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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档案7 第四章 玩巧合剧本露馅 耍傀儡谁在牵线

看着司徒大哥进入浴室,艾司打开手机,调出监控,一切都很平静,那些杀手再也没出现在杀手小径之中,可萦绕在艾司心头的不安,从未有一刻淡去。

“你慢慢看,我去洗澡。”

没有和司徒大哥说实话呢,艾司根本就没去找工作,他一面暗中加强着恩恩的监控和安防措施,一面想着怎么找到那些杀手。

“我就帮着乱分析的,要不这几天多花点时间在这案子上?我再看看卷宗,我看这里面还能找到些什么。”

不根除隐患,艾司始终无法安心。可是杀手们往往单人独居,行踪诡秘,凭艾司的力量,很难发现他们藏身何处,就像那些杀手也难以追踪艾司藏身何处一样。

“不要谦虚嘛,说真的,你的分析能力,并不比我们局里的干警差,顶多就是,缺少一些经验积累而已,集思广益,还是很有帮助的。”

双方都需要籍借外力,就像上次,艾司发现蟋蟀,借警方的力量进行围捕,对方由此想到艾司可能居住在附近,可同样很难在短时间内将艾司找到,也只能借助警方的力量进行大范围走访排查。

“啊?我就是随便说说,要是耽误了你破案,责任好大的,我不行。”

艾司心怀愧疚,因为接近司徒大哥,就是为了利用司徒大哥警探的身份,想通过司徒大哥调查的案件中,涉及杀手的部分,来查找对方的蛛丝马迹。

“我是说,如果还没找到的话,不急,要不先帮我分析案情,我给你开工资啊。”

艾司之所以这次对刘彩婷姐姐的案件如此上心,也是同样的原因,他在这起案件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来自于同类的杀手的气息!

“有啊……”

一个普通的案件不可能如此反复倒腾,不可能三番两次地击中一名有着丰富破案经验的警探的思维盲区。

“今晚就先到这儿吧,很多证据明天一早就该出结果了,对了艾司,你有没有去找活干啊?”

到目前为止,这起案件还只露出冰山一角,没错,给艾司的感觉就是这起案件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它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嗯,我还要想想,这些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建立推理基础,全凭假设终究站不住脚。”

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案件的走向,就像放饵钓鱼,一点一点地放,让鱼儿一次一次地咬钩,真相永远扑朔迷离,每每看似清晰明了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改变案情的新证据。

“好几个人的话,效率会更高,但留下的痕迹必定也更多,而且大晚上的,更难隐藏,我是比较倾向于凶手是单独一个人,你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想必司徒大哥也会有同样的困惑吧,明明应该很简单的一起毒杀案,现在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变数。

艾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承认司徒大哥说得有一定道理:“不过我们现在考虑的都是凶手是和连云大哥有关联的某个人,那会不会是有好几个人共同作案呢?”

但是再往深一点想,利用恰好在警方侦查范围之外的电话亭来藏尸,利用电话亭形成独立封闭空间来升温延缓尸体的僵硬时间,利用凌晨五六点气候改变土壤松软度来掩盖痕迹,利用醉酒,再加上带消毒液的饮料,再加致命毒气,三者共同作用引发呕吐物堵塞气道,导致窒息死亡,用此来增加法医解剖调查的难度。

“必须的啊,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连云依然是刘彩婷毒杀案中的直接受益者,也是导致刘彩婷醉酒的矛盾冲突方,而且凶手怎么能肯定在这个电话亭能够等到刘彩婷?这中间要没有连云的配合,几乎是不可能的。卷宗里面都有,连云的淘宝里有过查看纽扣跟踪定位装置的记录,它能确定刘彩婷的位置,而且连云自己也承认,这条河的夜景和他们学校外那条他与刘彩婷定情的河流极为相似,这些条件,才是刘彩婷会抵达电话亭的关键,除了连云,还有谁会知道?”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反侦查意识强就可以做到的,分明是考虑到了警方调查可能出现的每一处疏忽漏洞,在行凶杀人之前就已经算计好了的。

“司徒大哥,为什么你还是觉得连云大哥有重大嫌疑呢?”

这是普通人能考虑周详的事儿?艾司首先想到的就是犯罪之友!

“啊,你不知道吧,高风这个女朋友可是不安分的人,断了几条肋骨,这两个月都不到,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过这案子还有一点也很重要,这负责杀人和移尸的凶手和连云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平常是怎么进行联络的?我们查过连云的手机,在这方面一点线索都没有。”

司徒大哥侦办的上一起案件就遭遇到了犯罪之友,伍文俊想不出那样的犯罪方式,有人私底下传授他如何去犯罪,那些藏在背后的家伙,才是操控整起案件的幕后元凶。

“晓玲姐……心理侧写?”

他们熟知警方的侦破流程,熟知警方的取证查证方式,熟知伪造证据和找出法律的漏洞,甚至了解每一位探案警员的性格特征和行为习惯。

“鉴定科如果能标示出塑胶布裹的高度,也可以作为凶手身高的一个参考,有了身高体重,我们排查范围就缩小很多,如果能掌握他一些行为细节,说不定晓玲还能做个心理侧写,进一步缩小范围呢。”

因为他们专干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便有计划成系统地进行着这方面的训练,他们是杀手!

“对呀,而且早上六点之后,绿道上的晨骑爱好者就多起来了,凶手可以混入人群离开。”艾司也不看好凶手会开一辆小车停在路边。

窃取情报,暗杀政要,颠覆政权,这是他们被训练出来的唯一目标,这是他们的职业。

解释之后,司徒笑叹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样太容易被查到了,如果凶手用的自行车等骑行工具,就容易避开监控探头。”

严格说来,寻常地方警探,哪怕是干探,和杀手也并不在同一量级线上,杀手们面对的,往往是国安局这样的机构,他们的手法专业娴熟,他们的杀人工具和杀人技巧,对寻常警察而言,不要说见过,有可能听都没听说过。

“还以为你啥都知道,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啊。”司徒笑给艾司解释,断头车就是一条路,没岔道,两端有监控,只见车开进去,不见车从另一头出来,那车肯定是停靠在路中间了,这就叫断头车;掉头车就更好理解了,从一端开进去,打个转它又从同一端开回来了。

虽然上一起案件,看起来似乎是破掉了,不过这个破掉是要打上引号的,因为杀手们成功地将自己伪装成别人手中的刀,现在握刀的手似乎被斩掉了,但刀还完好无损。

“啥?”艾司一愣。

成功打击了一批贪官污吏,但这批人里面,究竟有没有人是背后握刀的那只手,无人知晓,那案件最后,已经不是司徒大哥这一层级的警员能插手的了,那是高层的碰撞,但无论如何,杀手们是切切实实地全身而退了。

“私家车无疑是最佳选择,但是停在路边的一辆私家车未免也太显眼了,我会安排人去查有没有断头车或是掉头车。”

他们究竟是已经完成了这单生意呢?还是在背后强大力量的掩护下成功逃脱,还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脱困而出,艾司并不关心,艾司现在所关心的是,这群人,现在在刘彩婷姐姐死亡的案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新角色。

艾司则对其假设提出补充:“如果要在晚上等一夜的话,他要准备御寒的衣物,还要找个避风的环境,他怎么抵达,怎么离开,躲在什么地方才不会被人发现,这些都要提前安排好,这个人能穿刘彩婷姐姐的高跟鞋,并保持走路姿势不变形,他的脚应该不大,按正常比例而言,脚不大身材就不会太高,如果在相同时段提取同一路段的土壤进行高跟鞋压痕实验,就能根据压痕深浅初步判断这个人的大致体重是多少。”

能不能借由这起案件,成为发现他们行踪的突破口!

“如果我们的假设都成立,那么凶手应该一整晚都守在附近,他必须满足这么几个条件,首先,他要提前布置电话亭;其次,他要知道刘彩婷的行踪,确保刘彩婷会在附近下车;第三,他要将刘彩婷送到电话亭里面去,然后将电话亭包裹起来,之后他要一直等在附近,确认刘彩婷的死亡,然后等到第一批清洁工离开之后,再将刘彩婷的尸体从电话亭里转移到草地上。”司徒笑从假设开始分析。

6

“这样啊,那真要找来看看了。”司徒笑没有过于追究这个问题,又重新回到案情上,他开始觉得,和艾司讨论案情,简直就是找到一个答疑解惑的高手,说不定就这样继续分析下去,艾司直接就能把真凶找出来了呢。

颠覆政权,第一步就是渗透,同样的原理也适用于小地方,艾司清楚,杀手组织肯定在警局内安插了自己人,这年头,就连黑社会都知道安排自己手下的小弟去做警察,当内鬼,更何况吃这碗专业饭的杀手。

“呃,啊,啊,那柯南里有过,是哪一集我忘了,司徒大哥可以都找来看看嘛。”

只是不清楚,他们究竟是用哪种方法,安插的什么类型的钉子。

“哦,刚才听你说什么什么气候,我都还不是很了解。”司徒笑自嘲道。

对杀手而言,最复杂同时也是最安全的打入敌国内部,可以选择婴儿甚至是孕妇直接进入敌国,从小培训,进行洗脑式灌输,长大后回归组织,或是在敌人核心进行引爆。

“艾司只是没怎么上过学,书还是读过一些的。”艾司更正道,心想自己哪儿说漏嘴了吗?司徒大哥好像起疑了。

这种做法在二战时曾流行过一段时间,冷战期美苏也是各种间谍齐出,但是训练时间太长,往往小孩还没成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不过这也是最难辨识的间谍,属于培养间谍。

“艾司,我记得你说你没怎么读过书?”

最简单的则是替换,找一个不怎么引人注意,或是身居要职的人,先观察他的生活起居,然后将其秘密羁押或是击毙,直接用整容或是人皮面具,改头换面,冒名顶替。

听艾司这么一说,司徒笑还没想明白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但当他醒悟之后,却有些怪异地看着艾司,天气导致环境草地的改变,这些是看不见的证据,没有实地考察,没有想到这一点,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一时恐怕也会漏过,这艾司却是张口即来,这真的是天赋凌人吗?

这种替换间谍好处是见效快,对获取守护不是那么严密的核心情报几乎是十拿九稳,但缺点也很明显,不能顶替太长时间,不管装得再像,也容易露馅儿,而且属于一次性使用,需要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使用,用过一次,对方就会加强这方面的监管。

司徒笑接着道:“这个时间段,正好是草地吸足了水气,变得最为松软的时间,所以就算有一定侦查经验的刑侦人员,也会因草地实际松软度而做出误判!所以我们才会以为,现场只有刘彩婷一人痕迹,因为以当时的草地松软程度,就算有人赤足经过,也会在草地上留下足迹,但如果时间往前倒推三个小时,那时草地尚硬,赤足就未必会留下足迹了,原来是这样!”

严格来说,艾司冒充姜勇取得司徒笑被陷害的资料,就属于这一类,所以现在艾司不能再用这一手去窃取资料,很容易暴露,引起对方的怀疑。

说到这里,艾司突然愣了愣,司徒大哥他们赶到现场的时间段,不仅土地松软,容易让刑侦鉴定人员出现误判,刘彩婷姐姐的尸体也经过了一段时间改变,法医鉴定甄别具体死亡时间也变得困难,这报案人报案的时间,到底是巧合还是……

第三种则是腐化,腐蚀对方的核心成员,令其堕落,或是抓住对方不得不从的要害,令其妥协,最终达成让对方给自己提供情报的目的。这其实是最常用的手段,好处就是见钱眼开的人很多,与其花大力气去培养一个间谍,还不如直接花钱就能搞到情报。

“弃尸地点在江边,挪动时间在凌晨五点左右,我们海角市是热带季风气候区,冬季凌晨水气充足,早上五点半之后到六七点间,正是露、雾、霜集中形成的时段,草地会因为吸足水分而变得更加松软,所以,在草地较为硬实时拖行踩出的足迹,与草地松软时正常行走踏出的足印,差异会进一步缩小,我看卷宗上写着,你们出警赶到现场已在八点左右,这个时间段……”

坏处和好处一样明显,往往只能买到边缘情报,但对于擅长察言观色,在只言片语中还原真相的杀手们而言,有时候一些边缘情报就足够了。

“哦?怎么说?”

杀手们要渗透某个机构,撒钉子往往不会只撒一种,而是多种其上,艾司很担心,海角市警局系统,已经被杀手们布下天罗地网。

“差异肯定是有的,只是……如果不做对照试验,仅凭经验很难判断吧?而且艾司在想,凶手应该还利用了气候对周边环境产生的影响。”

如果自己不小心,就会像蟋蟀一样,还没布置好计划,就已经落入敌人眼中。

司徒笑决定再考考艾司,有一个问题,他还没太想明白:“照你这么说,既然是拖行,那么凶手的脚肯定不是很大,毕竟要穿刘彩婷的高跟鞋,但是拖行和自然走路是不同的,它们的发力点不对,所以高跟鞋留下的足迹鞋印与正常行走会有所差异,为什么这种差异没有明显到足以让我们的鉴定技术人员辨识出来呢?”

所以艾司在这方面异常谨慎,如果不是司徒大哥一直在追查与杀手相关的案子,而且差点被冤枉入狱,艾司也不敢轻易和他走得太近。

如果凶手用硬质物体作为移动尸体的工具,那么必定会在草地上留下明显印痕,只有软质物体,若是棉麻或丝织物,则会在刘彩婷的衣物上留下纤维,只有裹尸袋这一类化工产品,才不容易留下痕迹,艾司他是随口一说呢,还是都考虑过了,才这么肯定?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对方还在持续作案,自己就有机会,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和杀手们抢时间,要赶在他们对恩恩再次动手之前。

艾司心想:要让司徒大哥留意到这些细节,将他思维朝正确的方向引导,还不能让他对自己产生质疑,真是有点麻烦,要是自己没有那个通缉犯的身份就好了。

由于前面的调查几乎没涉及到真正藏尸和运尸的真凶,艾司将审查的重心放在几位亲历者身上,看能不能从他们的言谈中发现某些还没被留意到的信息。

没错,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这小子真是个天才!司徒笑在心中暗想,实在难以置信,竟然有人在刑侦方面如此有天赋,只看了什么几百集动画片就能掌握到这种程度。

当晚的出租司机两个,陪连云一起乘车的温莉莉,报案人卢小天,酒吧调酒师和三名小混混……这些人,都是当晚及第二天与连云和刘彩婷产生过交集的人。

艾司假装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在草坪上移动尸体不留下痕迹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拖布,用裹尸袋将尸体装在里面,自己穿上死者的高跟鞋,拖动前行,在抛尸地点给死者穿上鞋,拿走裹尸袋,赤足离开,如果草地土块够硬的话,就不怎么容易留下自己的足迹。”

就问询笔录来看,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付师傅看到刘彩婷下车走了,他也就开车离开了;而正常人估计也很难分辨出正常倒在草地上,和被人从口袋里掀到草地上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司徒大哥刚才已经问过了,艾司并没马上作答,现在司徒大哥又问,艾司看了司徒笑一眼,觉得司徒大哥的眼神不像是询问,反倒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司徒大哥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了,这是在考校自己呢。

连云、温莉莉和出租司机三人则构成了对照问询,三人言辞相互佐证,若有人撒谎很容易分辨出来。

“如果凶手是用这种手法延长了刘彩婷尸体僵硬的时间,用黑布裹住电话亭来遮住刘彩婷藏尸的地点,那么他又是用什么方法将刘彩婷移到弃尸地点,并只留下了一个人经过的痕迹呢?”

酒保和小混混更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说谎,而且酒吧有监控,更容易证实。

取暖器!对啊,司徒笑灵光一闪,海角市地处最南方,冬天接近零摄氏度是十分罕见的事情,当地人几乎也不怎么用取暖器,很容易就被人忽略过去,凶手到底是事后割断电话亭的照明电缆,还是早就割断了?毕竟照明电路和家用电路是一样的,连接上取暖器同样可以发光。

可是在这一系列过程中,也就是刘彩婷下车之后,到第二天尸体被发现之前,这一过程始终被迷雾笼罩着,没人知道她死前经历了什么,而那名凶手,更像是个影子,从目前的证据里,一点都看不到他的存在。

“可以用取暖器啊。”艾司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脑海中浮现出在电话亭内发现的那些因焦煳呈不自然卷曲状的蚊虫尸体。

艾司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他们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嗯,电话亭内温度比外面环境温度略高是可能的,但是高到和人体温接近,这个还是不太可能。”

第二天司徒笑去警局前,又和艾司捋了一遍案情,将需要调查的问题一一分析出来,随后带着卷宗直奔警局。

“嗯,尸僵的出现目前的观点是由负责肌肉能动传递的三磷酸腺苷代谢产生,柯南第28集小五郎叔叔同学会杀人案中,凶手利用激烈运动后死亡迅速产生尸体僵硬来使警探错误判断死亡时间,制造自己不在场证据;反过来,死亡前趋于平静,腺苷代谢缓慢,尸体僵硬时间也会相应延长,如果环境温度与人体温度接近,这个时间会进一步延长。”

司徒笑抵达之后,发现自己到早了,茜姐算是比较积极的,章明住得较远,路上堵车来得稍晚一点,朱珠能做到按时上班就不错了,至于老刘什么时候来,不在司徒笑的考虑范围之内。

“哦?你还懂这个?”

“现在人都到齐了,说吧,又有什么新发现把大家都急吼吼地叫来?”

“原来是这样啊。”艾司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低头想了想,分析道,“电话亭里的温度比户外更高,刘彩婷姐姐死前由于醉酒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所以窒息时连挣扎都没有,死得应该比较平静,整个身体都处于一种平缓的休眠机能状态,所以死后,身体僵硬的时间变得漫长。”

司徒笑将卷宗竖着剁了剁,让它们边缘更整齐,严肃道:“刘彩婷案,凶手可能躲在我们调查范围之外,另有其人,当然,也不排除是连云的同谋。”

结束了和高风的通话,司徒笑看着还在认真查阅的艾司,便对他说:“高风说,刘彩婷真正的死亡时间可能比我们判断的死亡时间晚,在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时,拖至户外,这样才和户外环境融为一体,令我们不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啊?怎么回事啊?笑哥,这,这,这都查了这么久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朱珠瞪大了她的眼睛。

“要看是什么材质,只要和电话亭不是相同材质,我记得鉴定科有种喷剂,他们可以将不同源的分子物直接显影出来,你到时候可以问问。”

司徒笑将手里的资料发下去,沉声道:“这是小蒋他们昨天做到深夜才验证的一些结果,你们昨天也参与了电话亭的调查,看这些报告,不用我多说什么吧。”

“那电话亭裹塑胶布的痕迹能查出来不?”

报告有三份,第一份就是不可辩驳的证据,在电话亭内采集到的二十六枚指纹中,有两枚属于刘彩婷。

“嗯,痕迹学上的东西,我了解得不多,不过如果刘彩婷真的死于电话亭内,那么小蒋和你们去取到的东西,肯定有刘彩婷的痕迹,类似丝织物纤维,鞋底颗粒,头发,人体脱落组织,酸性呕吐物等等,凶手可以去掉指纹,但其余痕迹很难彻底清除,但是也不好说,毕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凶案第一现场,就给了凶手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后续痕迹,甚至出现混淆痕迹,只能期望那个电话亭断电之后,真的很少有人去吧。”

第二份报告,有两种织物纤维与刘彩婷死亡当天穿的衣服同种同源。

“好,还有其余建议没有?”

第三份报告,电话亭内发现的酸性物质与人体呕吐物具有相同性状,建议送法医室进行人体脱落细胞核糖核酸检测鉴定。

“因为我们只考虑了尸体移动时还没有僵硬这一个条件,没有考虑凌晨四五点钟会有人提前经过,如果尸体的移动时间能大致判断为凌晨四五点之后,这个时候,尸体还没有僵硬,那么倒推回去,她死亡时间不可能太久的。不过法医上的东西,死亡时间在两三个小时左右摇摆,确实很难界定。”

“看出什么来了?”司徒笑问他的小组成员。

“嗯?你白天说是提前?”

朱珠嘟着嘴,肯定道:“这么说,刘彩婷死之前,去过那个电话亭呢。”

高风静静地听完司徒笑的新发现,这才开口道:“尸体移动到草地上并和草地保持一致的话,说明尸体在移动时还没有完全僵硬,换句话说,刘彩婷的死亡时间要比预估的延后。”

司徒笑转向章明:“你怎么看?”

“对,我现在就给高风打电话。”司徒笑掏出手机,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刘彩婷死于电话亭内,再被移尸到第二现场,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章明皱眉:“笑哥特意带我们去检查电话亭,然后又有这些报告出来,显然不只是刘彩婷去过电话亭这么简单,难道!刘彩婷死在电话亭里?”

艾司偏过头道:“尸体上的处理方法,风哥应该比较内行吧?”

司徒笑这才缓缓道:“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和负责西浦路电话亭路段附近的清洁工人确认过了,他是凌晨四点二十到五点二十左右对电话亭周围路段进行清扫,在整个清扫过程中,没有发现刘彩婷的尸体!”

“艾司,你帮我想想,他们怎么才能做到,将刘彩婷的尸体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却不留下太多痕迹,而且让我们警方在侦查初期,还得出了刘彩婷就是死在户外的结论。”

“咦?环卫工人没有发现刘彩婷的尸体?那我们看到的她的尸体出现在草地上,如果她死在电话亭,就是有人把她的尸体弄过去的!”朱珠这下明白了。

艾司撇撇嘴,司徒大哥还是怀疑连云大哥,但是艾司却觉得,连云大哥不具备实施这种计划的能力,同时也缺乏相应的动机,但如果说是栽赃陷害未免也做得太复杂,太精细了,连云大哥到哪儿去结这么大的仇啊。

司徒笑继续道:“昨天,小刘的尸检实验证实,刘彩婷的死亡,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吸入过量毒气,加上饮用了对人体有害的消毒液饮料,以及醉酒,三者共同作用下导致呕吐物堵塞呼吸道引起窒息死亡,致命毒气的吸入过程,在户外环境下,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是的,艾司,你发现的这个破绽,对案子帮助很大啊,但是尽管目前连云的作案动机不详,他依然是本案最有嫌疑的人,他不仅是实际受益者,同时也是刘彩婷死前最亲密和最有矛盾冲突的人。我个人觉得他一直咬死不认罪,是因为他有同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的同谋找出来,并且进一步弄清他们是怎么实施杀人计划的。”

章明眉头皱得更深了:“是在电话亭里,凶手在电话亭里放了挥发性毒物,刘彩婷是在那里中的毒,也是死在那里的!”

“还没呢,司徒大哥问到什么了吗?”

司徒笑继续扔出重磅消息:“而且,由于电话亭内封闭空间,亭内温度和环境温度并不一致,若是采用了人为加热保温措施,可以延缓刘彩婷死亡后尸体的僵硬时间,所以,刘彩婷的死亡时间和最初的估算也有一定出入。”

“怎么样?艾司,又看出什么了吗?”

茜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可是,我们前期调查的最可疑嫌犯,连云出现在现场的时间,和最初推断的刘彩婷死亡时间是吻合的啊?如果刘彩婷死亡时间变化比较大的话……”

司徒笑这边问完,发现艾司又在第二遍看卷宗了,这一次不像上次草草浏览,他看得很细,在一些物证和痕迹报告方面尤为如此。

司徒笑点头道:“是的,如果刘彩婷死亡确切时间变动较大的话,那么在刘彩婷死亡当时以及刘彩婷尸体被移动时,连云都有不在场证据。”

而且,从刘彩婷尸体被发现的现场痕迹看,留下明显痕迹的只有刘彩婷一人,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难怪昨天又查连云的酒店记录……”茜姐若有所悟。

现在问题来了,至少在刘彩婷尸体被挪移时,连云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不是连云移动刘彩婷的尸体,那会是谁?他是否是连云的同谋?

朱珠面露欣喜道:“这么说,连云真的不是凶手,我们抓错人了?”

再加上带消毒液的矿泉水干扰,导致刘彩婷的真正死因迟迟无法确定。

司徒笑心中一叹,爱情真是令人盲目,他更正道:“只能说连云或许没有直接杀害刘彩婷,但他依然是本案第一嫌疑人,我们现在要查的是,连云或许有个同谋,替他完成了这次杀人计划。”

待清洁工打扫完这段路,去掉电话亭外的黑幕,将刘彩婷的尸体移到不远的草地上,伪装成刘彩婷独自一人漫步至此,因醉酒而窒息死亡的假象。

“啊?”

这就是凶手的杀人手法,司徒笑终于明白了。

“他是受益人,也是矛盾的源头,只有他才能掌握刘彩婷的行踪,也只有他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能触动刘彩婷;他有太多疑点,而且有太多问题他不能或是刻意没有给出解释,不管怎么看,连云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只需在电话亭外放置一块正在检修的牌子,极少有人凌晨从这里经过,就算有,看到牌子也不会刻意去查探什么,轻易地便避开了路人或清洁工的好奇。

司徒笑简单解释了一番,跟着开始布置任务:“待会儿做环卫的王师傅,就是清扫西浦路那一段的那位会到警局来做个笔录,我昨天和王师傅约好了,到时候就麻烦你了,茜姐。”

处于醉酒半昏迷状态的刘彩婷在封闭的电话亭内吸入挥发的毒气,导致呕吐物堵塞呼吸道窒息死亡。

“没问题。”

将醉酒的刘彩婷藏在电话亭内,再将电话亭四周用黑布封起来,形成封闭空间,并在里面放置易挥发的毒物。

“另外,连云的行踪视频我们还要再捋一遍,扩大时间范围,他抵达海角市之后,去过什么地方,见过哪些人,直到他被羁押为止,所有监控都要过一遍,他来海角市时间不长,熟悉地形总要有吧?这个还是要辛苦茜姐了。”

在老王的回忆下,16日凌晨的电话亭状态渐渐还原,还真和那刚拆开的玩具模型相差无几,电话亭四面全都围上,只有顶端还留有一节缝隙,电话亭里的光就是从那儿透出来的。

“破案了请吃饭啊。”茜姐开始计报酬了。

司徒笑连忙追问老王师傅是否还记得那黑色塑胶布是怎么把电话亭裹起来的。

“没问题,如果能破案的话,你想吃什么都行。连云的通讯记录也必须再捋一遍,朱珠,你与通讯部门联系没问题吧,记住,不要有遗漏,每一条短信,每一次通话IP地址,时长,对方身份,都要给我查出来。”

这和包裹里收到的玩具电话亭模型岂不是一模一样!

“收到。”

灯还是亮着的,有人用黑色塑胶布将它裹起来!司徒笑如遭雷击。

“章明,我们需要有针对性地进行再次走访,将刘彩婷死亡当晚遇见过的那些人再询问一遍,看有什么被我们遗漏疏忽的地方,从报案人开始从新调查。”

“哪儿不对啊?让我想想,噢,对了,那灯是亮着哩,但整个电话亭,让人用那黑色的塑胶布啊,给裹了起来,旁边放了个正在检修的塑料牌儿,我还纳闷哩,这电话亭孤零零地立在这儿都多少年了,也没见过谁来管它,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了,还特意派人来维修啊。”

“好的,笑哥。”

“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晚的电话亭是哪儿不对啊?”司徒笑追问。

朱珠朝章明扮个鬼脸,这重新走访可够你跑了。

“好不好我不知道,这年头用那玩意儿打电话的人少哩,反正灯亮着,那三座电话亭就是三盏灯呗,我们做清洁的,哪儿亮堂些,哪儿黑些,自然会注意一点咯。”

“另外,小刘和小蒋那边,一旦有什么新的鉴定结果报告,第一时间通知我,茜姐。”

5

“你放心去吧,不会耽搁你的。”茜姐挥挥手。

“你是说,草坪上那电话亭,以前一直是好的?”

“大家干活。章明跟我走。”两人离开办公室,在走廊上,看到有人朝一组办公室跑,司徒笑拦下一人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欸,你别说,那电话亭就是那几天坏掉的,现在都还没人修呢。”

那名警员一看是笑哥,立刻道:“听说一组调查的那个变态杀人狂,昨晚又杀了一个,现场干净得跟狗舔过一样,特侦处的老刘都被难住了。”

案情竟然在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了逆转,司徒笑在心中苦笑,看来前面很多猜测又要推倒重来了,他继续问道:“那王师傅,你还记得当晚那电话亭有什么异常吗?”

七零八凶犯,是蛤蟆,司徒笑心急火燎,这本该是他的案子啊,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还在外面杀人,章明在一旁担忧道:“笑哥……”

“啊,你去打听打听,我老王头干了快三十年了,我这人从来不昧着良心说话,有一逗说一,再说谁给了我好处呗,我睁眼说大瞎话,骗警察是犯罪哩,这理儿我懂。”

司徒笑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走吧,先把我们手头的案子调查好。”

“王师傅,我再确认一遍,你确定16号凌晨打扫时,草地上没有发现尸体或躺着的人形物体。”

走到走廊尽头,偏偏碰到老刘施施然而来,左手端着保温茶瓶,右臂腋下夹着厚厚一叠报纸,给司徒笑和章明打了个招呼:“唷,这都出去啦,今天这么积极?”

“我哪儿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死的,我以为是晨跑的死了呢,今天要不是张股长给我打电话说有警察同志要了解一下情况,我还以为那事儿都过了哩。”

章明在一旁心道,老刘同志,千万不要惹火笑哥啊。

“所以你后来也没跟我们警方反映四五点钟没有看到有尸体这个情况?”

司徒笑收心养性,斜睨老刘一眼:“你也早。”并未停步。

“没人来问我啊,他们好像是问的那个……李老头儿,李老头儿是负责上一段路的,他知道个啥呀。”

老刘一愣,今天司徒转性了,居然会打回头招呼了,老怀大慰:“没办法啊,还有一个多月就退休了,我估摸着上次上级安排姜勇到组里来调查,可能存了磨合替代的心思,谁知道年轻人不自重,唉,我觉得多半还要让我多留任一段时间,这就是能者多劳的命啊。”

“王师傅你别激动,我只是需要确认,后来我们的同事专门有人找你们问过了,当时你怎么没有跟我们说明这个情况?”

章明提心吊胆地经过老刘身旁,您老人家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在这节骨眼儿上你去杵笑哥干吗啊,他惴惴地看了前方司徒笑一眼。

“路灯没问题啊,我们干活,从来不会敷衍了事,那绝对是,一节一节扫干净了的,那天晚上,我打扫的时候,那草坪上,肯定没有人,那要有人,我们当时肯定就和你们警察说了呗。”

只见司徒笑猛吸一口气,整个人仿佛都膨胀起来,变得愈发高大,章明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完蛋完蛋了,他甚至想象出笑哥猛然转身一记直拳,将老刘樁到墙上的画面。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光线不太好吧?”

不想司徒笑从嘴里徐徐吐出那口气,还回应了一句:“你辛苦了。”接着大步向前,不再回头。

“那么大个人呐,警察同志,别说那么大个人了,就是巴掌大个纸团子,我也会把它扫掉啊。”

今天司徒的反应很怪啊?老刘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叹息道:“唉,可不是嘛,一辈子劳苦命,还不知道会延迟多久退休。”他低声喃喃,“要不然和程处长商量一下,改为返聘,返聘应该会涨点工资吧?哈!”

“会不会是你专心打扫绿道去了,没有留意到草地上躺着个人?”

“到了,笑哥,就是这一层,呼……”章明有些喘息。

“可不是,第二天听到消息,我还纳闷儿呢,我凌晨打扫都还好好的,咋突然就说有个女的死在那儿了呢。”

“就这儿?”司徒笑停下脚步。

“你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是一栋老旧的小区大楼,十四楼,电梯还是坏的,章明为了跟上笑哥的爬楼速度,累得气都接不上。

“大的显眼的垃圾件儿就扫一下呗,那些小的就不处理,白天他们还有一个组会专门清理草坪的。”

卢小天的电话关机,这让司徒笑起了疑心,昨晚和艾司讨论时,艾司隐约提到过报案的时间有些巧合,正好是环境容易误导警方侦查人员的时间,尸体的状况又容易误导警方法医。

“草坡上你们也扫吗?”

有时候,确实有胆大的凶手在作案后还敢报案,企图利用报案者嫌疑小这种心理盲区来误导警方,不过司徒笑在和卢小天接触之后觉得,他不太像作案凶手,首先体能就要差一些,二来和连云确实没什么交集,而且偷藏首饰,若是凶手反而引警方注意。

“倒也是呵,那天早上,是我打扫的那段路,我从三湾石那个口子,一直扫到大拐圈儿那儿。”

老旧的铁门上锈迹斑斑,卢小天为什么不接电话?司徒笑带着疑惑敲门。

“对不起啊老王师傅,因为事关重大,你说的东西可能会改变案情的排查,所以我必须反复确认。”

“哐哐哐”,铁门在敲击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这声音近乎扰民,如果卢小天家里还有人,不可能听不见。

“你说你这警察同志,咋就不信人呢,第二天不是出事了嘛,你们的黄绳绳拉了好几天呢,咋可能记不住嘛。”

“哐哐哐!”

“16号凌晨四点多,现在过去快两周了,你还记得当晚看到的情况?”

章明在一旁心道:笑哥心里果然还是憋着一股气,看这架势,再没人应门他就要踹了吧?

“知道,整个西浦路就三座电话亭嘛,你说的是中间那个,怎么会弄错,不会错的。”

“哐!哐!哐!”

“王师傅,你确定你打扫的那段路,就是挨着电话亭那段吗?上面的西山路在那里有个M形大拐弯。”

司徒笑握紧拳头,像拉弓一般拉开手臂,章明赶紧道:“笑,笑哥,不,不用敲了,都这样了,肯定没人啦,要不先换别人?”

这对司徒笑而言,着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司徒笑凝眉:“他家里应该还有一位老人,这个点,是外出买菜去了吗?”

这个小组是每天凌晨四点十五分左右开工,一直要持续打扫到五点多,时间长短与道路和草地上的垃圾数量有关,但总的来说不会超过五点半,他们就离开了。

“呯!砰!砰!”司徒笑居然加大了敲门力度。

打扫西浦路整条路段的环卫工人是一个小组,共五人,三男两女,负责清扫疑似刘彩婷死亡路段的环卫工叫王洛丘,大家都叫他老王。

章明不明白,笑哥怎么就和一道门过不去,这明摆了没人嘛。

茜姐及时送来了环卫工人的联系方式。

这时候司徒笑收拳而立,平静地问章明:“看出什么没有?”

司徒笑觉得,必须马上求证第一个破绽。

“啊?”章明一愣,“家里……没人?”

所有证据的基石倒了,这些证据就会像泡沫一样烟消云散。

“还有呢?”

购买奢侈品转移至国外地址,连云可以一口咬定不知情,警方无法证明刘彩婷的淘宝账户和密码只有她和连云两人知道;刘彩婷留下的只言片语,也无法切实证明两人关系已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同时连云的日记里也没有实质性的他动了杀机的证据。

“还……还有……”章明说不出来了。

其余旁证再多,这两根柱石一倒,还谈什么定案,司徒笑很快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若是刘彩婷死亡的时间改变,那么凶案发生时,连云很可能有极为明确的不在场证据;二是警方没能从根本上掌握对连云不利的杀人动机。

司徒笑解释道:“作为一名一线刑侦人员,随时随地都要注意观察环境,一些细节可以透露出很多信息。这小区应该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修建的,这门廊,住户,以及卢小天家的铁门,都说明住在这里的人经济上并不宽裕,再联系卢小天的职业是快递员,他连死人身上的饰品都敢冒险昧下,正常的穷人没这么大胆子,他不仅穷,而且亟须用钱;上次你说他有个父亲身体不好,看来卢小天亟须用钱的原因就在他父亲身上。”

电话亭和破绽一的出现,极有可能推导出在刘彩婷死亡和尸体被移动时,连云根本不在现场;而破绽二,则从另一方面提出质疑,连云没有杀刘彩婷的动机,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原来是这样。”章明生出恍然大悟之感,明明自己也知道这些信息,但却想不到。

就像玩叠叠高,整个积木堆最下方由两根木条支撑着,艾司的破绽一将其中的一根抽掉,整起案件原本显得牢靠的证据顿时显得岌岌可危,而这时候艾司抛出来的破绽二,则是动摇第二根木条的根本。

“不仅如此,这一层楼有八户居民,刚才走过来至少有四家屋里有动静,但是我这么用力地敲门,却没有一位邻居出来解释或是抗议,说明了什么?”

如果艾司一开口就说第二个破绽,司徒笑能想出一百种理由来反驳他,但是艾司的破绽一却很有可能将反驳的基石给抽掉了。

咦?至少有四家人家里有人吗?章明心想自己完全就没有察觉啊,至于说明了什么,他更是答不上来,吃吃道:“他们,邻里关系不是很好?”

可如今艾司提出的两点破绽,又会将案件引向何方?若说第一个破绽是可查证的,较为明显的,那么这第二个破绽就比较隐晦,但这两个破绽是相辅相成的。

司徒笑对章明的回答不太满意,摇摇头:“你注意到卢小天家门口附近的墙面了吗?有刚刚被粉糊过的痕迹,和周围邻居墙面有明显的分界线,这么用力敲门,就算邻里关系不好,也会有人出来抗议,之所以没人出来,说明卢小天家的门经常被人暴力敲打,而想表达抗议的人,已经受到了教训。有经验之后,四周邻居自然不会再对这种敲门声有所反应。”

在这种情况下,连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其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在刑侦人员眼中,证据不会撒谎,既然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是罪犯,那么就算你死不承认,拒不交代犯罪动机和犯罪经过,一样可以判你。

“啊?”章明还是不太明白。

第一次根据证据判定刘彩婷死于巧合,在艾司和晓玲的提醒下,司徒笑没有结案,很快出现的新证据令案件在巧合和人为之间飘忽不定。在更加详实的走访调查下,更多的证据浮出水面,几乎所有证据都指向连云,一旦掌握了连云与刘彩婷死亡有关的切实证据,证据链闭合,就算连云拒不认罪,证据确凿,也能依法定罪。

如果是艾司在这里,早就想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司徒笑叹惋道:“你还不明白吗?卢小天家很穷,他亟须用钱……”

刘彩婷这起案件很奇怪,一开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偶遇式犯罪,但出于谨慎,警方还是做了大量周边调查,但是做周边调查时,就已经发现连云有疑点。

“高!高利贷!”章明反应过来了。

通常情况下,嫌疑人被捕之后,大多数抵不过警方的心理攻势,认罪伏法,然后会老实交代犯罪动机。

“我只是想验证一下心中的想法,不然干吗这么大力敲门,我看你没阻止我,以为你早就想明白了。”

在没有痕迹中找出痕迹,没有线索时想出线索,然后犯罪证据和线索指向什么人,那么先根据线索锁定嫌疑人,再根据嫌疑人的审讯记录和与罪案匹配的犯罪信息来确认罪犯。

“我……”章明赫然,心道:谁知道笑哥你想验证这个啊,还以为你心头窝火,肚子里有气呢。

而另一条则相反,当罪案倾向于流窜犯罪,或是偶遇似犯罪,不太可能根据凶案周边找到具有明确犯罪动机和犯罪条件的嫌疑人时,就只能死磕线索。

“如果我没猜错,卢小天可能去医院了,记住章明,有经验的刑侦并不是他就有多神奇,生来就比别人懂得多,他们不过是善于观察周围环境,任何一句结论,都是由无数证据支撑起来的。”

但由于人心复杂,实施犯罪的动机往往超乎想象,所以几乎警方探员的思路往往是两条线,一条是当嫌疑人留下线索很少,不易从痕迹中直接查找到嫌疑人时,先通过凶案周边调查,来找出最具犯罪动机和犯罪条件的那些人,再一个个审问,一个个排除;

司徒笑带着章明敲响了一位邻居的门,一边敲一边说着:“请开门,我知道家里有人,我们是警察,我们不是坏人。”

在思索连云犯罪动机时,司徒笑曾考虑过,连云一面想和刘彩婷分手,另结新欢,但刘彩婷抵死不从,遂起杀人之心;其中又想大富大贵,从刘彩婷这里敲一笔钱,以供自己奢侈花销,诸多原因加在一起,促使他恶向胆边生。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六十来岁的老汉拉开里面的门,外面的铁门依然锁着,警惕地打量着司徒笑和章明。

除此之外就是情感,他和刘彩婷的感情问题,从刘彩婷这方看显然两人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但连云从始至终都拒不承认。

司徒笑亮出证件,说明来意:“我们的警察,前一段时间卢小天不是报了个案嘛,我们来找他了解一些情况,但是现在联系不到他人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投资?这笔数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作用于投资似乎有些小打小闹了,而且,他真敢放心将自己谋财害命得来的钱交到威三少他们一伙手上?对方要许他什么暴利才让他铤而走险?

老汉盯着警察证看了看,依旧犹豫地问道:“你们真是警察?不是讨债的?”

花销,购买奢侈品?他穿着还不够时尚吗?他敢在案发后随意潇洒?就不怕引火烧身?还是他以为去了美国,就不再受中国法律约束了?

“老伯,我们真是警察。你知道卢小天家的情况吗?”

可以假设连云是为了几百万而杀人,但是他用这几百万来干什么呢?

“唉,卢德水昨天被120接走啦,估计还在医院没回来吧。”

但是现在艾司这样一分析,这个动机确实缺少了一点立足的根本。

简短交谈,卢小天老爸卢德水年轻时好勇斗狠,右手一根什么筋断掉了,基本右手拿东西都拿不稳,卢小天老妈生下儿子没两年,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卢德水嗜酒,伤肝,酒精性肝硬化,据说就算做肝移都未必能活多久。

自己曾经怀疑过连云的动机问题,但当刘彩婷淘宝账户的几百万现金转买贵重物品的证据出现之后,自己一度以为已经找到了连云的杀人动机。

卢小天是个孝子,为了给老爸治病,白天跑快递,夜里摆地摊,后来还借了很多高利贷,隔三岔五就有人上门讨债,四周邻居都习惯了,报过两次警之后,再也没人强出头。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司徒笑又是一愣,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一个惯性思维,当所有证据都指向连云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将他与杀人真凶联系起来,因为一个人杀人的动机千奇百怪,而且案件的前期侦破工作中,无论是刘彩婷的日记,还是周边证人的证词,似乎都在暗示连云杀刘彩婷有一个充分的动机。

章明在一旁听得频频看向司徒笑,厉害啊,我的哥,全说中了,自己还来过一次,结果打探到的消息还不如笑哥随便一眼看出的问题多。

“这样的话,连云大哥似乎并不是很迫切地需要一笔巨款呢,连云大哥不是傻子,他不会不知道杀人是重罪,以连云大哥的身份和家庭背景,他的日常花销肯定是不缺钱的,他犯不着为了那么几百万一定要杀了刘彩婷姐姐啊,他拿着那笔钱干什么用呢?投资?因为这样一个目的而去杀人,艾司总觉得怪怪的。”

虽然十几二十年的老邻居,但大家没怎么走动,这位大伯对卢家的情况知道有限,也就这么多,问明情况后,司徒笑便带着章明告辞了。

“艾司先前以为,连云哥哥图谋刘彩婷姐姐的钱,是为了和她分道扬镳后,与自己的青梅竹马过好日子,可是,卷宗里并没有提到连云大哥的青梅竹马,和他在一起的只是一个网友,而且两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多亲密,像这样的网友,连云大哥以前不是每个月都会换几个吗?

知道是120接走的就好查了。

“什么意思?”

回程路上,司徒笑总觉得这个卢小天的情况怎么听起来感觉很熟悉的样子,他想了想,突然想到,那个小偷张顺,他家的情况好像也差不多?

艾司小意道:“犯罪动机不足啊。”

难道连云是买凶杀人?像卢小天这样的人,给他足够的钱,他会不会违法乱纪?大不了赔上一条命?人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确实会做出惊人之举。

收起手机,司徒笑凝视艾司,问道:“第二个破绽是什么?”

但卢小天这样的情况又不太像,他死了他老爸怎么办?

艾司说的这个情况一下子又带出许多新问题,这些问题说不定会改变整个案件的走向,司徒笑立刻拨通了茜姐的电话,让她联系环卫部门,将负责西浦路的环卫工找到,以便询问。

海角市第一人民医院。

但是没有,是没有发现,还是那时候就没有尸体?如果环卫工人在早上四五点先打扫了一遍,怎么会留下带连云指纹的矿泉水瓶?那么大的瓶子会被忽略吗?还是草皮上的垃圾他们就不打扫?

不知为什么,一来到这家医院,司徒笑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卓思琪一家人,而是那个叫吴爽的小辣椒,章明和张子成可是在这里吃过亏的。

发现刘彩婷尸体的地方在路旁的草坡上,并不隐蔽,无论是沿江晨跑小道还是草坡上的骑行绿道,都可能发现,如果艾司说的是真的,那么凌晨四点到五点半期间打扫的环卫工人,确实应该首先发现刘彩婷的尸体。

消化内科,两人找到了一夜未眠的卢小天,说明来意,卢小天摇头不语,只说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那天就是跑步偶然发现刘彩婷的尸体,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而且这些天为了照顾父亲心力交瘁,已经完全不记得两周前发现刘彩婷尸体时的情况了。

“嗯。”

看起来在卢小天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新线索来了,但在这时,卢小天的父亲卢德水悠悠醒转:“小天啊,来朋友啦?”

“你确定?”事关重大,司徒笑强调了一遍。

“爸?你醒了?我去叫医生。”卢小天关切地说了一句,又扭头对司徒笑他们说:“我爸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说吧。”

“所以我今天去问了啊。”艾司一脸真诚,“那里的阿姨和大叔们都很热情的,他们告诉艾司,西浦路是由第三组完成的,共有五个人,那些叔叔阿姨从凌晨四点开始分段打扫,通常在五点半左右结束。”

章明便老实地往外走,司徒笑看了看卢小天的父亲,开口道:“老人家,我们是警察,你儿子前一段时间晨跑时发现一具尸体报了案,我们想找他多了解一些情况。”

司徒笑还记得有同事问过环卫工人,他们得到的回答是没有看到,后来便没有深入细问了,现在艾司突然提起,司徒笑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是环卫工人?他们就不会晚一点再做清扫吗?”

“晨跑?”卢德水有些疑惑地看了儿子一眼,卢小天面色微变。

这是一个思维误区!由于案发地本身在远离城区的边郊,在侦办案件过程中,周边环境也发现了很多垃圾,去过现场的人都无意识地认为,这片区域少有环卫工人来打扫,至少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环卫工人还没有来进行打扫。

7

司徒笑悚然而立,惊得连凳子都掉在地上,环卫工人!

不过卢德水很快阖上双眼,显得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轻声道:“这件事,小天从没和我说起过,唉,你们慢慢聊吧。”

“如果刘彩婷姐姐是凌晨两点死亡并躺在草地上的话,首先发现她尸体的不应该是晨跑爱好者,应该是环卫工人……”

出了病房,卢小天有些抱怨:“你们怎么这样呢?我不想让我老爸担心。”

嗯?艾司说的第一个破绽就出乎司徒笑意料。

司徒笑困惑道:“这是好事啊,为什么要担心?你是报案人,又不是作案人,这是值得肯定的事情,你老爸应该为你感到骄傲。”

“首先,报案人不对。”

一席话说得卢小天面红耳赤,似乎想起了自己偷盗死者的不光彩行为,掩饰道:“我先去叫医生,你们等一下。”

“欸?”还有两处吗?司徒笑洗耳恭听,今天去查找的线索还没归入卷宗内,他想知道艾司说的破绽是否包括了电话亭。

见卢小天离开,章明也有些纳闷:“这种情况下,病人家属多少会有点情绪吧?我看卢大叔的身体显然不适宜听到这种意外的消息。”

艾司合上卷宗,目光炯炯:“有两处破绽。”

“不对。”司徒笑摇头道,“卢德水质疑的重点不在报案,而是晨跑,这不是很奇怪吗?”

艾司看得很快,但又不像是走马观花,等他看完最后一页,司徒笑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都看完了?现在可以说说你觉得的破绽了吧?”

“咦?”

若艾司有疑问,他也做好了解答的准备,但是没有,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到“哗啦”翻页声。

“我们再和他谈谈。”司徒笑又推开门走进去。

饭后,艾司就像帮恩恩抄作业一样,一丝不苟地将刘彩婷案卷宗仔细浏览了一遍,司徒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卢德水看见司徒笑再次走进病房,瞳孔微微一缩,司徒笑注意到卢德水见到自己的反应,心中暗道:很有些……老鼠见到猫的感觉啊?

“你喜欢就好。”艾司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

这种直觉,是多年办案经验积累而来,章明就明显没感到任何异常。

司徒笑很少夸人,但是面对艾司做的菜,他不得不说:“很好,艾司你做的菜我没法挑剔。”

“大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司徒笑套近乎。

“哦,好,今天的菜合口味吗?”一个优秀的厨师从不会按照某个标准来制作菜肴,他们总会根据不同客人的口味来进行适当调整,司徒笑很荣幸享受到了这种待遇。

“还能怎么样,老毛病了,早走早好吧。”

“艾司啊,我把刘彩婷案的卷宗带回来了,你待会儿仔细看一下,昨天你说的破绽,今天你必须给我说个明白。”司徒笑大口扒着饭,他饭量很大。

“大叔您还年轻吧?今年多大岁数?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很多病都是可以控制和治疗的,你如果就这样走了,真的忍心留下小天一个人?”

这就是,家的感觉啊!

“我今年四十五,唉,这个身体,拖累了小天啊。小天这孩子,要不是摊上我这么个老爸,他何至于连书都没读完,何至于现在还到处打零工……”

“笑笑放学啦,菜都热好了,快去洗手吃饭。”

卢德水说话声音很轻细,司徒笑拉过凳子,靠床头坐下,颇有些拉家常的架势,但坐下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让章明摸不着头脑。

“妈,我回来了。”

“章明,钱包。”司徒笑向章明伸手。

桌上两菜一汤,香味袅袅直往鼻孔里钻。

钱包?什么钱包?章明愣了愣,司徒笑朝章明一努嘴:“你的。”

艾司仰头带着微笑:“艾司刚把饭做好,把东西放下吃饭了。”

章明将自己的皮夹掏出来:“笑哥,你这儿……”

司徒笑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嗯”的怔了怔。

司徒笑一把抓过皮夹,将里面的百元钞票都取了出来,几乎空掉的皮夹扔回给章明,一叠百元钞票搁在了床旁护理柜上。

刚到门口,司徒笑还没掏钥匙,那门吱嘎便打开了。“司徒大哥你回来啦。”艾司站在门口,屋内明亮的灯光似乎驱散了屋外凛冽的寒意。

“大叔,我们来得匆忙,没想到你病得这么重,小天这次发现命案现场,能维护现场并第一时间报案,对我们侦破工作是有帮助的,也没带多少钱,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

还没走到门口,司徒笑就闻到了让人口腹之欲大开的飘香佳肴,一想到家里有人张罗了一桌饭菜,正等着自己回家,就不由得加快脚步。

章明心在滴血:“那是我的钱!笑哥!”脸上还要微笑着表示赞同:“一点心意。”

按往常惯例,司徒笑今晚本该在警局守个通宵,但想到艾司还在家里,一想到艾司,就想到了那令人垂涎三尺的家常便饭,司徒笑按捺不住,将刘彩婷的案子卷宗整理起来,打包回家。

“哎,你们,这怎么……”卢德水从未听说,警察办案还顺带慰问病人的,挣扎着就要起身道谢,被司徒笑和章明扶住了。

迫于笑哥的威名,小蒋苦着脸答应加班做鉴定实验。

“大叔你躺好。”“不用起来不用起来。”

对了,另外还有艾司说的破绽,是否就是这个破绽,不行,回去之后一定要问清楚。

司徒笑注意到,卢德水的手腕上有文身,那并不是现在街上随便文的,那是一种青色的老旧的文身图案。

在客观的鉴定报告出来之前,一切主观判断都过于臆断,司徒笑也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个问题,现在需要做的是要等报告结果,另外完善证据链,如果连云有同谋,那会是谁,需要提前准备好侦查目标和侦破方向。

这是以前古法的刺青,通常文在帮派成员的身上,不同的图案代表着不同的含义,难怪这位大叔看到自己有种老鼠见到猫的感觉。

所以二次拘捕后,他依然如此沉着淡定?

失去了锐气,过气的黑帮成员见到警察,可不就是这种感觉吗。

在刘彩婷死亡,或是刘彩婷尸体被移动的时候,他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自己不在现场,所以连云才一口咬定他自己与刘彩婷之死无关?

“大叔你这手……”

难道说,连云不是独自犯案,他还有帮手?

“年轻时走错了路,就得认,多亏废了这条胳膊,不然还不知道要错到什么时候。小天他这点好,不像我,性格像他妈……”感受到司徒笑他们的温情,大叔明显健谈起来。

司徒笑想起很多嫌犯惯用的伎俩,在凶案发生或是被害人死亡的当时,犯罪嫌疑人在另一个地方大闹一场,并且留下了充分的证据,借此来摆脱自己与凶案的关系。

“说起来卢小天和大叔您长得可真像。”章明捡让大叔高兴的话说。

而且,如果两人的关系已经那么糟糕了,那他三点二十五分上演的那场闹剧,更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

大叔脸上虽有风霜,不过眉眼口鼻和卢小天都是极为相似,若时间倒退二十年,现在的卢小天就是一活脱脱二十年前的大叔。

不对,他时间不够,要带着一具尸体,还要处理掉那些痕迹,他一个人做不到。

大叔一听果然高兴:“自己的儿子,能不像吗。”

看到茜姐留下的视频资料和分析,司徒笑不由得又开始思索,如果那晚连云下车不是切断电话亭电源,而是将刘彩婷尸体移动到发现尸体的位置呢?

司徒笑心头一紧,仿佛抓住了什么,奇怪,这句话很平常啊,儿子像老子有什么好奇怪的,为何我有种错过了什么的感觉?

而且,从酒店工作人员口供和第二天早上连云离开酒店的视频来看,也不支持当夜连云再次离开酒店,除非他会缩骨外加飞檐走壁,从酒店不足十公分开口的窗户翻出去,再贴33层高楼外墙贴墙移动,并且还要爬回去。

“大叔说你年轻时走错了路,不知大叔加入的什么帮派?”一时找不到心头的怪异之处,司徒笑将话题往大叔的过往上引。

司徒笑他们回到警局,天色已晚,茜姐已经下班了,不过给司徒笑留了资料,明确告诉司徒笑,没有线索可以证明连云在凌晨三点二十五分大闹酒店大堂之后离开过酒店。

“唉,那时候年轻,想到拿把刀在街上砍人挺酷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提的。”大叔明显不愿提起过往,没有回答司徒笑。

司徒笑立刻给茜姐打了一个电话,叫她再查刘彩婷死亡当晚,连云在三点多和酒店员工吵了一架之后,有没有可能离开过酒店。

这时候卢小天已经带着医生回来了,看到司徒笑和章明在病房内,有些着急:“你们,你们怎么又进来了?”

要想做到这一点,连云必须在刘彩婷尸体没有彻底僵硬之前,再次赶到案发现场,将刘彩婷的尸体移动到草地上,他有这样的时间吗?

卢德水不满道:“小天,怎么说话的。”

可是这样一来,刘彩婷的尸体是怎么被移动到草地上的呢?而且,如果尸体在电话亭内僵硬,再移到草地上,肯定会留下在电话亭死亡的形状和痕迹,与侦查现场不符,还有那一串高跟鞋鞋印……

医生开始为卢德水进行身体检查,卢小天在一旁紧张地候着,等医生检查完,卢小天和医生交流之后,才在病房门外接受了司徒笑的问询。

司徒笑在车上思索,如果刘彩婷死亡时间提前,也就是说,当夜连云赶到停车地点时,刘彩婷很有可能已经死了,那么他下车小便的地点距离电话亭非常近,这就合乎逻辑了,他只需要切断电话亭的照明线路,就可以让走夜路的人不再注意到电话亭里的刘彩婷尸体。

这一次司徒笑问得很细,从卢小天出门,到卢小天发现尸体的每一个过程,他都反复询问,卢小天也十分配合,除了实在想不起来的,他都尽量回答。

回程路上,小蒋说他发现有酸性物质反应,和胃内容物反应值相近,不能确定是否是刘彩婷留下,毕竟过了这么多天,还有待法医室那边出生物标记结论,鉴定科这边只能进行一些织物比对,采集到的指纹也有些多和杂,只能进行一一比对。

其间卢小天三次进病房照看父亲,见父亲安好才出门继续回答问题。

“个人看法,我是这样想的,电话亭内环境温度应该要高于亭外环境温度,死后的尸冷尸僵等过程都会有所延缓,当然,也不排除对方用特殊手法加速了死后的尸体变化过程,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做了实验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中午卢父要做一项检查,要从病床挪到推车上,司徒笑便叫上章明一起搭把手,有卢父在的时候司徒笑便不再问卢小天案情,而是和他们一起唠家常。

“死亡时间会提前?刘彩婷不是死于凌晨两点左右?”

连章明也能看出来,这个卢小天确实是个大孝子。

“这要看动手的人采用了哪种方法,不过就电话亭这种封闭环境来看,我个人倾向于提前。”

最后,司徒笑说道:“好了,我们没有别的问题了,很高兴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好好照顾你父亲吧,我也希望以后都不会再来麻烦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就说一声,有什么困难不要老想着一个人扛知道吗?”

“提前还是延后?”

“嗯。”卢小天鼻尖微红,看着司徒笑和章明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地点头,说了声:“谢谢。”

“嗯,如果假设成立,那么死亡时间肯定会有所变化。”

“笑哥,那个钱……”还没走出医院门口,章明便追问起来,憋了大半天了。

“高风,如果我们假设刘彩婷的死和电话亭有密切关系,那么她真实死亡状况和我们目前得到的死亡结果会有哪些明显改变?”

“什么钱?”司徒笑似乎已经忘了。

高风也郑重说道:“有几个生化数据波动范围溢值,我也会叫小刘特别留意一下,如果被人动了手脚,我看无外乎就是温度和湿度上的改变,所以才造成这几个生化指标和正常值有出入。”

“那个,你给卢大叔那个钱。”章明小意地提醒道。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回局里,小蒋他们那边很快就会出实验结果。”

司徒笑语重心长:“小章啊,做人要有恻隐之心,我们干警察的,不仅是要破案子,不是说在破案过程中就要求你做到冷血无情,执法工具,我们首先是人,我问你,你抓到一个小偷,发现他饿得走路都走不动了,偷的只是吃的,你帮不帮他?你追捕抢劫的嫌犯,他被车撞了,或是跳楼自己摔伤,或是掉水里快被淹死了,你救是不救?”

两人在上次结束通话时已经有过讨论,如果刘彩婷没有到过电话亭,直接死于亭外斜坡草地,那么她的尸检结果和周围环境一致就没有问题,如果刘彩婷到过电话亭,或者死于电话亭内,那么她的尸检结果和周围环境一致,就有明显的问题,将不能排除尸体被人特意处理过,以达到混淆法医视听的目的。

章明有些蒙,这和我的钱有关系吗?

“我看过小刘的尸检过程和报告了,没有问题。”高风的语气有些凝重。

司徒笑又道:“卢小天不是嫌疑人,他是报案人,我们在查案过程中发现他遇到了困难,他家庭情况我们也都有所了解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在医院里,你好意思不表示一下慰问之情吗?”

“喂。”

章明心道:可那是我的钱,你用的我的钱去表示慰问之情……

4

“不管我们是做什么工作的,首先我们是个人,人就得有人之常情,这是礼仪的基本要求,相对而言,我们警察至少算是一个体面的工作吧?”司徒笑朝章明扬眉询问。

高风在看小刘的尸检过程和尸检报告,显然有了发现。

章明赶紧点了下头。

这样一来,刘彩婷走进电话亭,就显得非常合理了,就在司徒笑想通这些问题的同时,电话响了,是高风打来的。

“警察,医生,老师,律师,行政机关办公人,以及很多职业都是直接和人打交道的,怎么执法,怎么行医看病,怎么教书育人,它不是一个程序,不是说大家按照这个章程办就行了,千人千面,因材施教,对症下药,是人首先就得讲人性,人是有感情的,你对他怎么样,他的反应也会不同。”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当时电话亭没有坏呢?如果周围一片漆黑,电话亭内却有光亮,它就成了一个最明显的路标,再联想到刘彩婷当时手机和挎包一齐遗忘在酒吧内,如果那时候她意识不太清楚,酒后伤情,很想找人诉说,没有手机在身的情况下,电话亭也是很好的选择。

司徒笑揽过章明的肩,告诫他:“我知道,许多人当警察,或是当医生,并不是有多么崇高的理想,他们只不过想找份安定一点的工作,能够挣钱吃饭而已,但这些人,他们不够尊重自己的职业,更谈不上尊重自己职业服务的别人,他们很难做出什么成绩,不过是混资历等退休罢了,你不想成为这种人吧?一个人有什么样的出身往往没得选,但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是你自己的选择。明白了吗?”

当神秘人提示刘彩婷可能到过电话亭,甚至可能死于电话亭内时,司徒笑就在思考,刘彩婷为什么会到电话亭里去,如果电话亭早就坏掉了,那么在漆黑的夜里,很难被人注意到它。

章明不自觉地频频点头,笑哥说得好有道理啊。

“那就好,帮我测一下。”

“以前我刚干警察时,经常会遇到一些证据摆在面前,依然嘴硬不肯认罪的嫌犯,我束手无策,那时候和我搭档的一位前辈方伯,几句话就能说得嫌犯热泪盈眶,打开心扉,什么都交代了。我就很好奇啊,去请教方伯怎么才能做到,方伯告诉我,很简单,嫌犯也是人,也是讲感情的,除了那些穷凶极恶,六亲不认的心智不健全的罪犯,大多数犯人和你我一样,都是普通人,他们有些是一时冲动犯错,有些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还有些就像卢德水一样年少轻狂走错了路,他们社会认知体系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你怎么对他,他能感觉得到,这叫将心比心,他认可你这位警察,他就只愿意向你交代罪行。”

“呃……做表面氧化还原反应是可以的,只是时间段不是很精确,断掉的时间越长,精确度就越差。”

“那时候我印象最深的,经常听到有犯人跟我说,如果早点遇到方伯,说不定他根本就不会走上犯罪这条路。小章啊,你以后还要在这行做很久,记住,法理无情人有情,会办案的刑警,可以将大案办成小案,甚至可以在小案没有成形之前,就让它消散,这才是警示监察的含义,而那些不会办案的警察,将没有打算犯罪的人逼上犯罪的道路,把小案给办成大案,这些人,不是警界之福,简直就是人祸。这方面的经验一定要慢慢积累,因为我们重案组办的都是一些重特大案件,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无辜的伤亡,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奉命执勤,我是照章办事,但你瞒得过你的内心吗,你的内心会告诉你,是你把事情办砸了,才造成这样的后果。不管你以后是要另谋出路还是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要做到问心无愧,这一点很难,为人民服务,这句话做起来,远没有喊出来那么容易。”

然后司徒笑小心地将断掉的电源线扯出来,问小蒋:“你们可以实验判断,这电线是什么时候断掉的吗?”

章明忽然觉得很羞愧,自己竟然还在为那点钱的事追问笑哥,自己的觉悟真是太低了,他有些脸红道:“我知道了笑哥,我会记住的。”

等小蒋他们取证结束,司徒笑又一次走进电话亭,在他们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将电话亭里的照明灯头取了下来,先观察了一下,是好的,再借用小蒋带来的仪器,可以点亮。

司徒笑摆摆手:“这些都是老一辈优秀刑侦留下的谏言,我很幸运,遇到了英姐,以前带我的方伯是一名真正的好刑警,他曾告诉我,当一名警察不难,要当一名好警察很难,你可以不当一名好警察,但至少不要当一名坏警察。”

为什么不用包装盒,要用黑色塑料袋?电话亭模型下吊的那根尾巴似的电线,又在暗示什么?

章明道:“嗯,我知道了。”

章明和朱珠也帮忙加入查证之中,司徒笑在另一个方向观察电话亭,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黎晓玲拆开快递包装的视频场景,将裹在黑色塑料袋里的电话亭模型和现场对比。

“别光说知道了知道了,刚才和卢小天的谈话,你听了有什么看法?”

拍照,摄像,取证,化学喷剂,毒理反应,呕吐物反应,酒精反应,身体脱落组织细筛,毛发,衣织物细筛,昆虫遗体取证,指纹取证,疑似清理痕迹取证,疑似人为破坏处取证……

“看法?”章明很喜欢跟着司徒笑一起出任务的一个原因,就是跟着笑哥能学到很多东西,但笑哥喜欢时不时考校一下自己,每次都能让章明出一身细汗。

小蒋点头,知道该怎么做了。

“卢小天并没有补充太多的细节,嗯,所以对刘彩婷死后是否被移动过其实帮助不大,但是我听笑哥你会偶尔问起卢小天他的生活习性,有时还会反复问,突然问,卢小天的回答并没有太多思索过程,说明他没有撒谎,他本人也应该是没什么嫌疑的。我不知道笑哥是否考虑过报案人或许和作案人有某种关系,但是从笑哥你提的那些问题来看,应该有这方面的考虑吧。”

司徒笑道:“就按正常死亡凶案现场物证流程查找。假想当晚刘彩婷醉酒后在这里停留,甚至死于电话亭内,按这个来取证。”

“还不错。”司徒笑表示了认可,“卢小天的日常生活和行动踪迹目前看来是没有太大疑问的,有很多东西监控一查就能查到,他也撒不了谎。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卢小天最后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出来?”

小蒋问:“怎么找啊?”

这个感觉的事情实在太玄乎了,章明完全没感觉,只能摇头否认,司徒笑也不敢肯定:“或许是我多心了吧,走,随便吃点什么,我们去问下一个。”

四人赶到电话亭处,章明奇道:“咦?这里?”

“笑哥,下一个问谁?”

“所以才需要你这个专家出马啊。”

“卢小天是第一个发现刘彩婷尸体报案的人,下一个,就找付师傅吧,他毕竟是现在我们能掌握的刘彩婷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说到付岩,司徒笑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对卢小天父子相似而心有所觉。

“过了这么久,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就……”

那天付师傅带他们指认刘彩婷下车现场时,曾说卢小天的背影很像以前的一位朋友,嗯?会有这种巧合吗?司徒笑决定待会儿问问。

“找到一个新的可疑地点,先前可能被忽略掉了。”

路边餐馆,两份小菜,司徒笑吃饭很快,狼吞虎咽,章明不自觉也加快了进餐节奏。

小蒋则是一肚子疑问:“刘彩婷的案子我们不是已经现场取证过了吗?怎么还要查?”

“笑哥,为什么我们要走访,其实可以电话通知他们来警局询问啊?”章明问道。

朱珠嘟着嘴道:“听说神探李昌钰可以根据鞋印着力点深浅的不同分析那个人的足弓弧度,通过对比就能把人找出来,可惜我们这里没有神探。”

“你能注意到这个问题,说明你又向好警察迈进一步了。”司徒笑先称赞了章明一句,告诉他,“现在是我们查案遇到了瓶颈,需要向曾经的证人寻求更多线索上的帮助,退一万步说,我们警察查案,是本职工作,而证人作证,只是一种义务,你打个电话叫人家到警局来,人家不要上班?不要挣钱?上门走访排查,这是一种诚意,只有让对方感觉到这种诚意,他们才会以诚相待。不然他们本来可以想到什么线索,你作风强硬,吹胡子瞪眼,他说他不记得了,你能怎么办?威胁他?咬他两口?”

章明在车上汇报道:“我们从相册里找到两组和连云鞋码相近的鞋印,但是和连云现在穿的这双鞋是对不上的,不知道搜查他家里会不会有收获,就怕他将作案穿的鞋扔了,那就没法查了。”

章明又若有所思。

叫上章明和朱珠,还有一位鉴定科的小蒋,司徒笑带着他们直接赶往西浦路。

付岩在跑车,司徒笑和章明就和第一次一样,让付师傅打表开车,然后去一个林荫处喝茶。

以连云的身份、能力和经历,他真能做到这一切?

付师傅也没想到这件案子过了这么久都还没结案,在刘彩婷死亡的第二天他参加了司徒笑的案情通报会,知道这位警察很有能力,他还以为早就结案了。

为什么,这一起简单的毒杀案,会如此反复?而且每次反复,都是近乎颠覆性的反转,总让人有一种处处落在别人算计之中的感觉。

由于年纪大了,许多细节付师傅都要想好久,这还是幸亏第二天警方就找了他去作证,还留下有印象,如果现在警方去找刘彩婷死前坐过谁的出租车,付师傅只怕早就不记得了。

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连云时,突然出现了尸体发现地有可能不是第一死亡现场这样的大纰漏,又有诸多疑问需要一一清查。

问了半天,同样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这位付师傅所能提供的线索比卢小天就差远了,问到最后,司徒笑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付师傅,你认不认识卢德水?”

而他拒不认罪的坚决态度,也让人生疑。

“卢德水?”付岩茫然,“他是谁?”

而刘彩婷口腔中明显残留的消毒液,对自己产生了第一次误导,而连云的身份,又适当地掩盖了他的杀人动机,他的年龄、个人性格和处事态度,都无法让人将他与那个处处小心,机关算尽的嫌疑犯联系起来。

“哦,随便问问,就是那天你看到那个很像你老朋友的人的父亲。他们俩长得很像,我觉得付师傅你和那位卢德水大叔年龄也蛮接近的,所以问问。”

司徒笑结束了通话,高风最后的意思他完全理解,他本人也有这种感觉,这个案子太奇怪了,那个电话亭在拐弯之后,正好在刑侦人员视线之外,无论是在刘彩婷下车的地方,还是在发现刘彩婷尸体的地方,都处于视线盲区。

付岩低下头,目光凝视地面,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不认识,应该是长得像吧,我那位朋友比我大很多。”

“嗯,我知道。”

“哦,是这样啊,可以和我们说说你那位朋友吗?”司徒笑继续追问。

“司徒,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案子……”

“呵?”付岩露出不解的神色,“我们年轻的时候在一起,好多年都没见过面了,现在就算看到了,也不知认不认得出来,我们那个时候花天酒地的……”

“我知道,但有些痕迹是没办法清除的。”司徒笑很肯定。

说着,付岩师傅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和案子有关系吗?”

“这么多天了,就算是连云做的,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对电话亭里的痕迹进行破坏清除吧?”

“哦,没有没有,只是我个人好奇而已。”司徒笑信口回答,章明在一旁瞠目,笑哥这么粗犷的人,还有一颗八卦的心吗?

尸检结果导致刑侦人员出现对案情的误判,这绝对是重大失误,所以高风质疑也无可厚非,司徒笑安慰道:“或许是采用了别的什么手法,小刘毕竟经验不足,我现在叫他们去重新进行物证收集,如果刘彩婷真的和我们想的一样,那么电话亭内肯定会留下痕迹。”

付岩摇头道:“那就没必要了,哪个人年轻的时候不是一大堆故事,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耽搁你们查案就不好了。”

“没错,所以第二种情况更有可能,刘彩婷在电话亭内已经死亡,她的尸体是死后被移动到发现尸体的地方的。这种移动更好操作,但是……死在电话亭内和死在草地上,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尸体呈现的状况应该完全不同才对,你把小刘做的尸检报告和他尸检过程视频都给我传一份过来,这不科学啊。”

见付岩师傅没有谈兴,司徒笑也没有深究,便将话题引向一旁。

“但是并没有!”

一个下午过去了,但并未从付岩师傅这里收获更多,章明甚至觉得他们在做无用功,回忆细节什么的,在案件发生的第二天都没能想到,现在过去这么久了,更不太可能想起来。

“这就不对啊,我们可以做两种假设,一种是刘彩婷只在电话亭内吸入毒气,引发呕吐反应,一种是她在电话亭内死亡。第一种情况的话,就应该是有人将她移动到了草地上,并使其仰面躺下,再由于呕吐反应导致呕吐物堵塞呼吸道引起窒息死亡,这个过程中,刘彩婷还没死的话,就会出现两人互动,人的求生意志是很强的,这种互动必定留下痕迹,草地上痕迹不会那么干净,会有挣扎,指尖,脚后跟,后背,臀部等处应该有更多痕迹留下,就算没有拖拽移动痕迹,衣物上也不会那么干净。”

离开之后,章明忍不住问道:“笑哥,我觉得这样查好像一点收获都没有,过了这么久了,那些细节他们根本就不记得了啊?”

“所以呢?”

司徒笑缓缓道:“不要小看人的记忆力,虽然可能对这些证人而言,只是日常发生的小事,但毕竟第二天就因为有人死亡找过他们了,记忆会自动将某些细节和有人死亡这件事挂钩,过更长时间都还会记住,只是,要刺激记忆将那些细节调取出来,需要找到那个点……”

“鉴定科和法医,他们既然得出了发现尸体的地方就是案发现场的结论,那么也就是说,尸体尸斑尸僵尸温都和周边环境痕迹是吻合的……”

“那个点到底是什么呢?”

“什么?”

“这不还在找吗,不过我总是觉得仿佛快要抓住些东西了,就差那么一点,很奇怪。”

“那个做不得准的,还记得两年前那起案子吗?只要尸体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破绽,案发现场还是比较容易误判的。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奇怪……”

“咦?那我们再问几个?接下来找谁?”

“但是鉴定科的同事……”

“接下来,我们找温莉莉。”

“电话亭,你是说刘彩婷是在电话亭里吸入了毒气,产生了呕吐反应再导致呼吸道堵塞的?那你们找到尸体的地方就不是案发现场?”高风完全能跟上司徒笑的思路。

一想到温莉莉,章明脸色就有些微红:“温莉莉?她?”

“小刘当时给我提了一下,说刘彩婷对毒气的吸入,更接近在封闭空间自然吸入的反应,但刘彩婷是在户外,所以不太可能出现封闭空间自然吸入这种情况,但是你现在收到的这个东西……”

“嗯,刘彩婷死的当晚,温莉莉可以说是全程陪同连云,两人的关系虽然只是一夜情侣,但有些女人的占有欲是很可怕的,而且,如果连云要找个帮凶或同谋的话,温莉莉也很有嫌疑。”

“嗯。”

“可是,他们俩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我刚才不是还在说,小刘做的假想实验全都失败了吗?”

“我第一次做案情的可能推测之后,再次传唤连云的时候,他还和这个温莉莉保持着亲密联系,他们分手,是在我们打算深入调查连云嫌疑之后,不得不首先排除,两人为了不引起警方注意而刻意造成的分手假象。”

“喂,司徒,发什么愣呢?你想到什么了?”高风在另一头似乎察觉到司徒笑有些异常。

“嗯?”章明想了想,要是照笑哥这样分析的话,那温莉莉还真有嫌疑。

不对,神秘人给出的暗示,那根铜丝代表的是电线,难道说……

在一间酒吧见到了温莉莉,她穿着露出肩背的紧身皮裙,正和一名略显英俊的高大男性青年勾肩搭背,聊得很开心;当司徒笑他们亮出证件时,那名男青年赶紧找了个借口落荒离开,自称和温莉莉才刚认识。

当时是在凌晨,如果电话亭坏掉的话,就是一团漆黑,刘彩婷未必能注意到啊?

温莉莉倒是不以为意,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她口中讥讽男人不都是这个德性!

再延伸开去,出租车付师傅说刘彩婷是朝城市的方向走去,那么她什么时候转弯走向电话亭的?是自己走进去的,还是有人将她带进去的?

司徒笑对温莉莉问得特别仔细,当晚连云下车前后有什么举止变化,被发现时是什么姿势躺在地上的,离开连云酒店后温莉莉本人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时间精确到分秒,事件精确到每个动作,每个表情。

如果有人做了移动刘彩婷这件事,这个人是不是连云?而且现场只发现了刘彩婷较为明显的行走足迹,那个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温莉莉时而思索,时而立刻作答,没有任何破绽,以司徒笑多年刑侦经验判断,她也没有撒谎,没有作伪,能想起来的都是有问必答,实在想不起来了她也直言不讳。

那么是谁,将刘彩婷移动到了发现尸体的位置呢?

但司徒笑就是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最开始是在卢小天的父亲卢德水身上有所感悟,接着和付岩师傅交谈时又有所感,现在和温莉莉交谈同样有这种感觉。

同时诸多疑问接踵而来,无论是刘彩婷死于电话亭,还是在电话亭内吸入了磷化物毒气,她自行再走到发现尸体的地方的可能性都会很小,以她当时的状态,除非是用爬的。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司徒笑说不出来,感觉整件事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自己想要查找的东西就像水中月,雾中花,看起来朦朦胧胧,想靠近看清楚点,靠近之后却又空无一物,心想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想退后重来,退后几步,发现那东西还在原处,似真非真。

如果刘彩婷死于电话亭内,那么警方发现尸体的地方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可这不是已经被鉴定科同事认定了的吗?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到底是哪里疏忽了呢?司徒笑很清楚,自己问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撒谎,但总有一种差一点点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吧!司徒笑心头苦笑,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暗示还真是关键中的关键啊,它足以颠覆整个案情了。

奔波了一天,一无所获,朱珠和茜姐那边反馈的消息也不尽如人意,连云到海角市之后,在通讯方面除了刘彩婷以外,和外界的电话联系寥寥无几,有八个号码被证明是无关紧要的外卖或订购,另外只有四个警方掌握了身份的号码。

这时候,司徒笑想起了小刘做完实验后提醒的话:“除非在刘彩婷醉倒的地方搭一个围棚,将空间独立隔开,在单独封闭空间内让磷化物产生自然挥发效应……”

分别是温莉莉,夏芸丹,徐威以及他的同学胡建安。

会是什么呢?

现在联系外界的方式实在太多,所以警方申请了查阅连云的所有通讯记录,但除了已掌握的内容,依然没有更多收获。

电话亭查过,起先是怀疑被连云用来隐藏移动工具,但自己查了之后并没有太多发现,显然那个神秘人特意快递寄来的东西,不可能在提示自己这种简单的线索,那个电话亭在本案中应该处在至关重要的位置。

茜姐那边也一样,连云的出入日常并没有发现反常行为,除了消失在小巷的一个小时,还有16日凌晨醉倒在草丛的那段时期,其余时间都显得正常。

暗示什么呢?

今天唯一的收获或许就是刘彩婷的死亡现场方面,王师傅到警局做了笔录,他的证词足以证实16日凌晨4点到5点间这个时段,刘彩婷的尸体并未出现在西浦路草坪上。

司徒笑已经顾不得去思考以这种方式寄送快递的神秘人是什么来路,他满脑子里都是这份快递暗示着什么。

接着,小刘倒是给了司徒笑一个惊喜。

电话亭,坏掉了,被打扫过,铜丝代表的应该是断掉的电线。

8

晓玲像揪尾巴一样抓住那东西,扯了扯,答道:“一根铜丝,这什么意思?”

“结果出来了?这么快?”

“等等,你把它拿近一点,那是什么东西?”司徒笑提示晓玲将电话亭的底座对着摄像头。

“是的,刘老师把特侦处的检测设备借给我们用了,国外进口的快速DNA检测仪,它智能比对碱基对,六个小时就能出结果。而且,从电话亭里疑似呕吐物里分离出了刘彩婷的DNA,所以,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司徒笑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在暗示电话亭,暗示电话亭什么呢?那里自己已经仔细查看过了,而且过去这么多天,已经被打扫过了啊?

DNA和指纹,再加上其余物证的辅助,基本可以判定,刘彩婷死亡的第一现场,是电话亭确认无误。

视频里是一个红色的玩具电话亭模型,高风和晓玲显然都不太理解这个模型有什么用。

物证鉴定科那边也给出了一些鉴定结论,电话亭的铜线切口整齐,是被绝缘的电线铰铰断的,根据切口处的氧化痕迹检测,时间应该在两周左右,也就是一月十六日前后。

“嗯?”

另外电话亭外壁留有ppt塑料膜覆盖痕迹,根据化学显影的方式重现了被塑料膜覆盖和没覆盖到的分界线。

是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裹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晓玲怕破坏了什么线索,仔细找了粘贴的不干胶带,小心地揭开,将那小玩意儿从垃圾袋里抖搂出来。

从电话亭外被包裹的分界线高度看,对电话亭实施塑料膜包裹的人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手臂特别长,或是有人刻意留下了缝隙。

视频里,是一个小纸箱,高风将快递单直接拍照发给司徒笑,然后晓玲再将外包装拆除。“这是什么鬼?”晓玲奇怪地拿出一个小玩意儿。

不过第二种可能性很小,综合案情分析,用遮光塑料膜将电话亭包裹起来的人很显然想尽量地将电话亭完全遮挡住,毕竟当时里面藏有一具尸体,凶手的心理应该是尽量不让任何路过的人发现里面的异常情况。

“这里去医院还要花好久,我还要等两个重要的证据,既然寄给你,就是说你那边拆开会比较安全,不会影响什么,也不会遗漏什么,我开手机视频,看着你拆。”

但是关于凶手的线索几乎没有任何进展,茜姐调出的监控没有发现可疑车辆,目前只是排除了连云,他没有直接作案的时机。

“咦?你不过来拿?这应该是给你的吧?”

回到警局后,司徒笑又去看了一次连云,自从有了律师之后,那小子神气大定,根本懒得开口说话,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新线索是不太可能了。

“那你还等什么呢,拆开吧。”

夜色已深,司徒笑决定回家,不知为何,一想到回家,司徒笑就不由想到艾司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在家里等自己,可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和艾司讨论案情,想到这里,司徒心头一热,加快了脚步。

“以晓玲的名义寄给我的,晓玲现在就在我旁边,你说呢?”

这一天,艾司也没闲着,司徒大哥前脚刚走,艾司后脚就跟了上去。

“等等,你怎么知道那个快递就是上次那种?”

艾司反复查看了1•16刘彩婷中毒死亡案的卷宗,是他首先排除了连云大哥直接作案的嫌疑,同样也是他建议司徒大哥再次走访与本案有所交集的旁证人员。

“嗯,我又收到了一份快递,我还没拆开呢,虽然不敢肯定是否和刘彩婷的案子有关,但我想,你最近只负责这一个案子。我看到快递,就直接想到打你的电话。”

乍一看,真正害死刘彩婷姐姐的凶手似乎完全躲在警方的视线之外,或许就是杀手所为。

“你是说——”

如果是杀手做的,他又刻意隐藏自己行踪,那么警方想从现场找出杀手出现过的痕迹,那确实是不太可能。

高风这时候提起那快递什么意思?他刚才问自己是否在刘彩婷的案子上遇到了什么困难?难道说!

但是,艾司细看卷宗后发现,整起案件,似乎有太多的巧合存在。

在所有人都没有法子,自己被确认为真凶时,高风收到了那个快递,一下子从根本上推翻了自己杀人嫌疑的可能性,若不是那个快递,仅靠高风他们找到的子弹头,是没办法给自己翻案的。

报案的时间就那么巧,不早不晚,让警方的法医容易产生误判。

那个查不出跟脚的快递?自己因为伪造了一份快递被调查,事后又是一份神秘的快递给自己翻的案,这或许就是命运开的恶劣玩笑吧。司徒笑一下又回到了那次失败的侯伟南失踪调查案件。

停车的地点就那么巧,连云大哥醉酒想下车解手,刘彩婷姐姐同样也是醉酒想下车去吐,两人的时间间隔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但下车的地点就只相差一个拐弯。

“当时其实给你翻案的希望很渺茫,直到我收到了那个快递。”

偏偏那么巧,那个拐弯就将电话亭隐藏在了警方的视线之外。

所以高风一提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司徒笑马上意识到高风在暗示什么,他回道:“我知道了,你直说。”

更为巧合的是,连云大哥抵达的酒吧就是刘彩婷姐姐买醉的酒吧,刘彩婷姐姐离开时搭乘的出租就是连云大哥抵达时搭乘的出租,连云大哥还将刘彩婷姐姐放了消毒液的饮料留在了车上。

可是当特侦处接手以后,大批贪官被清查,那些可能影响到案件的黑恶势力,不都已经被打击掉了吗?难道警局内还有不安定因素?

这起案件里充满了太多的巧合,三次以上的巧合就是反常,事出有因,这种种巧合看上去更像是一出编排好的剧目,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当时在侦办伍家凶案过程中,司徒笑就有所怀疑,警局内部有人透露消息,所以硬盘到手之后,有人插手接管,就连重案组,也生生地安排了一个姜勇进来。

艾司自是不相信这是冥冥中的力量,他只知道杀手的细分类别中有一种专门的职业,叫傀儡师!

事后司徒笑和高风他们分析,应该是烂尾楼附近被人监视起来了,一旦发现有人还在那里查找证据,便立刻动手,消除隐患,那起案件牵涉甚广,对方怎么发现高风手里可能掌握了翻案的证据,只能是高风做假想实验时,对方就有所察觉。

艾司同样担心,这是另一个诡雷陷阱,司徒大哥在不知不觉中又踩了上去。

高风为了给自己翻案,和晓玲夜查烂尾楼,返回途中刹车失灵,翻下山坡,两人都抢救回来了,实属万幸。

所以艾司需要亲自去侦查,去分辨,如果这是剧场式杀人的话,艾司会揭开幕布,让后台暴露出来;如果这是诡雷陷阱,艾司也不介意将它挪一个地方,让那些杀手自己踩上去。

“还记得我和晓玲是怎么受伤的吧?”

艾司在司徒大哥的外套夹层里,人体不易感知到的地方,缝入了一枚纽扣大小带拾音装置的GPS定位追踪器。

“喂,高风,我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吧。”

司徒笑和章明离开卢小天家之后,艾司便抵达了同一楼层,从袖口取出一根回形别针,打开了卢小天家的门。

他依言离开警局,找了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小店,拨通了公共电话。

若是数月前,艾司绝对不会这样做,因为恩恩说过,不经过主人允许,随意进入别人家门是不礼貌的,更何况主人不在家时,这就是行窃犯罪。

司徒笑心中疑窦大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高风如此小心,难道刘彩婷的案子,也和警局内部有什么关联?还是说,连老爷子已经将手伸向警局了?

不过经过大叔一个多月的调教,艾司渐渐明白了一些杀手的行事准则,他不会再因此而感到内疚自惭。

电话那头高风沉默了片刻,以一种谨慎的语气对司徒笑道:“要不你在外面找个公共电话,我们再聊。”

家里陈设很旧,家电很少,家具很老,卢小天家里果然生活拮据,墙角几个空酒瓶子说明卢德水有很重的酒精依赖,哪怕病重到这种程度也没法戒断。

奇怪,高风为什么这样问,有没有困难昨天不都和他说了吗?“有点小问题,在有关连云的辅证方面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但是在刘彩婷的死因上,我让小刘做了四个假想实验,没一个成功的。正想找你问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实验方案。你问的困难是指什么?”

而地上还有更多酒瓶留下的痕迹,应该是被卢小天拿到废品站换成零钱了。

“司徒,那个刘彩婷的案子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家里没有值钱的事物,但是进门旁有个神龛,摆放着关公像和电子蜡烛,面前有个小香炉,里面很久没有插香了。

“喂,高风。”

家中没有女人收拾,显得很乱,房屋里也很久没清扫过了,衣物随处乱扔着,旁边是卢德水的房间,这个是卢小天的房间。

还在半道上,高风又打来电话,司徒笑正好想问问高风,假想实验都失败了,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一个小型MP3,一些医药的宣传单,电影海报,商场的打折商品手册,穿过的衣服裤子,旧杂志,统统堆积在床脚;床旁是一张带小台灯的小书桌,书桌上则放着袜子,手账,充电线,翻得卷边的盗版网络小说,以及不知从哪本杂志剪下来的内衣女模特……

“你好好想想吧。”司徒笑决定,以后发现的新证据,都来和连云通通气,希望这种渐进增加的压力能攻破连云的心理防线。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艾司站在房间中央转了一圈,对啊,运动!

“我不知道。”连云还是那副茫然的模样,他视线飘忽,似乎在回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运动是一种自律性较强的活动方式,一般人难以坚持下来,喜好运动的人房间里没有一件与运动有关的东西。

“是吗?”司徒笑将报告拿出来,指着报告结果道,“在距离刘彩婷死亡现场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发现了带有你指纹的矿泉水瓶,并不是刘彩婷喝的那个,而且上面没有找到刘彩婷的指纹。你说,在刘彩婷死之前,你从没去过那个地方,那个带你指纹的瓶子是怎么来的呢?”

艾司甚至能勾勒出这样的场景,一个白天到处奔波,忙到脚不沾地的快递员,回家后鞋袜一甩,躺在床上听着音乐看小说。

“我没有杀人,瞿律师说了,你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根本就证明不了我是凶手。”

卢小天说他每天早上都出去跑步,可是,他的运动鞋藏到哪儿去了?

“你以为你不说,就定不了你的罪了是吗?”

退出卢小天的房间,艾司走进卢德水的房间,房间里光线很暗,用的快被淘汰的老式白炽灯,而且瓦数很低,估计只有五瓦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瞿律师没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连云突然吼了起来。

房间里随处可见的只有两样东西,药,酒。

“你不知道?你可知道,做伪证是罪上加罪。”

盒装药,瓶装药,袋装药,小酒瓶,中酒瓶,大酒瓶,它们杂乱地堆叠在一起,不分彼此,房间里甚至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一个空盒子。

“我知……我不知道!”连云一愣,改口了。

这个房间里似乎也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艾司回头就看到门口的神龛,穷成这样了还拜关二爷?

“你也知道不可能!那你知道刘彩婷的淘宝账号和交易密码吗?”司徒笑陡然加重语气,然后快速问出一个问题。

嗯,对了,是墙面,好一点的人家会做博古架,寻常人家有贴墙纸,或是挂张画像,或是将一些照片做成摆件,卢小天的家里墙面什么都没有,给人一种带有寒碜的清冷。

“不可能的。”

卢小天家没有电脑,艾司记得师父说过,过去的人们记录自己日常生活最重要的方式就是拍照,出去旅行拍照,毕业拍照,结婚拍照,给孩子拍照,全家拍照……

“你不知道?你是收件人,你的宿舍地址,你觉得刘彩婷会不会在知道你要私会网友,伤心地独自出门买醉时,突然良心发现,要将自己淘宝上的几乎所有财产,都买成贵重物品来让你回心转意?”

虽然现在大家都用手机拍照保存,不过以卢小天的家境,似乎也用不起什么好手机,而且他人生成长的二十多年,不可能没有影像资料留下吧。

连云愕然地看着司徒笑,一脸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

艾司蹲下身,小心地拉开柜子,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相册,上了岁数的人喜欢将拍摄的照片做成相册便于保存。

司徒笑将连云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在连云对面坐下,看着连云,语气平和地说道:“今天的最新证据,我们联系了杭州淘宝总部,调取的数据资料显示,15号下午,刘彩婷离开酒店之后,有人登录了她的淘宝账户,购买了价值两百多万的珠宝首饰,收货人是你,地址是你美国学校,现在东西都已经寄到你在美国的宿舍信箱了,只要我们申请美方司法协助,那批东西马上就能查证,对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艾司翻开相册,找到了一些卢小天的照片,从相册边缘看,它还经常被人翻动,卢德水大叔似乎挺缅怀过去的。

留置室内,见过律师的连云气色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看上去精神也更足了,看到司徒笑进来,他本能地一抖,他对司徒笑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艾司翻到前面,一张照片落入眼帘,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三个长发遮耳的男青年露出各自身上的文身,笑嘻嘻地站在一起拍的合影。

到底还有哪里不对?司徒笑决定再和连云谈谈,这种证据充分,但并不直接的案件,打开嫌疑人的心理防线才是关键。

一个文在手上,一个文在腿上,一个文在胸口,照片不大,文身的图案看不清了,不过最左边一人,手里拎着一把西瓜刀,刀刃上似乎还有斑斑血迹。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为什么还有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难道说我被艾司说的破绽两个字带出心里理阴影了?司徒笑有些困惑。

照片是在下午拍的,一片荒地,身后的建筑很像刚刚改建的海角市,艾司看了看时间,1991年8月25日,二十多年前,中间那位应该就是卢德水大叔,和卢小天外貌一样。

“笑哥你还跟我客气,有事说一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将相册放回原处,艾司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卢德水家,第一个破绽找到了,卢小天并没有晨跑的习惯,他在撒谎,而卢德水大叔,似乎曾经是某个帮派的成员。

“好的,辛苦你了。”

艾司看了看手机监控,恩恩一切安好,司徒大哥他们似乎去了医院,咦,是爽姐的医院。

“是,但是我相信,这些证据就算拿到法庭,法官也会认可吧?”

有一段时间没和爽姐联系了,上次在医院里,还欠爽姐一个解释,要不要去呢?

“嗯,那就是说不能证明是连云亲自操作的,只能证明他是既得利益者,同样,转账的事情也不能说是连云直接转账给张顺的。”

艾司还是赶到了医院,爽姐今天休班,不知为何,得知爽姐不在,艾司暗自松了口气,他抵达医院时司徒大哥他们已经离开,艾司远远地观察着卢德水父子,只见大叔很严肃地和儿子说着什么事情。

“嗯,没法找ip登录地址,只能显示是从我们海角市登录的。”

从口型看,艾司依稀能分辨出“不准”“怜惜”等发音,毕竟距离较远,还隔着一道门。

“5点13?就是刘彩婷离开酒店后不久,温莉莉抵达之前?能够查到登录ip吗?”

说着说着,大叔似乎有些动怒了,抬手“啪”地给了卢小天大哥一记耳光,艾司看得心头一揪,好痛!

“另外从刘彩婷淘宝账户上转走的10万元,经连云淘宝账户再转到了另一个注册名叫夜狼的账号上,通过夜狼账号转到了张顺的手机账号里,但是,我们暂时没办法将淘宝名为夜狼的账号和连云直接关联起来,注册资料显示,夜狼的手机是不记名电话卡,身份信息也是随意填写的,而且除了这次转账行为,注册后它就没登录过。哦,对了,注册时间是12月29日,地址显示是在天涯市注册的。”

卢小天大哥捂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父亲,但那表情似乎很倔,显然是要忤逆大叔的意思了。

“我和杭州的电子警察同行联系过了,通过他们联系了淘宝杭州总部,直接走后台服务器调的数据,首先是刘彩婷的,在15号下午5点13分,刘彩婷的淘宝账户通过电脑登录,购买了实物金条,裸钻,宝石,名表等共计16件,总价值256万余元的贵重物品,有部分产品直接在美国购买,美国发售,收货人是连云,收货地址是连云他们的大学学校私人信箱。

大叔似乎觉得下手重了,很愧疚,又躺床上和卢小天大哥低声细语地说了些什么,这一次角度不对,艾司没法看出大叔的唇形在说什么了。

王克生那边也传来消息了。

艾司借了一件白大褂,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病房,给大叔做身体检查,将大叔手臂上的文身记下了。

艾司对这个案子的了解,全都来自自己的口述,他肯定是没自己对这个案子了解得更深,不行,今天回去一定要问清楚,艾司说的破绽到底是什么。

整个过程艾司并未利用话术多问,在没有确定这是否是诡雷陷阱之前,他不愿过多接触,以免触雷,但离开病房时,卢小天主动跟了出来,追问着:“医生,我父亲这个病,还能治好吗?”

司徒笑感觉,他和艾司在解同一道题,现在双方了解的题面都是一样的,自己率先想到一个答案,现在正在论证过程之中,但是艾司提出来,那个答案可能是错误的,并且从题面之中找到了论证它错误的方法。

艾司反问道:“病人的基本情况,主治医师已经给你说得很清楚了吧?”

如果说找到了鞋印,艾司所说的破绽,是否就补上了?司徒笑不敢肯定,但潜意识里认为,艾司所说的破绽,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可是,我听说,换肝的话,就还可以……”

分辨,对比,筛查,这些都是一线刑侦人员必须掌握的基础知识,到时候章明和朱珠也都要去鉴定科深造的。

“换肝需要很多钱。”

司徒笑又让两人去鉴定科进行鞋印筛选,既然带指纹的矿泉水瓶都有,连云去过现场就应该留有鞋印,物证的取样照片里面有分类收集,要将符合连云鞋码的鞋印先找出来,然后想办法与连云的鞋进行比对。

“我知道,我想问一下,可不可以帮我留意一下合适的肝源,或者,我先做一个匹配实验你看行吗?”卢小天神情坚毅。

如果没有艾司提醒有破绽在前,司徒笑只怕也和章明朱珠他们一样,也就信了,但现在心头有了疑虑,思考的方式便和章朱二人不同,那个矿泉水瓶,更像是等着警方去发现它与连云有关一样,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他能弄到很多钱?艾司开口道:“我只是负责检查一下病人的基本情况,你说的这些,要和你们的主治医师谈,如果你需要医院帮忙联系肝源的话,你得准备押金,而且联系上之后需要马上支付肝源的钱和手术费用,你……能凑到钱?”

司徒笑一如既往地板着脸,沉默着,以连云的小心程度,不应该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才对,而且他当晚作案时,没理由还带瓶矿泉水下车;难道是前期勘察地形环境时留下的?

卢小天咬咬牙,一会儿微微点头,一会儿又微微摇头,没说什么返回病房了。

“太好了!笑哥,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证据!”朱珠也喜上眉梢,“我看连云他怎么解释,在刘彩婷死亡现场发现了带有他指纹的矿泉水瓶!”

看着卢小天的背影,艾司在心中暗想:如果是傀儡师导演的剧场杀人,那么这或许就是他牵动卢小天手中的那条线,病重的父亲,紧缺的资金!

章明喜滋滋地带着报告书回来:“在4号矿泉水瓶瓶身处发现三枚指纹与嫌疑人连云的右手食指、中指与无名指吻合,同一部位形态,纹线流向,特征数量和间隔相同……”

一张空头支票,就能让一个人在规定的时间,去规定的地点,进行报案和撒谎,而以将死之人为饵,令其亲人不得不咬钩,那名傀儡师的心性不是一般的残忍,充满了反社会意识和对人性的嘲讽。

由于司徒笑收集的证物是在第二天就进行了指纹录入的,只是暂时没有比对目标,所以当司徒笑提出和连云的指纹进行比对之后,很快就有了结果。

艾司仿佛看见,傀儡师在阴暗处牵着手中的线,发出恣意的狂笑。

鉴定科的电话也来了。

刚才给卢德水大叔检查身体时,艾司就已经清楚,这位大叔其实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有钱换肝,也不太可能延长生存期限,他甚至能断言,大叔最多也活不过一周时间了。

“笑哥,没那么快,您别着急,一步一步来嘛。”

离开医院,司徒大哥他们的行动轨迹有些奇怪,没有固定场所吗,那他们应该是去找那位出租司机了,付岩大叔。

“好,知道了,我会和鉴定科那边联系的,那纸团里提取到DNA物质了吗?”

艾司很快跟上了司徒笑他们的步伐,在茶馆外发现了司徒大哥的踪迹,艾司走到隐蔽处,取出一台小型单筒变焦望远镜。

“嗯,刘彩婷的情况,更像是死亡前自然吸入,要想做到类似的情况,除非在刘彩婷醉倒的地方搭一个围棚,将空间独立隔开,在单独封闭空间内让磷化物产生自然挥发效应,但是我问过鉴定科了,现场痕迹不支持,笑哥,连云怕是用了别的什么手段导致刘彩婷中毒的。”

图像没有丝毫抖动,艾司的手稳如磐石,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能用射程500米狙击步枪准确击中千米以外的硬币,手臂哪怕随呼吸有一丝抖动,都会偏离目标。

“那么对实验结果你们有什么建议?刘彩婷的尸体中毒反应你觉得应该是怎么发生的?”

隐形耳机里传来拾音器的实时传声,由于拾音器很小,只能在很近的距离接收到声音信号。

“是的,四次假设实验都与刘彩婷身上的结论不一致,若是罩上塑料袋应该会有勒痕,近距离喷剂则会产生接触面分子反应区域化分布,但在刘彩婷身上都没有发现这些痕迹,而磷化物比空气重,所以无法产生氨嗅状吸入,牙膏状吸入也很难达到类似效果。”

艾司打量着付岩师傅,这位大叔……看上去有点眼熟啊?

“失败了?”

艾司调着焦距,拉近视野,仔细查看大叔的面部轮廓,没错,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但一个人的相貌不可能发生太大变化,艾司确认,这名叫付岩的大叔,就是在卢德水大叔家看到的那张照片上的三名青年之一,他站在右边,腿上有文身。

3

这时候,耳机里传来司徒大哥的问话:“你认不认识卢德水?”

到了中午,小刘那边最先传来消息。

“他是谁?”

“没错,就看今天鉴定科的结果,还有小刘和王克生那边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另外就是,连云计划这件事,显然不是到了我们海角才开始的,他最少计划了一两个月,就看是回国前还是回国后开始考虑的,你们在天涯市调查连云的日常可以作为佐证,看能不能发现一些异常,对本案进行补充说明,争取早日攻破连云的心理防线。”

从大叔表情看,他真的不知道卢德水大叔的名字,在帮派中,或许都用的化名,或是代号。

司徒笑将这两日的新发现和整体思路大致说了一遍,李开然醒悟道:“就是说,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支持连云有杀人动机,而且也有时间和实施谋杀的能力,但就是还没找到他杀害刘彩婷的定罪证据。”

果然,司徒大哥说了卢德水大叔之后,付岩大叔低头了,他不敢正视司徒大哥的目光,怕他看出破绽,哇喔,大叔是演技派啊,再抬起头来时,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了。

“笑哥,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刘彩婷的案子现在到底是什么进度了?这样调查我们心里没谱啊,感觉找不到方向。”

司徒大哥似乎相信了付岩大叔的话,如果没有看到那张照片的话,毕竟这种联系显得过于巧合,真奇怪,司徒大哥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他的直觉真的有这么准吗?

“刚才法医室的小刘打电话跟我说,刘家人想要回刘彩婷的尸体,所以我问一下,没什么就行,你们继续调查,重点还是放在连云回国后的行程和日常表现方面。”

艾司收起望远镜,司徒大哥他们之间的谈话就快结束了,而且艾司知道司徒大哥下一个会去找谁,温莉莉,她是除了刘彩婷姐姐之外与连云大哥最接近的人,也是她供出了连云大哥当晚醉酒下车。

“没有啊,我一个人也没法把他们全部监视起来,反正我这边是没发现什么问题,怎么,刘家人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不需要紧跟司徒大哥他们的脚步,也可以提前,这个时候司徒大哥他们应该会去吃点晚餐打个底,今晚又会很晚回家,艾司决定先去查探温莉莉,然后早点回家,不能离恩恩她们太远了,而且身上的伤口还需要换药。

“刘家人这几天有没有和什么比较特殊的人进行过接触?”

知道温莉莉的手机号码,有一台电脑就足够了。

“孙一平那边掏不出什么东西,他平日和刘彩婷联系都是在网吧上网,子成带着他跑了十几个网吧,但是你也知道,网吧那些系统,用不了多久就要重装,没什么有价值的资料保存下来,我现在主要负责调查刘家这一块,子成和威三少下面的杂兵们在打交道。”

艾司朝最近的一间网吧走去,随机的IP地址,随意变化的面貌特征,可以有效地避免踩到诡雷。

要是他知道自己仅因为几百万淘宝余额就杀了刘彩婷,会不会感觉因小失大而后悔呢?

艾司在行人道上,低头缓步走着,他的面色开始悄悄变化,剑眉变得高挑,像小刀一样,鼻翼上出现了一颗豆大的黑斑,鼻孔扩大,唇角向下,面颊消瘦内凹起来。

“知道了,子成那边有什么消息?”看来这刘彩婷是不折不扣的富家女,那么淘宝里放个几百万零花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就是不知道连云对刘彩婷的财务状况到底掌握了多少。

当艾司抬起头来,整张脸已经换了一人。

“我问了一下,当初刘唐名是以馈赠的形式将公司股份平均分给三个子女的,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公司会做到现在这么大,后来刘彩婷的两个哥哥先后用现金回购了刘彩婷手中关于信贷和批发市场的股份,加起来恐怕有六七千万接近一个亿了。当然,这些年她自己挥霍了多少,这就不是很清楚了,听说在美国那边买了房子的。”

整个过程中,艾司双手插在裤兜,丝毫没有挪动,这是他自己想出的法子,在师父传授的面术基础上,通过一些对环境温度湿度光照敏感的颜料,改变呼吸和面部的体温,再配合面部肌肉调整,不用双手也能换脸!

“刘彩婷的财产呢?”

没人敢相信,杀手利用一个已知的手机号码能查到什么,艾司很轻松地便查到了温莉莉的身份信息,qq空间,微信,现在所处的位置,信用卡记录,支付宝账户,如果需要,艾司还能查出更多信息。

“这个打探清楚了,刘家在天涯市这边有五家连锁酒店,另外有个建材批发市场,两个农贸市场,一间旅行社,还在两个信贷公司占有股份,我都是和他们的基层员工接触,初步估算下来,总资产四五十亿还是有的,他的两个儿子,刘勇在信贷公司做高管,刘定邦则负责建材批发市场,至于他们家有没有什么非法项目,暂时还打探不到。”

艾司找到温莉莉时,她正在一家苍蝇馆子和朋友吃饭,两男两女,艾司选好位置,开始观察。

“刘家的财务状况摸清没有?”

四人应该熟识已久,从谈笑和肢体语言就能看出来,不多时,温莉莉手机响起,艾司看到莉莉的口型发音应该是:“警官。”

“没什么进展,天涯市这边的同事口风很严啊,我总觉得,他们是不是有个什么大的行动,反正,没有协查通函,他们是不可能透露什么的啦。”

说了两句,温莉莉就不耐烦地挂掉了手机,她的朋友追问什么情况,艾司半猜半读地将唇语翻译过来:“那个叫司徒的警官,又来调查那个死人的案子。今天晚上我们不能一起玩了,各玩各的吧。”

想到此处,司徒笑马上给李开然打个电话过去:“开然,你们调查进行得如何了?”

为什么不能一起玩了?艾司开始留意四人之间的称谓,两个男人,一个叫祥子,扬子,或是强子,另一个叫小山,另外一名女的叫飞飞还是芳芳。

那两个家伙,绝对干得出偷奸耍滑的事情,还是说,他们的调查触及到了刘家什么问题,让刘家做出这种反应?

等一下,这几个别称,对了,卷宗里有记载,第二天调查时,刘彩婷姐姐在酒吧和一名男子发生争执,强行捋掉了对方的戒子,对方一共有三人,分别叫强子,小山,米妮,中文名曹芳芳!

司徒笑猛然想起,那两个老鸟还在天涯市,昨天也没汇报工作情况,他们不会将去天涯市查案,当作公费旅游了吧?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艾司的唇角微微翘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李开然?张子成?

收集到足够的信息,艾司先行回家,他需要整理连云案里所有的矛盾之处以及未解之谜,他要弄清楚,每一个人在这出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可是连老爷子不像这么不明事理的人啊?司徒笑想了想,若是连老爷子护犊心切,以自己这种小刑警的身份,根本没有办法将连云带走,而且连老爷子出马的话,刘家也不太可能是这种遮遮掩掩的反应。

这是一出大戏,或者说,给警方挖了一个大坑,司徒大哥真不幸,调查的都是这种匪夷所思的案子,凶手在警方的思路之外设计了一种不可能完成的犯罪伎俩。

若是这次连老爷子要徇私,只怕人家只要哼哼两声,司徒笑就得再次下岗。

这起案件,有很大的问题,连云大哥,可能真的是被冤枉的。

上次伍家凶案,就捅了个大娄子,海角市有近三分之一的政府管理层被撤换免职,那群贪官相互包庇,为了不让司徒笑查出真相,直接让司徒笑身陷囹圄。

这种冤枉的手法,比司徒大哥踩到诡雷那次,更为隐蔽,更多周折,这是傀儡师的手笔,傀儡师擅长的,操控杀人法!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以连老爷子的层级,上层随便做点安排,都会让司徒笑吃不消。

艾司先到安全屋给自己伤口换药,再回到司徒笑的家里,看到恩恩平安无事地下了晚自习,这才开始再次整理卷宗。

最让人担心的是,就是连家人为了连云,不惜动用手中的人脉资源和各方力量,这会让本来就还没有找到切入点的案件愈发举步维艰。

这一次,他要整理的,是卷宗里那些可以指证连云大哥有最大嫌疑的疑点,司徒大哥在这上面花了很多功夫,每一个证据都将连云大哥指向真凶的位置。

刘家人怎么突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求归还尸体?挂掉电话后司徒笑敏锐地想到,难道是连老爷子开始发力了?

如果连云大哥真是被冤枉的话,那么这些所有的铁证,就都是有预谋的陷害,那么它们就一定有破绽,现在自己已经找到了,打破这些铁证的关键缺口。

当时鉴定人员从另一个饮料瓶上发现了消毒液以及刘彩婷和连云的指纹,剩下那个饮料瓶虽然也提取录入了指纹,但与刘彩婷指纹并不吻合。

正如连云大哥自己所说,支付宝淘宝这些手机信息,如果不够谨慎就容易泄露,也可能被黑客攻破,这样的证据缺乏唯一性。

司徒笑想了想道:“你先筛查那三个纸团,空瓶我联系鉴定科,先找指纹比对,没有再来找你。”他安慰了小刘几句,但对这事儿所抱希望并不大。

至于连云大哥成为表面上的唯一受益者,也不难解释,杀手们可以随便拿出几百万陷害司徒大哥,这一次又不需要他们自己出钱,只需要引起警方怀疑就行了。

“啊?笑哥……”小刘似乎对笑哥这种突如其来的增加任务量有些吃不消了。

当天晚上,连云大哥在疑似刘彩婷姐姐死亡的时间,在刘彩婷姐姐死亡现场附近下车解手,随后据温莉莉和出租司机口供,连云大哥在草地上宿醉昏睡过去。

“那好,我记得在刘彩婷尸体现场我发现了一些疑似物证,你看有没有办法提取物证上的DNA残留,先从那个饮料瓶和三团卫生纸上提取。”

这一证据令司徒大哥怀疑连云大哥借口喝醉,借尿遁杀了刘彩婷姐姐,再返回草地装睡。

“已经出来了。”

艾司在证据的后面写上“温莉莉”三个字,如此一来,这个证据就不成立了。

“好,有结果了通知我。对了,小刘,前几天做的连云DNA建档有结果了吧?”

刘彩婷姐姐下车的地方和连云大哥下车的地方虽然不是同一条路,但只相隔一个斜坡和一道转弯,这也间接当作了连云大哥设计杀害刘彩婷姐姐的证据。

“做了两个假想实验了,不支持假想结果,另外还有两个方案,我还在做。”

司徒大哥的分析是,除了连云大哥使用了跟踪装置来判断刘彩婷姐姐的位置,很难有别的解释。

“没有,实验做得怎么样了?”

艾司在这个证据后面,写下了“付岩”的名字。

“我已经说了,就是给你说一声,他们还没和你联系吗?”

刘彩婷姐姐尸体被发现时,僵硬程度和胃内容物的反应都令法医产生了误判,而那时候的土壤松软度又令警方探员产生了疏忽,所以报警的时间,致使警方赶到现场的时间都太巧合了,艾司在这条巧合后面写下“卢小天”的名字。

“谁告诉他们案子已经结了?叫他给我打电话。”

除这三条以外,还有一些对连云大哥不利的证据和巧合发生。

小刘有些心虚地道:“还,还没呢,笑哥,是刘家人,他们电话打我这儿来了,问我们尸体什么时候能还给他们,他们说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怎么警方还不交还尸体。”

连云大哥的手机被张顺偷走,而张顺事前收到了连云大哥刚刚拍摄的照片来确认要偷的人是谁,事后连云大哥在小巷无监控处消失了一个小时,司徒大哥认为,这条证据除了连云大哥本人,不可能再有别的嫌疑人。

司徒笑抓起手机问道:“出结果了?”

艾司在这条证据上面,写下了“胡建安”的名字,写上“待查”。

司徒笑还没理出头绪,那边小刘电话打来了。

而且酒店里就那么巧打扫清洁的人员一时大意忘了拿消毒液,而且酒店的墙角和马桶里都发现了磷化物残渣,司徒大哥曾分析,那清洁工进出客房不到一分钟,这点时间用来往饮料里下毒自然是不够的,但如果只是用来留下消毒液,或是在墙角和马桶撒一点粉末,那却是足够了。

如果连云没有近距离接触刘彩婷,那剧毒磷化物气体,是怎么进入刘彩婷呼吸道的?

艾司写下“钱坤”的名字,写上“待查”。

破绽啊!

至于另一个极大的疑点,连云大哥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手机日记里写下对刘彩婷姐姐不利的言词,然而第二天便会删除掉,司徒大哥曾说,想要做到这一点,除非时时陪在连云大哥身边,还要知道手机密码和日记软件的密码,外人要做到极为困难。

若是刘彩婷死前,连云近距离接触过她,怎么会没有留下痕迹呢?

那段时间连云大哥都在天涯市,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一大群社会人员,想来每日交往的成员都各有不同,那么,他们是否都有参与的嫌疑?

可是刘彩婷的尸体是在半坡草坪上,下方的晨跑绿道距离尸体被发现的位置还有四五米远,像发现尸体并报警的卢小天,就在现场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要纠集这么大一群人,的确是一个近乎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仔细一想就不难发现,那些人分属一个或几个不同的社团,而这些社团的上层头目捆得很紧,他们可以看作一个整体。

难道说,连云将自己的痕迹,很好地隐藏起来了?还是说,他走的都是硬石板路,所以没有留下足以验证的痕迹?

是傀儡师在背后操控这群人吗?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只是针对连云大哥下手吗?或者他的目标是另外一个,刘彩婷姐姐?在刘彩婷姐姐的毒杀案中,已经列出的五位嫌疑人,他们是否有着某种联系?他们和天涯市的那些社会人员又有什么关系吗?

司徒笑赶紧重新翻查卷宗,将第一现场的周边痕迹调查取证结果重新审阅,取证的照片,痕迹,物证,一一对比。

艾司正想着,突然“啪嗒”两声,两粒鼻血毫无征兆地滴落在纸面,绽出两朵血色红梅,一阵极度不适的感觉从大脑深处传来,而楼道间传来了司徒大哥上楼的声音。

不对!如果连云去过现场,就肯定留下了痕迹,只是那些痕迹被其余痕迹遮掩起来了,可是前期调查结果,排除了刘彩婷死亡前被人尾随的嫌疑,这两点是矛盾的,难道艾司所说的破绽,在这个地方?

艾司唰地撕下纸页,将其点燃从阳台扔出,冲进卧室将门关上,抵在门后。

如果说当晚连云赶到现场时,发现刘彩婷因醉酒呕吐,他就将刘彩婷翻了个个儿,让严重醉酒,无力翻身的刘彩婷被自己的呕吐物窒息死亡;就好比推人下水,让人溺毙,没人看到,没有监控,现场没有第二人在场的痕迹,或者有多人经过现场的痕迹,怎么才能证明死者不是意外而是他杀呢?

9

审讯时的心理攻势,对连云居然无效?看来只能多等一段时间,让连云的心理防线自行崩溃,或是在刘彩婷的尸体上发现和连云直接相关的证据。

司徒笑停好车,一想到家里艾司准备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脚下步履愈发轻快,三五步就上一层楼。

而连云的身份和律师的参与,又让警方处处掣肘,让人憋气。

到家门口,司徒笑掏出钥匙,奇怪,今天怎么家里没动静?艾司那小子已经睡了?

不对!如果能证明淘宝上贵金属购买时间,并不是刘彩婷亲手操作,连云就有转移财产的嫌疑……但这也仅仅是嫌疑,与连云设计杀刘彩婷不能直接挂钩。

司徒打开门,屋里灯亮着,和昨天一样干净整洁,但却依然少了那个阳光微笑的身影,这种洁净反而显得冷清。

日记,被删掉了,只剩下一条录音,转账张顺,顶多只能证明他让张顺偷手机,不能直接证明与刘彩婷被杀有关;跟踪吊饰,不见了;酒店里的磷化物颗粒,不能证明和连云有直接关系;刘彩婷死亡当时,明明就在死亡现场附近,却借故醉酒昏睡,死不承认;淘宝上的奢侈品贵金属转移,可以说成是生前赠予。

“艾司?”司徒笑一边关门一边喊了一声,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好像临门一脚,每一次都擦着横梁飞过。

没人应答,看门口摆放的鞋,艾司应该在家啊?为什么不出声?司徒笑的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该死,配枪交回去了!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连云,但偏偏没有一项证据可以直接证明连云杀死了刘彩婷,他一口咬定不认罪,司法又要求警方不能让疑犯自证其罪,现在所掌握的证据,不管哪一条,都感觉差那么一点。

“艾司,你在吗?”司徒笑尽量让声音平和一些,同时侧耳倾听屋内究竟有没有其余人的声音。

司徒笑再次仔细翻阅卷宗,将案子从头到尾反复查阅,一是想找出艾司说的破绽,二是要找出连云和这起案件的直接关联。

这一安静下来,司徒笑顿时听到一阵细微的“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像某种凶兽,拿座牙用力地碾碎骨头。

连云可以说是有动机,有时间,也有能力做到这一切,而且所有证据都指向他,形成完整封闭的证据链,怎么还能有破绽呢?

声音是从文风的卧室传来的,卧室门紧闭着!

连云是个花花公子,他和刘彩婷在一起两年,感情只怕早就淡了,碍于刘彩婷家里的黑道背景,不敢贸然提出分手,而同时,又对刘彩婷殷实的私房钱颇有想法,设计杀死刘彩婷并伪装成自杀,将他能掌握的刘彩婷财产变现为贵重物品,以礼物馈赠方式转移到自己名下。

司徒笑朝那边靠过去,屋里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司徒听出来了,那是磨牙声,死死咬住牙关,几乎将牙齿咬碎的声音。

静室内,司徒笑神思不定,艾司说的破绽,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接着,突然“咚!”的一声,紧挨着卧室门的墙面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就连客厅的墙和玻璃也是一震。

司徒笑安排章明朱珠去鉴定科督促指纹鉴定问题,让茜姐继续整理所收集到的连云行踪视频,自己找了间静室,带着目前掌握的刘彩婷案全部卷宗资料,将自己关起来。

“艾司?艾司你在里面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等你消息。”司徒笑匆匆离开,又找英姐办理和美国方面的司法协助,但是这件事估计有很大困难。

“别进来!”只听艾司在屋内叫了一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跟着又是“咚!”的一声。

“就是和客服沟通嘛,看他们那边的办事流程,还有我们需要出具的资料。嗯,今天上午应该能搞定。”

这声音的力度——艾司在里面用头撞墙?

“好,什么时候有结果?”

司徒笑急了,一脚踹在卧室门上。

“嗯,我今天和他们联系,刘彩婷死前的购物信息我们也需要明确掌握。”

门没开,从里面被死死抵住了:“艾司,艾司你开门,你怎么了?让我看看!”

“那么通过淘宝总部,总能查到账号转账信息吧?”

“不要!”艾司的声音惶急,沙哑,那是一种痛苦的怒吼声。

“大致是这个意思没错啦,另外还有一些类似于比特币的,也有很多是用于黑道洗钱的。”

司徒笑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过这种声音了,自己还是卧底时,看那些黑帮处以私刑的录像带,那些受尽折磨,濒临死亡的人,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才会爆发出这样的声音。

“就是说,如果连云用另外的身份信息注册一个专门用于转账的账户,我们警方追查起来会很困难?”

“艾司你怎么了?艾司你没事吧?回答我?”

“嗯,不知道笑哥你用支付宝时间多不多?它毕竟是第三方存管机构,在实名认证方面目前还比不上银行,有很多空子可钻,用伪造的身份证,甚至自己编的一些身份证号码就可以注册账户,前几年监管更松的时候,很多黑钱转账都走这一类渠道。”

“不要进来……”声音已变得极为虚弱,更像无意识的呢喃,在司徒笑看过的处刑录像带里,发出这种声音的人都很快就死掉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搞一下?”

司徒笑退后两步,再往前一冲,“嘭”的一脚,就算是防盗门也给踢开了,这感觉不对,艾司不知弄了什么东西抵在门后面,司徒笑只能大力拍门:“艾司你开门啊,让司徒大哥进来,你不要一个人犯傻!”

“嗯……我们目前只能估计,连云还掌握有另一个支付宝账户,他只是将自己户头上的钱转移到第三个支付宝账户,再通过第三个账户转给张顺。”

屋内没有声音回应,司徒笑又踹了两脚,木门纹丝不动,司徒笑急了,冲上阳台,探出大半个身子,透过卧室窗户朝里看。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对不上的?”

只见卧室内,艾司将文风的床横过来,卡在房门和衣柜中间,他自己则面朝内侧墙,躺在地上,抽搐着。

“银行那边有消息了,连云支付宝转移的另一个支付宝账户,和张顺取款的支付宝账户对不上。”

天哪,那仿佛是一条离水的鱼,挣扎拍打,屋内没开灯,光线很暗,但那种痉挛和抽搐,司徒笑完全可以想象那种痛楚,艾司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结果了吗?”

同样的情况,司徒笑只见过一次,那是一名在与黑帮激战中受伤的警员,子弹穿透颅骨,留在大脑中,伤及中枢神经,他必须靠大剂量的吗啡来缓解痛苦。

从小刘那儿离开,司徒笑回头又去找了王克生。

司徒笑清晰记得,送警员去医院途中时,他就是这样,青筋怒张,双目赤红,牙关紧闭,肌肉强直痉挛,全身无意识抽搐,反张。

“好,中午我来找你。”

那人全身上下肌肉绷紧,变得像尸体一样僵硬,力量大得惊人,几名干探都无法令他安静下来,但那种超出人体极限的力量来自于肌肉的超负荷收缩,一旦力量用尽,整个人都会瘫软,只剩过电一般的颤动。

“至少给我半天时间吧,我加班给你弄,还有别的尸体要处理。”

那名警员,最终没能熬过二十四小时,还是在医院的全力救治下。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现在陡然看到艾司出现这种情况,司徒笑毫无由来地感到一阵锥心刺痛。

小刘苦笑:“笑哥,实验需要时间的,我,我这儿都才上班呢……”

该死!必须得进去救艾司!司徒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冲刺。

“怎么样?实验有结果了吗?”

阳台距离卧室窗户差不多一米五至两米左右,问题是这种老式建筑的窗户它没有窗棂,就是整面墙内凹进去,窗户外檐不过留了巴掌宽的距离,这个距离司徒笑的脚根本站不稳,半个脚掌都要悬在外面。

司徒笑回到警局,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小刘。

司徒笑站在阳台边缘试了试,想跨过去还差一点,他只能踏着阳台边缘,来个起跑助冲,然后跳过去,果然踩不稳,整个身体向下一坠!

先将这个破绽透露给司徒大哥吧,看他能发现些什么,艾司打定主意。

还好抓住了!司徒笑十指牢牢地扣住窗户边缘,支撑整个身体慢慢升起。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在连大哥身上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想到的并不一致呢?整件事情都得从头捋一遍。

重新小心翼翼地贴在窗户外,司徒笑蜷身缩臂,整个身体挤进了窗框范围,他拉下袖口遮住拳头,“乓”的一拳击碎窗户,这才得以进入卧室。

一个人根本做不到,那个帮手是谁呢?

这时候艾司的阵痛已经接近尾声,司徒笑看到的便是艾司有如被电击般,全身不住的细细颤动。

难道是?

司徒笑冲上前去,将平平瘫倒在地的艾司侧过身来,还好没有什么呕吐物,艾司似乎自己也做了一些措施,他将一条毛巾咬在嘴里。

艾司用手指戳了戳,这土好硬啊!

司徒笑轻轻一拉,毛巾便掉落下来,上面印着深深的牙痕和殷红血迹。

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这痕迹还在啊?

司徒笑顾不得开灯,靠着墙坐下来,让艾司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希望这样能缓解他的痛苦。

是这里,艾司在发现刘彩婷尸体的地方停下,地上还保留着一些方形的小孔,很像是刘彩婷高跟鞋踩出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司徒笑不知道艾司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样的痛苦,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从电话亭到发现刘彩婷姐姐的死亡现场有多远?艾司开始用脚步丈量。

司徒笑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无助,那是一种明知对方痛苦异常,却无法施以援手的无力感。

没错!这就是自己要找的第一个破绽!

月光透过窗户斜斜洒落下来,司徒笑看着艾司那张因为痛苦而略微变形的脸,月光下显得格外惨白,这还是那个第一次见面时,仿佛画中仙家童子般的男孩吗?

被清除掉了,有贴小广告的痕迹!

艾司整张脸都僵硬紧绷着,时不时地嘴唇颤动,面部肌肉收缩,面色如纸,没有半点生气,这还是那个笑起来,就有如清晨穿透林间的阳光一样的少年吗?

艾司又一次走出电话亭,在电话亭四周寻找起来。

艾司的两只眼睛还睁着,但两只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连最基本的转动能力都失去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目视着前方,谁能想到,这双眼睛,曾如林中幼鹿那般清澈无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肯定还有问题!

两道红色血痕,沿着眼眶,淌过面颊,在白纸般的脸上,画出诡异的痕迹。

连云大哥,有帮手?还是说,对方采用了超出目前猜想的手法呢?

司徒笑拭去艾司脸上的血痕,看着艾司的眼睛,不知道他的目光焦距中,是否看到了自己。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不可能完成的!

月光潺潺如水,清辉异冷,司徒笑甚至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或许这样的陪伴,就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安慰了吧。

事情和自己想的有出入,司徒大哥的猜想恐怕错了,电话亭里存放的只怕不是交通工具!

时间滴答流逝,秒针,分针,时针,不知过了多久,艾司开始渐渐恢复体温,呼吸变得沉稳绵长,他挣扎着动了一下身体,将司徒笑从沉思中惊醒。

不对!不对不对!

“你还好吧?感觉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艾司再次走进电话亭,这次蹲伏在地上,仔细地检查起来,他轻轻地捏起木板缝隙里的小飞虫尸体,有焦痕!

“不用,老毛病了。”艾司虚弱地回答,司徒笑心中一惊,这样的遭遇,寻常人来上一次只怕就是九死一生了吧,老毛病了?这小子,以前还经历过许多次?他一个人都怎么挨过来的?

这组电线应该是供IC电话机和电话亭内部照明使用的,艾司看着上面的胶皮,太奇怪了,痕迹不可能出错!

艾司挣扎着半坐起来,和司徒大哥并肩依靠在墙上,一时无话。

艾司更加疑惑了,他抬头看看电话亭四周,返身出门,趴在草地上,检查电话亭下方,他找到了看起来好似老化断掉的电线。

稍后,艾司才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司徒大哥,让您担心了。”

艾司拿起断掉的电话线,仔细地看了看断口,嗯?这是……

“这是什么话。”司徒笑有很多话,却不知当不当问,他拿艾司当朋友,终究忍不住问道,“去医院看过吧?”

司徒大哥肯定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这有可能是连云大哥事后做的反侦查工作,但是,也有别的可能存在。

“嗯。”

这里有清扫过的痕迹,通常情况下,这种废弃的电话亭不会列入清洁工的清扫范围,除非是迎接检查或是全市大清扫活动。

“医生怎么说?”

艾司步入电话亭,空间似乎有些狭小,不太容易放置交通工具,当然,如果是滑板,轮滑鞋,小平衡车这一类工具,还是很容易藏起来的。

“医生说,没问题。”

一个废弃的电话亭,随处可见,的确不引人注目。

“屁话!”司徒笑一下就火了,都这样了还说没问题?这小子是在乡下看的蒙古大夫吧?

接着艾司又去了电话亭,司徒大哥说,这里很有可能是连云大哥藏匿交通工具的地方。

艾司解释道:“一院,二院,中医院,军区医院,都去看过了,做了很多检查,医生们都说,没问题。”他努力地抬起手来,轻轻擦拭耳际流下的血迹。

艾司一刻没有耽搁,已经过去这么多天,曾经的痕迹都被掩盖掉了,巨大的山岩后面没有线索。

司徒笑无言以对。

抵达司徒大哥提到的地方,艾司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块骊山别墅的巨大广告牌,四个铁塔似的脚柱支撑着,广告牌起码高十米,长宽都在五米以上,巨幅幕布四周都是探照射灯,以确保走夜路的司机和行人都能看得清楚。

若非亲眼所见,司徒笑简直不敢相信,难道说艾司身上的这种毛病,以目前的医学技术手段,连检测都检测不出来吗?

想要查明真相,首先要找到司徒大哥所说可能性中的各种疑点或证据,艾司决定从发现连云大哥昏睡的地方查起。

又过了片刻,司徒笑再问:“你没有,备着点什么药吗?”

从刘彩婷姐姐的死因来看,诸如空气,温度,湿度,环境变化和地理条件等因素,都可以左右一个人的死亡原因。

“没有,平时好好的,什么症状都没有。”

但是那些无形的线索,不管勘查人员怎么努力,只要没想到,就很难找得到。

“多久发作一次?”

有形的线索,只要勘查刑侦人员够仔细,怎么都能找到。

艾司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如实答道:“不确定,有时候一周,有时候半个月。”

那些找不到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线索!

这是他的弱点,任何人掌握了这一弱点,甚至可以轻松地置他于死地。

能够找到的线索,警方显然都已经发现了,不要低估警方刑侦人员的刑事鉴定素养,这是师父说的,所以,艾司要找的,就是那些,警方没能发现的线索。

或许是癫痫?司徒笑知道癫痫患者发作前好像也没有任何征兆,但是哪有癫痫能让人痛得全身肌肉痉挛,乃至七窍流血,司徒笑甚至考虑着,要不要给艾司弄点吗啡一类的镇痛剂,以便发作时缓解症状。

这里是死亡现场,司徒大哥多次提到这个地方,艾司也站在了连大哥下车的位置,司徒大哥说过,这里拐过去,有一个电话亭,而刘彩婷姐姐的尸体,在另外一个方向。

要不,明天去问问高风,他学医的,看他有什么解释,司徒笑眼前一亮。

向连爷爷和蔡婆婆道别之后,艾司就直接去了西浦路。

艾司扫了一眼,淡淡道:“司徒大哥,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将这事,告诉任何人。”

但连老爷子并不知道,就好像司徒笑听到艾司说的什么做菜修车侦破,他们都把它当作戏言,不过艾司是认真的!

“啊?为什么?”司徒笑一愣,旋即想到,我这才刚刚想到高风,他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该不是巧合吧?难道说……

“谢谢你,艾司,连爷爷替连大哥也谢谢你。”虽然知道艾司的话宽慰作用远大于实际效果,不过连敬远依然铭感于心。

这身体都还没完全复原呢,这智商就先变回去了吗?这种被别人扫一眼就能看穿自己想法的感觉,真的好诡异,司徒笑扭过头盯着墙面暗想:“这小子是妖怪!”

“那一定会有证据的,那就一定会有,艾司可以试着帮连爷爷去找证据。”

艾司在旁边叹息:“我没有那么厉害啦,不过司徒大哥这么关心我,估计会问问高风大哥看有什么建议吧?我真的,有不能说的原因,如果司徒大哥拿我当朋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知道了,艾司,你连爷爷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如果,你连大哥真的是被冤枉的话……”

妈的,这也能猜到,还说不厉害!

“支持要表达出来,不管说的还是做的,要让连大哥知道,让他感觉到,说不定连大哥收到这种支持之后,会说出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情况呢。”

“你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唉……”连老长叹一声。

“真的不要紧啦,那么多次都过来了,也没见我怎样啊?”艾司勉力微笑着。

“支持他。”艾司捏了个拳头,“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支持连大哥,选择相信连大哥说的话。家人是最后的庇护和屏障,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首先想到的会是向家人寻求支持,因为一个家族的荣辱是与共的,为什么常说子不言父过,法庭又特意设定了回避原则,如果连家人都不愿相信自己,恐怕只剩绝望了吧。”

这样的微笑,真是看得人莫名心痛,司徒笑答应下来:“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准备点止痛药之类的东西,发作的时候缓解一下,你这样子太吓人了。”

“没错!”连老爷子不仅是在战场生死拼杀,也见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听艾司这么一说,立刻意识到问题的疑点:“艾司,你说连爷爷该怎么做?”

“知道了,谢谢,对不起……”

艾司继续提出疑点:“连大哥没有大喊冤枉,也没有让连爷爷帮他洗脱冤屈,也不向连爷爷你说出真相,是这样吗?”

“好了好了好了,你不用对不起,你要多休息,真是被你吓得,这是……”

“没有,这小王八蛋,就只知道将自己关在房门里,一句话都不说。他……”连爷爷再次停下,他忽然又想到,如果自己的孙子杀了人,就算害怕,他也不敢不说实情啊,若是被冤枉的,更是早就喊翻天了,像这样闷在家里,不言不语,难道他真有什么隐情?觉得连他爷爷都帮不了他?

本来还想和艾司探讨一下今天重新调查出现的问题,不过看艾司这样,司徒笑也不忍心再压榨艾司了,他强硬地要守着艾司上床为止,然后自己才去休息。

“连大哥第一次被拘留回来之后,他有没有和连爷爷说起事情的真相呢?”艾司又问。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司徒笑自然醒来,推开卧室门,首先闻到一股奶香,然后就看到艾司系着围裙,端着一盘小面馒头从厨房走向客厅餐桌。

由于连老爷子自己是在战场上生死拼杀出来的,不自觉地降低了杀人后的心理变化,经艾司这样一提醒,确实感到有些可疑。

“司徒大哥,你醒啦,营养早餐做好了喔。”

“这……”连敬远有些迟疑了,是啊,自己的孙子虽然放纵不羁,但杀人毕竟是大事,更何况处心积虑地杀人,在司徒笑带走人之前,他还没心没肺地和女网友泡在一起,第一次被拘留回来之后,又显得自闭委屈,这都不像是犯下杀人大罪之后的表现。

清晨阳光般的微笑,清澈如水的双眸,神采奕奕,面若冠玉。

看来连爷爷都认为连大哥肯定杀了人呢,道德层面的错误和触犯刑法肯定是两个概念,虽然艾司也不敢肯定,但是先让老人家放宽心应该没错,于是艾司反问道:“连爷爷,你觉得,如果连大哥真的杀了刘彩婷姐姐,犯了这样大的错,他应该是什么反应呢?”

司徒笑死劲揉揉眼睛,难道昨晚我做了个噩梦?

连敬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艾司啊,连爷爷知道你是好心,但不用劝爷爷了,你连大哥犯了大错,他必须自己承担,或许,是小时候对他太过严苛了,任何小错都不许犯,长大后又太过放任自由,哎……”

“你……没事了?”

“连爷爷,其实,司徒大哥也说过,这个案子还有许多疑点,在没有完全确认之前,连大哥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凶手,我想,连大哥一个人在外面,或许有些放纵自己,但他心里应该还是有底线的吧,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做过那些事,万一他真是被冤枉的呢?”

“没事了。”

看着连爷爷痛心疾首的喟叹,艾司就想做点什么,来宽慰一下眼前的老人。

“以前也是这样的?”

陷入回忆中的连爷爷,不再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也不是敬老院里谈笑风生的长者,更非隐威不发,不恶而严的要员,他只是一位平凡的老人,一位因孙子走上歧路而痛心感伤的老人。

“嗯,来吃早餐吧。”艾司的热情洋溢,令人无法抗拒。

“他啊,小时候倒是蛮听话的……”连敬远慢慢地回忆起来。

司徒笑反复打量着艾司,难以置信:“这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啦?”

“那连大哥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人呢?”

“嗯,没有啦。”

“我倒是想啊,那小子倒也一口咬定,但是司徒笑那小子不会随口胡诌,没确凿证据他不会拿人。”

果然是妖怪!

“那连爷爷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连大哥做的呢?”

“以前也是这样?第二天就,一点事都没啦?”司徒笑再次确认,还是兀自感到不可思议。

“哼,知道错,这个错可不是知道就能解决的。”连敬远似乎对自己的孙儿已极度失望,不想怎么多提。

“不用等到第二天,过了就没事了。”艾司想起师父告诫自己的话。

“家里管教太严,在脱离了管教之后,会有一定程度的反弹,相信经过这次教训,连大哥会知道错了。”

“你这是个大问题,很要命啊,记住,以后发作的时候尽量选个隐蔽点的地方,还有,越快恢复行动能力越好,如果你在行动的时候发作,不管你藏得再好,要是你不能在十分钟内恢复自由行动的能力,你就只能等死了。”

“艾司啊,你连大哥没学好,不该送他去国外的。”

“那,要是真没问题了,我想和你说一下昨天我们调查的情况,我不知道调查方向是不是有问题,我没能从里面问出更多的线索,但是我感觉很奇怪,怎么说呢……”

终南山会所,看过蔡婆婆之后,艾司找到了连老爷子:“连爷爷,听说连大哥又被抓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艾司和司徒笑一边早餐一边讨论,艾司说自己要好好再想一下,然后就是看司徒大哥那边的物证鉴定能不能提供更多线索。

艾司掏出手机,看了看正在教室里草草答题的恩恩,决定展开调查!

商讨了一番,送走司徒大哥,艾司开始着手调查名单上的另外两人。

如果是这样,那么是否能通过刘彩婷姐姐的案子,顺藤摸瓜,找到那些杀手的新线索?

据连云大哥所说,那胡建安与他约见之后,第二天就出国去了,艾司查了航班记录,果然已经离开,如今还剩下一个钱坤。

难道说,那群杀手中,还有一名傀儡师?

根据卷宗里留下的联系方式,艾司查到一些信息,但资料很少,这人不用微信,也不上qq,几乎只用传统通讯方式与外界联系,艾司查到了他的身份信息,52岁,户籍是甘肃瓜州县一个叫郎布乡的地方,连百度地图上都没有标注这个地名。

但是刘彩婷姐姐这起案件,让艾司觉得,如果自己的假设成立,那么案件的背后,是否还有一名自己从未发现过的杀手。

艾司觉得这个身份信息很可能是伪造的,从劳务用工合同备案查到钱坤在青山雅居酒店已经工作四年了,记得司徒大哥好像说过他是靠酒店经理的裙带关系进入酒店工作的。

艾司原本的打算是花几天,将已知的杀手罗列出来,建立成表格,再根据他们各自的习性和喜好进行分门别类的调查。

嗯,有必要去酒店打探一下。

为什么要杀恩恩?他们有多少人?分布在哪里?

“什么?他已经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艾司伪装成警务人员,从酒店客服那里听到了坏消息。

艾司有九成把握,恩恩暂时是安全的,他需要利用这个机会,趁警方加强对恩恩的守护期间,去找到那群杀手的源头!

“三天前。”

艾司已经向他们昭示了自己拼命的决心,而那群杀手对恩恩这个目标始终是一种顺手可杀的态度,艾司相信自己的决心能带给对方一定的威慑。

“为什么辞职呢?”

他们利用恩恩设下陷阱,显然已经查到了自己和恩恩的关系。

“怎么说呢,因为上次忘记消毒液的事情,加上本来就有残疾,可能这段时间他压力比较大吧,钱伯是个老实人。”听得出,这名服务员对钱坤印象不错。

如今恩恩被警方24小时轮流监护着,警方在明,艾司在暗,这是目前最理想的方案了,除非那些杀手不顾一切也要杀了恩恩,但这将和他们前面一贯的策略有很大的出入。

“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艾司本不想过多干预司徒笑调查的刘彩婷案,但昨晚听司徒大哥说了详细的调查过程之后,他隐约察觉到一种可能性,但是那种可能性太过匪夷所思,不是一般警察所能想到的,在没有求证的情况下,艾司不敢贸然直接告诉司徒大哥,问起来他没法解释。

“说是想家了,应该是回老家去了吧。”

而司徒笑则体会了一把当初贺柱德大叔有时为其聪慧而惊艳,有时又为其愚笨而抓狂的心情。

甘肃瓜州县?绝对不是那里。

司徒笑稍微一说,艾司马上弄明白了电信诈骗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师父说的低级话术吗?

“我想和你们经理谈谈,听说他和钱坤是亲属关系。”

2

“呵,钱伯和我们经理有关系是大家传的,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关系我不清楚,不过那位经理去年就调到别的酒店去了,我想,钱伯大半年前就应该萌生去意了吧。”

艾司在一旁目瞪口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那,钱伯在这里和谁走得比较近,能比较多一点地知道钱伯生活啊,日常工作啊,等各方面的消息。”

司徒笑没好气地接过话筒,告诫道:“记住,以后这种电话就要这样接。喂,我是司徒笑,嗯,是的,没错,就是我本人消费的,是,花了八十万,买什么?我从巴黎搞了一批军火到香港进行分销,另外还批发了点海洛因带到中南海去卖散装,不行啊……”

“这个,还真没有,你们知道,钱伯脸上有道疤嘛,照酒店规定他是不能来工作的,所以大家才会觉得经理和钱伯有什么关系啊,但是平时就是,和钱伯一起干活的客房人员,都说钱伯不怎么说话,大家也就……还真没见有谁和钱伯关系特别好。”

“哪种电话?我只用过一次信用卡。”艾司不好意思地低头,那次使用信用卡是艾司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他有些惶急道,“司徒大哥,会不会是有人在境外盗刷你的信用卡啊?我们要不要报警?”

“那你们知道他住哪里吗?”

“你以前从没接过这种电话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让我想想,那个老张,他和钱伯一起干活的时间比较多,要不帮你问问?”

司徒笑一愣,昨天树立的此子多智近妖的形象瞬间崩塌,这也信?看艾司一脸焦急不像是装的,司徒笑有点搞不清了,这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麻烦了。”

司徒笑推开门,艾司问道:“司徒大哥,里面的姐姐说,你这周一在巴黎有一笔八万六千七百三十五元的信用卡消费,你应该没去过巴黎啊?”

结果老张也不知道钱伯的具体住址,钱坤在这里干了四年,一直寡言少语,和他说过话的人寥寥无几。

“你好,对的,是,他还在睡觉,刚醒,嗯,是吗?怎么会?司徒大哥这段时间都在海角市啊,没有去外地啊,我等会儿帮你问一下……”

艾司又了解了一番钱坤的日常,大家都说人是好人,勤劳肯干,不过沉默少言,又面带凶相,大家交浅言不深。

司徒笑翻身起床,就听见艾司在接电话。

不过艾司还是打探到一些钱坤的工作信息,比如他从不住在酒店,但酒店早班时间是7点,还有半个小时交班,也就是说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要抵达,没人知道钱坤住哪里,但他从未迟到。

他是被电话吵醒的,很早以前安装的座机,后来虽然少用,但一直保留了下来,现在除了骚扰电话,几乎没什么用了。

他有一辆电动车代步,员工小李说那辆车经过改装的,速度可以跑上一百码。

司徒笑每天差不多六点左右醒,一天睡六个小时他觉得已经足够了,再多睡便是浪费,但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晚喝了艾司的养生粥,司徒笑居然睡到七点才醒。

而在酒店的排班记录上,15日、16日两天钱坤都是早班,也就是说16日凌晨,钱坤在六点半之前赶到的酒店。

司徒笑又连夜通知了小刘,将高风的安排转述了一遍,回到房间,想起艾司的那些分析,竟然有些辗转难眠,这小子真是不可貌相,他说他会做吃的,会修车,看了几百集什么南,怎么就能这么厉害?如果不是这起案子,真想去看看,艾司以前到底都做过些什么,一个普通打工仔,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

时速快说明距离远,不爱与人亲近,除了自身残疾和性格的原因,只怕也有不想提及过往,不愿惹人注意的心理因素在里面,所以他不向任何人提及他的家庭住址,不过这并不难查。

“什么我们啊,就我一个人好吗?”

艾司从酒店查到钱坤的工资卡账号,从银行查到了钱坤常用的取钱网点,顺藤摸瓜,城里监控遍布,生活就离不开柴米油盐,孤僻的人也会被大妈大婶留意,尤其是脸上的伤疤那么明显。

“了解,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艾司只花了小半天时间就将钱坤的住址找了出来,房屋租期还没到呢,这间房是去年八月租的,租期一年。

“没错,旁证会帮你理清很多你没想到的事情,而且尸体的变化也会如此,这是可以直接拿上庭作证的。”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艾司确认了钱坤的出租屋内没人,进入了钱坤的房间。

“我知道了,如果一致,就可以从我假想的犯罪过程中找破绽对吧。”

屋里陈设很少,不过在角落艾司发现了钢管等物,看那长短和轻重,挥舞起来打人应该很顺手。

“用一个呼吸模型,加上你的假想犯罪过程,诸如是用喷剂喷的,那就用喷剂喷,如果是用塑料袋遮住口鼻,那就拿个塑料袋,反正你怀疑连云是怎么干的,都叫小刘照着做一遍,然后将模型身上的残检痕迹与尸体上的痕迹进行对比,通过痕迹来判断你假想的犯罪过程是否一致,如果一致……”

看得出,钱坤非常谨慎,通往门和窗户的通道都保持着通畅,卧室睡觉的地方在靠近大门一侧的墙面摆放了立柜,防盗门用铁板加厚过。

“假想实验?怎么做?”

钱坤住二楼,门口就是上下楼梯,而走廊尽头各有一条消防逃生通道。

“现在怀疑是磷化氢中毒引起的呕吐导致呼吸道阻塞是吧,那,你可以叫小刘做一个假想实验,再进行尸体对照啊。”

钱坤还在家里布置了一些小的设置,有人进入家门或是开过抽屉,他都会有所察觉。

“问题就是,目前还缺少直接定罪的证据啊。”司徒笑又说了一下艾司的分析,接着道:“现在我想来想去,刘彩婷的尸检报告我也看了,想不出还可以从她的死因上找出什么原因来,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是可以做的?”

当然,艾司避开了钱坤留下的所有陷阱,将房间从里到外搜了一遍。

司徒笑长话短说,将目前掌握的证据和分析又说了一遍,高风着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就抓他啊,这个线索和证据还不够明显吗?”

柜子里衣服还在,不过行李箱已经准备好了,报纸是三天前的,橱柜里的碗和洗手池的水渍说明这两天已经没人来过了。

“好,知道了,不会耽搁你们二人世界太久的。现在我调查刘彩婷的案子有些新的线索,是这样的……”

钱坤的身份呼之欲出,他应该是黑势力里的打手,估计犯过事,警方那里一定留有案底,四年前出来,避开了以前的仇家和江湖恩怨,选择换一个身份重新生活,但是最近,他又被人找上了!

“有什么事说。”

铁棍还很新,是不是因为刘彩婷姐姐的事情被人找上的呢?这种黑社会的打手,手上或多或少会有几条人命,就看警方是否掌握了,如果没有,这就是用来威胁钱坤最好的理由。

“你在开玩笑吧?守着晓玲,你舍得这么早睡?”

从居住地址来看,钱坤的上下班路线正好要经过西浦路,他的工作地点也很便利,他在刘彩婷姐姐死亡事件里扮演了重要角色。

“睡啦,又被你吵醒了。”

他显然察觉到了危险,对方不打算放过他,所以才想辞职避祸,只是,现在看来,他恐怕没避开!

司徒笑跟着就给高风去了电话:“莫西莫西,睡了吗?”

钱坤不见了,线索只能暂时搁置在这里,最后还剩下一个,连云大哥的老同学加好朋友,胡建安。

“好的。”

人虽然出国了,依然能找到蛛丝马迹,艾司发现,胡建安的父亲,胡宁诚,是海角市住建部开发办主任,在司徒大哥调查的柏铺村重特大行贿受贿案件中属于严打对象,被一捋到底,获刑十年,所幸他妻子在去年和他离婚了,胡建安跟着母亲并未受牵连。

司徒笑理清了思路,也就不再追问艾司了:“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去休息吧,我还要处理些事情。”

只是,胡宁诚的妻子离婚后就移民海外,怎么看都不是简单的离婚,而胡家和连家在十多年前,便住在一个大院里面,连云和胡建安的友谊,想来是从那时候建立起来的吧。

可是,目前小刘发给我的尸检报告,似乎也找不出什么新的线索了,不行,待会儿还得和高风联系一下,唉,可惜我和那两个老家伙关系不太好,技术部门缺少一个完全合得来的骨干力量就是麻烦,高风这小子也真是脆弱,就断个胳膊断个腿嘛,这么久了还不好。

这次连云大哥到海角市,入住青山雅居酒店,就是胡建安帮忙提前预定和安排的,如此一来,所有的线索都连上了,这是一出精心设计的杀人案件!

刘彩婷的死亡过程和死亡原因吗?没错,不管连云是不是凶手,外面的线索绕再多弯,也绕不过刘彩婷死亡的事实,如果连云动了手,最直接的证据必须着落在刘彩婷的死亡过程和死亡原因上。

当然,仅凭目前的调查远远不够,需要更多的线索,不过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是让司徒大哥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个方向来,如果司徒大哥以前没有碰到过类似的案件的话,估计他很难看穿这一个局!

“建议的话,艾司想说,不要被各种伪装迷惑了眼睛,不管是连云大哥想杀刘彩婷姐姐,还是刘彩婷姐姐想害连云大哥,或者是有别的人想害刘彩婷姐姐和连云大哥,只要坚持本案的核心,重点调查刘彩婷姐姐的死亡过程和死亡原因,肯定会有更多的发现,直指案件的真相。”

要怎样才能让司徒大哥注意到这一点呢?又不能明说,还是老办法,用神秘人的身份暗示好了。

艾司愣了愣,没想到司徒大哥这么虚心受教,明明已经是很厉害的刑警了,只要听到任何不同意见,他不是据理反驳或全盘否定,而是直接请教,难怪司徒大哥会这么厉害。

艾司开始动手准备,他略加思索,随后打开电脑,开始下载影片。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我还是按照我的思路继续侦查下去,你不说你想到的破绽,单单就这个案子而言,你有没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呢?”

司徒笑的心情,在抵达公安局之后就开始变得不好起来。

“不是艾司想要隐瞒拖延,毕竟我只听司徒大哥这么说了一遍,艾司又没看到实物证据,也没接触连云大哥和那些证人,现在所谓的破绽只是一些猜想,如果说了的话,反而可能会干扰司徒大哥你的破案思路,有时候想太多了,思路就显得很乱,更不清晰,司徒大哥你不觉得吗?”

刚到警局门口,就看到赵玉昆面色焦急地和其余同事往外走,正常情况下,他们不可能比自己更早抵达局里的,司徒笑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透露了一个眼神,赵玉昆就咬牙切齿地告诉司徒笑:“又死了一个。”

这样说来,他真的只听我说了一遍,就完全吃透这件案子了,那他所说的有破绽,就不是胡吹唬人,想到这儿,司徒笑再次求教:“艾司,你刚才说的就是我这些天调查研究得出的结论,既然你已经想得这么清楚了,你发现了什么漏洞就马上告诉我啊?这毕竟关系到一条人命,你不能因为和连爷爷关系好,就故意隐瞒拖延吧?”

一天一个!七零八变态凶案的犯人到底怎么了?司徒笑心中也是一惊,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只怕整个海角市都会陷入不安之中。

完全正确,而且条理非常清晰,他说的就是我心里所想的,连我目前遇到的难处也说得一丝不差,这小子……

不行!必须马上处理好刘彩婷毒杀案,司徒笑只感到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

“听司徒大哥说了整个案件调查之后,这些就是艾司目前能想到的司徒大哥心中的推理过程和顾虑,或许还有些细节没有顾及到,不过,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司徒大哥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艾司在司徒笑的要求下将整个刘彩婷案给捋了一遍。

……

至于刘彩婷姐姐手机里的巨额财产变成贵金属寄送给连云大哥,他可以以同样的理由说明自己并不知情,而且,他甚至可以说,那些礼物就是刘彩婷姐姐生前赠予,警方要证实这一真伪同样难度超大。

小雨淅淅,寒意沁沁,公墓寂寂。

警方要证明那些网络购物操作是连云大哥亲自操作的,难度很大。

无数人,庄严肃穆。

他或许送过一个带跟踪定位装置的手链给刘彩婷姐姐,但这个手链现在找不到,而且就算最终证实连云大哥在网上购买了毒药,跟踪器,他也可以说自己的身份信息和购物软件信息被盗,所有网络操作自己并不知情,不是自己亲手操作的。

男性黑西服西裤,黑皮鞋墨镜,戴着黑手套,撑着黑伞。

连云大哥是借撒尿离开,并且在被司机和女网友找到之前他回到了路边草地,周围也没有监控,所以警方无法找到连云大哥确实抵达过现场的明确证据。

女性穿着黑裙,戴着黑帽,遮着黑纱,别着黑花。

然而,刘彩婷姐姐死亡当晚,连云大哥和他的女网友都喝了很多酒,他们无法提供自己上下出租车的准确时间,他们又走了一条没有监控的道路,所以警方也无法找到连云大哥抵达凶案现场的准确时间。

他们就像一朵黑云,沿着公墓的盘山路缓缓上行。

到了这一步,如果警方想要定连云大哥的罪,就必须拿出连云大哥杀害刘彩婷姐姐最直接最切实的证据。

这是爷叔洪兴安的殡葬仪式。

这个人只是被我发现了,或许他们,或者就是刘彩婷姐姐,在以前说不定就干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一切阴谋都是她自导自演的,与我无关,我是受害者。

洪兴安属于亚联爷叔中,辈分最高,资历最老的那一批人,享年八十八岁。

连云大哥想用一叶障目的办法来扰乱警方的视线,试图制造出这样一种假象,有人曾偷过的手机,他说不定就是刘彩婷姐姐派来的,他知道我手机登录密码,他可以在我手机上乱写乱画,然后又将它们删除掉,借此来诬陷我。

对外宣称的死因是突发心脏病,据说前后不过几分钟,老人家就走了,也算没受太多痛苦。

而其中最重要也是最明显的一条证据,就是他的手机曾经被人扒窃过,那个窃贼就是张顺。

但真正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位爷叔和内地政府官员联系太过紧密,这次柏铺村贪腐窝案爆发,让许多人寝食难安,生怕又出一个什么李家村,牛家村的案子,将自己牵涉进去。

他会拒绝承认他手机里已经被删除掉的所有对刘彩婷姐姐不利的想法,也会拒绝承认已经删除掉的淘宝里那些毒药,跟踪器,和财产转移,另外开始强调有人想借此迫害自己,这是一个阴谋,或者将罪责推到已死的刘彩婷姐姐身上,说这些都是刘彩婷姐姐想嫁祸给他的阴谋。

这位洪兴安爷叔的死,不知让多少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如果,警方并没有因此而终止调查,而是继续深挖刘彩婷姐姐的死因,又或者,尸检报告中,明确指出刘彩婷姐姐死于另一种有毒气体,那么,连云大哥埋下的张顺这颗棋子就可以启用了。

此次葬礼来的人极多,亚联遍布全球的各个堂口几乎都有派重要人物前来吊唁,更有许多堂主亲自带队,济济一堂,赶到公墓参加葬礼的就有千余人之多。

走到这一步,刘彩婷姐姐定义为自杀,她淘宝余额全部变成贵重金属寄往美国,连云大哥不必为刘彩婷姐姐的死负责,同时又获得了可以轻松变现的大额贵金属,这是连云大哥心中最理想的结局。

陈孝康带着自己的人马,也在人群之中,看着浩浩汤汤的黑衣人群,他不住冷笑。

至此,连云大哥完成了李代桃僵的重要步骤,明明是他想杀刘彩婷姐姐,却成功营造了刘彩婷姐姐因为受不了他的行为做派而想杀他的假象,最终因为种种巧合,杀人不成,反而自己误服毒药死亡,按照法律程序,只能定义为自杀。

这些堂主,道头集体出动,只怕是徐元朗、徐振业已经串联好了的吧?

但是服毒自杀必须要有个理由,所以连云大哥先前的所作所为就是让刘彩婷姐姐误服毒巧合有一个足够的理由。

给洪兴安吊唁只是个幌子,来得这么整齐,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要确认洪爷的生死,想要改选龙头,想在这场权利的交迭过程中攫取足够的好处!

第二天他亲自到警局报案,想进一步打消警察的怀疑,由于刘彩婷姐姐误服消毒液,扰乱了你们警方的视线,所以第一次调查取证的结果,倾向于刘彩婷姐姐服毒自杀。

一群蠢货!

然后他处理掉了自己藏起来但刘彩婷姐姐没有用上的毒药,把它冲进马桶里,再检查了一遍自己手机里对自己不利的信息有没有删除干净,回想一遍犯罪过程,觉得已经天衣无缝,这才去睡觉。

叼佬死了,满多死了,大牙死了,火山死了,听说秃瓢也死了,仅仅是上一周,亚联在海角市的中高层,以及和亚联有关的海角黑道头目,就死了五个!

由于故意绕了远路,又在途中耽搁了至少半个小时,所以他觉得当他抵达酒店时,距离刘彩婷姐姐的死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了不引起警方怀疑,他还假意因房间没有发现刘彩婷姐姐而和酒店经理吵了一架,借此引起酒店注意,也让警方很容易查到他回到酒店的时间。

再上一周,有两名供货商,两名叔父,三名爷叔死亡。

确定刘彩婷姐姐死亡之后,连云大哥取走了那个跟踪饰品,做完这一切之后,连云大哥用交通工具飞快赶回下车的地方,然后找了个隐蔽处装作醉酒大睡在地,直至被送回酒店。

去年12月死的人更多。

他找到藏起来的移动交通工具,快速赶到刘彩婷姐姐醉倒的地点,此时刘彩婷姐姐应该是已经陷入醉酒昏倒状态,但并不一定致命,然后连云大哥对她喷洒毒气,导致她呛咳,呕吐物堵塞呼吸道,最终引起死亡。

想到这里,陈孝康不由将目光投向送葬队伍中那个矮胖的身影。

所以,当晚两点左右连云大哥利用乘车回家的时候装醉,先是故意误导不熟悉路况的司机走一条距离杀人现场较远的山路,然后借故下车撒尿,飞快地朝预定地点赶去。

去年年底,借由毛一波和商学兵的矛盾,再加上洪爷重病的传闻,徐元朗让他的金鹰堂明面示弱青龙帮,暗地里却和青龙帮联手,一口吃掉了五家想要从亚联瓜分利益的中小帮派,由此掀起了海角市黑道的大清洗。

如果连云大哥两次都能准确地找到刘彩婷姐姐的位置,那么他必须是使用了跟踪装置一类的设施,他可以将跟踪装置伪装成一个小饰品送给刘彩婷姐姐,后来你们调查出连云大哥删除掉的手机淘宝里的同好推荐间接证实了这种假设。

远在天涯市的徐振业也不甘寂寞,推出洪泽屾来和徐元朗打擂台,这头老狐狸自己躲在幕后暗中操作,给洪泽屾出钱出人出主意。

由于刘彩婷姐姐和连云大哥使用的是同一款打车软件,所以他们打到了同一辆出租车,当出租车开到她和连云大哥事先约定的地方时,想起了以前的约定,或者是这里的景致勾起了她的回忆,所以在预定地点下车了,同时由于国外生活习惯原因带走了那瓶有消毒液的饮料。

洪泽屾则以为,那次针对他的绑架事件是徐元朗向他发出的威胁挑战,暗中破坏金鹰堂的清洗行动,他也是不遗余力。

随后连云大哥带着他的新女友也去了那家酒店,心里有鬼的刘彩婷姐姐只能趁连云大哥不注意时离开酒店,由于慌乱和醉酒,甚至连挎包都忘记拿了。

一时间海角市黑道厮杀不断,血流成河,各个大小势力,在他们的操控下频频爆发血腥斗殴,每周不砍死十几个人,仿佛就不能证明自己是黑道一样。

或许连云大哥一开始就在装醉,所以他很清楚饮料是有毒的,又或许他并不知道,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将饮料带上了出租车。

紧接着海角市警方闪电出击,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进行反贪腐调查,可谓黑白两道,同时掀起了暴风骤雨。

跟着刘彩婷姐姐又按照日记里可能写了的步骤前去酒吧,以此制造自己不在现场的假象。

不少与政府官员有紧密牵连的中层干部,以及退居幕后的叔父爷叔,都因黑白两道的巨变,要么被砍伤砍死,要么被公安抓起来,这种力度的大洗牌,陈孝康还仅仅是在洪爷上位时听说过。

但是,刘彩婷姐姐误将酒店清洁工掉落在酒店的消毒液当作连云大哥为了杀害她而买的毒药了,所以饮料里注入的是消毒液。

偏偏那段时间,徐元朗出海公干,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躲过了所有的清洗和报复行动,也躲过了政府的调查;而徐振业则躲在天涯市,斩断了所有关联,远离海角市这个大漩涡,这叔侄俩竟然十分默契。

他先在日记里写下他准备毒杀刘彩婷姐姐的详细过程,并故意让刘彩婷姐姐看到,随后报复心极强的刘彩婷姐姐便打算按照连云大哥写下的方法在酒店饮料里下毒。

事情的发展,已经隐约超出了自己和洪爷的掌控了。

其四,在安排好前面几件事情之后,连云大哥开始准备执行他的计划。

现在的海角市,正在变成一个火药桶,警方查处贪腐之后,下一步就是扫黑除恶,而道上明里暗里的厮杀,又被徐元朗、徐振业两叔侄搞得火星四溅。

这些事情,必须是在刘彩婷姐姐最后一次离开酒店之前完成的,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就必须赌刘彩婷姐姐出门后不会注意到手机里的购物软件被删除了,想要不引起当事人注意,时间必须越短越好,所以,连云大哥已经计划好了,刘彩婷姐姐当晚必须死掉。

海角市警方,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就等着抓他们的把柄,现在能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官员,在上次查贪腐窝案中,大多数都被清洗进去了,一旦警方展开突袭行动,亚联那些窝里斗的家伙,一个都跑不掉!

第六件,他利用刘彩婷姐姐的淘宝账户,将里面的大笔余额全部购买贵重珠宝金属以及奢侈品,收货人当然就是他自己,地址则是他们美国大学的宿舍,然后他提前删除了刘彩婷姐姐手机里的淘宝软件。

世界各地的堂主,这个时候跑来凑热闹,不是找死是什么!

第五件,在西浦路上提前准备好移动交通工具,并且和刘彩婷姐姐约好,诸如,今晚我们在什么地方碰个头吧,到时候我会向你说明一切,又或者什么时候我带你去那个地方,很像我们学校外面的浪漫河畔,总之,给刘彩婷姐姐足够的心理暗示,让她会注意到那个地方,就这样安排好了杀害刘彩婷姐姐的地点。

远处有人给陈孝康打了个手势,陈孝康离群而出,来到一角。

第四件,在网上购买或是浏览剧毒药物,造成马上想杀刘彩婷姐姐的假象,让刘彩婷姐姐产生先下手为强的想法。

来报信的人低声道:“叼佬名单上的人,都死了。”

第三件,预防事情败露,买通张顺,自导自演地让张顺适时偷抢自己的手机。

“知道了。”陈孝康轻揉额头,果然,整个阴谋都针对亚联,针对洪爷,另一名拿着名单调查的亲信,调查结果一模一样。

第二件,在日记里写下讨厌刘彩婷姐姐的话,但在生活中又装作对刘彩婷姐姐很好,让刘彩婷姐姐产生很大的心理压力,让这些压力反弹至因爱生恨,想要杀连云大哥的地步。

自从洪爷中弹重伤之后,这半年来,名单上的人先后死于各种意外,对方就是在和他们抢时间。

第一件,出外寻花问柳,让刘彩婷姐姐对自己起疑。

如果说,名单上的人,全都死了……

第三,为了不引起警方和他人怀疑,在杀害了刘彩婷姐姐,拿到巨额财产之后还能逍遥法外,连云大哥订下了以假乱真的计划,姑且称之为李代桃僵,为此连云大哥做了这样几件事情。

陈孝康感到一阵头痛。

其次,在和刘彩婷姐姐进行了几次试探性沟通之后,发现不能通过这种方式从刘彩婷姐姐那里得到更多的钱,连云大哥想到了杀害刘彩婷姐姐,并将她的财产转移到自己名下,所以他有了杀人动机。

“康哥,你看,我们还要继续查吗?”

首先,连云大哥和刘彩婷姐姐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主要原因在连云大哥,他有了新的喜欢的人,想和刘彩婷姐姐分手,又舍不得刘彩婷姐姐手里的大笔钱财,这是他犯罪的诱因所在。

“查到底!对了,还有,不要只盯着名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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