼镜,一身纯白的阿玛尼休闲西服,看起来还像蛮斯文的知识分子,可是一张口说话就不对味了:“你是这个警局的负责人?我女朋友刘彩婷失踪了,我限你两小时之内给我把人找到!”

“服毒?她以前就服毒自杀过?”

司徒笑带着朱珠推门而入,李开然立刻制止了快要发飙的青年:“喏,我们领导回来了,你有什么事情和他说。”

“那倒不是,只是想吓唬她老爸,让他别管她的事儿吧,并非真的毒药。”

“我警告你啊,不要拿手指在这里指来指去的啊!这里是警察局,你以为是什么地方!”声色俱厉的是张子成,看样子和他李开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那她的社会关系和生命安危,她老爸总不会也不管不顾吧?”

“我管你们那么多,你们要是不把领导叫出来,我马上打电话叫人,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后果由你们负责。”里面传来敲桌子邦邦邦的声音。

“这些事情一般是我在处理,但是去美国之后,她基本上和社会上那些人已经断了往来,我说过,高中之后,她变化挺大的。”

“我说小兄弟,走失了呢报警是对的,派出所有同志专门负责登记备案,如果符合标准,可以申报网上失踪人口,但是你在我们局里大闹就不对了,都跟你说了我们领导已经出去办案了……”正是老油条李开然的声音。

“知道了。”

5

“那她的生活费用来源?”

这哥们儿挺冲啊,上次伍文俊来也没这么嚣张。

“哦,你是说她比较奢侈?虽说她老爸和她关系不怎么好,但是还是在她二十岁的时候给她分了公司的股权,毕竟是她去世的妈妈给她留下的,后来她二哥花了大价钱将这笔股权吃进了,所以她在美国应该还算过的富足吧。”

“叫你们领导出来,我告诉你们,十分钟内,还看不到人,我叫人平了你们公安局!”

司徒笑问完刘明礼,那个出租车师傅还等着,虽然章明做了简单笔录,司徒笑还是要自己再问一遍。

回到警局,司徒笑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声吵闹,心中一愣,居然吵到重案组来了,什么人那么大胆子。

这名中年男子名叫付岩,42岁,开了十多年出租的老师傅了,面方而唇厚,看上去就很忠厚老实,戴个鸭舌帽,穿着灰夹克,说话声音低沉,语速较慢。

“知道了笑哥。”

他是昨晚十一点左右在丽清酒吧接到的死者,然后回青山雅居酒店,路上那么女士突然嚷嚷要下车,付师傅见她喝多了,以为她要吐,就停车,结果她就这么走了,付岩师傅没办法,结束了载客,自己开走了。因为是昨晚最后一个客人,后来交给夜班倒班的师傅前都没拉到客人,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他想了想,叫过一名片警,跟他叮嘱了几句,最后友好地拍拍对方的肩:“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的车上有行车记录仪,章明已经将储存卡里记录的信息全都拷贝下来了,现在独自去了丽清酒吧寻找证物证人。

尸体已经装袋,四周也拉起了警戒线,司徒笑道:“朱珠和我回警局,剩下的线索要慢慢查。”

“她当时是个什么状态?”司徒笑详细询问当时刘彩婷的情况。

“明白。”

“就是,喝多了酒呗,上了车也不怎么说话,感觉一路都在睡。”

“一件一件来,不急,这样,章明你带个警察,去卢小天家看看他回去没有,死者一根脚链都值几十万,说不定她身上还有其余值钱的东西,我怀疑卢小天想私下藏起来,你询问的重点就围绕着这个问题问,明白吗?”

“当时她手里有没有拿包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我们要不要去他家住址查?”

“这个……我还真没留意,应该是,没有吧?她喝多了,一路扶着我的车上来的,若是手里拿着东西我应该比较担心会划到我的车。”

“我怀疑他藏了某些东西,有可能是破案的线索。”

“她一个人出来的?什么都没拿?她上车就直接说去青山雅居酒店吗?”

“打不通,关机了,啊,刚才做笔录的时候他好像就在说,手机马上就没电了,可能会关机。怎么了,笑哥?”

“不,她没说,我问她是不是去青山雅居酒店,她说是。”

“打他电话。”

“你问她?”

“有。要叫他回来吗?”

“哎呀,她用的打车软件啦。”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什么东西?”

“就在你捡烟头的时候。”

付师傅告诉司徒笑,是新兴的一种打车软件,在白领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尝试了,人家在出租车上做推广,就是用手机先输入你要到哪儿去,师傅接到单子就过来接你,然后拿出手机给司徒笑演示了一遍,并且告诉司徒笑:“人家老外搞这个东西都搞了好多年了,而且人家全是私家车可就可以接客,那些私车服务比出租车还好,还要给你准备零食,饮料什么的,上下开车门,那待遇真是……”

“什么时候走的?”

“如果是用这个软件打车的话,那她当时就应该拿着手机的才对。”

“他已经走了。”章明回答。

“这个,应该是吧,毕竟找人的时候要电话联系的,不过上车之后我没留意,她坐的后排。”

“卢小天!卢小天呢?”

“那你找到人之前联系了吗?”

等等,这个隐藏起来的脚链如果价值几十万的话,那死者身上的其余的东西也可能价值不菲,司徒笑注意到,这名死者身上可没有任何饰品,什么手表戒指,连手机都没有。司徒笑一怔,他知道刚开始询问卢小天时那种不尽不实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那倒没有,她直接说了丽清酒吧嘛,我就停在酒吧门口,然后她就上车了,我就问她是不是去那里的嘛,她说是,那就是咯。”

章明摇头道:“没有消息,我问了三家出租车公司,都没收到类似女包的失物,连个手机都没有。”

“那通话记录还在你手机上吧?”

司徒笑叹息,是因为他知道,普通人遇害,那么为情自杀或是劫杀或是对边缘弱势人的抹杀,总之不会太复杂,但是如果死者有身份又有地位,那么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原因都要复杂得多,而且办案过程中,说不定还会受到各方面的干扰,要是像赵卫国那个级别的,一般的小刑警你连主审的资格都没有。

“我看一下。”付岩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指给司徒笑看,“是这个。”

司徒笑宽慰道:“是的,我不是为这个叹气,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章明,有消息吗?”

是刘彩婷的手机号码没错,只是连云说他拨打的时候关机,到底是关机还是不接电话,至少打车的时候是开着机的。不过尸体上没有发现手机,手机去哪儿了呢?

司徒笑叹气,朱珠不满道:“笑哥,你那是什么表情嘛,这可是重要线索耶,我们直接查高档珠宝就能查出是谁定制了它呀,死者身份一下就明确了嘛。”

“那,她使用手机和你联系,这款软件上会不会显示记录?”

“卡地亚的高档定制镶钻脚链欸,起码也值几十万啊!”

“有吧?我还不是很会弄这个东西,也是刚装上不久。”付岩开始摆弄打车软件,但是弄了半天也没找到记录在哪里。

见司徒笑盯着,朱珠邀功似的从女子鞋跟处牵出一根脚链:“笑哥,看到这是什么了吗?当当!”

“我们海角市现在装这个的出租车多不多?”司徒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付岩。

司徒笑返回现场,却听到朱珠一声惊呼:“哇喔,我居然看走眼了,这个女的绝对不是鸡!”

付岩摇头:“这玩意儿我都不想装的,正好人家宣传搞活动,我抽到一个奖,才装上试试,基本上还是用手招呼打车的人多,用这个的少。”

直道高跟鞋印彻底从草地上消失,司徒笑才带着他的成果返回。

“那么,在车上时,除了睡觉之外,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异常举止?”

物证太多,以至于物证袋都有些不够用了。

“没有啊,感觉一直都在睡,就是在那路上突然醒了,然后叫停车,她就下车走了,我还等了她一会儿。”

十来分钟后,司徒笑的成果如下:废报纸半截,某房地产公司宣传海报小半张,卫生纸团三个,空饮料瓶两个,烟盒三个,香烟滤嘴七个……

“除了醉酒,还有没有比如胡言乱语,又哭又笑,或是别的什么。”

司徒笑立刻决定,一直找,找到找不到为止,并且将沿途发现的可疑物体统统收集起来。

“没有,真没有,一直在睡,若是像警官你说的那样,我肯定知道。”

看起来她并不是被直接扔在这里的,而且独自走了好长一截,如果是处于迷幻状态下的话……

这时候,物证传来消息,那个装有消毒剂的饮料瓶上提取到一枚完整指纹,经对比确定是刘彩婷的,也就是说,他们可能已经确定导致刘彩婷死亡的毒源了。

黑道中确实有这一类犯罪方式,给那些不听话的卖淫女注射毒药或迷幻剂,将她扔到车流密集、视线不好的高速路上,或是没有护栏的河边,大多数情况下会被撞死或掉入河里淹死,由于是边缘弱势群体,死后连个认领尸体的亲属都找不到,不少被当作意外事故来处理。

饮料,司徒笑立刻询问付岩,刘彩婷上车时,有没有带着饮料。

司徒笑追出五十米开外,心里疑惑愈发强烈,看起来这名女子独自一人走了很长一截啊,难道真如小刘所说,被人灌了迷幻剂然后独自遗弃在河边?

付岩回忆半天,应该是没有的,而且记不清的话,行车记录仪上肯定有影像。

一个,这里一个,这里又一个,这里拐了一下,鞋帮上有泥,最后几步步履蹒跚,这里有……

司徒笑马上带着付岩调看行车记录仪的影像。

由于鞋跟过半没入土中,这些坑差不多有硬币大小,还是比较容易找到的。

最后一段保存视频,付岩指着画面道:“你看,就是她。”

他注意到,死者穿的高跟鞋,从泥土痕迹看,至少三分之二插入松软的草地里,或许循着这些鞋跟踏出的坑,能找到一些线索?

只见出租车已经慢下来了,车头位置有个穿裙子的女人正招呼着停车,从视频上看,确实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而且整个人的意识状态,仅处于保持站立不倒而已。

司徒笑没有马上下结论,开始观察周围环境,直觉告诉他,这起案件有些诡异,还没正式开始调查,就出现了多种可能性,不能确定方向的案件就是一团乱麻,不能理出头绪来的话,侦办工作事倍功半。

行车记录仪的分辨率并不是很高,司徒笑找来王克生,经过什么降噪、减锐等一系列的清晰化处理后,大致能看清刘彩婷的面部特征和一些衣着细微处。

小刘道:“也不一定是毒药,也可能是迷幻剂之类的东西。”

很显然,这个时候她什么都没拿,她穿的服饰也不像能装下哪怕小小的一个手机。

“我知道,当有人不愿张嘴时,用力掐住两端,让她开口。”司徒笑打断小刘,重新审视起来,一开始,他和章明的看法是一致的,这不像抢劫,更像情绪失控后服毒自杀,可是这两道若隐若现的掐痕,又将嫌疑整个儿调换过来了,她是被人灌毒杀死的?

那这时候死者手里并没有饮料瓶,那么毒源是她在下车后才获得的?会不会是下车后遇到什么人,然后给她灌下了那瓶有消毒剂的饮料……司徒笑想到了死者面颊那两道隐约不可见的掐痕!

司徒笑定睛一看,果然,面颊两边有微弱的青紫色,很像两根手指,小刘道:“这种掐痕,应该是……”

“她下车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什么人?”

小刘轻轻捏住死者下颌,翻来覆去地看,皱眉道:“这是掐痕。”

付岩认真想了一下:“没有,你可以看记录仪啊。”

“怎么?有什么发现?”

司徒笑快进至停车的地方,在西浦路某个路段,突然车内声音传来:“哇呕,师傅,快停车,停一下,我要下车。”

“哪里,风哥真是太抬爱了,这是我们本职工作,我会认真干的。嗯?”

“她是想吐吗?”

“好的,高风说,他现在在医院里,以后检验什么的,就靠你了。说你能力很强啊,要多支持我们的工作哦。”

“感觉像。我也是怕她吐在我车上。”

小刘用拭子采样,放在鼻下微微扇动:“奇怪,不像是致命性毒物,看来得带回实验室才能检测出来。”

后面传来付岩的声音:“妹妹,莫吐我车上哦。”接着是刹车声,开车门的声音,嗒嗒嗒的离去声,以及付岩在旁边喊:“嘿,姑娘,还才开一半呢,你要去哪里啊?你还走不走啊?喂,你去哪儿啊?给个话啊?嘀嘀——”

“能不能分辨出是什么毒物?”司徒笑问道。

“她是朝反方向走的吗?”

刘一凡赶到,打开工具箱,立刻开始采样,戴着手套一摸尸僵尸温,再用仪器一探测,立刻道:“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昨晚十二点到凌晨一点间。”他知道司徒长官是个急性子,风哥每一次都会将现场获得的第一手资料马上告诉笑哥。

“是啊,我看她没回头的意思,喊了两遍,她越走越远,我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开走的。”

司徒笑打了个响指,示意章明去办。

后面记录仪上确实有一段行车画面没动,然后画面里传来付岩和其余出租车司机用对讲机对话,天南海北地吹牛,也说了自己的糗事,其余司机都劝他别等了。过了一会儿,他开车走了。

“车上或是酒吧!”章明一下反应过来,“我马上联系出租车运营公司失物招领处,如果那个师傅不是太坏,说不定现在已经将失物上缴了。”

司徒笑仔细看了看停车的周边环境,又倒回去看车驶过路标后的行驶时间,决定按图索骥,让付师傅带自己去昨晚刘彩婷下车的准确地点。

“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刚才朱珠有提到,为什么判断她被劫杀,因为她的随身携带物没有,所以我们也无法确认她的身份,如果是完全醉酒状态,那么她的随身携带物很有可能遗落在……”

付师傅露出为难的神色:“你看,我这今天一天没出工了,每个月的份子钱公司可是一分都不会少啊,那这个,有没有什么奖励?”

章明整理了一下思路:“首先查明死者身份,发死者协查通告,她应该是乘坐出租车一类的交通工具,找到开车师傅,就能反向追查回去,如果是情感上出现了问题,女性死者一般会有较多的情绪反应,诸如写日记啊,和朋友交流时言行举止异常啊,如果能确认死者身份,那么走访周边,以及死者自杀用的毒物来源,或许就能确定本案了,这是我觉得可行的侦破思路。”

司徒笑看了看低眉愁苦的出租车师傅,知道这个行当辛苦,便自己抽出三百块,拿给付师傅:“当我坐你的车跑这一趟。”

司徒笑认可的点点头,继续问:“那么,按照你的想法,我们的侦破工作应该怎么进行?”

付师傅有些不知所措:“不,不用这么多,要不打表?”

司徒笑示意章明接着说。章明道:“她不是被扔下车的,她的脚跟上沾着泥,她在附近走了一段距离,衣服上没有什么泥,她是走到这里倒下的,我个人倾向于,或许是情感上出现了问题,大量饮酒后打算来这里投河自杀,自杀前已经服下了毒药,还没走到河边,就毒发身亡了。”

司徒笑道:“耽误了你这半天时间,只怕不止跑这么多吧。走吧。”

“对呀对呀!”朱珠接口道,“当然是把她绑到车里,给她下药,逼她说出银行卡密码什么的,看她不行了,就把她扔到这里!”她为自己的天才想法兴奋不已,司徒笑瞪了她一眼才悻悻收声。

连云也跟着要一起,他也想知道,自己的女友最后为什么会在半道上下车。

章明斟酌了一番,小心开口道:“首先我肯定朱珠的一点判断,死者死前有醉酒,我还能闻到酒气。然后呢,死者是搭乘交通工具抵达这里的,这里距离市中心有二十公里左右,单靠腿走路是不太可能走到这个地方的。”

车停下,司徒笑跨出车门,只见车道内侧是靠山的,山坡上立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一个叫骊山别墅的楼盘做着大型广告,放眼朝外侧望去,只能看到宽阔的镇江,路边的斜坡草地和绿道都在视线之下,是看不见的。

“章明,到你了。”司徒笑抬头看看远处,法医小刘他们赶到了。

这里什么鬼都没有,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

“呃,这个……”

司徒笑取出手机,他用手机照下了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截图,再对照看了一下,没错,是这里,不过当时是晚上,车窗外有星星闪闪的灯光。

司徒笑站起来,评论道:“作为推论,有一定的逻辑性,但是立论的根基不牢,站不住脚。我问你,你凭什么就断定这是一只鸡?就凭衣着打扮?现在的九零后年轻人不是提倡非主流吗?穿这种短裙薄裤袜女孩子不少吧?第二,如果是谋财害命,那是遭遇性情急犯罪,通常都是拿刀捅死,捂死,勒死,你见过哪一起路上抢劫,是下毒把被害人毒死的?”

司徒笑再看镇江,江对岸应该就是城区了,到了晚上,城里的灯火倒影在江面上,难道是被这样的景致所吸引?

朱珠信心满满:“这还用说吗?白天会被人看见吧,就是晚上九十点钟也还有车经过的,所以她应该是半夜被人抢的,而且半夜一个女孩子出现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喝多,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司徒笑将手机照片拿给连云看,告诉他,到了晚上,这江面应该波光粼粼,问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景象勾起刘彩婷的什么想法?

“好了,别争论,接下来的问题是,朱珠你怎么判断出她是大半夜被人抢呢?”

看着手机照片里的画面,连云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眼眶红了。

章明无辜道:“我什么都没说啊。”

“是桑切斯河啊。”

章明怪异地看了朱珠一眼,朱珠立刻面红耳赤地骂过去:“看什么看?这种事情用脑子就能想到嘛,老娘才不会这样干呢,你思想太下流了!”

7

“理由有三!”朱珠渐渐有些信心了,“其一,晚上黑咕隆咚的,看不清长相,劫匪不一定有兴致;其二,所以我猜她是喝多了,一只酒气熏天,随时可能吐你一身的醉鸡,估计男人也没多大兴致;其三,天寒地冻的,谁还有心情打野战啊,当然是抢了就跑哦。”

原来,连云他们读的亚历山大大学附近也有一条河叫桑切斯河,到了晚上也是倒影涟漪,波光粼粼,他和刘彩婷就是在河边相识的,两人经常一起在河边漫步。

司徒笑戴着手套,检查了一下死者衣物,问道:“为什么没有劫色呢?”

如今美景依旧,佳人已逝,连云顿时伤痛不已,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没有随身携带物,女孩子穿成这样出来,不是约会就是勾引男人啦,连个包包都没有,肯定是被抢了嘛。”

司徒笑注意到,付岩看连云的眼神有些怪异,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谋财害命,是一种可能性,说出你的理由。”

付岩回过神来:“没什么,他,这是怎么回事啊?”

朱珠吞吞吐吐道:“我觉得,是不是大半夜的,喝多了,走到这山荒野地来,被人家劫财啊。”

“他是在忏悔。”司徒笑遗憾道,看得出,连云对刘彩婷还是很有感情的,只是他那风流的本性也实在太……

章明没忍住嘿地笑了一声,一想到司徒笑教过的要尊重死者,赶紧重新严肃起来。

司徒笑站在斜坡上,竟然看不到刘彩婷的死亡现场,看来在这个地方下车之后,她还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那边还有一只鸭呢,什么乱七八糟的,说重点。”

只是,这里又没有什么小商铺,那瓶疑似毒源的饮料是从哪来的呢?

被点名了,朱珠只能硬着头皮上,她首先肯定道:“这是一只鸡!”

章明打来电话,没能在丽清酒吧查到有用信息,没找到刘彩婷丢失的手包手机等物品,也没人认出刘彩婷来过酒吧,而且酒吧经理说,没有具体文件,不给看监控。

他看得出朱珠在犹豫什么,有些比较明显的细节估计能看出来,但是又怕说错,所以打算听听别人怎么说。

章明那边还没说完,物证处又有消息传来。司徒笑切换号码,得到一个消息,物证人员从那饮料瓶上,又采集到半枚指纹,根据指纹大小和纹路显示,倾向于是一名男性。

司徒笑瞥了朱珠一眼,点名道:“朱珠你先说。”

司徒笑询问为什么只有半枚,那边答复因为刘彩婷的指纹掌印将对方的覆盖掉了,现在只能依靠这半枚指纹和指纹数据库进行比对,但是成功率不高。

“呃……”朱珠张口结舌,似乎想说又不想说,最终还是道,“章明先说。”

司徒笑回复章明,把经理电话发来,我去和他谈,你守着暂时不要走。

“章明,朱珠,说说你们的看法,谁先说?”

得到号码,司徒笑马上和那位执拗的经理沟通了五分钟,说服那名经理让章明检查监控。

看章明和朱珠也围着尸体观察半天了,司徒笑自然是要考考他们。

挂掉电话,司徒笑脑海里出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将带毒的饮料塞到刘彩婷手中,然后一手捏住刘彩婷的面颊让她张嘴,另一手捏住刘彩婷的手,将饮料灌进刘彩婷嘴里。

时间、地点、动机都不吻合,虽然有所怀疑,总觉得这小子有什么瞒着自己,但一时也问不出来,司徒笑打发卢小天去一旁做笔录。

司徒笑立刻联系小刘,问他死者的双手有没有被挤压过的痕迹,在尸体上能不能反映出来。

“这儿。”卢小天指了指颈旁,还知道摸颈动脉。

小刘回应称,因为部位不同,像手指这种皮肉薄的地方,就算受到挤压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除非力道相当的大,没有发现死者生前有双手被用力挤压过的痕迹。

“摸得哪儿?”

看来没有办法验证,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干呢?司徒笑联系周围环境,风高夜黑,人迹罕至,一个女性独自一人沿着河边草地行走,被犯罪嫌疑人看到,然后跟踪尾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带毒饮料,强行给受害人灌下,随即逃之夭夭。

“没有,我刚走过去就看到她嘴里有东西吐出来嘛,都干了,然后一摸,冰凉的,吓死人了,我就赶紧报警了。我就先试了一下她有没有气,然后摸了一下,别的什么都没碰。”

没抢什么东西,也没进行性侵,这种人,不是变态就是精神病人吧?还是蓄意寻仇呢?

“你看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你没有去移动她或者破坏现场什么的吧?”

司徒笑打电话给茜姐,让她帮忙查刘彩婷的通信记录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了。

回答得太快了,不假思索地跟着自己的话说,这小子撒谎吧?司徒笑大有深意地看了卢小天一眼,卢小天还算镇静地站在原地,看来若是警方不叫他走他还打算在这里继续看下去。

茜姐那边回复说,对电话都进行了比对和沟通,至少这个手机通信里面显示的通信交流都是正常的,朋友,亲人,外卖,没有什么陌生号码。

“是啊,六点半跑到七点半,这里空气好。”

而据连云交代,刘彩婷只用一个手机。

司徒笑觉得卢小天说的有些不尽不实的样子,可是初步听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第一次看到死尸多少会有点紧张,他还是顺带问了一句:“你每天都在这里跑步?”

如今看起来,刘彩婷被他杀的可能性已经到了八成以上,凶手的目的现在还猜不出来,凶手的线索也还没找到。

“我跑到这里的时候,她就躺在那里了,我以为她睡着了,想去叫醒她,没想到结果……我马上就报警了。”

如果是在草地上对刘彩婷下手,那么就算刘彩婷喝醉了无力挣扎,那么凶手总该留下点痕迹,可是在刘彩婷死亡现场,却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报案人穿的长袖长裤的运动衫,现在不知哪找了件外套披着,个子还算蛮高的一个小青年,差不多有一米八,也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叫卢小天。

嗯,在凶手灌刘彩婷喝下带毒饮料之后,他就跑了,由于消毒剂并不能立刻致人死亡,所以刘彩婷又独自走了一段距离,自己一开始沿着高跟鞋印寻找回去,就是希望能找到疑似凶手的痕迹,但是依然只找到刘彩婷一个人走过的印迹。

司徒笑观察了一番死者,没有明显外伤,右手中指有箍痕,少了一枚戒指,耳朵上有耳洞,没有耳环,衣着整齐,没有破损。

而且刘彩婷的衣服也没看出挣扎的痕迹,本能反应下也应该有所反抗才对,但小刘从刘彩婷的指甲等处只提取到了土壤成分,没有另外一个人的生物特征。

她只身一人,歪着头,仰躺在路旁的斜坡草地上,介于公路和绿道之间。

当真醉得那么厉害,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难怪说疑似非正常死亡,这名女子唇角流涎,有大量干涸的唾沫痕迹,看起来很像是被毒死的。

或许还剩一条线索,这里就跟章明说的一样,前不沾村后不着店,凶手不太可能徒步跑到这里,然后有徒步逃走,他有交通工具,这条路到了晚上,经过的车辆不会很多,查天网或许能看到些别的信息。这件事自然是交给茜姐去办。

女子二十来岁,面容姣好,上身穿着呢绒大衣,下面穿着小摆裙,虽然穿着裤袜,但依然觉得穿得很薄。这么冷的天,穿这么一丁点儿,感觉不像是正当行业的女孩子。

交代完毕,司徒笑打算重走一遍刘彩婷的路线,从她下车处一直走到死亡地点,他让出租付师傅掉头在公路上跟着,自己和连云步行。

路旁有一条河,叫镇江,是人工开凿的泄洪渠,河边有健身的绿道,女尸就是被练晨跑的人发现的。

观察四周,松软的草地上已经几乎无法发现高跟鞋留下的痕迹,不过监控视频清晰显示刘彩婷就是在这里下的车,司徒笑沿着斜坡向前。

西浦路也在西郊,毗邻大山,只有周末度假的时候这条路上车才多一点,平时少有人路过。

一面走一面体会着昨夜刘彩婷的心境,到底是什么导致她对这条河产生了感触呢?司徒笑不禁看向旁边低眉不语的连云。

“章明,朱珠,出警。茜姐,帮忙通知法医和物证科的人。”

想想他最初在警局那嚣张的态度,以及见网友这种毫无道德底线的行为,或许,刘彩婷一直都知道?

“有市民报案,西浦路一带发现一具女尸,身份不明,已经出动当地片警赶到现场维持秩序,请立刻出警,初步判断为非自然死亡。”

“你们两人感情怎么样?”司徒和连云开始拉家常。

不过今天回来,司徒笑像是放下了心里的负担,又恢复了平日的精神一样,接起了分拨中心的电话。

“一直都很好啊。”连云似乎正陷于深深自责的阴霾,回忆起来总有些伤感,“至少,我觉得她与我挺合得来的,我想,她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虽说小型凶杀案两人一组出警接案也是可以的,但老刘就是对他不满,非常不满。

“既然感情这么好,那你还经常出去找野食?”

自打伍家凶案之后,司徒笑一直消极办案,不是特别重大案件都不亲自出现场,就让李开然和张子成两人去调查。

“在一起久了嘛,山珍海味吃久了也会腻的,我听一位前辈说,要保持两人的关系适当和谐,男人就得偶尔出去换换口味。”

“司徒笑,接案子啦。”老刘不满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

“美国的前辈啊?”

4

“啊。”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那刘彩婷知道这些事吗?”

“打工的……”

“她……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她知道,我不会让这些事情影响到我们两人的关系的。”

“啊?”

“那,这次回国的两个多月,你们在一起时,她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

“艾司,自由人。”

“没有啊,我们从南玩到北,一直挺开心的,我们这次回来就是纯粹放松的。这次她奶奶不是去世吗,她心情是有些低落,我基本都顺着她。”

“这么说我们还真是投缘啊,正式介绍一下,司徒笑,警察。”

“顺着她?顺着她还见网友?”

“我是见过你,你嘛……没见过。”

“那……那不一样啊,生理需要啊,警官。”

“OK,OK,了解。啊,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像看到我弟弟一样,很亲切啊,我总觉得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司徒笑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将连云暴打一顿的冲动,比起伍文俊,这个连云是另一种形式的欠揍!这小子的基本道德观就没打好,他根本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司令的司。”

从刘明礼那里得到的消息,刘彩婷和她奶奶是家庭里面关系最好的,老人溺爱孙辈,小时候丫头就特黏奶奶,面对自己刚因为失去至亲而情绪低落的女友,还有心思去见网友,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生理需要,司徒笑忽然为刘彩婷感到悲哀,喜欢上这样的男人,这实在是……

“那就是司徒的司嘛。”

或许,这就是刘彩婷酗酒,并在这河边独自走了那么远的原因?这样说来,连云所说的他和刘彩婷各自去见各自的朋友,极有可能是刘彩婷骗他的,说不定整晚,刘彩婷都是一个人在酒吧喝闷酒?

“司令的司。”

“刘彩婷在出门前有没有和你说起,她具体要见什么朋友?”

“思考的思?”

“这个,倒没有,因为我们来海角之前我就说了,我要见几个朋友,她也说她也要见几个朋友,正好两人就各见各的,她走的时候就说了一句,我出去了。”

“艾司。”

“你没多问一句?”

“对了,聊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没有,我通常都比较信任她,她也信任我,两个人如果要长久的在一起,至少还是要有起码的信任和尊重吧?”

“好啊。”

司徒笑很想反问他一句,你指的信任和尊重到底是什么啊?

“啊,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司徒笑站起,两人坐在墓碑前,居然不知不觉聊了好久,“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嗯,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如果遇到有人欺负你,特别是那些小混混什么的,就报我司徒笑的名字,我是警察,多少还是能震慑一些人的。”

“那你是怎么感觉到她不对劲的呢?”

“你打这个号码……”

“那个,真不好说啊,反正就是怪怪的,你会觉得总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就好像两个人本来天天生活在一起,然后突然会觉得,不那么和谐了,有一种默契感突然消失了一样。司徒警官,你结婚了吗?”

“时间这个东西,挤一挤就会有啊,已经无敌很多年了,怎么联系你。”

司徒笑瞪了连云一眼,这时候能看到自己插的小红旗了,司徒笑在收集物证时,在每个发现物证的地方都插了一面小红旗,不过警戒线没拉那么长。

“可以啊。但是司徒大哥你不是都非常忙吗?还有时间下棋?”

司徒笑看看时间,正常步速走过来也花了十多分钟,而刘彩婷昨晚是醉酒状态,速度比正常步行要慢很多,那起码是半个小时以上了。

“嗯?……也是我的手下败将,有机会我们切磋一下?”

行车记录仪上显示刘彩婷下车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那么走到凌晨十分左右,在这个位置遭遇了凶手,没有挣扎和打斗,被强行灌下带毒饮料。

“嗯,我也有快一个月没去了,上次去的时候连爷爷精神还不错啊,还是很喜欢下棋,不过下不过我。”

由于消毒液并不直接致命,她又继续向前走了十多分钟,在酒精和消毒剂双重作用下,倒在了草地上,天冷风寒,又无人经过,最终死亡。

“很久没见过连老爷子了,他还好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毫无意义的袭击呢?

“对呀,连爷爷在终南山会所疗养啊,蔡婆婆也在那里啊,我偶尔过去和他下棋的。”

抢劫?司徒笑不禁想到了朱珠那个看似有些玩笑的推理,谁见过用给被害人下毒来实施抢劫的,但是还是需要排除一些可能性,一些新手,一些异想天开的人,有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你不会也认识吧?”怎么看也不像能联系到一起的人啊。

“在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她身上除了被鞋子遮住的脚链还在,并没有发现其余饰品,你还记得她出门的时候,戴了别的装饰品吗?”

“连爷爷?”

连云略加思索,马上道:“是的,是的,别的我不敢肯定,戒指肯定戴了的,那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她不会取下来的。”

“对啊,屌不屌?在省业余棋手大赛我是冠军,我们海角市我看除了那个自称民间棋王周,就连敬远老爷子功力了得,估计和我差不多。”

司徒笑进一步确认道:“是什么样的戒指,带在哪只手指?”

“哇,好厉害,连这个你也能拿到名次。”

“是一只铂金情侣戒,和我这个一对的,她戴在右手中指。”连云展示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很平滑,没有太多装饰,刻了一把小剑,还有一行字。

“厉害?我拿过全国青少年象棋大赛第九名。”

连云说那小剑图形是一把抽象的钥匙,文字是古巴比伦楔形文字,意思是永远爱你。

“对呀,很厉害的。”

刘彩婷的那只戒指有同样的字,但是图形是一把抽象的锁。

“你还会象棋?”

这对戒指当时买成三万多,对连云来说也算不小的负担了,但为了在女友面前显得不那么寒碜,连云还是一咬牙买了。

……

司徒笑又问,他们这些天都见了哪些朋友,有没有闹过矛盾什么的。连云还没回答,电话又响了,司徒笑接起来,听了片刻,回答道:“嗯,嗯,好,知道了。”

“嗯。”你那个弟弟,可不怎么样。

对连云说:“我们往前走走,那前面就是发现你女朋友尸体的地方了。”

“是吗?我有个弟弟,和你一样大。”

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名戴着棒球帽,穿着灰色工作服的男人,正张望着找什么东西,忽然一抬头,看见司徒笑和连云往这边走,一开始没看清,又定睛看了看,确定是司徒笑,立刻转过身去,朝远处走。

“正好。”

司徒笑可不会让他这样走了,在背后大声道:“诶,这不是卢小天吗?怎么?掉东西啦?”

“看你年纪这么小,有十六没有?”

那灰衣人听到,走得更快了。

“我就是本地人,以前这里是海角村,然后合并成镇,海角开发区,地级市,发展真的太快了,这二十几年,建筑工地就从没停过……”

司徒笑根本不怕他逃走:“看清是你啦,走那么快干什么,我叫我同事去你家找你,结果说你出门送快递去了,怎么?这里有人收快递?”又对连云道,“他就是发现你女朋友的报案人。”

“纳凉镇石桥村啊,你呢?”

卢小天见躲不掉,只能乖乖站住,被司徒笑他们赶上。

“你哪儿人啊?”

“警官。”卢小天一双手紧贴着裤缝,上下搓着,局促不安。

“我就知道是这样……”

“你很热啊?”司徒笑平静地看着卢小天在裤腿上擦手心里的汗,突然觉得或许不需要任何逼问,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就会把一些事情说出来。

“我有,大头帮我办了的。”

卢小天东顾西盼,视线躲躲藏藏,只觉得司徒笑在自己面前一站,就有莫大的压力,虽然没问什么,可是一瞅着那张凶狠霸气的脸,卢小天心里就直打鼓。

“你没身份证!”

司徒笑看卢小天明明怕得不行,却不知为什么还在坚持,咬紧牙关死不松口的样子,叹了口气,告诉卢小天:“实话告诉你吧,我第一眼看到尸体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女士的整体打扮算是比较艳丽的,相对于她的穿着服饰和妆容,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

“对啊,我去忠伯那里打工,周老师,私教,护工,都没有条件啊,也没说要看身份证啊。”

司徒笑一步步紧逼卢小天:“少了什么东西呢?女孩子最常用的,一些小饰品,耳朵上啊,手上啊,一些亮闪闪的东西。我当时想的是,如果是劫匪抢劫,干吗要用下毒杀死受害者这种方式?如果女孩子是中毒身亡,没人抢劫她,那她身上的饰品去哪儿了呢?那时候我注意到,这条路上真的是很少有人来,我就想,会不会是第一个看到她的……”

“是吗?”

“别说了,警官,请您别说了。”卢小天腿都软了,承认道,“我,我,我一时糊涂,我把它们交出来,这不算犯法吧?”

“那个时候环境条件看来真的好差,如果是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司徒笑还没说话,连云已经冲出去揪住了卢小天的衣服:“连死人的东西你都敢偷!还不赶快交出来!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嗯,三个主犯死刑,七个无期,二十三个二十五年,基本上都是顶格定罪,你可以想象,他们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多亏了英姐当年拉我一把,否则真的陷进去,就没我司徒笑了。”

司徒笑制止了连云,对卢小天道:“偷死者遗物也构成盗窃,但如果不是偷,而是发现了警方可能遗漏的证物上缴,那就不是犯罪了,而是对本案有所贡献。”

“那后来他们全部都被抓起来了?”

卢小天听明白了司徒笑对自己的开脱之意,连连点头,道:“是,是,我想可能有些东西你们当时没注意到,跟我来。”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少不更事嘛,后来不就惹到麻烦了,当时有个大老板,就是这个家伙牵线的……”

连云愤愤不平:“为什么不抓他?”

“不哭死神!青瓦街龙场传说之一,保持最高不败战绩的不哭死神?”

司徒笑云淡风轻:“人家是第一个发现你女友的报案人,并不是杀害你女友的凶手,何必那么仇视?在那种情况下,人多少会有一些私心。如果说,你的家庭条件很差,你的至亲又得了重病,谁都会犹豫的。你不能苛求每个人都是道德完人啊。”

“说起来,当年也算小有名气吧,不哭死神,哼。”

卢小天将司徒笑他们带到距离尸体不远的河边,那护栏下面距离地面有半尺高的地方有一枚钉子,钉子上面挂着个塑料袋,塑料袋浸泡在水里,不怎么显眼。

“啊不,大头带我去看过啊,我们看过好多次。”

卢小天捞起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副耳钉、一条项链,但是没有戒指。

“怎么?就你这身板,难道你也打过?”

司徒笑按住连云抓向袋子的手,从卢小天手中接过袋子,看着项链问道:“你是因为这个东西,才告诉我们你还摸了死者的颈动脉,确认她死亡的是吧?为了掩盖上面可能留下的指纹?”

“啊!你也在青瓦街龙场打过拳?”

卢小天否认道:“我,我真的是去确认她是不是还活着,电视里看过的。”

“哦,那时候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没办法,要挣钱养家,我在青瓦街龙场打拳……”

“混蛋!戒指呢?她的戒指呢?你是不是藏起来了?”连云在一旁厉声地质问。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什么戒指?我没有看到戒指!我,我就看到她这条项链,还有耳朵上的,我没有拿什么戒指。”卢小天不承认自己拿了戒指,最后一句带着恳求向着司徒笑说的。

“还是改不了那个尿性啊,当年我们也经常在哪里乱来,特别是站在楼顶上撒尿,有一种君临天下、尿撒大地的感觉诶。”

“应该不是他拿的,我看过尸体的手指,戒痕还是比较明显,想取下来得费很大力气,我们的法医说,在尸体已僵硬的情况下,死者手指甚至都会被掰断。戒指应该是在卢小天发现尸体之前就被取走了。”司徒笑解释了一下,同时心想:为什么单单取走戒指呢?那戒指应该没有这条项链值钱吧?

“有个后门啊,我们有员工卡的,晚上去,有两个地方保卫换班很松懈的……”

让卢小天认真交代了取走耳钉和项链的全过程,再让他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一遍发现尸体直至报警的整个过程,司徒笑确信他再无隐瞒,这才让他离开。

“可是现在那里改高级办公区了啊,你们还能上去?”

卢小天送快递的摩托车就停在路边,司徒笑陪他一起爬上草地,发现出租车师傅付岩还在路旁等着。当付岩看到卢小天时,司徒笑第二次在这位老司机眼里看到了那种怪异的眼神。

“有啊有啊。”

就和他刚才看连云的眼神一样,带着一点疑惑、一丝不解,仿佛在回想什么。

“有没有放歌飙尿啊?”

司徒笑靠过去问:“付师傅,付师傅?你认识?”

“很高很爽啊。”

付岩一愣神,反应道:“啊?没什么,不认识,只是感觉那小伙子长得有点像我以前一位老朋友。”

“喝小啤酒?”

“走吧,我们回警局。”

“是啊,吹风吃烧烤啊——”

8

“还是那栋楼?顶楼天台?”

回到警局,朱珠也回来了,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在酒店里耍了一次大牌,连云和刘彩婷住过的房间当现场封存,酒店监控提取存证,朱珠将酒店经理、值班人员、清洁人员都问了一遍,不过她感兴趣的是,这里每晚消费是多少,最高折扣是多少,除了常规大酒店都有的KTV、温泉、按摩室、健身房、贵宾影院等项目,还有什么特殊奢华项目……

“我们偶尔会去那楼顶啦……”

送走付师傅,司徒笑看见了朱珠,问她:“查得怎么样?酒店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艾司大半个月没和人说话了,没想到和司徒大哥第一次聊天,居然一见如故,两人在大头的墓前聊大头,虽然谁也没说你说的那个大头正好也是我认识的那个,但两人是越聊越投机。

朱珠撇嘴:“没有。”

“喏,有一次在路上,碰上他抢一个小学生的钱……”

见笑哥还在看自己,朱珠又解释了一下:“酒店嘛,客人都是早出晚归的,对连云和刘彩婷也没啥太多印象,哦不,大堂接待员说对连云印象挺深的,感觉来头很大,很有背景的样子,脾气很大,不敢惹。其余就没什么了。”

“咦?小时候的事他也和你说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司徒笑问:“他们什么时候入住酒店的?每天进出酒店的作息规律是什么?在酒店这两天都是什么状态?”

“是啊,这是他唯一的保命绝招了吧,他说从小到大啊,不知道被多少人追过,不管什么本事,练得多了,自然就会擅长。”

朱珠睁着一双大眼睛,就那么看着司徒笑,然后猛一拍脑门:“啊,幸亏我将监控都封存了,调出来就能看。”

“不过他跑得挺快的,一般人很难想到,那么短的腿,跑那么快……”

司徒笑长舒一口气,指着茜姐的位置道:“去帮茜姐,调看天网监控。”

“是啊,每次遇到他,都被一群人追着砍……”

小刘发来消息,让司徒笑过去一趟。

司徒笑顿时被勾起回忆,接着道:“是啊,又爱吹牛,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他,死不悔改……”

法医室,小刘告诉司徒笑:“死因基本明确了,有胃黏膜出血,肺部水肿,充血性栓塞引起的死亡,属于中毒死亡,死亡时间凌晨一点左右。但是我在她胃里面发现了这个。”

司徒笑还没来得及追问艾司是怎么猜到自己是来看妈妈的,又听艾司自言自语道:“他朋友很少的,周围的人都总是嘲笑他……”

小刘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居然是一枚戒指!

而且,妈妈这个词,对艾司来说,有一种非同寻常的神圣意义,一个因为思念母亲而眼睛微红的男人,在艾司看来,一定是个好人。

司徒笑一看戒指的样式和上面的花纹,毫无疑问,这和连云说的那个极为相似,奇怪,为什么戒指会在胃里?

这是杀手的生存本能,必须一眼从人群中找出暗杀目标,或是,随时准备保命逃跑。

司徒笑叫来了连云,这家伙还在警局里待着没走。

这是每一个杀手必须掌握的基本功,一眼看过去,除了要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年龄、身高、体重、臂长、步伐等基础物理数据之外,还必须看出这个人的性格、职业、喜好、内心情感倾向和人格分类等社会属性。

“是这枚戒指,我送给她的,怎么会在她肚子里?谁干的?”

艾司那一眼瞄过去,所有信息在零点五秒内汇总于大脑,得出结论,司徒大哥是来看他妈妈的。

小刘摸了摸下巴:“你送给她的?多少钱?”

眼睛微红说明感情深厚,以司徒大哥的性格而言,就算和男性亲属感情深厚,也是有限,他那么狂放不羁,能和他建立深厚感情的,必定是某种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柔。香雪兰的香味与兰花相似,却是在90年之后才引入海角市的,当年有许多中低收入的家庭妇女喜欢当水仙一样养在家里,喜欢这种植物的女性年纪不会太大。

“三万八,一对。”

恩恩说过,文风曾经和他们一起生活,那是兄弟俩相依为命,没有别的亲人,司徒大哥不修边幅,独居生活,上次遇难也没人探监,显然不像结婚生子的人,长久陪伴过他的,只可能是抚养他长大的亲人。

小刘肯定道:“你再仔细看看,我敢肯定这不是你送她的戒指,这只是一枚普通金属做的仿品,淘宝上售价不会超过二十块,它在胃液里面浸泡一段时间,已经有部分表面被胃酸腐蚀了。”

发间凝露,鞋面润湿,说明司徒大哥在这里站了许久,面颊绷紧也是吹了许久的风,站了那么久,显然是有许多回忆,那么死者应该陪伴了司徒大哥相当长的一段岁月。

司徒笑盯了连云一眼,连云脸色一变:“不可能的,我在专卖店买的,这,这绝不可能。”说着,他用力扯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放在灯光下仔细查看,生怕自己手上的戒指也是假的。

对艾司来说,看到司徒大哥发间凝露,眼睛微红,面颊绷紧,衣着陈旧,鞋面润湿,手上还残留着香雪兰的气息,那自然是来看妈妈的。

司徒笑对连云道:“你再仔细看看这枚戒指,我看它上面的图像好像和小剑不太一样啊,而且这大小好像也大了点,刘彩婷的手戴不上吧?”

司徒笑一震,难道自己真的遇到了神仙?还是随口一说?可为什么,感觉从那少年眼中,看到的是已知答案的肯定自信?

连云这才重新审视戒指,上面是另外的抽象符号,果然不是刘彩婷的那枚,上面的楔形文字和自己手上的也不一样,只是看起来十分相似,不认真分辨还真看不出。

“嗯。”艾司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司徒大哥,还真是巧呢,他便回问了一句,“来看你妈妈?”

“不是我送给她的戒指,为什么她会……”

艾司扭头看了司徒笑一眼,微笑点头,司徒笑淡淡问道:“你朋友啊?”大头不可能有个长得这么俊秀的兄弟。

是啊,为什么刘彩婷独自里会出现一枚只是看起来很像的假戒指呢?司徒笑也很疑惑,他对小刘道:“继续查,有什么重要线索马上通知我。”

一张又一张的纸钱,从指间滑落,飘向烈火,风声会传来回忆的呢喃,火舌吞吐不定,势随风走,纸灰在火柱中盘旋上升,又被风吹散开来,四下飘零。

“好的,笑哥。”

司徒笑在距离艾司两米远的地方站定,风吹落叶,衣衫猎猎。

司徒笑又去了物证处,物证的工作人员告诉司徒,指纹还在比对,但是千万千万别抱太大希望,“只有半截指纹,而且我们的指纹库又不全,没有犯罪前科,就找不出来”。

不知为何,司徒笑首先想到的便是仙侠小说中描述的那种剑仙,飘逸出尘,非在人间。

回到办公室,朱珠和茜姐一人一台电脑,一个在看天网视频,朱珠在看酒店监控玩。

替大头杨聪扫墓的人是一名少年,那清秀的五官让人眼前一亮,好一个俊朗又帅气的小伙子,晨晖穿透云层,斜斜地照射下来,他那漆黑的秀发上泛着金色的碎光,那略显秀气的脸庞如此专注,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司徒笑站在茜姐身后,茜姐用的八倍快进,见司徒来了,摇头道:“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啊,司徒。”

而且司徒笑的直觉告诉他,这块新立的墓碑下面埋着的,应该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位,他改变了路线,朝那座新墓靠拢。

司徒笑问:“你选定的时间段是?”

海角这个地方,头大的人不少,叫杨聪的人也不少,但大头杨聪共存的,却不算多,正好在自己的认知名单中,就有那么一位。

“从刘彩婷搭成的出租车经过,到刘彩婷死亡,我现在已经延到死后两小时了,这条路上本来车就少,半夜开车就更晚了,一共只有十六辆车经过,这是车主身份和联系方式。”

司徒笑走到甲级墓葬区时,忽然放缓了脚步,还有人和他一样早早的就来到了墓地,正烧着纸钱,让司徒笑慢下来的是那墓碑上刻的名字“大头杨聪之墓”,没有落款,也没有生卒年月。

全都有名有姓,有正当职业,而且朝西郊那边开的车,除了载客出租,其余都是好车,怎么看也和司徒笑想的尾随变态不沾边。

往事如风,穿过司徒笑的发际,带来冬的寒意。司徒一直在墓碑旁待到雾散云开,阳光普照,这才起身:“对不起啊,妈妈,没能成为你的骄傲,文风比我做得更好,我会努力的。”

司徒笑双手抱胸想了想:“会不会提前停留在路上,杀人之后再逃离?兴安路口的天网监控也调取了吧?可以对比一下,西浦路到兴安路之间,有没有那种只见进不见不出的车,或是只见出不见进的?”

“司徒笑,你个反骨仔,你出卖大哥,不得好死!……”

“正在看呢。”茜姐一脸认真。

“但我弟弟会活着,不是吗?你保证了的。我信你,你不要骗我。”

司徒笑很困惑,要毒杀醉酒的刘彩婷,首先要看到她独自一人,并且知道她喝醉了,尾随出租是最有可能的犯罪方式,怎么会没有?就算没有马上尾随,最少也要有交通工具从那条路上经过吧?否则是谁杀了刘彩婷?那带毒的饮料瓶从何而来?

“你考虑清楚了,选这条路,你可能会死。”

怎么会没有可疑的目标车辆?

“行,我干了。”

这时候李开然和张子成两人回来了,跟大家打着招呼。

“而且,我有一个单线联系的警方卧底名额,我可以给你卧底的身份,如果这次顺利破案,我保荐你去警校学习,由于你有卧底的经历,等你警校毕业,自动升一级。”

“你们两人查的案子怎么样了?”

“没有问题,我有个女儿,和你弟弟应该是一年的,你弟弟可以住在我家和我女儿一起,我负责他的安全。他的户籍和档案,我都可以暂时替你处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你行动期间,蝮蛇他们,查不到你弟弟。”

李开然得意道:“我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我有一个要求,你们要保护我弟弟的安全。”

张子成道:“笑哥,你们那个案子呢?有眉目了吗?”

“这是第三次,我不会再给你犹豫期了,想来你已经有决定了吧?”

司徒笑点点头,又摇摇头:“初步判断为灌毒杀人,但是犯罪动机和经过都还在推测,我个人觉得报复杀人的可能性要大些,但是现在很多线索都不明朗。”

蓝天,白云,鸽群,楼顶。

李开然道:“要不说出来我们听听,帮你分析分析?”

“这事要慢慢来,万平良非常谨慎,我们警方始终掌握不到他的犯罪证据,我今天听你说话,还很犹豫,等你哪天真的考虑清楚了,我们见面谈。记住,以后打我手机,只约定见面地点,线路不安全。”

司徒笑没好气道:“办好你们自己手上的案子,办好之后再说。”手机响了,司徒笑接电话。

“可是,可是如果不入伙,我怎么做你们的线人?”

章明那边又遇到麻烦了,虽然酒吧经理同意他调看监控视频,但是章明查了之后发现,监控里根本就没有刘彩婷这个人。

“你对他们来说,还算有用,应该不会逼你,他们会慢慢诱导你,你除了与我们警方合作,就只能加入他们一起犯罪了。”

许多酒吧除了正门监控,实际上还有一道隐秘的后门,别人不知道,司徒笑却是特地提醒过章明的,在正门监控上没有看到刘彩婷,章明自然就要求查看后门监控。这次,酒吧经理说什么也不提供后门监控视频,说监控坏掉了,但章明去酒吧就查看过了,监控运作正常,双方僵持不下。

“那……如果他再来问,我还不答应,他们会不会杀了我?”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尽量拖着他们,坚持你的原则,陈洛东是万平良最倚重的杀手,他们拉人入伙非常之残忍,第一步就是交投名状,他们会绑架一个警察让你杀死,一旦染上罪恶的血,就谁都救不了你了。”

朱珠在一旁看视频看得直打哈欠,一看司徒笑要走,在身后道:“笑哥,下班了哦,我和律师约了今天去漫咖啡吃西餐。”

“英姐,今天陈哥问我,想不想挣更多的钱,他们想拉我入伙,我,我该怎么办?”

司徒笑挥手示意管不了这些。

“喂,你想好了?”

司徒笑带着调查令抵达丽清酒吧,有调令在手,根本不和经理客气,直接去机房将所有监控全部调出来,封存带走。

“等一下,我给你打过来。”

章明对笑哥雷厉风行的作风钦佩不已,司徒笑告诉他:“跟这种人你没必要客气,他们都是老油子了,一看就知道你是新手,故意刁难,你态度强硬一点,他们就软下去了,你要事事请教,处处商量,他们就死不配合。”

“喂,英姐吗?”

章明佩服点头:“这次这么快就申请到调查令了?”

3

“是啊,调查令这种东西,我一向申请得很快的。”

“听着,司徒笑,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要相信我,否则我没法保护你,你已经替他们办了这么久的事,你提出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他们的报复手段,也是你绝对不想知道的。只有彻底铲除这个犯罪团伙,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你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他们发现你已经知道了他们犯罪的事实,到时候你会面临怎样的选择?如果他们知道了你有个弟弟,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让你好好安顿你的弟弟?如果这样继续错下去,你就真的回不了头了。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打给我。记住,如果你决定了,只能和我一个人联系,除了我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别的警察!”

章明忽然想起上次申请调查令的事,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行,我干不了!”

将监控带回警局,办公室里人都走了,茜姐给司徒留了字条,在命案发生的时段,没有发现可疑车辆,经过两个监控路口的车辆截图都整理好了,联系方式也在电脑上。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你将功折罪,做我们警方的线人,帮我们抓住这伙人。”

司徒笑和章明两人一人一台电脑,又开始查看丽清酒吧的监控视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接近十二点,司徒笑他们看完了从刘彩婷出门到刘彩婷打车期间的全部视频,没有找到刘彩婷!

“你以为这和你读书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觉得蝮蛇一伙人肯放过你?他们怎么能肯定你什么都不知道?蝮蛇这个人疑心那么重,杀人不眨眼,我敢保证,你今天说不干,明天我就可以替你收尸。你以为这伙人是好惹的吗?我能查你的档案,他们一样会查,现在不查是因为你还没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你觉得你的弟弟藏得住?到时候他们就会用你弟弟来拴住你,让你替他们卖命,一旦你走上这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最终只能和他们一条路走到黑,万劫不复。”

酒吧工作人员说没见过某个喝酒的客人,因为人来人往太多了,可能没记住,但是监控里没有,那就是真没有了。

“大不了我不干了,我不干了行了吧!”

章明质疑:“笑哥,会不会是那个经理搞了鬼?”

“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不管你怎么给自己找理由都没用!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知道窝藏包庇罪吗?最高可判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你无法证明你没有和他们事前通谋,可以按共同犯罪处理。”

司徒笑反问:“怎么搞鬼?”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拼命挣钱,我和我弟弟只会饿死,根本没有人会来帮我们!我到处找工作的时候,你们警察在哪里?我写的上千份申请,救助金在哪里?我被人打得像狗一样,饿得快去捡阴沟里的馊馒头时,你们又在哪里!我做错了什么?我有什么错?你不要以为随随便便查了人家的档案,就可以占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手画脚啊!”

章明道:“嗯,他会不会藏了一部分视频,要不就是还有暗门视频没有给我们。”

“司徒,我相信你本性并不坏,不能再错下去了啊。”

“不对。”司徒笑摇头,看了看章明微微有些充血的眼睛,问他,“我打算再去丽清酒吧一趟,你是回去休息呢,还是和我一起?”

“我说不许提我妈!啊——”

章明没有太多犹豫:“我和你一起去吧。”

“怎么?不敢说?你知道万平良做的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就算没参与,猜也猜到了,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妈妈知道了,她该有多难过?”

两人再度抵达丽清酒吧,这白天和晚上果然是大不相同,九江路在镇江的另一侧,临江沿岸,一顺溜的酒吧,灯红酒绿,人流涌动,出租和私家车几乎将道路两旁拥堵得水泄不通。

“不要提我妈妈!”

不夜天,五月天,梦幻情调,聚缘,丽人之家,各种霓虹灯做的广告牌此起彼伏地闪烁着,亮花了行人眼睛。丽清酒吧在这一条街的酒吧中算是较有特色的了,它是一个大型的红磨坊样式,尖尖的屋顶上挂着一个巨大的荷兰风车,风车缓缓转动着,页面上的霓虹灯交替闪亮。

“司徒笑,19岁,海角二中高一辍学,此后混迹社会,江湖人称不哭死神,是蝮蛇手下头号打手,你有个弟弟,叫司徒文风,今年读小学二年级,我说得没错吧?我查过你的档案,如果不是你妈妈在新浦大桥意外事故中失踪,你今年本该在某个重点大学里读书。”

司徒笑找不到地方停车,顺着车流缓缓前行,他打开半边车窗,呼吸点新鲜空气。

“你查我?”

路边有个小姑娘似乎正在和朋友联系,她大声说道:“威尔士酒吧!过红绿灯路口,走五十步,看到香樟树转左手,一直往前走,有一对石狮子,再转右手,就到了!——哎呀,你个猪,香樟树你都不认识,那个,外面是金钧酒吧,笨死你,算了!我在丽清酒吧外面等你,红磨坊,大风车,这个你找得到吧!”

“你是为了养活你弟弟吧?”

章明忽然张大嘴巴,愕然望向司徒笑,却见笑哥正看着自己。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里人也要吃饭的,我拿钱干活,我没有犯法!”

司徒笑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不要以为你假装看不见它就没发生过,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我们警方牺牲了四名卧底同志才换回的情报,你阻止了我们唯一一次人赃俱获的机会!你已经犯法了!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违法不犯法,你负责万平良的安全,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害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吗?”

“笑哥,我们是不是搞错了?刘彩婷她并不是去的丽清酒吧,而是丽清酒吧更像这条街上酒吧里的标志物,很好找到。”

“我不做违法的事情,我只做好我分内的安保工作,你说的那些事情,我没有参与过,也没有听说过。”

司徒笑道:“没错,因为我们没用过打车软件,这打车软件是要约定候车地点的,如果不熟悉周围环境,自然是找最有标志性的建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再走一遍了吧?”

“正当商人?合法企业!万平良以开工厂招募劳工为幌子,暗地里贩卖人口,靠欺诈拐卖妇女去东南亚卖淫牟取暴利,再从金三角将毒品贩入我们中国,你别说你在他手下干了这么久,你一点都没察觉!”

章明点头道:“有些问题的答案就在眼前,但不亲身经历一遍,就很容易忽略过去。”

“正当商人,合法企业,我负责工厂的安保工作,别的我一概不知。”

同时他又忧虑道:“这下糟了,这条街这么多酒吧,如果刘彩婷不在丽清酒吧,那她会去哪家酒吧呢?”

“安全?你知不知道你在帮什么人做事?你知不知道蝮蛇万平良他是干什么的?”

司徒笑安慰道:“没有那么难,学会去分析、理解,就能从众多无效目标中筛选出自己的目标。首先,她去的地方不会距离丽清酒吧太远,其次,刘彩婷是外地人,她不是很熟悉,这种情况,她去的酒吧多半是去过的,所以问一问连云就能知道些答案。”

“我负责这个地方的安全,防止有不法分子非法入侵私人企业,刚才我没看清是警察同志,出手稍微重了一点,不好意思。”

司徒笑打电话询问连云,他和刘彩婷都去过哪些酒吧,连云说了四个酒吧的名字。司徒笑问他,就来了两天去了四个酒吧?

“站住!司徒笑,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连云说因为有朋友,头天晚上就一连去了四个酒吧,和朋友喝高兴了,又见了朋友的朋友,就是这样的。

呼——利用黑暗,司徒笑一个箭步,夺枪锁人:“对不起啦,大姐,我没打算打警察的。”

司徒笑用手机给章明发了刘彩婷的照片,对他说:“现在目标缩小到四个,我们一人两个,一家一家地问,知道了吧。”

“是你!”

不一定能问得到,如果四家都问不到,就只能将四家的监控都带回去慢慢看了,司徒笑问到第二家叫约会吧的酒吧,有个调酒师想了想,肯定道:“昨晚来过,我见过她。”

“不许动,双手抱头,慢慢地转过身来,让我看到你的手!”

司徒笑大喜过望,立刻展开调查。

是警察?

在调酒师的回忆下,这名女客什么时候来的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来了之后就一个人在吧台旁喝酒,喝了很多,后来还和一对青年闹了矛盾,所以调酒师才印象深刻。

“有人朝这边逃了,快追!哎呀,啊——”

“闹了什么矛盾?”

“他们有枪,这把枪给你,如果那边开火,你只管打,不要想太多。”

“不是很清楚,反正好像是因为什么东西吵起来了,当时那位女客人已经喝醉了,那对情侣中男青年动了手,他把她推开,好像掐住她脖子,后来那个女客人扔了个什么东西给他,那男的就收手了,过了一会儿就走了。”

“司徒,这次蛇哥可全靠你了,一定要挡住后面追来的人,等你回来,跟你庆功。”

“还有别的人看到吗?在你们这儿上班的。”

“我们从南边突围,让二拐子去吸引警方火力,走!”

“嗯,工作人员应该没有了,周围有客人,我是离得最近的,所以才知道,他们冲突也就不到一分钟。那位女客人呢,估计是失恋了,这种我见得多了,很多都是喝得醉醺醺的,然后随便找一个男人就开房去了。啊,对了!她的东西还在我们这里。你去找倪经理,保管室的钥匙在他那里。”

“他守在南边寨村,警察是从西边过来的。”

司徒笑找到经理,出示了证件和调查令,拿到了刘彩婷的手包和手机等物品,跟着经理又去了监控室。

“司徒在什么方向?”

司徒笑打电话给章明,已经找到刘彩婷去的酒吧,让他赶过来。

“妈的,是警察,分开突围!给我打。”

酒吧正门的监控角度很不好,它调得很高,从上面照下来,每个客人的脸都不好分辨,更多的看到是帽子、脑门、后脑勺等部位。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

不过吧台附近的监控就很清晰,或许是怕客人闹事吧,没费什么工夫,司徒笑就看到了刘彩婷,虽然分辨率不是太高,依然一眼就能看出,那就是刘彩婷。

程英,在这个稚气未脱的男孩眼中,看到无尽落寞。

她一个人坐在吧台前要酒,喝了一杯又一杯,那个调酒师就是刚才那位,那种茶褐色的酒据刚才那位调酒师说,是几种烈性酒混合在一起,加了薄荷和小苏打,酒精度数很高的,有个名字叫忘情水。

“嘁,姐姐,你年纪太大啦,我们不合适。”

前后有几位男人和刘彩婷搭讪,但明显都被拒绝了。

“我叫程英,你叫什么名字?”

十点左右,又是一名男子前来搭讪,失败后,另一名好像是他朋友的男子也前来帮忙,还带了个女伴,刘彩婷似乎被那名女子身上的东西吸引住了,说了两句什么。

“抓我?我又没犯法干吗怕你抓我?我看你同伴就比你精明多了,见势不妙跑得比谁都快。我打了120,你再忍一下吧。”

司徒笑赫然看见,那名女子,将手指上的某个东西脱了下来,是戒指吗?

“是你救了我?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不怕我抓你?”

接着,刘彩婷笑着就将那东西接过去,放进了嘴里,那名男子一看大急,伸手就要去抢。

“大姐,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不会乱动,小心失血过多而死啊。”

刘彩婷似乎带着几分醉意,就着半杯酒一仰头竟似将那东西吞下去了,那名男子单手一下就掐住了刘彩婷。

……

司徒笑定格细看,没错,不是掐的脖子,而是掐的面颊,他想让刘彩婷将那东西吐出来,难道说,刘彩婷脸上的掐痕是这样留下的?

“见鬼,不哭死神又追上来了,撤,快撤。”

如此一来,刘彩婷被人掐嘴强灌毒饮料,可能就说不通了。

“妈的,就两个警察,砍死我负责。”

接下来的画面,却是刘彩婷挣扎推开那名男子,一面叫骂着什么,一面用力扯着中指,她自己将戒指捋下来了,然后扔了出去,那名男子接到戒指,认真看了看,也就没再说什么。

“是警察,快撤。”

她的戒指在那名男子手里?司徒笑告诉经理,让他将酒吧里的工作人员,一个个叫进来,辨认是否认识这名男子。

“你们在干什么?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章明也赶了过来帮忙。

“坤哥,我们撤吧,不哭死神太厉害啦,兄弟们伤得很重啊。”

终于,有一名DJ认出了和那名男子在一起的女伴,说她叫米妮,以前在另一个酒吧做驻唱,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认识她的一个好朋友,也是做音乐的。

“不哭死神算个鸟啊!给老子上!”

大半夜的总算有了收获,司徒笑他们立刻联系了那位米妮的朋友。

“他可是不哭死神。”

9

“他妈的!你们怕个屁呀!他只有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把刀!”

找到那名男子时,已是凌晨一点多,不得不说,现在沟通联系就是方便。

“妈的,只剩一个人,我们上!”

男子名叫董强,周围的人就管他叫强子,米妮是他女友,米妮是驻唱时的艺名,原名叫曹芳芳。4800 

“司徒,拦住他们!快,我们分开跑!”

据二人所说,看上刘彩婷的男人叫小山,是强子的朋友,强子是打算去帮小山约刘彩婷的,谁知道刘彩婷根本不理不睬,但是看到米妮手上的戒指时,她觉得米妮手上的戒指很好看,她说:“给我看看你的戒指,我就考虑考虑。”

“因为当初挑选司徒去卧底的那个人啊,就是英姐,当时她是司徒的唯一长官,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司徒的身份,信任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高风扬扬眉,可惜晓玲看不见。

这种情况下,米妮当然也没想太多,就取给她看。

“我怎么知道?”晓玲夺过水杯又喝了一口。

刘彩婷又说这么好看的戒指,怕是很贵,米妮告诉她是男朋友强子送的,好几千呢。

“你知道司徒为什么和英姐关系那么好吗?”高风故作神秘。

刘彩婷就哈哈大笑,接着就做出了将戒指放进嘴里的出格举动,看起来好像是要咬上一口,强子当时就急了,要去抢下那戒指,结果不抢还好,这一抢,那刘彩婷居然把戒指给吞了。

“我……也是孤儿。”

米妮很委屈道:“那个女人根本就是喝疯了,强子想给她扣喉让她吐出来,但是她咬得死死的,她当时一直在大喊,说什么男人最花心不可靠,说那个戒指根本就不值钱,叫我……叫我和强子早分早好,说得可难听了。”

“我是孤儿,从小就在福利院里长大的,你呢?”

强子在一旁也不屑道:“如果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我早就打她了。”

“你管那么多,蛇哥做大生意的,大生意就是大生意啦,有人来找我们麻烦,你负责打得他们像狗一样就是了啊,放心啦,跟着大哥,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

“那戒指呢?”司徒笑问。

“大头,蛇哥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她的手小得很,我又戴不下,给强子了。”米妮偏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会因为那个戒指她把我们告了吧?那她还吞了我的戒指呢?”

天台顶上的烧烤和啤酒。

司徒笑道:“她死了,我们警方初步怀疑,是谋杀,那枚戒指,我们认为是本案一个重要的证物。”

“我叫杨聪,他们都管我叫大头,你也可以叫我大头。”

米妮大惊,立刻让强子把戒指拿出来。

“放心,蛇哥做的是大生意,不会让你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啦,只是行业竞争有时候很暴力,需要一些强有力的安保啊,你干得好可以升你当安保组长啊。”

董强看起来有些不愿,但还是从钱夹里取出了那枚铂金戒指,司徒笑将其放入物证袋,又让章明详细询问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刘彩婷在醉酒状态下说的每一句话。

“哟哟,还挺有正义感的啊,大头,你来和他说说。”

做好笔录,收集好证词证物,司徒笑和章明准备离开,离开前司徒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米妮道:“我觉得刘彩婷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你的那枚戒指,我们的法医在尸体的胃内容物里面找到了,它居然被胃酸腐蚀了,我们法医说,淘宝上最多卖二十。”

“我不做违法的事情。”

说完,司徒带着章明头也不回地走了,隐约听到米妮正不依大闹:“你这个大骗子,还骗人家说是什么秘银的……”

“一千二!呵呵,看你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我干?”

章明小声道:“笑哥,你这样拆人家的台不太好吧?”

“刚开始赢一场三百,现在除了抽成一千二。”

司徒笑平静道:“这世上,若是像强子这样的男人太多了,就会让许多老实男人找不到媳妇,也会发生许多像刘彩婷这样的惨剧,你所说的不太好,是指对方丢了面子?还是觉得他这样骗女孩子算是一种情趣,与他人无关?记住,不因善小而不为,不因恶小而为之。”

“你就是那个不哭死神?我看了你的比赛,拳法很好啊,赢一场能拿多少?”

司徒笑上车,关门:“我送你回去?”

“司徒,这位是蛇爷,这可是我们海角县的大老板,多少人想见都见不着。”

“那你呢?”

“哇喔!大家嗨起来!不哭死神,能不能保持连续九场不败的纪录,让我们拭目以待!”

“你不用管我。”

“今天,我们龙场可能迎来了最年轻的一位拳手,你们看他,看他那个表情,我突然觉得他好像风云里那个不哭死神步惊云刚死老爸那个表情,小子,就叫你不哭死神了啊……”

司徒笑送章明到家,自己返身又回了警局,现在有四份监控:一份是天网对西浦路的监控;一份是酒店监控;一份行车记录仪监控;还有最后这一份酒吧里的监控。

“放心吧,我们不要身份证,只要你能打赢,就有钱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司徒笑找来四台电脑播放,倒了杯白水打算看通宵。

“小子,看你身手还不错啊,有个地方适合你。”

若是没有车尾随跟踪或是提前在案发地点埋伏,那么凶手跟踪刘彩婷再灌毒杀害就说不通了。

“救命啊,抢劫啊,抓小偷!”

若是刘彩婷面颊上的掐痕是在酒吧留下的,同样强行灌毒也说不过去。

……

若是刘彩婷的戒指是她自己交换给董强,那么抢劫就没有发生过。

“有人介绍你来吗?”

所有的猜想全都错了!

“你有身份证吗?多大了?”

那么刘彩婷是自己喝下了带毒饮料?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招满了。”

一个醉酒女孩迷糊中醒来,看到波光粼粼,想起了自己热恋的地方,下车赏景,睹物思人。

“唉,司徒,不是林叔不关照你,你也知道,最近国家要求建筑规范化,安全施工查得很严,你都还没身份证,我们不敢用啊。喏,这里有三百块,你好好想想,你家里还有哪些亲戚,把你弟弟送过去,你还是好好读书,你成绩那么好,不读书真的可惜啦。”

通常来说,醉酒之人,会口干舌燥,这是一种生理反应,而且在醉酒意识下,对消毒剂的特殊气味分辨率大大降低。

“林叔,看在我妈妈跟你干了这么多年的分上,你就让我在工地上干吧,砌砖,抹灰,上脚手架,我都行。”

醉酒导致感官灵敏降低,看到灯火璀璨又令人情绪失控,她自己喝下带毒饮料,说得通。

“走走走,我们这里不招人。”

但随之会带来一个新的问题:没人跟踪,没人强逼她,那带毒的饮料是从哪里来的?

“大叔,我什么活都能干,你就让我在这里干吧,我很有力气的。”

刘彩婷上车时,行车记录仪记得清清楚楚,她手上没拿任何东西。

“不过那个时候,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听说他卧底的犯罪集团心狠手辣,动不动就杀人灭口的,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高风说得很凝重。

饮料总不可能自己变出来吧?

“哇,不是吧,怪不得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这个人匪里匪气的。”

嗯?等等,好像还有一个地方自己忽略了,难道是……

“无间道看过吧,梁朝伟演那个角色,就是司徒的原形。”

“人家老外搞这个东西都搞了好多年了,而且人家全是私家车可就可以接客,那些私车服务比出租车还好,还要给你准备零食,饮料什么的,上下开车门,那待遇真是……”

“错了,这个我还真知道,他应该是不知走了什么关系,直接去读了警校,但是呢,估计报名的时候连同学都还没见过,就被直接选走了,当卧底,厉害吧。”

这话是付岩亲口说的,刘彩婷和连云都是从国外回来的,他们已经习惯了使用打车软件,或许也习惯了国外的打车待遇。

“这么说起来,司徒和伯母的感情一定很好,好像真的从未听他说起过他父母的事情,他后来怎么选了当警察?是不是高中辍学后然后参军转业啊?”

但问题是,这很诡异啊,付岩和刘彩婷两人毫无关系,没理由下毒杀人吧?难道付岩有什么反社会人格?这是打算报复社会?

晓玲为高风冲了一杯温热水,轮椅滚到床头,自己喝了一小口,水温不烫,再递过去,高风有一只手能动了,接过水杯。

这时候,司徒笑不经意看到酒店的监控,一名身穿工作服的清洁人员敲了敲连云他们的房门,看到没人就进屋了,然后急匆匆地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如果你不在,谁会为我骄傲?

前后不到一分钟,那个时间段正是连云出门后不久,刘彩婷则早出门了。

从那天起,司徒笑,再也不会笑了。

司徒笑立刻回放,一直倒退到中午之前,十一点左右,那时候连云他们和朋友约午饭,已经出去了,一名清洁工循惯例推着清洁车进了房间,大半个小时后才离开。

“我就要哭!呜呜……哥哥骗人,哥哥是大骗子……我要妈妈,哇哇……我就要妈妈……”

没错,和后来五六点钟再进房间的清洁工是同一个人,这是什么情况?

“不许哭!你再哭……你再哭,妈妈知道了,她才不喜欢爱哭鬼,她就不会回来了!”

看来明天至少有两个问题需要确认,不,其中一个问题现在就可以确认,司徒笑来了精神,将行车记录仪上的视频慢慢地拨到前面,慢慢地回放。

“我不要……哇……我就要妈妈……哇……我要妈妈……妈妈……”

第二天,茜姐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了神采奕奕的司徒笑,惊呼:“哇,你又没回去?”

“不要哭,文风,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关于刘彩婷的案子,我已经有一些眉目了。”司徒笑的脸上带着一种自信。

“呜……哇……你骗人,我要妈妈……哇哇……”

茜姐报以微笑,那个熟悉的司徒笑又回来了。

“文风,你听哥哥说,你已经长大了,哥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帮着妈妈干活了,你要表现好一点,乖乖的,妈妈一高兴,说不定就回来了。”

“我要出去一趟,如果一切顺利,中午回来应该就有答案了。”

“那,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青山雅居大酒店,大堂的小桥流水静静地流淌着,观赏性水生植物轻轻摇曳。

“明天啊?明天也不会回来。”

朱珠和章明早早得到通知来这里等司徒笑,连云也赶来凑热闹,酒店给他安排了另一个房间,不知为什么,这小子还没去看他爷爷,估计是出了这档事,心里有些后怕,不敢去见老爷子吧。

“明天呢?妈妈明天会回来吗?”

司徒笑赶到时,章明已经按笑哥传给自己的视频找到了那名清洁工。

“嗯。”

是名男性,四五十岁的样子,脸上有道疤,应该是年轻时留下的,从耳根处划向嘴角,当年缝合得不是太好,针脚清晰可见,疤痕像蜈蚣一样贴在脸上。

“好长是多久啊?妈妈今晚上不回来了吗?”

他腿脚也有些不太灵便,右腿是瘸的。

“弟弟啊,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这个人看上去就面目可憎,就算穿着白色的员工服也不像好人,朱珠离他远远的。

“哥哥,我肚子好饿,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此人名叫钱坤,是酒店经理的一名远房亲戚,经理看他一个人失业在家,又没有亲属,年幼时多受其照顾,念其可怜,便给他找了份酒店清洁工的工作。

“本台消息,新浦大桥坍塌事故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沿江渔船已打捞起十八具遇难者遗体,目前估计,下落不明的失踪人数,还有二十人左右。”

钱坤虽然腿脚不是很灵便,但办起事来极为认真,做房间清洁什么的几乎没有什么过错,也没有什么偷摸行为,在酒店已经干了四五年,是老员工了。

“本台播报,由于连日强降雨,洪水湍急,导致新浦大桥桥基坍塌,509路公交和数辆私家车不幸跌落水中,初步估计,约有三十人失踪。目前,我市已联合消防部、公安部、医疗部成立应急小组,由市长……”

“钱坤,坤哥是吧?我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你在昨天中午十一点左右打扫完3305号的房间卫生,但是下午六点之后你又一次进到3305号房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章明拿着笔录,朱珠在旁观,司徒笑问话。

“司徒笑同学,有件事情……有件事情……刘老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你不要太担心,你妈妈她……”

钱坤本对警方突然找上门来感到惴惴不安,听到司徒笑问话,这才放下心来,答道:“哦,原来是这事儿啊,是这样的,昨天打扫清洁卫生,打扫完之后用具归库,我发现少了一瓶消毒剂,你知道,那是有异味的嘛,那宾客进入房间闻到味道会投诉我们啦。我从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到底是掉到哪个房间去了,我都做好了被查到扣工资处罚的准备了,但是也没有顾客打电话给前台。”

“妈,你就穿去年暑假买的那件衣服,那件好看,这几天下大雨,记得带伞。”

钱坤低着头,看了一眼司徒笑,继续道:“虽然没有接到投诉,但是这事儿我一直放心不下,直到下午五点多,我才突然想起,肯定是掉在3305房间了,他们的房间卫生间最大,有个双人浴池嘛,所以做清洁时耽误得最久,那个贵宾套房平时住的人也很少。要赶在客人回房前收拾好,让对方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应该是匆忙中忘拿了。”

“哎呀,笑笑,你说这事儿,你也不早点说,妈妈什么准备都没有。”

“我进去果然就找到了那瓶消毒剂,我拿了就马上离开了,没有拿其他东西。”

“我们已经和施工队的张经理联系过了,一定要来,一定要来。这次是省教育局的领导亲自颁奖,你的儿子评选省三好学生,这种时候,他也是很希望他妈妈到现场的,是吧,司徒笑同学,来,你再给你妈妈说两句。”

司徒笑点点头:“你们酒店用的哪种消毒液,能帮我找出来吗?”

“我哪有教什么啊,是笑笑他自己很懂事啊,刘老师您看,我这儿工地上还有许多活呢。”

钱坤带着司徒笑去拿他们平常用的消毒剂,并告诉司徒笑,因为酒店要考虑宾客的感受,所以酒店使用的都是高效灭菌,且异味是比较小的,还要添加芬芳剂,他们做消毒工作都是三次冲洗,三次抹拭,不会出现消毒液残留的现象。

“司徒筠如女士,我是司徒笑的班主任刘老师,是这样的,我们校方为你能培养出司徒笑同学这样优秀的儿子感到很不可思议,希望你能来简短地说一下,对司徒笑同学的家庭教育情况,大家做个交流嘛,我们校方也希望能多培养出像司徒笑同学这样,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

拿到消毒液之后,司徒笑下令取证,带走。

“哎呀,这事儿,你让妈妈发什么言啊……”

跟着司徒笑又将连云叫到房间,单独会谈了一会儿,确认他心中的想法。

“妈,省里给我评了一个三好学生,学校要开一个表彰大会,校长说一定要请你来一趟,要发言。”

章明看到,司徒笑离开房间后,连云一脸惊异地望着司徒笑背影,满眼的难以置信。

“都说了司徒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我是到警局之后才发现,司徒居然不会笑了,而且我们在警局共事这么多年,我真的一次都没见他笑过!关键是他跟你说笑话,把你乐得不行,他也不笑的,我也怀疑他得了面瘫什么的。但是后来发现,喜怒哀乐,怒和哀的表情都没问题,就喜和乐的表情不见了。我个人分析,我个人分析的啊,你不要偷偷告诉司徒笑啊,我觉得他这样子,多半还是和高中辍学那事有关,好像是,他妈妈出事了。”

随后司徒笑进入连云他们先住的房间,房间里酒店提供的免费饮料还剩下一瓶,司徒笑同样下令取证,带走,“小心上面的指纹,不要破坏了”。

“哦,你这么说起来,那时候的司徒和现在变化还真是大欸,我实在想象不出,司徒笑被一群女学生围着的样子,就他那张扑克脸,那些小女生居然没被吓跑?”

回到警局,物证交到物证科,司徒笑安排下去,立刻开始了鉴定工作。

“好朋友就没有秘密啦?有些朋友,就是大家不会相互追问对方的过往,朋友才能继续做下去的。而且当年司徒应该是很优秀的,就像现在的文风一样,虽然长得可能没有文风帅,但是学校里嘛,成绩好就有的是女生喜欢,那家伙身边也整天都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下午三点,司徒笑等到了他要的结果,他将其详细的写在了工作报告里,所有的分析过程和线索指向都条理分明的一一列好;各种证据、视频资料分门别类地上传到电脑里;不过还有几点小疑惑,他也将它罗列出来,准备进一步核实。

“切,还好朋友呢,原来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就在司徒笑准备点击电脑发送报告时,他犹豫了一下,点击了暂不发送。他关掉了电脑,准备再进行一次外出走访调查。

“有些事情人家不愿意说,你也不好老问吧?而且像司徒笑这样的,你敢缠着他问?”

当司徒笑走后不久,老刘端着茶杯踱了出来,来到司徒笑办公桌前,随意地翻看起司徒笑写的调查报告,心中暗想:“这家伙,这一天瞎忙活些啥呢?报告也不交上来,咦?哦?他已经调查出结果了吗?竟然不发报告给我?”

黎晓玲将辩论会声音关小:“可是后来你们在警局一起工作那么久,你就没问过他是怎么回事?”

老刘毫不客气地在司徒笑办公桌前坐下,用自己的权限登录了司徒笑的电脑,开始详细地阅读司徒笑的调查报告……

“好啦好啦,妈妈知道笑笑成绩很好,就算你上大学不用钱了,以后结婚娶媳妇儿一样是要用钱的。挣钱不容易,现在这样子,妈妈已经觉得很好了。”

半个小时之后,老刘通知重案组负责刘彩婷死亡案的章明和朱珠,以及被害者家属刘明礼,连云和其余相关人员等悉数到场,他要结案!

“妈,我上大学可以免试入学的,有奖学金。只要我保持现在的状态,一定可以。”

“诸位,关于刘彩婷女士中毒身亡一案,我们警方掌握了相关的证据,我准备在这里给大家一一详细说明。”

“活是累了点,但是工资高啊,这些钱妈妈都给你们攒着,弟弟读书还要钱,今后笑笑上大学也要一笔钱呢。”

刘显和先说了司徒笑他们前期的发现和昨天一天的工作,然后道:“昨晚我们调查取证完毕之后,前面的猜测似乎都已经被否定了,现在摆在我们警方面前一个最大的疑团,就在于那瓶带毒的饮料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刘彩婷手中的。”

“妈,别在建筑工地干了吧,太苦了,现在我已经不用交学费了,吃住都可以在学校,我每个月参加五场知识竞赛,两场竞技体育,你和弟弟完全够用了,你何必还干那种重活,换一个轻松一点的吧?”

“如果说她不是被拦路抢劫,不是被人强行灌毒,没有车辆或人员跟踪她,塞给她一瓶带毒的饮料,那她手中的饮料瓶,不可能凭空出现,那附近没有任何店铺,刘彩婷也不可能因为渴了,看到地上有半瓶饮料捡起来就喝,那么那瓶饮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妈,我向教务处打听过了,全国奥赛金奖,还有家庭条件,学校可以减免学杂费。”

刘显和环顾四周,自信道:“排除一切不可能因素,剩下的便是唯一的可能,那瓶饮料,只能是来自于你的车上。”老刘指着通知而来的出租车司机付岩。

没人知道,那个拼命参加一切可报名参赛的男孩,不是为了荣誉,只是为了那一点点微薄的奖金,好贴补家用。

付岩惊愕异常,张嘴想要辩解,刘显和示意他听自己说下去。

“笑笑,妈妈真为你感到骄傲。”

“刘彩婷从国外归来,在国外打车软件比国内更早普及,昨天我的组员司徒笑也是听付师傅说起,国外的一些私家车司机,还会细心地给乘客准备好零食、饮料之类的物品,所以对经常在国外使用打车软件的刘彩婷而言,发现车上有饮料、食物等物品,知道那是免费提供给乘客食用的,都是拿起来就喝,是这样吗?你们打车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如此?”

“哦,好。”

刘显和问连云,连云点头回答道:“是,是经常会有这样的待遇。”

“别浪费钱,留着给你弟弟买奶粉。”

“所以刘彩婷,拿起付师傅车上那瓶饮料,没有太多犹豫,当时她在醉酒状态,对于饮料中的异味感知大幅降低,而当时天晚路黑,付师傅认为刘彩婷叫停车是想方便或是呕吐,并没有注意到刘彩婷手中有没有拿一瓶饮料下车,而行车记录仪只能监控车外,不能监控车内,所以我们也看不到,那瓶从天而降的饮料,就这么出现在刘彩婷的手里。”

“妈,我想跟你买一件新衣服。”

“昨天我们警员实地步测了从刘彩婷下车地点到她死亡地点的距离,据我发现,一个口渴的人,以平均十步饮一口水计算,从刘彩婷下车,到她扔掉饮料瓶的地方,正好喝完一瓶饮料。所以,刘彩婷并不是被人强行灌毒,而是在醉酒醒来,极度口渴的情况下,自己喝完了一瓶带毒的饮料。喝完之后,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酒精与消毒剂成分产生了化学反应的作用,刘彩婷失去意识,昏倒在她死亡的位置,直至死亡。”

“妈,大赛赢的钱。”

听到这儿,刘彩婷的三叔刘明礼看出租车师傅付岩的眼神已经变了,付岩师父大叫冤枉,赶紧澄清:“警官,这不能啊!我和她无冤无仇的,我开出租车的,我们没那习惯啊!我怎么可能在我车后座上放饮料,还下毒啊!你不能冤枉我啊!”

“妈,这是比赛奖金。”

刘显和示意他少安勿躁,接着往下说:“昨晚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一名开了十多年出租的老司机,和一个从国外归来不到两个月的非本地人,而且打出租也是临时起意,两人发生交集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若说这名出租车师傅刻意在后座放一瓶毒饮料,想满足某些变态行为也不太可能:一、有家室有子女;二、那带消毒剂的饮料怎么也有些味道,一个正常状态下的人只要不是特别粗线条,都会发觉饮料有问题。而且据法医所言,人在清醒状态下,就算喝光那瓶饮料,也不至于中毒致死,身体排异反应和发现异常之后及时就医,都不会出现死亡的威胁。”

“妈,我拿了个第一,这是奖金。”

“所以这时候,我考虑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由另一名乘客,无意间将饮料带到了车上,这种小细节,出租师傅很可能留意不到。非常幸运的是,付师傅安装了行车记录仪,在监控的帮助下,让我们有机会找到那名将毒饮料带上车的乘客。”

“妈,有个小学生发明大赛,我要参加。”

刘显和按动手中按钮,光线暗下来,投影屏幕上出现了行车记录仪放大画面,“诸位,这就是在刘彩婷叫出租前,前一位无意间将毒饮料带到车上的乘客”。

“妈,有个少儿珠算比赛,我想参加。”

画面上出现了一男一女,女子打扮得妖娆妩媚,一手挎着手包,另一手紧紧挽着旁边男子的胳膊,很亲密的样子,那名男子手中拿着的,就是一瓶未开的饮料,和刘彩婷最后中毒的那瓶饮料包装,一模一样。

“妈,有个少儿奥数大赛,我想参加。”

一看到这名男子,满屋的人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这……”

“嘿嘿。”

“怎么……”

“笑笑长大了,笑笑已经是一个很有用的人了,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居然……”

“妈,我拿了全国第三,这是我的奖金!”

而刘彩婷的三叔更是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双手捏拳,微微抖着,从喉咙发出愤怒的咆哮:“连云!”

“嗯,张老师说,城市在扩建,很快就要扩到我们村了。”

10

“那一定要小心哦,要听张老师的话,不要一个人乱跑,市里不像我们乡下。”

毫无疑问,画面中出现的那名男子,那个在刘彩婷打车前,先前一位坐上付岩师傅出租车,并将毒饮料放到出租车后座上那名男子,正是连云!

“张老师会带我去,就两天。”

众目睽睽下,连云一张脸涨得通红,嗫嚅道:“不是,我,没有……”

“可是弟弟还小,你一个人去妈妈可不放心。”

刘显和让大家控制住情绪,继续说道:“看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但事实上,我们仔细地想一想,它却并不是那么巧合,里面存在着某种必然。连云,你叫出租车的时候,其实也用的打车软件,对不对?”

“妈,武术班的张老师说,我可以去参加市里的少儿武术比赛,要是赢了还可以去参加省里的和全国的比赛,有奖金,我想去。”

“对。”连云点头。

2

“你用的打车软件和刘彩婷其实是同一款,对不对?”

高风叹息道:“他啊,应该是高一还没有读完,就辍学了吧,当时挺突然的,同学们说,好像是他家里出了点什么事,那时候我不爱打听这些事儿,就不是很清楚,再遇到他时,就是在警局喽。”

“对。”

“奇怪,司徒笑要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怎么会考不上大学?”黎晓玲觉得不可思议。

“事实上,昨天我们警方问付师傅的时候,他已经说了,在我们海角市,这种打车软件,还没有普及开来,别说私家车装这种软件,就连出租师傅,也很少有人用这种软件,他是因为搞活动安装有奖励才在自家手机上装了这种软件,所以说,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两人上下车的距离相差不太远,时间间隔不太远,那么刘彩婷和连云打到同一辆出租的概率,是很大的。”

虽然生活艰苦了些,但司徒笑常常欢笑,逗弟弟笑,看着妈妈的大花脸笑,放学给妈妈送饭去,被工地上的叔叔们开玩笑,因为对着妈妈笑的话,妈妈就会笑着回应自己啊,那真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了。

“或许有朋友就要问了,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连云是六点多出门的,为什么他上下车的时间,正好会和刘彩婷叫车的时间衔接得那么好?这是不是又是另一个巧合?还有,连云手中带毒的饮料是怎么来的?大家不要急,现在,我们必须让连云先说清楚,昨天刘彩婷出门之后,他的整个行程安排,这样,我才好向大家解释,巧合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连云,把今天上午司徒笑问你的情况再说一遍,记住,详细地,说清楚!”

别的孩子在玩,他要回家做饭,别的孩子在玩,他要在工地上帮着搬砖,别的孩子在玩,司徒笑早已学会背着弟弟,用英语背诵童谣,和着水泥砂浆,记忆平方开方。

连云不得已,只能又说了一遍。

要成为妈妈的骄傲。

他原本的打算并不是六点出门,而是趁刘彩婷走了之后,六点约网友在酒店见面,至于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和目的,他并没说明,只是可能那名网友觉得第一次见面就在酒店房间不太好,所以在酒店大门口等他,两人改到了酒店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喝酒。

妈妈的手变得像砂纸一样粗糙,她常年穿着满是灰的背心和布衣,她流下的汗水都是黑的,司徒笑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早熟,他不忍心看着妈妈这么拼命地流汗,他只有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所以连云是六点出门的,但是并未走远,就在酒店附近,这时候他们没有叫车。

小推车装两百匹砖,水泥五十公斤一包一肩担,为了多拿些钱,妈妈每天要砌近两千五百匹砖。

见面的结果不用多说,双方相见恨晚,畅聊甚欢,东西吃得不多,酒喝了不少,连云自己说,因为离开餐厅时,发现有点冷,所以决定回酒店拿件外套,于是带着新认识的女网友回了酒店房间。

为了养活两个儿子,妈妈剪短了她那一头秀丽的长发,像男人一样挽起袖子,在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打工。

司徒笑当时调看了酒店监控,连云他们是八点五十回到酒店房间,九点半再次出门,而且连云在回酒店房间前,与那名女网友是一前一后还保持着适当距离,而当他离开酒店房间的时候,那名女网友就已经和他贴在一起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这一次,司徒笑没有挥动着他的拳头,他只是默默的,要变得更加优秀。

连云自述在八点多快到九点的时候给刘彩婷打了个电话,这个倒是没有说谎,不过他打电话究竟是关心刘彩婷有几个小时没联系,还是想确定刘彩婷当时所在位置,只怕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谁还敢要,白养两个娃欸。”

连云说因为冷,所以回酒店拿了半个小时的衣服,另外和网友约好了去酒吧玩,怕路上口渴,所以又顺手拿了一瓶酒店提供的免费饮料!

“带两个娃,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当连云说到这里的时候,同样被邀请来的酒店经理惊愕了,赶紧澄清:“这,这,这绝不可能!我们酒店提供的饮料,那绝对是……”

随后便有各种闲言闲语传来:“还带着个大的呢,又生了个小的,这以后该怎么办哦?”

刘显和让酒店经理不要插嘴,让连云继续说下去。接下来就是连云打到车,上了车,由于那时候正是酒吧一条街生意红火的时候,路上堵堵停停,等连云他们下车,差不多就十一点了,然后他带着网友去了酒吧。

“张婶,我妈妈要生弟弟了,请您帮帮忙……”

说到这儿,连云用求助的眼色看着刘显和,自己不用再说下去了吧。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而纠葛在一起,也要算你们今世的缘分,这些纠葛可能为你制造敌人,更多地可能让你收获朋友。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人这一生啊,总会有朋友,也有敌人的,若连一个朋友一个敌人都没有的人,是很可怜的……”

刘显和挥手,站起来道:“现在大家明白了吧,连云抵达酒吧下车的时间,在十一点左右,刘彩婷上车的时间,也在这个时间段,事实上,行车记录仪显示,连云他们下车时间,是十点五十二分,而刘彩婷上车时间,是十一点零三分。付岩师傅只开出了几百米远,正在打车软件的呼叫范围之内。有人可能会想,为什么会这么巧?为什么连云下车的时间和刘彩婷上车时间会这么接近?或许下一件事情可以解答你们的疑惑,连云,你说说,你昨晚去的哪一间酒吧?”

“笑笑啊,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天浩为什么要骂你?你要认真地想一想。拳头并不能解决问题,你去学习武术,也不是为了让别人害怕。人们因为嫉妒、自卑、贪念、欲望,而想伤害其他的人,当你足够优秀时,他们的嫉妒会变成羡慕,贪念会变成迷恋。”

连云羞愧道:“约,约会吧。”

“妈,妈你别哭,我以后不打人了,我知道错了,哇……我再也不随便打人了……”

这一次众人没发出哗然的声音,只有章明有些错愕地啊了一声。

“笑笑,妈妈很难过,当初你说要去学武,是为了保护妈妈,可是现在,你却用来伤害别人。如果拳头有用,大家干吗还要去学校读书,比谁的力气大,谁的拳头硬就好了啊。送你去读书,就是让你多学知识,能够明事理,懂道理,以后妈妈能够骄傲地告诉邻居叔叔阿姨们,我们家笑笑,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你现在这样子,以后妈妈怎么跟那些叔叔阿姨说你?我们家笑笑,就是用拳头,把其余小朋友都打怕了的那个人吗?”

刘显和解释道:“付师傅是在丽清酒吧门口接到的刘彩婷,所以当时我们警方产生了一个误区,以为刘彩婷就是在丽清酒吧喝酒,因为这个失误,让我的一名组员在丽清酒吧耗费了好几个小时看监控,结果一无所获。昨晚他们又重新去了九江路,到了那里才发现,那丽清酒吧可以算是酒吧一条街的某个标志性建筑,找不到路的人都会报丽清酒吧的名字,约在那里见面,却不一定要去丽清酒吧。所以,实际上,刘彩婷昨晚一直没在丽清酒吧喝酒,她去的是……约会吧。”

“打到他怕,他就不敢再骂。”

众人这才释疑,同时为这两人的默契感到诧异,刘显和微笑道:“事实上对于连云和刘彩婷二人而言,他们都是外来客人,对本地酒吧并不熟悉,所以这时候,通常会选择第一次朋友带自己去过的,感觉环境和条件较为满意的酒吧,所以两人选中了同一间酒吧,并不稀奇。”

“所以你就打他了?那他还骂不骂你呢?”

“而昨天我的副手司徒笑在带付岩师傅指认刘彩婷下车具体位置时,就发现付岩师傅看连云的眼神有些奇怪,后来付岩师傅在看到另一位报案人卢小天的时候眼神也有些奇怪,问他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他说因为卢小天长得很像他一位老朋友。所以,当昨晚我从行车记录仪上看到连云时,立刻反应了过来,付师傅其实在昨天察觉到连云可能也坐过自己的车,但是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他不敢肯定。”

“他骂我,他骂我是野种,说我没有爸爸妈妈。”

章明悄悄地半举手。刘显和点头:“想问什么?”

“笑笑,天浩妈妈说,你打了天浩?”

章明问道:“我,我不是很明白,如果刘彩婷和连云都去了同一个酒吧,那刘彩婷离开酒吧和连云抵达酒吧,究竟是时间上的巧合呢,还是她看到了他们?如果她看到了他们,那她为什么不……”

“当年的海角二中,那可就是司徒笑的时代啊。不然你以为武无第二是那么好叫的。”

“不冲上去和连云的新女网友吵架对吧?”刘显和给章明补充完整。

“他初中可就是二级运动员了,好像是田径和游泳两项都是,他是百米,两百米,八百米校纪录保持者,破了海角市的跳高和跳远纪录,全省青少年自由泳和蛙泳冠军,标枪破了省纪录。你知道吗,因为司徒在运动上各方面都太拔尖了,以至于我们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凡是他参加的项目,别人就没第一可拿了,所以在初三的时候还特别规定,司徒笑同学每天只能参加四个项目。”

章明点头,他和朱珠都非常疑惑怎么老刘组长今天思路这么清晰?简直判若两人!只有茜姐在微微摇头。

“那倒没有。”高风的回答又一次出乎晓玲意外,“没怎么听说过司徒笑打架,欸,我想想,他好像真的不打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他确实很能打,不过那时候他倒没现在这么壮,但他的运动素质,真是从小就好得没话说啊。”

刘显和叹息道:“你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可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是的,刘彩婷看到了连云和他的网友,这才离开约会吧的,而她为什么不冲上去,则和那瓶毒饮料,有着直接的关系。我们先看酒吧的监控。”

“哦?他从小就爱打架?”晓玲深以为然,司徒笑应该就是这种人才对。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刘彩婷是一个人去的酒吧,并且一直在喝闷酒,从她拒绝那些男人的搭讪,以及后来发生的纠纷,就是这里,她和另外一对情侣,因为相似的戒指发生了纠葛,在这个过程中,她为了揭露那对情侣的男方其实是用假戒指骗取了女方信任,而无意中将对方的戒指吞下去了,她取下自己的戒指赔给对方,而脸上也留下了掐痕,正是因为这枚消失的戒指和脸上的掐痕,让我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以为有人尾随着刘彩婷,趁她下车独自一人的时候给她灌下带毒的饮料,并抢走了她手上的戒指,事实上却不是。”

“我们再说武吧,我听说司徒以前是全国少儿武术赛第三,你知道,那种比赛大多以表演为主,而且打分上,评委有点那个那个,你懂的。”高风说得兴起,“但是从初中开始,学校周边那些坏儿童,都是不敢惹司徒的。”

“独自喝闷酒,看到情侣就情绪失控,包括扔掉象征情感的戒指,相信你们都能看出来,这意味着刘彩婷正经历着巨大的情绪波动,她展现出的一切,无异于都在说明一个事,她失恋了,起码,她自己是这样以为的,为什么她会这样以为呢?”

只要你够努力,就没有做不到,这是妈妈留给司徒的财富,两学年的课程,一个月完全记忆,妈妈教会了司徒笑,什么叫努力。

说到这里,刘显和又看向了连云,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刘显和看向连云,连云惭愧的低下了头:“没错,那就是她知道了连云要约见的女网友,也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她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伤害,而且……不止一次的伤害,或许,她觉得,她无法原谅这个男人。”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司徒笑就靠自学完成了小学生全部课程,并开始尝试理解、学习初高中的课程。这一传统,在司徒文风身上重现。

这时候,大家听出一些端倪了,难道说……

只是没人知道,这百分百完美来自于每次上课前三次的预习,以及作业完成后,重复五遍以上的复习。这一习惯渐渐演化为,提前半年、一个月、一周、三天、一天的强化预习,以及课堂上听老师讲解,从新的视觉和观点去理解之后,按照当天、隔天、三天、一周、一月的间隔强化复习。

刘显和看着连云,问道:“连云,这件事情,你也要如实回答,以你对刘彩婷的性格了解,如果她发现了你有出轨的迹象,她会因为情感问题,而选择自杀吗?”

一个月后,司徒笑第一次拿回一张满分试卷,母子俩竟然都没有笑,抱头痛哭,从那天起,司徒笑在考试中,再没失过不该丢的分,他像机器一般,每一次答题,百分百完美。

连云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摇摇头:“不会。彩婷她的性格,非常的强势,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自杀的,要这样她都不知道自杀多少次了。”连云声音越说越小。

“要不这样,笑笑,你来教妈妈,你去学校学了快两年了,你把老师教你的都教妈妈一遍,看妈妈能不能在一个月全部记下来,如果妈妈能做到,你也可以,对吗?”

刘显和又问:“那我换一个说法,如果她发现你多次背叛你们之间的情感,在愤怒之余,你觉得她会不会想杀你?”

“妈妈相信,如果我们笑笑,拿出一半的用心来学知识,那些作业一点都不难的,只要用心去记,就一定能记住。”

连云一愣,低头盯着脚尖,似乎想到了刘彩婷平时的行为处事方式,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点点头:“有……有可能,你是说……”

“相信妈妈吗?我家笑笑是正常的孩子,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才,他们不过比别人更努力罢了,笑笑你上次打的那趟拳就很不错啊,为什么你打拳打得那么好,拼音识字却要差一些呢?因为你更努力的学打拳,没有用同样的努力去学知识啊,对不对?”

刘显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向另一面:“她三叔。”

“可是,我都学不会,我觉得我很笨。”

刘明礼倒是干脆直接,将手一竖:“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直接说你们警方掌握的证据和你的推理就好了。”

“傻瓜,妈妈不需要你帮忙干活。上学才可以学好多知识,学会了那些知识,才能好好做一个有用的人,明白吗?”

“好的,接着看视频,看这里,这是刘彩婷离开酒吧前,这是前台正门视频,这是吧台视频,看到了吗,在连云他们进入酒吧的同时,刘彩婷站起来,她明显看到了什么,但她的反应,她并没有冲上去扇耳光、骂连云,看到没有,她第一反应是背过身去,她不希望连云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喏,接下来她再一次确认连云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接着就结账走人了。而这一切,带着新网友来酒吧继续买酒寻欢的连云,则是毫不知情。”

“妈,我不想上学了,我可以帮你干活。”

视频监控画面定格在连云与那女网友笑吟吟地对视时,看起来倒是深情款款。

“今天学了些什么啊?”

连云的头越垂越低,几乎搁在了膝盖上,恨不能钻地下去。

“妈,我回来了。”

“当我找出这段视频时,我也很是不能理解,正常女性碰到这种情况,怎么也要大吵大闹一番,尤其是喝了数小时闷酒之后,不撒撒酒疯才是怪事。可刘彩婷偏偏就这样做了,我想不明白。”

放学回家,偷偷躲在门后的司徒笑咬牙咬到唇出血,捏拳捏到指发白。

“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监控上另一段视频,这是酒店的监控视频,这是连云他们所住的3305号套房,这是清洁员工钱坤。”

“滚!”

“早上十一点左右,正常的房间清洁;但是在下午六点,连云出门之后,钱坤又一次来到3305号房间,并且拿走了什么东西。”

“司徒筠如,我跟你说,如果你执意要留下这个傻儿,那咱俩的婚事可就黄了,你自己看着办!”

“咦?”屋子里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大家觉得或许有峰回路转的情况发生,刘明礼也喃喃着:“难道是他?”

“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不可能一出世就扔了,干脆送到福利院去算了。”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但是我要说的是,钱坤进入房间又离开,前后也不到一分钟,而且他也在酒店工作了好几年了,和连云、刘彩婷无冤无仇的,下毒的可能性很低,并且经过我们上午的调查,钱坤交代,是他在做房间清洁时,不慎将一瓶消毒剂遗落在了3305号房间,在归库清点时才发现,同一型号的消毒剂少了一瓶。当时他们想的只是消毒剂发出的异味会引起住客的不满,并没有想到这瓶消毒剂会变成杀人的凶器。他们一面等客人投诉,一面回忆消毒剂遗落在了哪里,直到下午才想起,可能被忘在了3305号房间,于是有了我们监控上看到的这一幕。”

“小学一二年纪,考个二三十分,长大了也是废物,你还要养他养到老啊。”

“那么,刘彩婷喝下的带毒饮料,是不是连云从酒店带出的那一瓶饮料,又是谁往里面注入了消毒剂,是不是酒店的消毒剂?我们警方鉴证科的同事,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来找出其中的联系,现在请大家看看这些鉴定结果。”

“你说,那就是个傻儿,你养来有什么用?就算养个正常点的,以后还能帮家里干点活,我就啥都不说了。”

“西浦路上发现的,有刘彩婷生物痕迹的带毒饮料里面的消毒剂成分,与青山雅居酒店提供的消毒剂成分,完全吻合。我们在导致刘彩婷中毒身亡的饮料瓶上发现除了刘彩婷的指纹外,还有半枚男性指纹,经比对,该指纹,与连云的右手拇指指纹,相吻合。我们在青山雅居酒店取证了另一瓶酒店提供的免费饮料,在饮料中同样发现了消毒剂添加成分,还有……刘彩婷的指纹。”

“在我的记忆中,有两次出现了司徒笑和标准答案不符的情况,后来经过老师们研究得出结论,标准答案错了,司徒笑是对的。后来好像是哪次语文老师,在批改完司徒笑的语文试卷之后,觉得那次他作文也写得很好,也给了满分,然后就批了一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个称号就这样叫出来的。”

“当这些证据出来之后,我才能解释为什么在酒吧里,刘彩婷看到连云的反应不是冲上去厮打,而是假装看不见迅速离开。由于当事人已经死亡,我们一切都只能建立在假想的基础上。如果大家有什么疑问,请随时提出。”

“是真的,如果你能查到司徒的初中高中成绩档案,你就会发现,那上面肯定是数学100,物理100,生物100,化学100,他从来不会错题的哦!除了语文作文或是英语作文这些需要灵活给分的题,其余的题他绝不会错,如果是150的满分,他就全是150。当时有同学在背后叫他答题机器。”

“连云,你和刘彩婷之间,你们平时会交换手机互看吗?看对方的交流信息,微信微博,qq,MSN,FACEBOOK什么的。”

“这吹牛的吧?这太夸张了!”

“不会啊,美国那边大家会比较尊重个人的隐私权的,虽然我们关系是很亲密,但是也不会随意看对方的信息。”

“从初中三年到高中,在同学和老师的心目中,他绝不可能得第二,哪怕是比如高烧四十度这样情况去参加考试,他也不可能拿第二。其实他可怕的地方不是说他一直发挥好,而是什么呢,他从不丢分,司徒笑,就等于标准答案。”

“那么,你在使用这些社交软件和别人沟通时,有没有用过暧昧的词汇,或是调情之类的?”

“是啊。”高风回忆道,“先说这文吧,你知道我们二中的初高中一起的,文风的成绩,我记得好像是稳拿年纪前三,好像是拿过一次第二,反正就是有时会有小失误,你知道当年司徒笑是什么情况吗?”

“呃……这个,有时候会有吧。有时候大家开开玩笑,也很正常。”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黎晓玲大吃一惊,什么样的学生能被冠以这种称号?

“很好,其实这个问题今天早上我的副手司徒笑已经问过了,之所以要再问一遍,因为我的假设是基于这个基础的。连云认为,刘彩婷不会偷看他的手机交友信息,而且,现在上面都还留存着公开调情的对话;所以,刘彩婷有很多机会,可以看到这些内容。她知道你前天约会的女网友和你是什么关系,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前天中午,当刘彩婷回到酒店,而连云还在和他朋友聚餐时,她无意间发现了清洁工遗留在房间内的消毒剂。”

“这个呢妈妈也不会,但是去学校读书是一个机会,会识字呢就可以做好多事情,你有空就去找冰冰姐姐,让她帮帮你。一次没考好还有下一次的机会,就算我们家笑笑成绩不是太好,只要做一个有用的人,妈妈就很开心了。”

“消毒剂上都有清晰的说明,这是严禁服用,并且要放在儿童无法拿到的位置的,刘彩婷很自然地将它当作某种可能致命的毒物,或者是想给你留下一个教训。”

“不会没有关系,多学几遍就会了啊。干吗嘟着嘴?来,笑笑。”妈妈轻轻捏了捏司徒笑的脸,捏出一个笑脸来。

“因为她知道,稍晚一些时候,你约了女网友来酒店见面,她知道你的性格,知道你们在房间里会干什么,而干什么之后……会喝水,所以她将消毒剂添加到了酒店提供的饮料当中。而实际上呢,连云没有喝水,反而将添加了消毒剂的饮料带上了出租车。”

司徒笑抬起头来,咬着唇,没有哭。

“而刘彩婷为什么独自去了酒吧喝酒,又为什么和他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以至于吧台的调酒师还能记得她。根据我的猜测,她当时想的是,连云和女网友可能在酒店喝了饮料,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她需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据,事后警方调查,那带毒的饮料是酒店提供的,和她并没有关系。只是喝到后来,估计一面担心后怕,一面也有伤感之情,饮酒量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啊,很多都不会啊?”妈妈连一句生气的话都没有。

“所以,刘彩婷在酒吧看到连云和他的女网友时,第一反应不是出现了小三,而是连云和他的网友,可能活不久了,在她看来,两人这种亲密关系,肯定已经发生了什么,那么理所当然的,连云和他的网友,就有很大可能喝下了添加了消毒剂的饮料,她只是不确定,什么时候毒发。”

羞愧又倔强的男孩,已经做好了被扫帚打的准备。

“在这种心态下,出于作案者的本能想法,首先应该是不要和受害者在这种地方发生接触,不要引起警方的怀疑,事后若是连云和他的网友在酒吧内毒发身亡,刘彩婷就可以以不知情推脱,到时候警方的怀疑重点,应该是在酒吧方向。而刘彩婷只需回酒店,将剩下的饮料瓶扔掉,这种无头案,我们警方调查起来,真的会很棘手。”

“妈,我回来了。这个,老师要让你签字……”司徒笑低着头,手里拿着被汗水渍湿,捏得皱巴巴一团的试卷,没有进过幼儿园和学前班的司徒笑,第一次接触拼音,老师讲得飞快,他根本都不懂,别的小朋友都拿着满分的试卷,司徒笑的试卷上,只有个位数的得分。

“谁知道本案发生了最大的巧合事件,连云没有喝的饮料被忘在了出租车上,而刘彩婷由于使用和连云相同的打车软件,在打车软件还没有普及的海角市,打到了同一辆车,此时刘彩婷已经过度饮酒造成了醉酒状态,她离开酒吧时显然是匆忙离开,连手包手机都忘记拿了,她的判断力和感知能力明显下降。当她在车上迷迷糊糊醒来,看到了夜里的镇江,勾起了美好的回忆,又想到连云可能命不久矣,所以下车,顺手拿走了她以为是出租车付师傅为乘客准备的饮料。”

“行,明天妈妈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她一面走一面喝,将整瓶饮料全部喝完了,最后在饮料和酒精的共同作用下,导致了她消化道和呼吸道紊乱,出血,窒息,中毒死亡。”

“那个大叔说,要,要学费。”小司徒不安地看着妈妈。

最后,刘显和总结道:“根据我国现行法律,我们不得不初步怀疑,刘彩婷,死于自杀。”

“那行,去学吧,要当小男子汉的话,受了伤就不能哭哦。”

“我有问题。”刘明礼示意,刘显和冲他扬了扬下巴,刘明礼道,“连云拿走了饮料,他为什么没喝?”

“保护妈妈啊。”搂过小司徒,抵着额头,司徒笑开心地笑着,那是妈妈的温柔。

刘显和转向连云,示意他来回答,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连云似乎也没有那么内疚了,随口答道:“我说过了,我只是害怕路上口渴才拿走的,但是路上不渴,当然就没喝了,还好我没喝啊,否则躺在太平间里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保护妈妈!”

刘明礼剜了连云一眼,连云立刻住嘴不说,显然往日在刘彩婷那里听到过这位三叔的厉害。

“武术啊?你打算学来干什么呢?”

刘明礼继续问道:“那饮料有没有开过?你们警方拿去化验的饮料有没有开过?”

“妈,镇里开了一个少年武术班,我今天去看了,里面好多小朋友,我想去学。”

这倒是没有,刘显和如实答道:“没有,你是想问刘彩婷是怎么将消毒剂灌进没有开过的饮料中吗?”

一定不能让坏人伤害妈妈!年幼的司徒笑心里生出要保护妈妈的决心。

刘明礼点头,刘显和道:“据我们了解,有多种方法可以将液体或粉末状固体添加到未开封的饮料之中,但至于刘彩婷是怎么知道方法的,她又是用的哪种方法,都随着刘彩婷的离世不可深究,但是肯定是能办到的,而且饮料瓶上,确实只有刘彩婷的指纹,还有问题吗?”

“是啊是啊,不是要把他带走,只是要完善相关手续……”

刘明礼对这个回答不是太满意,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认可了这样的事实,在他看来,自己侄女的性格,确实能干出这种事来,只是没想到,最终居然害了自己,这与她从小的教育缺失不无关系,都怪这孩子的娘走得早,她父亲又实在不善于管教子女,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司徒筠如女士,你不要激动,我们只是来做人口调查的,你这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不上户不行啊,以后没法读书的。”

刘显和补充道:“当然,这目前还只是我个人的推断,尸检报告还没出来,还有一些相关证人也需要查问,估计你还得多等几天。”

司徒笑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角,他第一次看到妈妈这么凶,手持菜刀,披头散发,声色俱厉,那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刘明礼苦笑一声,虽然刘显和这样说,但谁都知道,这件案子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他是我儿子,我看你们谁敢动他,除非我死,谁也不能把他带走!”

案情真相大白,证据确凿,没有办法取证的部分,刘显和这位重案二组组长凭借推理和一部分猜想,将其合理圆满地解释清楚了,众人啧啧称奇,老刘得意暗爽。

高风一字一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司,徒,笑!”

谁曾想,这起毒杀案绕了一圈,中毒死亡的人就是下毒的人,这种巧合概率恐怕是万中无一吧。

“什么称号?”晓玲被吊起了胃口。

接下来大家各司其职,该写结案报告的写结案报告,该签字认领尸体的签字,该做记录的做记录,只是刘明礼和连云两人互看不对眼,都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对方才是那个该受到惩罚的人。

高风叹息道:“那个,恐怕是有特殊原因吧。你知道吗,海角二中建校六十多年来,只有一个学生,获得过一个特殊的称号,那是全校老师同学公认了的,就算司徒文风现在成绩也算不错,但是没人敢把那个称号冠在他头上哦。”

刘显和找到连云,微踮起脚后跟显得十分友好地揽过连云的肩头,仿佛感同身受般沉痛道:“连大少,别太难过了,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有时候,这种事吧,唉……”

黎晓玲一愣:“不对呀?司徒笑不是没上过大学吗?他自己说的。”

“你谁啊?”连云厌烦地格开这位自来熟的手。他很清楚这起案件是那位司徒笑警官在查办,这位突然跳出来做案情分析总结的警察他根本不认识。

“哈?”高风好像听到一个极大的笑话,更正道,“你弄错了,司徒文风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因为他是司徒笑的弟弟啊,有他哥哥教他学习,不厉害才怪。”

“我是重案二组的组长,司徒笑的上司,刘显和,叫我老刘就好了。”老刘笑容可掬,“替我给你爷爷问个好,我还有两个月就要退休了,到时候,去拜访拜访他老人家。”

“有没有这么变态啊?真想不到,司徒笑看起来不咋样,他弟弟这么厉害。”

连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就是说他想上哪座大学就一定能考上那所大学,不会出现什么高考发挥失常的情况,反正就算不是全国状元,全省状元那是肯定的。”

另一边,章明和朱珠收拾着记录笔记,章明刮目相看道:“老刘今天简直神了,深藏不露啊,茜姐,这种案情发展,我真是想也想不到啊!”

“什么意思?”

“神个屁!”茜姐发觉自己声音大了点,赶紧压低声音道,“你们等着看吧,说不定啊,我们的老刘同志又要挨打!”

“啊,是的,文风的成绩也是很不错的,如果参加高考的话,是属于那种可以点名上大学的人。”

“怎么回事?”朱珠立刻支起耳朵凑了过来。

“对啊,我前几天好像还看到报道说这小子又是什么奥赛冠军,又拿了青少年辩论赛金奖,而且成绩相当不错,全国数一数二的成绩。”

“你们想啊,”茜姐卷起舌头,声音从牙缝里传出来:“老刘他哪儿参加了调查啊,他肯定偷看了司徒的案情报告,没看到结案这种事情都没通知司徒吗,这种事情,换了你,你会不会同意?”

“是啊,在美国那边和别人联合办了一家公司,麻省理工全额奖学金免试入学。”

“哇,怎么能这样……”连朱珠也觉得过分了。

“听说他出国去了?”

“还有啊,”茜姐继续低声爆料,“我看司徒走的时候,还没打算结案呢,肯定还有疑点没调查清楚,老刘急着搞这一出,哼哼,等司徒回来,就有好戏看了。”

“啊,是啊。”

当司徒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果然直接就走进了刘显和的独立办公室,将门一关,百叶窗也拉了下来,只听刘显和声音高亢:“你要干什么!司徒笑!我警告你啊!这里是警局!我是你组长!”

“欸,这个司徒文风不是司徒笑的弟弟吗?”

看着老刘像受了侵犯的少女般尖声叫嚷,司徒笑连叹息都充满了无奈,他将刘彩婷死亡案的卷宗拍到老刘桌面上,调个个儿,一页一页地翻:“你偷看我的案情报告,也就算了,反正早晚是要给你看的。”

医院里,黎晓玲无聊地打开病房电视,海角综艺频道,正播放中学生辩论大赛:“现在有请海角二中一号主辩司徒文风同学就此进行辩论。”

司徒笑面无表情,老刘背抵着座椅靠背,退无可退:“你结案不通知我,也算了,反正茜姐,章明他们都在,案件调查人员超过半数到场,行!”

老奶奶在树下说起过去的事情,四岁的司徒睁着大大的眼睛,似乎听懂了一些东西。

老刘讨好笑道:“这不看你在外面忙吗,让你休息一下,你都调查到这种程度了,结案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对吧?正好人也齐,我就帮你把结案做了,我是你的组长,责无旁贷嘛,嘿嘿……”

“你呀,好像知道自己被遗弃了一样,哇哇的大哭着,村里所有人,不管用什么法子,怎么都止不住你哭,就你妈妈,一抱起你,用手指刮你的小脸儿,嘴里叫着,笑笑,笑笑,欸,你一下就不哭了!……”

司徒笑翻到其中一页,指力透过纸面叩碰着桌面,发出咄咄的声音,他严肃道:“这是案件的疑点,我特意用红笔给标注了出来!你结案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刘显和同志!我的组长!”

“你就装在一个小花篮里,身上裹着红棉袄,放在你妈妈的门口,那时候你就像还没足月就出生的早产儿,怕只有四五斤重,跟只小猫儿似的。”

“欸,你下面不是写了你的猜想吗?”

蔡婆婆将他溺爱地搂进怀里:“那年啊,我们海角村隔了好多年,下了第一场雪,雪花真是大啊。”

“你也知道那是猜想啊!猜想不能当作证据啊,老刘同志!是不是刘彩婷在矿泉水里下了毒,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如果是,她从哪儿学来的不开盖下毒方法?她下毒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连云到处拈花惹草?连云出去搞一夜情,又不是他头一次,为什么要现在下毒?为什么偏偏是这次?如果不是刘彩婷下的毒?那有没有别的可能?如果是别人下毒呢?那就不是自杀了,是谋杀,我们什么都没有搞清楚,怎么可以这么草率的结案呢?”

“蔡婆婆,我为什么要叫笑笑啊?我觉得笑笑不是很好听诶。”四岁的司徒问起院落里最年长的奶奶。

“司!徒!笑!你的态度很有问题啊!那刘彩婷是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们警方有证据,早就把她一家人都抓起来了,这要是搁几十年前,那是要判女流氓罪的你知道吗?我这么结案有什么问题?我有什么地方没有交代清楚了?当事人都没有意见,你还有什么意见?你就是不满我替你做的结案嘛。顶着破案率第一的名头很了不起啊?那好啊!我再给你一个星期,你去查好了,你要是查不出问题来,可不要怪我在你今年的考核评论里添一条出工不出力,警力不作为啊。”

风声呢喃,回忆潺潺。

司徒笑正了正警服上的纽扣,收起卷宗,笔立漠视刘显和:“你不要管她老爸是做什么的,她又是做什么的,现在她死了,这是一条人命。我当警察,从来都不是为了在多短时间内就宣布破案,我只调查事实真相,还死者公道,对得起我这里,就行了!”

清风拂过,沙沙作响,又有几片残叶伶仃飘落,似在回应着司徒笑。

司徒笑指了指自己胸口,撂下话来,猛地拉开办公室大门,将门口那三颗凑在一起的脑袋抓个正着:“看什么看!回去干活!”

“妈,文风去美国了,昨天打电话回来说,在那边一切安好,勿念。”

朱珠朝章明使个眼色,撇了撇嘴,难掩失望神色,意思是:居然没有打欸!

司徒笑用脚扫了扫青石板上的落叶,上面长了一层淡淡的青苔,那时候没有钱,买不起大理石的盖板。

物证处,司徒笑在酒店洗漱间里,采集到那极稀少的粉末样品,还静静地搁在鉴证科有待化验的柜子里。

这是一处衣冠冢,里面是母亲常穿的几件衣服,和她最喜欢的两件小饰品。

当天稍晚些时候,别墅二楼,黑影打开电脑屏幕,对着屏幕里的其余阴影打字道:“第二计划似乎有些出师不利,警方好像快结案了。”

正对墓碑,是一排一米高的万年青,墓的两侧一边是一株松柏,另一边则是一株叫不出名字,枝叶都掉光了的主干扭曲的树,儿臂粗细,很光滑,略像经常使用的老人拐杖。

小梦惊呼:“不是吧!那个蒙古警察这么挫,两天就结案,当自己是神探啊。”

拾阶而下,第十三层拜台,乙区B组第二排,顺数第七座墓碑,上面刻着“慈母司徒筠如之墓”。

黑影道:“当然是我们的那位老朋友。”

晨雾未散,薄霭未开,司徒笑就迎着凛冽的风,抵达了此处。

“什么!又是他?”

二龙山公墓,距离年节尚早,除了亲人祭日,平日里来扫墓的人寥寥无几。

“司徒笑?”

“有些事,人力不可为啊。”

“不是吧?”

“看来赵卫国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啊?”

“他没发现其中的破绽?”

“啊,他昨天说过了,今天要去一个地方,可能下午才会过来。”

阴影们纷纷回复着。

“还早呢,太阳都晒屁股啦,医生说呢,这个天,要多晒晒太阳,才能恢复得更好。唉,怎么今天司徒还没来啊?”

黑影道:“这倒是不怪他,我们的计划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偏差,导致整个案情可以自圆其说起来,而我们准备的道具也没用上,所以第二计划在第一阶段,就被警方宣布为破案了,这也是我没想到的事情。”

“晓玲,这么早?”

眼镜问:“那需要我们重新安排点破绽吗?”

高风还跟一个粽子似的躺在床上,每次看到高风这个样子,晓玲就有一种恢复能力上的优越感。

小刀留言:“需要我做些什么?”

她滚着轮椅滚到高风的房间里,将窗帘唰地拉开,久违的阳光透进房来。

黑影道:“不,什么也别做,千万不要为了制造破绽而真的留下什么破绽,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司徒笑这个人,哪怕找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也不会放手,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办案方式,可以对他进行远程操控了。就算他没有找到我们留给他的线索,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到时候目标一死,迟早会有有能耐的警察查出事情的真相,只要他们发觉了真相,我们的第二计划就能顺利实施。”

1月中,晓玲的伤恢复了不少,已经感觉不到太大的疼痛了,可以自己坐轮椅滚来滚去了,就是上下床还需要人帮忙。

“今天叫大家来,倒不是为了讨论这个小小的问题,我收到了线报,那个人,他醒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