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猎杀档案(全10册) > 猎杀档案7 第三章 谲中谲节外生枝 鹏与鹰殊途同栖

猎杀档案7 第三章 谲中谲节外生枝 鹏与鹰殊途同栖

他有能力——两人在一起两年多,真的各自还保留了多少秘密,或者只是连云单独保留了他自己的秘密和内心的想法,诸如从刘彩婷淘宝账号上购买奢侈品再邮寄给自己,对连云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再联想连云的种种行为,种种谎言,显然他是个演技极为高明的骗子,所有人都被他骗过去了,他有动机——见过青梅竹马,又勾搭了别的美女网友,身边从来是佳人不断,刘彩婷除了有钱和死心爱他,对连云而言根本是可有可无;

他也有条件——成天和刘彩婷生活在一起,他想置刘彩婷于死地无疑是最容易的,他唯一可担心的,就是怎么骗过警方和所有的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杀刘彩婷。

只需要转一个弯,那连云杀死刘彩婷没有好处的结论就不成立了!

所以,连云想了另外一个办法,他亲自导演制造了刘彩婷想杀他的假象,将自己装扮成受害人的样子,用这个假象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支付宝的余额可不需要本人出面,只需要使用手机操作两下就可以购物了,买的全是几十万的名贵货物,那么收货人到底是谁?是不是谁收到这笔货物,都可以将他们直接变现呢?

他真的成功了,出于他对刘彩婷的了解,他成功激起了刘彩婷想要杀他的念头,他成了受害者,但死的却是刘彩婷,而且如果警方最后没有查到刘彩婷的购物记录的话,刘彩婷的家人会以为在大学期间她将自己的财产挥霍得差不多了,没人知道,它们可能落入了连云的腰包!

现在这块短板被补上了,如果是热恋中的男女,他们会不会知道对方的电子购物账号和支付密码?像刘彩婷这种大手大脚惯了的人,出于方便,她会不会将大量资金甚至全部身家直接放在电子购物平台里面?

还不够,这只是一种猜测和推想,证据呢?司徒笑陷入了沉思,就算能证明刘彩婷淘宝账户上的钱都买了贵重珠宝并寄到连云手中,连云可以声称这是合法赠予,毕竟两人是情侣关系,而且刘彩婷已经死亡,不会反驳。

司徒笑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先前对连云的怀疑有个致命的推论失误,就是没弄清楚如果他杀了刘彩婷,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同样,就算能证明是连云雇用了张顺来偷自己的手机,他只是雇用了一名小偷,能证明什么?

在刘彩婷的支付宝余额里,还有三万多余额。

若连云和刘彩婷的死,没有直接关系,那他就是无罪的……可以这样吗?

章明在一旁惊呼:“这么有钱?连淘宝里都放这么多钱?”

连云明显是钻了某些法律的空子,他的破绽到底在哪里呢?以他的身份,没有十足的证据,还真扳不倒他,司徒笑不希望刘彩婷的死亡案,就像伍家连环凶案一样,最终那个赵卫国可以安然无恙地逍遥法外。

虽然不知道她买了什么,这些货物又寄到了哪里,但司徒笑相信,很快就能弄清楚。

一定要找到确凿的证据!

就在1月,刘彩婷的淘宝账户发生了265万余元的交易,16笔,每一笔交易金额都在十万以上。

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为什么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司徒笑,你给我好好想想!司徒笑闭上双眼,用手挤压眼角,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将刘彩婷死亡和案件的整个侦办过程都回忆了一遍,寻找那一被忽略的细节。

王克生已经知道司徒笑想查什么了,回答道:“我是说不好恢复,但是我们可以从别的方式入手查看啊,比如这两个月的交易发生金额。”他敲着键盘,很快一组数据出现,在原本空空如也的购物栏内,出现了另一组数据。

这时候章明突然醒悟了:“哦——用快递!快递不会核实取件人的身份!如果连云用刘彩婷的账号给自己买了几百万的东西,他自己去取件,他就成功将刘彩婷的财产转移到自己名下了!他不是完全无辜的,他有作案动机!他有很大的嫌疑,笑哥,对不对!”

“这两个月的交易记录如果被彻底删除的话,我们就查不到了是吗?”司徒问。

司徒笑挥挥手:“不要吵,让我好好想想。”

一行行代码输入进去,电脑上出现了被删除的字符串——连云在美国大学的宿舍地址!

章明有些着急了,这有什么好想的,连云有重大嫌疑,直接抓起来审啊。

“我看看。”王克生道,“如果是用这个手机删除的话……诶……”

时间!王克生没能恢复软件的删除时间,时间是关键,刘彩婷死亡当晚是将手机留在酒吧内的,而后手机就被警方找到,放在了物证保管室,而且找到之后还对刘彩婷的手机进行了提取调查!

“删除了的地址能找回来吗?”

也就是说,淘宝软件是在刘彩婷去酒吧之前删除的,若是被刘彩婷注意到这件事情,连云的转账行动就会失败,他之所以敢这么做,那么他必须要肯定,刘彩婷不会注意到她手机里的淘宝软件被删除了。

两人交往两年多,难道就没有过惊喜送礼的时候?或是给对方家长买点国外保健品?还是因为两人本就住在一起,所以就不需要男朋友的地址了?

刘彩婷正处于感情崩溃边缘,短期内肯定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购物软件,但时间一长肯定瞒不过,也就是说,连云很清楚,刘彩婷肯定会死!

司徒笑摇摇头,既然是男闺密,当然有互赠礼物的时候,他注意的是那个本该出现却又消失了的地址,刘彩婷的男朋友,连云的地址。

只有刘彩婷死了,才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样的问题!

“孙一平?”章明看到这个名字立刻怀疑起来。

连云如何敢肯定刘彩婷一定会死?还是那种巧合的死法?除非,他亲自动手!

“看收货地址。”司徒笑指示王克生打开地址信息栏,里面出现了五个收货地址,一个美国大学的,三个国内地址,收货人都是她本人,另外一个则是孙一平的国内收货地址。

白色粉末,浏览器里的鼠药,磷化物,马桶里的沉淀,连云的前后谎言,迟迟无法得出结论的尸检报告……

但淘宝网提供的同好购物,却与她以前的购物风格大相径庭,名贵手表,珠宝,投资用金砖……这类商品出现在淘宝的推荐页面上。

所有的线索正在司徒笑脑海里串成一条线。

不出所料,前面只是一些普通购物,衣服化妆品之类,但都是两个月之前了,刘彩婷回国后基本就没怎么使用淘宝购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的真相只能有一个,虽然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但是司徒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现在就看法医的结论是否支持他的答案。

淘宝软件被重新下载,刘彩婷的登录名和密码信息,王克生走后台代码强行解密掉,登入了刘彩婷的淘宝账户。

刘一凡现场判断的尸体死亡时间是16日凌晨一点左右,后来尸检报告上更详细的时间为16日凌晨一点四十到两点之间。

“恢复它。”

刘彩婷下车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三分,原本考虑的是消毒液与酒精类饮料引起死亡是一个缓慢的呛咳过程,但如果不是这样呢?消毒液的量并不致死呢?

“就是你浏览过的产品,计算机网络根据你浏览的时间推算出你对这种商品的关注度,那么,不管你有没有购买,下一次再登录网站时,网站会自动给你发送和上次你看到产品相似的同类产品。这是基于最新云计算,网络根据用户的喜好自动发送的同类推荐,不管你是用手机还是电脑登录的淘宝网站,它都会无差别地发送同好推荐。现在要恢复软件吗?”

连云回到酒店的时间是三点十七分,他自诉当晚和网友温莉莉喝到两点左右,当时已经喝高了,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同好推荐?那是什么?”

虽然温莉莉也证实了他们确实喝到很晚,但是具体时间也说不上来,现在司徒笑怀疑,这里面的真实性。

“恢复软件再下载就行了,如果你是问恢复购物记录的话,还在交易中的购物记录是没法删除的,只要登录她的账号就能看到,若是完成了交易,淘宝的电脑端倒是有个回收站,如果是用电脑操作又在那上面彻底清除了,我们在手机上估计不好恢复。但是淘宝有个同好推荐。”

因为在两人的口供中,连云和温莉莉当晚也见了一些朋友,他们在约会吧只待了十分钟不到,就被朋友叫去别的酒吧了,一晚上在九江路窜了三四个酒吧,最后一个酒吧两人都声称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能恢复吗?什么时候删除的?”司徒笑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现在司徒笑怀疑,这也是连云故意耍的小聪明,以喝醉酒为由,在酒吧的名称和时间上做文章,温莉莉可能是真的喝高了,连云的话就很有水分。

王克生简单操作几下:“没错,被删了,可能是她手机里的其余电商软件误导了我们,以为她手机里有亚马逊,易趣,京东,唯品会,可能都是比较高级的电子购物渠道,居然忽略了最大的电子购物渠道。”

不知道最后一间酒吧,就查不到连云离开的具体时间,一旦出现时间空缺,他就可以利用空出来的时间完成他的杀人计划。

手机拿来了,司徒笑直接道:“先看看淘宝软件吧。”

那些酒吧有些为了逃避警方查毒查淫,监控三天两头地坏,就算没坏,也会声称内存小,保存三五天就被覆盖掉了,现在再去查估计很难找到更多线索。

“这个简单,我记得刘彩婷也是苹果机吧,那个,苹果手机商城里都能直接看到哪些是下载过又被删除的软件。”

物证没了,人证还在,司徒笑马上做出决定,再次传讯温莉莉。

“那就好,我叫章明去拿刘彩婷的手机去了,我要看看她的手机里有没有被删除的软件。”

“笑哥,我们还没吃午饭呢。”章明看着快两点了,肚子叽叽直叫。

“理论上软件删除的同时,手机上的数据也会一并清除,但是和那些永久删除的图片视频一样,只要没有数据覆盖就还能找回来一点。这确实是疏忽了,智能机都普及快一年了吧,我们的思路还停留在以前的功能机上,确实应该订一个手机侦查恢复标准。”

“这件事情不搞清楚,我没心情吃,你先去吃,不用管我。”司徒笑一脸严肃地对王克生道:“继续查,看这部手机上还有什么是近期被删除的,如果能恢复淘宝里物品的购买时间和寄货地址最好,不行也没关系。”

“如果手机软件一齐删除了,软件里的内容还在吗?比如,聊天信息,浏览信息,购物信息这些?”

安排好王克生,司徒笑回到办公室看茜姐和朱珠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个倒是没注意,那要看是什么软件了啊。”

14号下午四点左右,连云陪同刘彩婷在凯德广场逛商店!

“上次拿连云的手机来恢复数据,我突然发现,我们似乎少恢复了些什么,你看哦,我们恢复了被删除的图片视频,恢复了聊天软件里的信息数据,又查看了他浏览器里的浏览内容,但是如果他把一些软件直接从手机里给删除了呢?”

15号中午,连云捡回手机之后不久,1点38分他的同学胡建安便独自打车离开,此后连云走进一条小巷,等再次追踪到他的行踪时,已经是2点35分,连云上了一辆出租,回到酒店时间是3点13分,这中间的差不多一个小时,没有连云的行动轨迹。

“哇,笑哥我可不是你,我胆子没那么大,找我什么事儿?”

这只是佐证,但和司徒笑的推论十分吻合,将照片发给张顺的极有可能就是连云本人。

“原来是这样啊,别管他了,你尽力了就行,他们非要问,你就让他们谁行谁来。”

看到张顺是个小偷之后,连云是临时起意,还是专门做过调查,现在还弄不清楚,但他为了打消警方的怀疑,暗中雇用张顺偷窃自己的手机,用手机被盗的假象令警方误以为有人在他的手机上做了手脚。

“还不是1•26行动的那个硬盘。”王克生摇头道,“我搞不定了,我问过我那些哥们儿,他们没一个人能搞定,非常专业的破坏手法,这个硬盘全毁了,就是交给FBI也恢复不了,上头非要我弄,你说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由于有了手机被人做手脚这个借口,他以前发送的威胁刘彩婷的言论,便可以推脱一概不知。

“什么情况让你这副模样啊?”司徒笑清楚,王克生就是警局里玩电脑玩得最好的一名电子警察了,让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很少。

利用口头威胁刘彩婷,言语逼迫令她陷入某种绝境,绝望的刘彩婷才想要毒死连云,但这一切都在连云的算计之中,或许15号中午连云根本就是装醉装睡,看到刘彩婷将消毒液注入饮料瓶,他猜到刘彩婷会去什么酒吧,他也知道海角市使用打车软件的出租很少;所以他故意将饮料放在打车软件叫来的车辆后排,去了刘彩婷去的酒吧……

电子信息技术部,王克生正在唉声叹气:“笑哥,又来啦?”

如果是这样的话?

司徒笑直奔信息处找王克生去了,路上又给李开然他们打电话:“开然,你去查一下,刘名唐家族财富比较准确的数值,另外摸排一下刘彩婷的私人财产到底有多少,从她两个哥哥那里旁证一下,尽量准确一点。”

不对,这样无法肯定,概率太小了,除非连云另外找人一直跟踪监视刘彩婷,但他也无法肯定刘彩婷见到自己就会离开吧?

“朱珠,陪着茜姐看视频,看仔细点啊。”

肯定还有另外的手法,连云是怎么做到把刘彩婷给杀掉,又不被人怀疑的呢?

司徒笑一个接一个的命令下达:“章明,去物证保管室把刘彩婷的手机领出来,到电子信息处找我。”

司徒笑又陷入了另一个问题,到底刘彩婷喝下消毒液饮料是巧合,还是被故意设计的?连云是怎么让刘彩婷死掉的?

“还有,十五日当天中午,他说一点多和朋友一起吃饭回去,到酒店已经是三点多了,这中间他和他朋友有没有分开,什么时候分开的,分开后去了哪里,也给查一下,他吃饭的地方打车到酒店用不了一个多小时。”

正想着,手机响了,艾司打来的,司徒笑接通电话:“喂,艾司吗?什么事?我正查案呢,什么?你现在就搬出来了?房东赶人了?哎呀我现在有点忙,我告诉你地址,你先找过去怎么样?就在……”

“啊,我记得好像是陪刘彩婷逛商城,我再看看。”

“嗯,对,对,那个,你过去之后呢,我家有把备用钥匙,你可以先把东西拿进去,屋里可能有点乱,今天我会晚点回来,案子有新的进展,你一个人没有关系吧?那就好。”

“茜姐,连云交代的他14号下午三四点钟在什么地方?你们查监控的时候不是重捋了他的移动路线吗?”

挂掉艾司的电话,章明嚷嚷着食堂已经卖完了,买了两桶泡面回来,看司徒笑还在看卷宗,便一起泡了,朱珠在一旁腹诽马屁精。

5

司徒笑一面思索检查着刘彩婷案里的遗漏,一面食不知味地吃着泡面,等泡面吃完,便接到消息,以前被忽视了的一位重要证人,温莉莉到了。

连云,你到底还是露出马脚了!司徒笑在心中暗道。

6

“咦?对!没错,就是这一张!”张顺非常肯定地回答着。

温莉莉二十来岁,削尖的下巴,笔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披肩的长发,很符合当下审美标准,她涂了一种淡色的口红,看上去很自然,但也很性感诱人。

“你看到的照片,是不是这一张?”

不过司徒笑一眼便认出,这是一位人造美女,眼睛看起来很大,那是眼线的功劳,这位美女为了让眼睛显得更大更可爱,还特意割了双眼皮,但是并不自然,鼻梁那么高,也能让人一眼看出里面加了玻尿酸。

朱珠正准备收起电脑,司徒笑将电脑拿了过去,调出另一张照片,是他在连云手机里发现的那张,被连云删除的他和胡建安的合影。

“坐。”为了消除这位人造美女的紧张感,司徒笑没有带她去问询室,就在办公室进行询问,“你和连云还有联系没有?”

朱珠拿来笔记本电脑,8人一组的免冠正面照,张顺很快在照片中辨认出连云的照片,三组鉴定,可以确定他能清楚地辨认出连云来。

“连云?”温莉莉想了想,“哦,你说云少啊,没有联系了,他最近不是一直被你们查吗,又不能出来玩,我有新朋友。”

张顺有些犹豫:“没注意,应该,是吧?”

温莉莉一面说着,一面昂起头,抬起下巴,露出自己颀长白皙的颈部,用自己的纤纤玉指在那里摸来摸去,动作很是妩媚撩人。

司徒笑忽然想起一张照片来,马上问道:“他们穿的衣服,和你看到他们时是一样的吗?”

司徒笑注意到,在她左肩的地方有一小节文身图案露出,看上去像是什么字,同时温莉莉这一席话,让司徒笑明白了她和连云之间的关系。

张顺想了想,回答道:“嗯,是两个人,关系很好的样子,两个男的。”

这是当下年轻人或是无聊的都市人发展出的另一种让司徒笑完全不能理解的关系,人们俗称它为“炮友”。

司徒笑继续问张顺:“那张照片是什么样的你还记得吗?”

这种关系应该是一夜情的升级版,生理需求旺盛的年轻人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当各自感到有需要时就联系对方,发生关系,事后各走各路,无金钱交易,不投入感情,也不问对方家庭背景,纯粹的相互满足,相互发泄。

“我去拿电脑。”朱珠跑得很快。

司徒笑不能理解的是,真的单身就那么寂寞吗?任何人伦底线都不要了?对家庭的责任和对法律道德的尊重统统抛之脑后,还是说是他们对自己人生的放弃和对人性的彻底放纵,他们到底在追求什么?

“马上认。”

陷入这种追求的男人和女人,相互间都各自有许多炮友,这类人群又以网络交友为主,现在最流行的是一款叫陌陌的手机软件,扫黄打非办那边还专门为这款软件成立了一个反调查组。

“还没有。”章明脸色微微一红,工作出现失误了。

但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很难说,人家没有发生交易行为,只能归于道德问题而不属于卖淫嫖娼。

“辨认过了吗?”司徒笑问章明。

司徒笑重新正视温莉莉,如果两人仅仅是炮友关系,温莉莉为连云打掩护的可能性就会更小,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上一次是下面的人审的温莉莉,她并没有被列入关键证人,但这一次不同,温莉莉的证词很重要。

“那当然。”

“你和连云是怎么认识的?”

“那你看见被你偷的那个人,肯定能认出来哦?”

“网上认识的,嗯,让我想想,好像是在一个同城贴吧里,他问我海角市这边的环境怎么样,嗯,对,就这样聊上的,他说他在美国读大学嘛,后来就加了qq聊呗,他还帮我在美国买过几次化妆品,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后来不是他女朋友出事了吗,我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么一个人,算是让他白操了。”

“是。”

一旁听审的章明脸色一红,小伙子还无法接受一个漂亮女孩说话这么直接。

“那第二天你说对方给你发了图片,照片是在扔掉那部手机上?”

“有多久没联系了?”

“是,是,我刚偷了一个钱包,钱拿了,包扔了,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吧,就,就捡到手机了。”

“四五天吧,前面还联系了两天,后来就没联系了。”

“老实点!什么顺了一只羊,说普通话。”

“你现在还能回忆起,15号下午到16号凌晨,你和连云从见面到分开的全过程吗?”

“我,我顺了一只羊。”

“哎呀,这个,我记忆力一向不是太好啊,这几天都喝得有点多,那天晚上也是喝多了,我只记得下午我们在他酒店里爽了一下。”

“在捡到手机之前你做过什么没有?说实话!”

“不着急,你慢慢想,我会在旁边配合提问的,你尽量回忆那晚的整个过程,对这个案子很重要。”

“对。”

于是温莉莉就从下午和连云见面起开始回忆,司徒笑在一旁偶尔提问,帮她回忆关键的时间点和发生事件。

“荣华路,凯德广场那边?”

前半程和第一次询问时基本一致,没多大出入,最关键是他们到酒吧后,最后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然后走的哪条路返回的酒店,温莉莉什么时候和连云分开的。

“呃,我想想,是在荣华路,下午四点多还是五点,这个真记不清了,肯定是下午。”

和晓玲在一起待久了,司徒多少学会一点引导式提问,在司徒笑的帮助下,温莉莉回忆起来,那天晚上是她将连云送到酒店之后,再乘车离开的。

“说说你捡到手机的时间和地点,具体一点,这个不会也忘了吧?”

因为那晚所有安排都是连云付账,包括最后的打车,温莉莉觉得她是本地人,送喝醉的连云回酒店还是应该的。

“我再去问一下张顺,章明朱珠跟我来。”司徒笑走向留置室。

“我知道,你们那天晚上喝了很多,应该是很醉了,你再仔细想想,在回酒店的路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既然喝了那么多,在回酒店路上,有没有想吐,出租车师傅肯定不能让你们吐在车上是吧?有没有?”

茜姐也很无奈:“可以试一试,但是真没把握,我来负责和阿里客服进行沟通。”

温莉莉双手十指交叉,贴在唇上,嘟着嘴回忆,倒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模样,章明不知为何脸色又有些红,朱珠悄悄跑到他身后,冰凉的手往他后颈一掐,章明一缩回头,低声:“你干什么?”

司徒笑思索道:“也就是说,我们没法通过张顺,查出他的幕后指使人是吗?”

朱珠小声坏笑道:“童子鸡,看到大美女眼睛都直了。”

茜姐叹息道:“这事儿就麻烦在这里,支付宝和银行之间只有接口,支付宝转到银行账户,银行账户只负责接收,它查不出是哪个账户转过去的。要查证得从阿里的总部调取数据,就算查到了支付宝的账户,但是支付宝和支付宝之间的转账又有一个新问题,这支付宝只要涉及资金转账就必须实名制没错,但它这个实名制有很多空子可钻,它可以伪实名,查不出来。”

章明有些不快地示意朱珠不要说话,又继续听温莉莉说些什么。

司徒笑又问:“那支付宝转账能查出对方的账户信息吗?”

“哎呀警官,你也知道喝多了嘛,喝多了能想起什么呢?这个真想不起来了啊。”

“这玩意儿早该取缔掉,统统实名登记,费我们多少事儿啊。”朱珠在一旁发牢骚。

“再想想,不要那么轻易地放弃,我觉得,你们两人都喝多的话,肯定是搀扶着走出酒吧,对不对,走路都是轻飘飘的,东歪西倒,酒吧一条街晚上肯定到处都是霓虹灯,在你眼前晃来晃去的,”司徒笑先将温莉莉带回那个场景,这才问道,“然后是直接就回去了呢?还是先去了别的地方?”

茜姐摇头:“已经查过了,这种不记名卡号可以由购买者自行激活,没办法追踪来源。”

“你是说开房?没有啦,喝多了打炮其实一点都不爽,你想啊,你都很想吐了,还一个人压在你身上,拼命地戳戳戳,那感觉,真是……”

“茜姐,能查到那手机号是从哪儿卖出去的吗?”司徒笑问。

朱珠又在一旁搞小动作,她轻轻捏住章明的耳朵,低声惊呼:“你发烧诶,耳朵好烫!”

不得不说章明这小伙子办事效率挺高的,司徒笑罕见地给了他肯定的评语:“这次干得不错,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单独执行任务了。”

章明哀求道:“走开啦你。”

这就是司徒笑回到警局时已经查出来的线索。

“也就是说你能想起来,那晚你们没有开房,你们是直接叫了个车,就回酒店了吗?是,出租车,对不对?”司徒笑继续诱导回忆。

线索就断在这里,张顺也不知道和他联系的人是谁,只知道对方打了10万整过来,自己按对方的要求去偷了一个人的手机,然后将手机给扔掉了。

“是出租吧,又没叫朋友来接,那只能是出租车咯?”温莉莉还不是很确定,还在回想。

审问人员追问了张顺用那手机都和谁联系过,张顺只交代了三德,从三德的手机里找出了那个手机号码,但是被证实是不记名手机号,运营商那边反馈回来那个号码的启用时间是12月6号,但激活之后就一直没有进行过通讯,第一次开始通讯就是从14号下午开始的,在此之前那个号码并未使用过。

“在车里你是直接睡过去了呢?还是很难受,很想吐,因为醉酒上车的人,身体姿势改变,他会更想吐一些。”

至于他为什么会那么老实地扔掉手机,张顺的回答是:“苹果手机诶,我也想留着啊,但那边说那手机里有什么定位追踪,不扔通过手机就能直接找到我,我敢不扔吗。”

“没有,没有睡,就是很难受,很想吐。”温莉莉似乎回忆起一点。

听起来很莫名其妙,审问员也曾质问过,这么荒唐的要求,张顺为什么要答应,张顺就说了一句:“哥哥,跟啥过不去,咱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你们应该是一起坐进车后排,对不对?”

从始至终,张顺都没见过那个神秘的客户。

“啊,嗯。”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按对方的要求离开海角市,张顺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他就没离开过海角市,不知道去哪儿,心里想着只要躲起来不被人发现,就算完成客户的要求了吧。

“那么司机师傅有没有嘱咐你们什么,诸如要吐要先说一声,别吐车上什么的?”

后来的事就和司徒笑猜想的一样,张顺没有离开海角市,而是拿了三万块替三德还债,并让三德帮他找了个藏身的地方躲了起来。

“应该有吧,这个真不记得了。”

张顺不敢违背,只能将手机扔海里去了,扔手机的位置他也搞不清楚,是按要求坐了快艇出海的。

“那好,那还记得连云当时什么反应吗?他是睡过去了,还是也很难受,很想吐?”

那被偷手机的人倒是没有追他,张顺还以为自己没完成任务,拿不到剩下的钱,结果稍晚些时候,钱就到了账上,不过对方一直在手机里威胁张顺,让他赶紧将手机扔掉。

“好像……是睡过去了,他喝得比我多。”温莉莉又回忆起一些细节。

张顺得手之后,很快就被对方发现了,被追得很紧,估摸着没有在手上拿够三分钟,也就一分钟不到的样子,他就将手机扔掉了。

“好,一路他都在睡吗?直到你们抵达酒店?就你一个人难受,想吐,然后看着车外还是看着连云?或者在玩手机?”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张顺又从那个什么旺旺里得到了消息,给他发了照片,告诉他要偷哪个人的手机,并给了地点,让他在东林路拐角处蹲守。

“没有啦,一直都挺难受的,嗯,不对,连云不是上车就睡过去了,是他说的地址,他好像还说了走什么路,对,因为当时是我想说地址来着,但是他们西郊那一块我真的不是很熟。”

对方的话里虽然威胁意味不重,但张顺却越想越害怕,能将十万块扔着玩的大佬,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他不知道这单买卖做了之后,自己还有没有命花这笔钱,所以当天就赶紧将钱寄给自己唯一心疼的妹妹了。

在司徒笑的提示下,温莉莉一点点回忆着:“那天在路上,在路上好像还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儿……是……嗯……”

他又开始患得患失,担心起自己的人身安全来,这时候对方告诉他,偷东西的过程是绝对安全的,如果到时候他觉得可能有生命危险可以放弃;但是,偷了东西,拿到剩下的钱之后,他必须离开海角市,手机扔海里,十万块足够他消费大半年的了,至少三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否则,对方将不能保证张顺本人和他家人的人身安全。

“什么事?”司徒笑一下子坐直了,慎重问道,“连云,中途,有没有,下过车?”

当张顺发现卡里确实多出五万之后,这才知道这不是玩笑,这是真的。

“啊,对!我想起来了!”温莉莉恍然大悟似的,“连云中途叫师傅停车,他下去撒了尿,结果我们等了他好久都没回来,我去找他,他在外面睡着了!”

答应下来之后,对方教他怎么用银行卡绑定了另一款叫支付宝的软件,然后直接从支付宝转账给他。

“没错!”温莉莉以拳击掌,似乎为自己能回忆起这件事而激动,“我和司机师傅一起去找的,他就四仰八叉地睡在草地上,还是我和师傅把他抬上车的呢。”

张顺也怀疑过事件的真实性,感觉挺像某个无聊的恶作剧,但是谁会拿苹果手机这么高端的产品来搞恶作剧,张顺也担心过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但是十万块的诱惑他无法抵挡。

“草地?你还记得你们在什么地方停的车吗?”司徒笑抓住一个关键词。

如果他答应这件事,便提前预付给他五万,事成之后再给五万。

“就是去那酒店的路上啊?”温莉莉有些不解。

对方告诉他,要他去偷一部手机,时间地点等候通知,如果偷不到,抢也要抢过来,他必须将手机拿在手里,保持三分钟以上。而他要偷手机的机主只是普通人,张顺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草坪是平的还是斜的?”

按照对方的要求,开始三条消息之后,后面的聊天内容是在一款叫阿里旺旺的软件里面完成。

温莉莉又想了一会儿,道:“是个大斜坡,不是很斜。”

张顺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大神,又对所谓的买卖有所心动,就通过那部手机和对方聊了起来。

“是靠江吗?有没有河?”

张顺这才知道,那部手机是别人有意扔在那里让自己捡的,而且那个人就在附近暗中观察自己。

“河?”温莉莉努力回忆那晚的场景,抬起头左右看看,“水,啊,好像有,嗯,应该有,有倒影,挺灯火通明的。”

后来手机又发来消息,说有一笔买卖要介绍给他,并且准确说出了他当时在干什么。

要是能找到那出租司机就好了,司徒笑立刻安排下去:“章明,你去联系那几个出租运营公司,告诉他,找一个出租车司机,16号凌晨1点到两点间,在九江路接了一男一女两名醉酒客人,去的目的地是青山雅居酒店,那名男乘客半路要求停车撒尿,结果一去不回,是司机师傅和那名女乘客一起找到睡在地上的男乘客,将他抬回车上的。就这么说,看我们能不能联系到那位司机同志。”

一切都从他捡到的那部手机开始,14日下午,他在路边捡到一部苹果手机,起先还以为运气好,结果刚拿起手机,手机里就发来了短信,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好的。”章明对此已是轻车熟路,摸出手机就开始联系。

但当他听说这起案件涉嫌一宗谋杀之后,他就慌了,又无法交代寄送给妹妹和帮三德还债的巨额资金来源,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他终于全盘托出。

“朱珠。”

而张顺呢,一开始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在看过视频之后他也只承认15号当天他确实手痒,看见连云的手机高级,起了偷手机的心思,后来被发现了,自己扔掉手机就跑了。

“在!”

最先招的是三德,他承认自己撒了谎,因为张顺给了自己一大笔钱帮自己还债,出于哥们儿义气,自己帮张顺找了藏身之处。

“我记得我们不是查过刘彩婷死亡时间段从西浦路经过的车辆吗?”

这可真是意外收获,没想到这家伙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司徒笑还没回到警局,他就已经招了!

“对啊。”

司徒笑在警局见到了张顺,看起来精神饱满,根本没受过苦难的样子。

“把监控调出来,看有没有疑似连云和温莉莉乘坐的出租车。”

章明将身份一亮,两人都没有什么反抗情绪,老老实实地背着手蹲墙角去了,章明和随后赶到的同事一齐将他们带回了警局。

“收到!”

一切比司徒笑想象的还要顺利,章明上楼时正遇到慌张准备下楼的张顺和三德在等电梯,谁知道电梯门打开是警察。

“温莉莉女士,你再回忆一下,那天晚上连云下车后有多久没回来,你们出去找的他?”

“回家吃午饭?溪南园区公寓?”那不就是陈杰提供的三个地址之一吗?而且三德那种人居无定所,什么时候回家吃过饭?早上和他见面时他身上也没有钥匙等物件,司徒笑马上道:“小章啊,你敢不敢一个人去堵门,两个小混混,你把气势拿出来,他们不敢乱跑,我帮你联系一下附近有没有巡逻的同事,你只要镇住他们三五分钟就好了。”

“哎呀,这个,反正有一段时间吧,司机师傅都不耐烦了,但是具体要说多久,这可真……”

在司徒笑走之后,三德又在那个地方逗留了小半个小时,然后去了一间发廊待了一个多小时,现在似乎回家吃午饭,他进了一间公寓楼,自己没跟进电梯,在下面等着,现在电梯上到16楼。

温莉莉还没说完,又有电话打来,这次是内线,茜姐接的:“司徒,找你的。”

司徒笑从陈杰那里又打听到三个地址,刚出监狱大门,就接到了章明打来的电话,给司徒笑汇报三德的行程。

司徒笑接起,是小刘打来的:“笑哥,虽然还没出正式报告,但是我现在可以提前通知你一声,关于刘彩婷的死,李老师和张老师已经达成一致,他们认定其主要死因是吸入磷化氢气体中毒后,由于吞咽困难导致呕吐物堵塞呼吸道,引起窒息死亡。”

“三德你认识吗?蒋毅德,对,就是他,如果他要藏起来,有哪些落脚点。”

司徒笑沉声道:“也就是说,磷化氢中毒,才是导致刘彩婷死亡的主要原因,并非我们先前所判断的,消毒液和酒精混合引起的呕吐窒息死亡。”

“好吧,嗯,其实我也没怎么在意过那小子,只不过……如果你是说他的藏身之处的话,我只知道他在沙湾那边有个姘头,是个楼凤……”

“是,酒精的麻醉也有很大作用在里面,但磷化氢中毒是诱因,它会作用神经系统,导致中毒者恶心呕吐,吞咽困难,呼吸乏力,由于呕吐物窒息加速了死亡过程,所以她吸入磷化氢的量还没有引起心肝肾的明显病变。只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陈杰挠头,他心里对这名警官还是挺发憷的,有时候总感觉不是面对警察,而是面对某个江湖大佬,更何况陈杰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大佬心情很不好。

“磷化氢是气体,躺在江边的刘彩婷不应该吸入这种气体中毒对吧?”司徒笑帮他补充道。

“现在是我在问你,别以为你已经是死囚了,就拿你没法了,我要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的日子也不好过的。”

“没错,江边风大,任何毒气在空中一扩散,就达不到使人中毒的效果,除非……”

“小顺子?他能有什么事?重案组的司徒大警官连扒手的案子也管?”

“除非怎样?”

西礁监狱,陈杰。

“除非有人拿着类似灭火筒那样一直对着你的呼吸器官排放毒气。”

所以,司徒笑想知道,对三德打草惊蛇之后,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不要忘了,当时刘彩婷已经是醉酒状态,她的意识是模糊的,也就是说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不需要灭火器那么大一罐,有小小的一瓶,不停在她口鼻周围喷洒就行了。非常感谢你,小刘,你这个报告来得很及时。”

他对这个欠下赌债又很快还清的三德抱有一丝怀疑,这么巧?正好那张顺也给他妹妹寄了一笔钱回去。

挂掉电话,司徒笑冷冷道:“章明,先别忙着联系出租公司了,先填份报告书,我拿去签拘留证。连云,在刘彩婷死亡案中,有重大嫌疑!”

不过今天见的三德并不是什么重要嫌犯,身边没有其余人,所以只需要看到司徒笑和谁在一起,就知道谁是跟踪目标了,而且跟踪一个买赃卖赃的小混混,也不会有太多危险,司徒笑索性让章明练练手。

司徒笑记得冷处说过一句话,侦破像考古,有些东西,你要先想到,然后才能找到;如果你想不到,那些证据和线索就会在你眼皮下面溜掉。

这就是所谓的错位追踪。

如果不是找到了张顺,就不能想到删除购物软件那一节,没有支付宝里的大额资金周转,谁又能想到连云会有重大作案嫌疑和动机,若是没想到这一切可能是连云在背后操纵和策划的话,刘彩婷的死亡之谜就会令人十分困惑。

然后卧底人员和嫌犯分开,跟踪人员紧跟嫌犯。

首先她怎么中的毒,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中毒,谁下的毒,一切都是未知。

进行一个时间空间的错位就好了,跟踪人员和卧底人员并不会一起出现,在卧底人员确定了嫌犯出现后,跟踪人员再到指定地点进行观察;卧底人员会用各种身体姿势暗号来标注谁是重要嫌犯。

但如果将连云作为幕后黑手代入整个案件当中就很好推断了,一开始连云就计划了刘彩婷想要杀死自己的假象,让受害者与被害者进行角色互换,然后制造出某种所谓的巧合,好像刘彩婷是想杀自己不成,反而非常巧地喝下了自己制作的毒饮料。

怎样才能在不暴露卧底的情况下辨识哪位是重要嫌犯,并对其进行追踪呢?

先是在日记里写下耸人听闻的邪念,让刘彩婷担心害怕,然后步步紧逼,营造出一种随时想要杀掉刘彩婷的氛围,让刘彩婷对外透露出要报复连云的想法。

若是卧底人员要去见一名重大嫌犯,而这名嫌犯以前都没露面,警方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需要对嫌犯进行跟踪调查。

第一步做了之后,甚至可能不是刘彩婷在饮料里下毒,就是连云自己干的,拭去指纹,然后诱使刘彩婷在上面留下指纹就可以了。

司徒笑教章明的叫错位追踪,这是做卧底的时候一个常用的招。

随后连云带着饮料上了出租车,若他知道饮料里有消毒液,自然不会喝。

应该还没有执行,还有两次上诉机会,司徒笑决定去看看,离开小巷后,立刻给章明打了电话:“喂,你到了吗?看到人了吧,给我盯死了,看他去哪儿和什么人见面,记住,千万别被人发现,就这样,保持联系。”

至于刘彩婷为什么要去酒吧醉酒,连云移情别恋,还威胁要杀了她,她当然绝望,当然伤心,借酒浇愁人之常情。

“少在这贫嘴,要是被我逮着你骗我,我会亲自教你,什么叫后悔!”

刘彩婷在西浦路中途下车,也很有可能不像连云说的什么睹物思人,而是连云和她有过约定,在这里等,最后一次将事情谈清楚,还是别的什么借口和理由,总之,连云要让刘彩婷出现在固定的位置。

猪头陈杰,是11•17银行劫案的组织参与者,持枪杀人抢劫银行,造成5死7伤,非常恶劣,司徒记得,是被判了死刑。

随后连云在返回途中装醉,抵达附近位置时借口下车方便,其实直接去找刘彩婷,而那个时候,刘彩婷已经酒醉不醒了,连云非常从容地实施了他的杀人计划,然后回去,躺在草地上装作喝多了睡过去。

“我,我哪敢啊,大哥你这么威武雄壮……”这个腔调让司徒想起了大头,令人不爽。

他以为这样演出,就能很充分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并且没有动手作案的能力。

司徒笑将他拎过来,举到与自己等高,面对面告诫他:“如果你敢骗我,你最好清楚后果!”

他应该是没有想到,那些删除的手机信息还能被找回来,另外也没想到,张顺并没按他的要求离开海角市,他最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酒店房间和马桶里面找到磷化物残留,虽然量极少,但这却将成为重要罪证。

“哦,杰哥是入海龙的拜把兄弟,前段时间好像是打劫银行进去了,关在哪里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小顺子没有大哥罩,像他这种没身份没背景没本事的人,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真的哪天死在哪里,连个收尸的都找不到。”三德颇有感慨地说了一堆。

另外一边,茜姐已经回放了西浦路到兴安路的监控,前期筛查的司机和车辆信息也都调出来了,没有符合要求的出租车。

“杰哥是谁?在哪里找他?”

“或许,他们走的不是西浦路。”茜姐分析道,如果是凌晨三点之后从西浦路上过去,那连云没法在三点多赶回酒店。

三德眼珠斜向上看,似乎想到什么:“你找杰哥啊,以前小顺子是跟杰哥混的,他要是躲起来,杰哥肯定知道。”

“我们看看距离西浦最近的路。”司徒笑一面说一面马上调出地图,“西山路!”

三德讥笑道:“他又不是什么神偷,谁找他呀。哎……”

两条路一条走山脚河边,一条走山腰,西山路是条老路,更绕,晚上也更不好走,几乎没有司机会走那条路了。

接单是有顾客找上门来,去偷指定的商品,这种在商业犯罪里比较常见;入伙就是一群小偷穷疯了,或是某个大佬想干一票大的,会找一群小偷来帮忙,通常都是盗窃名车,金店,或是爆窃富人家名贵的珠宝字画什么的。

若西浦路是沿河直道,那么西山路就是一个“M”形山道,但是仔细查看就不难发现,M的最下端,与西浦路的最近距离不到两百米,两条道之间是斜缓山坡,若是在这里下车,完全可以沿山坡穿过西浦路。

甩货就是销赃,有专门的人负责处理小偷偷来的贵重物品,司徒笑追问道:“你负责出货的话,那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什么接单或者入伙?”

“奇怪,一开始我们为什么没有调查案发时段这条路上经过的车辆?”司徒笑问茜姐。

“小顺子?”三德眨巴着小眼睛,一脸很无辜的样子,“我是认识他,但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啊,只是帮他甩过几次货而已。”

茜姐苦笑:“这是一条老省道,靠近进山这一端监控是坏的,如果再往前,就是城里的监控,而且有好几条路从这儿经过,没法查。”

在卷毛提供的三德活动场所,司徒笑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这个人,个子同样显得不高,但长相很奸巧。

“那,朱珠,你还是继续负责联系出租公司,找那名出租师父。”

朝卷毛提供的地址没走多久,司徒笑将车停下,对章明道:“我们分开走,你是新面孔,那个地方鱼龙混杂,大多都不认识你,我要你做一件事情……”

章明拿来申请拘留报告书:“填好了。”司徒笑劈手接过:“我们走!”

上次没找到张顺那个躲债的朋友三德,司徒笑先逮住了卷毛,找他打听情况。卷毛不认识张顺,但知道三德,是欠了赌债,不过听说好像已经还上了,所以这两天又在外面蹦跶嘚瑟,随后告诉司徒笑一个地址。

7

司徒叫上章明一起,朱珠和茜姐继续查找连云的行踪视频,同时注意监控连云动向。

日当午时,正是午餐时间,路上行人渐少,许多店铺营业员吃过外卖,有些懒散地晒着冬日暖阳。

只要是人,他就要吃喝拉撒,总会留下痕迹,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大头这种家伙也还有几个狐朋狗党呢,司徒笑决定顺着这条线索先查一下。

在众多店铺中,一家花店悄然开张。

对了,还有张顺,那个小偷,他到底是死了还是逃了,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大笔钱,又这么巧合地偷了连云的手机。

没有花篮,没有祝语,也没有多余的店员。唯一的女店主系着围裙,头上戴了顶蝴蝶帽,自己将一盆盆花摆上展台,手持喷水器捏两下,雾化的水汽让花朵更显娇艳。

司徒笑又将三叠卷宗摆放在自己面前,在这儿空等也不是办法,还有什么线索可挖呢?

一台音响放着天籁之爱:“天上飞的是什么,鸟儿还是云朵,我把自己唱着,你听到了没……”

看来这起案件的第二条路目前还是死胡同,李开然他们还在里面瞎转悠,没找到突破口。

一只黑色的小提琴盒,静静放在墙角。

李开然和张子成决定兵分两路,一人继续接近威三少等人的边缘下属,看能不能探听到什么消息,毕竟从天涯市同人那里拿到一些资料还没用完;另一人则去找孙一平,看能不能挖到更多线索。

将花盆全部摆好,看着鲜嫩的花含苞待放,露珠轻染,女店主的心情也晴朗起来,如这冬日阳光照晒的下午。

司徒笑哪搞得到协查通知单啊,冒名顶替那一套在内部玩玩儿还行,真要玩过界了,就不只是开除警籍那么简单了。

她喜欢花,喜欢美好的事物,很早以前她就有一个心愿,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有了些许积蓄,就盘下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李开然他们在电话另一头回复,天涯市警方确实将徐威等人作为打黑除恶的重点观察对象,但一直没能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至于更深的消息,诸如他们埋下内线传来的情报等等,则需要司徒笑这头申请上级的协查通知,没有那玩意儿,一些机密消息是不可能透露出来的。

如果钱少,就开个花店,如果钱多,就开家琴行。

司徒笑又给李开然打去电话,看他们在天涯市有没有新的收获。

每天浇灌这些花朵,看它们从出芽到含苞,再到绽放,整个过程都是美的,让人赏心悦目,闲来便弹琴,或泡一壶茶,就在这阳光充沛的下午,慵散地靠在摇椅上,什么也不做,任行人匆匆往来,自己心有山海,静而无边。

4

曾经的梦想,如今的现实,女店主觉得,自己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或许这就是心安理得的满足吧。

本案的第一条路还没修通,结果还需要等待,不过司徒笑心里是很不希望发生第二种情况,但是没有看到结果之前,他不得不按照可能出现第二种情况的思路去侦办。

只是有时候,看多了忙碌的路人,听腻了隔壁店为琐事争吵的声音,她总是想起那一双干净的眼睛,双眸明亮如月,如镜湖般澄清。

“越快越好!”

当初,若不是那双眼睛长久的凝望,如今自己这花店只怕也开不起来,女店主陷入回忆,微笑摇头:艾司,我的弟弟,你跑到哪里去了?

“明白的,笑哥,其实李老师和张老师已经给我拟好筛查方向了,我,明天……最迟后天给你答复。”

忽然她浓眉一挑,似乎看到了什么,几步追出店去。

“我不管上面怎么说的,我查708的时候怎么没给我倾斜,小刘你给我想办法,尤其是刘彩婷的死,和磷化物到底有没有关系,它直接影响到我的办案进程,你明白吗?”

人群中走过一个清瘦的背影,个子不高,背着一个高出脑袋的硕大登山包,两只手一手拎着一个大行李箱,在行人道上踉跄前行。

司徒笑也知道小刘难做,以前高风在的时候,几乎就是法医中心的主心骨之一,他出的尸检报告,另外两名法医在看过那些检测数据结果后就会直接签字,小刘不行,他还不过在见习期,现在出报告主要看老李和老张。

行李箱上各自挂着一个同样硕大的编织袋,那登山包的顶端还盘踞着一只猫,鹰顾狼盼,虎虎生威。

“笑哥你也知道,有时候病理尸检为了排除其余死因,几个月出不了报告也是有的。我们知道是笑哥你的案子,已经在加班给你做排除检测了,现在上面又让我们要将资源朝1•26行动倾斜,就是708连环杀人案。”

女店主使劲揉了揉眼睛,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将手拢在嘴边,大喊道:“艾司!”

小刘也很委屈:“我们不是检查到肺部有出血性病变吗,前段时间李老师和张老师对真正死因有不同看法,后来笑哥你又提供了磷化物粉末的线索,两位老师的争执才找到方向。

少年停下,回过头来,看了看女店主,惊喜道:“夕诗姐姐!”

司徒笑稍微计算了一下,这距离15号都快过去半个月了,怎么尸检结果还没出来?他打电话去质问小刘:“到底怎么回事?这都快半个月了,怎么还出不了尸检报告?”

拎着大包小包搬家的便是艾司了,这位鲜花店的女店主则是他那位街头艺人姐姐赛夕诗。

24小时拘留期满之后,连云又被送回他爷爷那里,不过已经被告知不能无故离开。

艾司退到鲜花店门口,好奇地张望了一番,赛夕诗责怪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打你手机一直关机,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无论怎么看,目前连云的嫌疑都是最大的,但现在他一是咬定不认罪,二来还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没有,那个手机掉了,号码也……”艾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被人默默记挂的感觉,会是暖暖的。

需要调查刘彩婷是怎么中毒的,谁下的毒,必须有一个凶手,而这个凶手是不是连云?

不等艾司说完,赛夕诗又指着艾司的行李问:“你大包小包的,这是去哪儿?你的恩恩呢?你们不在一起住啦?”

如果是第一种,那确实是一个巧合的意外,在证据面前连云是无罪的;如果是第二种,那前面的一切推论全部推翻,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艾司为难道:“我去一个朋友家里,恩恩……恩恩快期末考试了,要专心复习。”还没说完,已经红到耳根去了,不想骗夕诗姐姐,但更不想让夕诗姐姐知道真相。

这两种死法,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赛夕诗也没多想,反而是关注起艾司的脸来:“圣诞节之后就没看到你,你好像瘦了?”说着,已经伸手捏住艾司的面颊,扯来扯去地看。

现在的问题是,在酒店房间发现了剧毒磷化物,而刘彩婷的肺部病理检测支持吸入挥发性有毒气体病理特征;那么刘彩婷,到底是死于酒精和消毒液的混合,还是死于磷化物中毒。

“没有啦,一个月怎么可能变啊?”艾司不希望夕诗姐姐看出自己的渐变妆,转移话题道,“这个花店是夕诗姐姐你开的?”

那天晚上,刘彩婷的确喝下了带消毒液的饮料,尸检结果也确认了这一点。

“是啊,忙了半个多月呢,找你来帮忙又找不到人。”

最后一部分则是连云和刘彩婷在天涯市结交的那群朋友,包括徐威,猴子,屠夫,二爷等人的资料。

小妙从背包跳到艾司肩头,看着店里的花很是新奇,艾司很疑惑:“为什么就夕诗姐姐你一个人照顾花店啊?你不为年度决赛做准备了?”

另一部分是连云及案件的周边关系人的口供,包括小偷张顺,当晚和连云在一起的女网友温莉莉,连云同学胡建安,酒店清洁工钱坤,刘彩婷的同学李莉和刘彩婷的男闺密孙一平。

谈到这个话题,赛夕诗似乎有些歉意:“那个啊,夕诗姐姐,被淘汰掉了哦。”

卷宗放在办公桌上,将所有资料摆开,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刘彩婷死亡前后所有的经历见证者的口供,包括尸体发现者卢小天,出租师父付岩,酒吧情侣强子和曹芳芳。

“骗人!夕诗姐姐怎么可能被淘汰呢?你不是我们片区的月冠军吗?”艾司突然激动起来,他不明白夕诗姐姐怎么会没能参加全国决赛,明明那么好听的小提琴曲。

现在司徒笑可以将全部精力投放在1•15刘彩婷中毒死亡案件上。

赛夕诗有些遗憾,不过更多的是释然:“是真的哦,在复活赛你夕诗姐姐被淘汰掉了,还有更厉害的选手啊,他们实力更强,唱歌也好听。”

领导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1•26行动上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司徒笑那个半拉子报告也算过关了。

“不可能啊。”艾司还是半信半疑,感到非常惋惜。

自己经手的案子,现在移交到别的组上,司徒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回到办公室,司徒笑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1•26行动的失败带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司徒笑不需要再向领导们做详尽的1•21行动报告了。

赛夕诗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取消比赛资格的,不过里面的原因她不想告诉这个弟弟。

刘老师和艾司的意见一致,只是目的性早就排查过了,真有目的性不可能查不出来。

“不过夕诗姐姐也拿到了月冠赛的梦想基金,你看,这个小花店漂亮吧?快进来,杵在门口干什么,包放下,夕诗姐姐这里有上好的龙井。来来来,进来坐。”

司徒笑慢慢离开鉴定科时,听到刘定强说:“卷宗我已经看过了,我也去现场实地看了,你们前面关于疑犯的推断我觉得有根本性的矛盾,从他的逃亡路线和行为分析,他的理性比你们还要有逻辑,不可能会随意杀人,他杀的这些人,或许有联系,或许没有联系,但我觉得,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有其目的性……”

小妙一跃而下,它瞄上了一只寻花而来的蝴蝶,艾司提醒小妙:“别把花弄坏了。”

由于案件并不是由司徒笑负责,他只能作为前期案件调查参与者做了简报,接下来就得回去查自己手里的案子了。

夕诗姐姐称赞道:“长得好俊的猫啊。”

在司徒笑心里,怎么也要来一个一线侦查人员,结果来的刘老师,是和高风一个职业的,是技术鉴定科的辅助人员。

“妙!”小妙得意地昂起头,甩了甩尾巴。

“怎么不能是我?”刘定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笑道,“冷处实在是派不出人来了,你也知道,我们特侦处的编制,并不比你们一个重案小组人多啊,现在那起贩毒案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们和缉毒处的人手全都派出去了,我现在就是过来,还不是一样要兼顾两边的鉴定工作。”

两人坐下来喝茶,聊天,小妙自顾自地玩耍着。

“刘老师?怎么是您?”

但或许是因为各自都有了不想告诉对方的秘密,这次聊天显得有些冷场。

只是特侦处派来的这个人……

赛夕诗能感觉到,艾司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烦恼,一旦提到恩恩,他就有些闪烁其词,估计是小情侣闹别扭了,唉,夕诗姐姐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呢,傻弟弟。

直到1•26行动失败,特侦处终于派人来了。

艾司也能看出,夕诗姐姐虽然嘴上说对现在有个属于自己的小花店很满足,但偶尔瞥向墙角的琴盒,还是有些落寞,夕诗姐姐不是被淘汰出局的,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次1•26行动之前,由于司徒笑的报告还没交到高层手中,而且相关证据又还不能直接将凶手与708连环凶杀案的嫌犯等同起来,所以特侦处一开始并没插手。

是不是上次圣诞节为了帮艾司,他们改变了花车巡游的路线,被主办方发现了?如果是因为这个夕诗姐姐没能去参加全国决赛,那艾司可就难辞其咎了。

由于当初807抓捕行动失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嫌疑人的影踪,708连环凶杀案被列入悬案,交由特侦处处理,所以708案件严格来说算特侦处的案子。

双方都避开对方的敏感话题不谈,说了些家长里短,赛夕诗问道:“艾司啊,夕诗姐姐说过,你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姐姐,你还记得吧?”

如果算上807抓捕行动的失败,就等于蛤蟆已经连续两次从警方的包围圈中逃走了。

“嗯。”

不过也不尽然是坏消息,至少在司徒笑的提醒下,他们在小巷内发现的犯罪嫌疑人血迹已经和王陵家中的嫌疑人血迹血型对上了,DNA检测结果也会在一两天内出炉,另外1•26行动失败之后,上级非常重视。

“那就好,一定要记住哦,有困难要来找姐姐知道吗?姐姐在这里又没什么亲人,就你一个弟弟,我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另一个坏消息是,在疑犯和神秘人物战斗过的地方取到的血样,已经不具备筛查人体特异性核糖核酸的功能了。

“谢谢夕诗姐姐,艾司会记住的。”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防着警方找到他的住所啊。

“那你现在去你朋友家住,方不方便?不方便就来姐姐这里住。”

对这一点,司徒笑早有心理准备,当他发现一向缜密而且有洁癖的嫌疑人家中居然出现大量毛发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对方做了混淆的伪装。

“挺方便的。”

鉴定科最讨厌的就是,犯罪嫌疑人自己保护得很好,一根毛都不掉,却又还偏偏弄了几百根别人的毛发撒在家里,让警方白白忙活。

“钱够不够?钱不够姐姐可以支援你。”

所以他们会用另一种办法,就是去理发店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收集他人的毛发,几十几百人的毛发混在一起,然后随意地撒在自家角落,警方想查就慢慢去查吧。

“够的够的,夕诗姐姐你开这个花店也花了不少钱吧?资金能周转过来吗?如果不够的话,艾司可以帮姐姐,我还……存了一点。”

熟知警方侦破手段的犯罪嫌疑人,为了防止自己的人体组织DNA被警方调查取证到,他们往往会非常小心,尽量不在家里留下毛发皮屑等物,但百密总有一疏,万一还是有掉落被警方查到了呢?

“我花店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夕诗姐姐对这方面还是挺有自信的。哎呀,我说今天和你说话怎么这么累呢?你肯定有心事,干吗不告诉你夕诗姐姐?”

那些头发明显是对方进行的反侦查伪装。

“是,有一点小事,不过艾司自己能解决的!”艾司直视赛夕诗的双眼,赛夕诗心中一秉,那双眼眸还是那样澄清,但是多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坚毅,或是某种决心,赛夕诗明白,弟弟心中的那个困难,是打定主意要自己解决了。

司徒笑回到警局,首先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在疑犯蛤蟆家中找到的头发,已经被鉴定科那群同事鉴定了出来,根据发质和纤维构成的不同,最少也是十几个组别,估计是几十个人的头发。

“那好,姐姐也相信艾司一定行的,不过你要记住哦,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姐姐都在身后支持你!加油!”赛夕诗握拳给艾司比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自己这个弟弟眼圈一红:“哎哎哎,你别哭啊!这事儿你哭啥嘛!”

只是,要将栽赃自己的铁证,在警方的眼皮底下移花接木,这只鬼的能力很强啊,或许,是一群鬼?

“吸——我没哭啊,”艾司带着哭腔道,那倔强的小脸惹得赛夕诗心中怜爱大增,看着她弟弟一边抹着眼泪鼻涕,一边嘴硬地说,“我,只是感动嘛,吭……吭吭吭吭……”

师父不是还收集了海角市司法系统和政要部门的详细资料吗,这个杀手组织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来得比师父还早,要说警局内没他们的鬼或是他们的监控,艾司肯定不信。

赛夕诗起身将艾司搂进怀里,感受到艾司的眼泪沾湿了自己衣襟,只是一遍一遍地摸他的头,将他搂得更紧一些。

当然,对这一点艾司已有心理准备,早在学习时,师父就已经提到过,如果一个杀手组织打算在某个地方长久地待下去,作为他们的基地或老巢,那么攻破这座城市的安全系统就是重中之重。

直到怀中的人发出了受伤幼兽般的嘤嘤呜咽之声,赛夕诗才能想起,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如果说,警方在自己家中发现了这些原本没有的东西,那只能说明,警察内部有鬼。

“好啦,别哭了。”赛夕诗的语气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你说,自从姐姐认识你,哪次看到你不是哭哭啼啼的?艾司是男子汉了,有什么伤心事只管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做主,是不是恩恩欺负你了?”

所谓铁证,无外乎在自己家中发现了受害者的遗物或身体组织,或是变态杀手行凶时的作案工具,此外还有什么可以当作铁证的。

艾司摇头。

自己明明不是那个变态杀手,但司徒大哥的语气中,似乎有自己就是变态杀手的铁证。

“男儿有泪不轻弹哦,”赛夕诗将艾司扶正,“既然你不愿给姐姐说,肯定有你的理由,姐姐也帮不了你什么忙,那就把眼泪擦干,去做你男子汉该做的事情。”

虽然司徒大哥对1•26行动的经过说得很粗略,很多地方都以警方机密还不能透露为由略过了,但熟知话术的艾司还是从中听出不少有用信息。

艾司瘪着嘴,洗脸一样用力在脸上搓揉了几下,止住泪水,重重地点头:“嗯!”

“对不起,司徒大哥,艾司骗了你,等艾司找到那些想害恩恩的坏人,再跟你解释。”艾司一面给伤口换药,一面自责。

艾司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扭头一看,小妙正和一个喷壶较劲,艾司眼睛一转:“夕诗姐姐,小妙可以留在你这里吗?”

这是艾司给自己选定的新的伪装屋。

“咦?这么可爱的小猫当然可以啊,你舍得啊?”

一个看似危险,实则安全,可以隐藏自己身份,可以和恩恩保持安全距离,又可以接触到杀手组织犯罪情况的地方,就是司徒大哥家了。

“我去问问小妙。”艾司朝小妙走去,夕诗不禁嘿然:“真是个孩子。”

司徒大哥曾被怀疑自导自演了1•19绑架案,所以家里被搜查过,不太可能被杀手安装什么监控设备。

艾司摸着小妙的头,问它:“小妙啊,你喜不喜欢夕诗姐姐这个花店啊?”

而且司徒大哥经手过708凶案,还有1•19绑架案,至少这两起案件都是有杀手直接参与的,还不清楚司徒大哥有没有经手更多的与杀手有关的案件,有关杀手组织犯罪的资料,可以从司徒大哥身上入手展开调查。

小妙定住,扭头东看看,西看看,不知它眼中有着怎样的色彩与画面,然后又扭过头来,盯住艾司。

而且不知是否出于司徒文风读书的考虑,司徒大哥家距离二中也不远,十分钟路程,学校,恩恩家,司徒大哥家,有点近似于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

“艾司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跟在我身边不安全。”艾司压低了声音,有些心疼地捋了捋小妙的尾巴,在尾端有一小块被烫焦的秃毛,是上次被子弹擦伤的,“夕诗姐姐人很好的,她拉的小提琴很好听哦,你听了肯定会喜欢。”

昨晚被司徒大哥刻意按住了左肩,今天早上又在司徒大哥面前使用了全妆术,而且周围熟悉的邻居也可以证实,自己已经在这里居住了一个月以上,艾司相信司徒大哥已经打消了怀疑。

小妙目无表情地回了声:“喵——”好像在说:“想赶我走就明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师父说过,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艾司低沉道:“如果这件事办好了,我就回来找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带你走;如果没办好,看你自己,如果你觉得夕诗姐姐这里不错,你就留下,如果你不喜欢,那以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就一个人生活,只能这样了。”

由于前一处伪装屋被识破了,目前在警方的保护下,安全屋也不怎么安全,艾司亟须再找一处可以让自己隐藏起来,近距离保护恩恩的伪装屋。

“你的意见呢?反对,还是同意?”艾司轻轻拍拍小妙的头。

现在艾司最想做的,就是尽快挖出那个杀手组织的老巢,找出他们要杀恩恩的原因,雇凶杀人的话,是谁雇用了他们,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赛夕诗笑了,一只猫怎么可能听懂你在说什么,但小妙的反应也很直接,从艾司手下一溜烟蹿出,踏着台阶上了凳子,再蹿上桌子,在赛夕诗面前摇尾乞怜。

艾司对恩恩不放心,必须自己在暗处,近距离保护,虽然这样对直接预谋暗杀防御效果依然很差,但艾司心里多少能获得一些安慰支持。

“噢……”赛夕诗伸出双手,小妙顺势就钻到赛夕诗怀里,团成一团,很贴心地用细细的绒毛在赛夕诗身上蹭了蹭,眯着眼发出“咪呜”的声音。

别说警方,就是特工保护下的政要,也防不住杀手啊。

“看来它很喜欢我欸。”赛夕诗很是惊喜地看着艾司。

如果对方铁了心要杀恩恩,尽管艾司利用变态杀手的身份向警方发出了威胁,但是只要恩恩还按照日常规律生活,那么只需一颗两千米外的子弹,就能要了她性命,就算有警方保护也没用。

她怀里的小妙睁开眼睛,鄙夷地瞥了艾司一眼,还做了个扬眉挑逗的眼神,似乎在说:“少年,本王要把你的马子喽!”

但是现在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对方已经知道了艾司的存在,而且他们的暗杀策略也失效了,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办?艾司不敢想象。

艾司诚恳地与它对视,轻轻点头:“嗯,你也要好好保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并不打算直接杀死恩恩,而是想制造出种种意外,不管是一开始的毒杀还是蟋蟀的出手,都遵循这一原则。

“夕诗姐姐,那小妙就拜托你了,我先过去了,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呢。小妙,你乖乖地待在夕诗姐姐这里,不许捣乱。”

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谁知道这个杀手组织到底有多少人,他们每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恩恩,就像用来诬陷自己的那名变态杀手,要杀恩恩就是一把刀,甚至一根牙签的事情。

“啊,那好啊,记住,有困难要来找姐姐,有什么心事也要跟姐姐说,别一个人闷着,长得这么水灵,给憋出病来。”

艾司甚至没有精力去查对方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恩恩,现在仅仅是在暗处做恩恩的保卫工作,就让艾司不得不拼尽全力。

“记住了,那我走了啊,姐姐,再见,小妙!”艾司重新背上他的大背包,一左一右拉起行李箱,沿着马路向前走去,眼看就要消失在人海,赛夕诗抱着小妙站在店门口,忽然大喊:“没事儿也要常来看姐姐啊!”

艾司不敢去想,杀手组织什么时候就会进行他们的第四次暗杀,因为在杀手界里,还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这一说法。

“喵——”小妙抬起半只前爪,拖长了尾音,似乎也在告别。

但艾司没想到,杀手组织的第三次反制来得猛烈且迅速,同样借用了警方的力量,几乎也将他逼到了绝路,能够逃掉并反杀对方一人,对艾司而言真可谓火中取栗,险中求胜。

艾司,没有回头。

那一次,由于对方不知道艾司实时留意着恩恩的一举一动,所以当蟋蟀追踪恩恩时,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随后艾司巧妙地利用了警方的力量将对方逼到绝路,最终不得不被同伙仲裁。

到了司徒大哥家,艾司找到备用钥匙打开房门,一开门赶紧将头微微后仰:嗯,什么味儿?

对方一直试图用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暗杀恩恩,红衣小姐姐连续两次下毒;随后蟋蟀大叔应该是想制造恩恩的意外死亡。

进了房间,哇,司徒大哥家里怎么这样啊!

以目前的伤势,不宜与那个杀手组织直接交战,但这并不影响艾司提前查找原因,收集情报和整理分析。

这也不能怪司徒笑,平常是他弟弟文峰整理家里的卫生,现在文峰走了大半月快一个月了,司徒笑家自然也就变成这样了。

一是消除司徒大哥的顾虑,二是需要再寻找一间伪装屋。

唉,艾司掏出手机,将它放在显眼处,打开里面的视频,看着还在无聊听课改试卷的恩恩,又查看了一遍周边监控,并没发现杀手踪迹,这才卸下行囊,活动了一下双手,替司徒大哥把家里整理一下吧!

艾司知道司徒大哥在怀疑自己,毕竟在半道上被司徒大哥看到了,还追了一条街,所以在接到司徒大哥的电话之前,他就做好了准备工作。

终南山老年休闲会所。

伤口需要换药处理,防止二次感染,艾司将家具稍加移动,就拼接成了手术台和可以供自己观察的反光镜。

轮椅上的连敬远连老爷子微眯着眼,看上去只是一位老态龙钟的大爷,但稍微靠近他,你就会感到,一股战场上留下的铁血威严。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用另外一层人造皮肤包裹起来,它就像一层紧身潜水衣一样,不留丝毫空隙。

此刻司徒笑就顶着这股威严,寸步不让地杵在连老爷子面前。

这就是面术的另一个极端,全妆术,在好莱坞特效摄影、动画捕捉技术完善之前,经常用到的特效化妆术。

“这么快就又来啦?想必有更多证据了吧?”早几天连老爷子就通过关系,询问了有关司徒笑的事情,知道这个小伙子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会胡乱抓人的。

蜕皮一直在持续,手臂像袖套一样蜕掉一层皮,还有头脸,跟着艾司又像脱健身裤一样蜕掉了腿上的皮肤。

“是。”

送走了司徒笑,艾司回到出租屋,脱掉外衣,对着穿衣镜,小心翼翼地用热毛巾蘸了药水涂抹到腰际一带,热敷了快一分钟时间,手指搓揉着,跟着从腰部到胸腹,整块表皮被揭了开来,露出表皮下的另外一层皮肤,露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与缝合线、层层缠绕的渗血的纱布。

“小冷跟我说,他很欣赏你,说你不畏权势,是个在刑侦一线敢打敢拼又肯用脑的好苗子。这次又是来带走连云的?逮捕还是拘留?”

“没问题,一定物超所值!”艾司露齿而笑,刹那间天光明媚,仿佛这寒冬里的风都温暖了起来。

司徒笑出示了上级签发的拘留证,站得笔直,对着正前方道:“连云在刘彩婷中毒死亡一案中有重大嫌疑,根据现行法律,依法进行拘留审查,请老爷子配合。”

“啊……呃,”司徒笑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拒绝,否则就会狠狠地伤害到艾司的自尊,于是点头同意,“好,不是保姆,是管家,一个月要给五百块工资的话,你就要做值五百块的事情哦?”

“看着我说话,对着空气说个什么劲儿。”连敬远知道,自己的孙子这次肯定出了大事,上次留置回来整个人就不对,盘问过后连云期期艾艾把警方找到的一些证据说了一遍,并指天发誓绝对不是自己干的,让爷爷一定要相信自己,一定要帮自己。

艾司突然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到司徒大哥家做保姆,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一个月给我——五百块!”

拘留说明还没找到直接的证据,但重大嫌疑是跑不掉的了,连敬远也让连云好好回忆,究竟是哪里不对,但连云自己始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干的,绝没干过。

艾司还是不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司徒笑,司徒笑打趣道:“你不会真的要我开工资吧?”

司徒笑微微低头,与连敬远当仁不让地进行目光对视。

艾司抬头与司徒笑对视,似乎想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司徒笑解释道:“我平时是个很懒的人,又很忙,家里乱七八糟的,我也一直想找个保洁钟点工,但又觉得太贵了,不划算,其实你到我家里住,我该给你开工资的,是我占了你便宜。”

连老爷子叹了口气,悠缓地开了口:“连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如果你们胆敢把刑讯逼供那一套用在我孙子身上,那就不要怪我不顾情面!”

司徒笑深吸一口气,诚恳道:“艾司,要不这样,你也不用在外面租房子了,你知道,司徒大哥常年办案,家里没人住,空着也是空着。以前是我和我弟弟两个人住,现在他去美国了,你可以住我家里,我不收你房租,你只需要有空的时候替我打扫一下清洁就行了,你看怎么样?”

司徒笑一脸严肃地回答:“我们只照规章制度办案,绝不逾越法律赋予的权利。”

艾司昂起头来,眉色间神采飞扬:“我想做个小摊,卖点小吃,司徒大哥也说艾司做的小吃很好吃啦!就是有时要躲着城管大哥。”只不过说到最后,艾司的头又慢慢往下低垂。

“记住你说的话,我会为他找一个律师,如果这小子真的干了,我们连家人敢作敢当。如果他是被冤枉的,我也希望司徒你能给他个公平公正;这孙子是欠管教!”

“钱你不要担心,但是,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司徒笑尽量避开刺激到艾司自尊的字眼,将话题往将来的方向带。

连敬远无力地挥挥手,司徒笑进房间拿人。

只有他们真正认为是已经熟悉,值得信赖,而且不会嘲笑他们的朋友,他们才愿意向你求助,而一旦你露出丝毫的……不要说讥讽,开玩笑,就是你露出丝毫的怜悯,同情,他们都会立刻将求助的触手缩回去,重新露出坚毅,他们就算去捡拾剩菜剩饭,也不会再向你寻求援助了,而且同样,你们之间的友谊,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连云坐在屋内床上,这次没和网友嘻哈打闹了,整个人眼眶深陷,看起来竟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一看到司徒笑进来,他还带着一丝期望,赶紧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证据?我是不是无辜的?”

果然如此!司徒笑心中反而舒了口气,他清楚,像艾司这样的人,看似卑微,实则非常倔强要强,否则他也不会显得这么为难,他们只要有能力养活自己,就绝对不会张口求人。

司徒笑将拘留证亮给他看,连云如遭重击,瘫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喃喃道:“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我,我,我,我是被冤枉的!”连云不停拍着自己胸口保证,“司徒,笑哥,我是被冤枉的,我真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要找到证据啊!”

艾司的头垂得更低了:“我……我已经半个月没有活干了。”

“是不是被冤枉的不是你说了算,我们看证据,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在司徒笑看来,艾司其实就是一个靠一张伪造身份证努力打工挣钱的流浪儿,他没有被海角市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所污染,还保持着白莲般的善意和纯真,真的很不容易。

章明从后面跟进来,心中叹息,才两天这个连云就把自己搞到形销骨立,印堂发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知道,和大头经常在一起的人,生活状况必定堪忧。实际上,他没有去偷,去抢,去骗,去乞讨,没有被大头的种种劣习带坏,还在凭着自己的双手和勤劳来养活自己,已经难能可贵了。

章明摸出手铐,连云像被蜇了一下,浑身一抖,两手拼命往背后藏。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司徒笑不愿过多地刺探人家的隐私,更何况还是自己认为是朋友的人,但是这一刻,他忍不住问了,他不想伤害艾司的尊严,但比起这个来,他更担心艾司的生存状况。

“章明。”司徒笑制止了章明,“不用给他上手铐。”又对连云道:“走吧,你爷爷让我们进来的,躲在这屋子里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司徒笑忽然觉得心头某个地方被刺痛,和自己弟弟一样的年纪啊,他不是不努力,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优于自己的弟弟吧,就因为穷,没钱读书,现在一个去了加州理工大学开公司,另一个在海角市犄角旮旯到处打零工,租这种小房子都只敢租一个月。

司徒笑走过去,欺近连云,问他:“你该不会,半路上想逃走吧?”

“他们人很好的,房东和中介都愿意帮我。”艾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仿佛春雪在阳光下化开。

连云一把抓住司徒笑的制服:“笑哥笑哥,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婷婷,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求他们喽。”艾司转头望了司徒笑一眼,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无助,惶恐,不安,将自尊狠狠碾压下去,藏起来的自卑和不甘平凡的倔强,最终只剩下满是对命运的无奈。

“上车再说,走吧。”

“一个月他们也租?”

8

“到期了,我就租了一个月。”艾司低着头,小声说道。

一路上都在做连云的思想工作,让他不要那么紧张,连老爷子甚至安排了一名警卫员随行,但连云一直表现得很惊恐,章明觉得他就是装,还装得特像,心中不免鄙夷。

“租房?你现在住这个地方?”

拘留室内,司徒笑对连云进行了再审。

“嗯,我可不可以借点钱。”艾司一脸窘迫,很不好意思,咬唇纠结着,半天才开口,说了借钱之后马上又补充道,“不,不用太多,有,八……五百就可以了,我,我租房子。”

“15号下午1点38分,你和胡建安分开之后,到2点35分你打车回酒店之前,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

“嗯,什么事?”司徒笑还从未见过艾司这种表情。

“15号中午?那天我喝多了啊?”连云一脸茫然,“胡建安走后,我就回酒店了。”

3

“但是根据我们掌握的视频显示,你和胡建安是1点38分分开的,你是2点35分才上车的,这中间的一个小时你去哪里了?”

这小子还多才多艺啊!司徒笑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见艾司偏头仰望过来,有些为难的表情:“那个,司徒大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没去哪里啊?我……我不记得了,那天我真的喝得很醉,我就记得有人抢我手机,后来给追回来了,我回酒店之后就睡了。”

“是啊,我给你说过我会修车啊。”

“连云,你这样的态度不利于案件的调查哦,问你什么都是不知道,喝多了,那偷手机的事情你怎么想起来了?你要认真地去回忆,这很重要。”

司徒笑两眼一愣:“你还会修车!”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我记得我是迷迷糊糊穿了个小巷,然后就上车了啊。你要相信我啊,司徒警官!”

“不用客气。”

“坐下!”司徒笑示意激动的连云重新坐好,“那好,15号下午的事情你想不起来了,那么我再问你,16号凌晨,你和温莉莉搭乘出租车返回青山雅居酒店,你中途下车撒尿,然后就没有回去,你还记得这事儿吗?”

“那敢情好啊,谢谢你啦,艾司。”

连云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木然地摇头:“不记得了。”

艾司爽快地答应下来:“好的,我有空就给李大爷看看。”

“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啊是啊,欸,艾司,你李大爷那老年动力车坏了,它老打不着火,你得空给看看。”刘婆婆笑容满面地说着。

“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就记得我和酒店经理吵了一架,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艾司笑着回应:“我送朋友,今天不买菜了,刘婆婆,送丁丁去幼儿园啊。”

司徒笑合上卷宗,连云这种不反抗不合作态度令他有些生气了,他捏着笔头轻轻敲击桌面,又问道:“那么,你最近和刘彩婷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大额财产的往来,她也没说过要送你什么贵重礼物,是这样吗?”

聊着聊着,前方过来一位老太太,老远就笑着打招呼:“艾司啊,去买菜啊?”

连云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司徒笑半晌,然后道:“我是向她要过钱,好和别人一起做生意,但是她没给我啊?”

司徒笑不难想象出,大头像吸血虫一样吊在艾司身上,想着法儿骗艾司拿钱给他花,也亏得这艾司心好善良,还真把大头当朋友了。

司徒笑正准备继续问下去,让连云自己露出破绽,章明进来了,在司徒笑耳边悄悄道:“连云的律师要求和连云通电话。”

艾司送司徒笑出门,两人一边聊一边走着,司徒笑听得感慨不已,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艾司小小年纪,就已经换了这么多工作了,大头那种疲懒的家伙居然有这种好运,认识了艾司。

司徒笑想了想,道:“就说连云正在配合警方做很重要的沟通,待会儿再接。”

“打零工咯。”艾司扳着指头数道,“我干过很多活儿,我在餐饮企业干过,送过外卖,在幼儿园帮人带孩子,在医院干过护工,做过保洁。”

章明为难道:“不行啊,笑哥,他先打的办公室,老刘接的。”说着往外努了一眼,老刘和那名警卫员都在外面。

司徒笑愈发好奇起来:“我说艾司啊,我们也算认识这么久了,我好像还从没问过你是干什么的?”

司徒笑无奈起身:“连云,你的电话。”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司徒笑没能想到,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他长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家童子的人,居然有着一手超高的厨艺。

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连云接了电话之后,整个态度全变了,只强调一句:“我律师没来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自己拿面粉烤的,还合口味吧?如果吃不惯,我还会做包子,油炸类的也会,但是那种早餐还是少吃比较好,吃粥也行,皮蛋瘦肉粥,南瓜养生粥,玉米莲心粥,都很适合冬天吃……”一说到吃的,艾司很有心得。

司徒笑气得想摔文件夹。

“你这面包……”司徒笑想问是在哪儿买的,外酥内软,入口即化。

连云什么都不说,就没办法再审了,司徒笑走出询问室,刘显和同志一脸关切地问:“怎么样?审出什么来了没有?”

接着拿起面包,一口咬掉大半,司徒笑平时其实不太喜欢吃这种西式早餐,他更喜欢的是传统面食,但这面包一入口,感觉就化掉了,一种酸酸甜甜的味道,配上脆嫩的生菜,那沙拉酱的味道也……

司徒笑正一肚子气窝心里:“我说老刘同志,我的刘组长,你不在办公室里好好喝茶看头条,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呀?”

“啊,没什么,我在想案子呢。”司徒笑端起杯子,一仰头,咕咚咕咚咕咚,竟然喝出了一种将白酒一口喝干的壮烈。

“哎,司徒笑,你这话怎么说的?这是我组上的案子,我当然有过问的权利,我还有一个月就退休了你知道不?说不定这起案子就是我手上最后一件了,我能不关心吗?”

“司徒大哥,你怎么不吃?”

“你说你关心就关心吧,这案情调查进度我不都按时给你了吗?你……哎,你……算了,我不想说了,你自己去审吧!”

司徒笑就那么怔怔地捧着热牛奶,长久地注目,双手轻颤,牛奶泛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在杯壁辗转,司徒笑的眼睛竟然红了。

回到办公室,朱珠正一脸兴奋:“好消息,司机找到了!”

妈妈,我已经长得高高壮壮的了,你能看见吗?

几家出租运营公司都用他们内部传讯系统通知了出租车师傅,将司徒笑说的情况重复了一遍,还真有几位司机想起了这事儿,是他们另外一位共同的朋友说起过的,不过那位师父开夜车,还在睡觉,立刻有人联系了他,跟着他联系上了警方。

捧着那杯热腾腾的牛奶,一种暖意顺着手心可以一直传达到内心深处,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玻璃杯子,需要用双手捧着,妈妈总会轻抚自己的头:“要多喝牛奶,笑笑才会长得高高壮壮的。”

司机叫黄宇,声音洪亮,听起来年纪不大:“晚上拉喝醉酒的客人,想下车吐的,下车撒尿的都很常见,下车撒尿结果人不知去哪儿了,睡在外面地上,我们找了小十分钟才找到,这肯定记得。”

已经有多久没喝过牛奶了?怕被人下毒。

开免提问他的是茜姐:“当时车上还有一名女乘客,你们是一起去找的对吧?”

煎蛋六成熟,连甜甜的溏心味道都和小时候妈妈做的一样。

“那当然,人家一个女的,黑灯瞎火的,一个人敢出去啊?那男的就躺草堆里,还好那女的眼睛尖,大老远看到跑过去,好家伙,睡得死沉死沉的,把他拖回车上费老大劲了。”

煎蛋,牛奶,蔬菜沙拉的面包,很寻常的早餐,但司徒笑却莫名感到了一种被称之为家的温馨。好多年前,自己和弟弟也是这样,围着桌子,豆浆油条,煎饼果子小笼包,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没有过过这种日子了呢?

“你们当时为什么选择走西山路而不是西浦路呢?”

“我做了早餐,吃了再走吧。”艾司从卧室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但司徒笑看着艾司,脑子里却不自觉浮现出艾司擦着头,从浴室走出来的画面。

“我也不熟啊,这是我舅舅的车,我和他合开,一人半天,我才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呢,那男乘客上车我就说了,我路不熟,他说他知道路,尽管开。”

“不了,我没有早上冲澡的习惯。”司徒笑看了看时间,估算着从这里到警局需要多久,“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所以后来是那名男乘客给你指的路?”

“司徒大哥要不要去冲一下?”艾司看出了司徒笑的尴尬,询问他。

“嗯,也不是,我就在路口问了一下,他都喝得迷迷糊糊的,他们两人在后面嘛,然后那个女的问他走哪条路,我听他嘟囔了一声,那女的又问走左边还是右边,后来那女的跟我说他说走右边,我就走右边啦,好家伙,连路灯都没有,尽是半山腰的路,给我开得心颤颤的,那男的说下车撒泡尿,我正好停车松口气,那条夜路真难走。”

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啊?昨天我居然还怀疑艾司就是那个被追捕的人,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口,哎,破案太不顺了,弄得我疑神疑鬼的。

朱珠插了一句:“你为什么不用导航?”

只有在自己家和去高风家时,才能睡得如此放心从容,唉,应该是艾司这小子,太容易让人不自觉地就信任他了吧,感觉就像认识很久了一样。

黄宇道:“大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的手机没导航呢。”

“哦……”听艾司这样说,司徒笑有些尴尬了,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而且睡得这么深沉,通常第一次去陌生朋友家里自己都会比较警觉吧?可昨晚真的是,睡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连艾司起床自己都不知道。

茜姐继续问:“那你还记得那天男乘客中途是在哪儿下的车吗?”

“或许不太习惯吧,有点失眠。”艾司不好意思道。

“哎哟,这个,如果再走一遍估计还能认出来,不过也不好说,那天晚上挺黑的。”

“你更早啊。”司徒笑避开艾司的眼神,假装欣赏客厅的布局。

“那行,这样,我们的同事待会儿过来找您,你看你能不能给他们指下路,这件事对我们这个案子非常重要,嗯,行,那就麻烦你了,黄师傅,那你记一下这个电话号码……”

“司徒大哥这么早就起来啦?”

茜姐看了一下司徒笑,司徒笑点头,茜姐办事还是很有条理,待会儿自己亲自过去看一下。

艾司微微一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便朝着司徒笑扑面而来,他就像一个小王子,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阳光的气息。

“你那边怎么样了?”茜姐挂上电话问司徒。

胸肌,腹肌,手臂和腿上的肌肉线条,无不让人想起雕塑大卫,紧致的肌肉让这个看起来稍显矮小的少年更为阳刚。

“不好弄啊,连云找了律师,看来他在和律师谈过之前,是不会配合调查了。”司徒笑倒捋一把头发,“真奇怪,明明线索都指向连云,可我们就没发现一条能定罪的,连云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打死都不承认,他真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哦——”司徒笑轻呼了一声,看不出艾司这小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艾司身材匀称,一身肌肉不像健身达人那样饱满得像要爆炸,但依然能看到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

茜姐道:“你几天前的思路似乎是无罪推定啊,如果现在继续无罪推定呢?”

司徒笑穿好衣服,淋浴也停了,他走出卧室,就看到艾司穿了条短裤,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

司徒笑摇头:“目前还找不出第二个嫌疑人来,种种迹象,都指向连云。”顿了顿,又道,“如果没有尸检报告,我们可能都会认为刘彩婷是自杀,但是尸检报告将我们的想法完全推翻了。刘彩婷窒息死亡的诱因不仅是消毒液和酒精,还有一种剧毒气体。”

这小子,起得比我还早?

“咦?”

司徒笑的睡眠时间不长,往往只休息四五个小时,第二天六点半就自动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艾司已经不在床上,卫生间里传来淋浴的声音。

“暂时不要透露出去,明天才会正式出报告。”司徒笑警告众人,“我和章明去找那个黄师傅,茜姐和朱珠你们把黄师傅那晚的出车信息找出来,另外刘彩婷死前在酒吧的监控麻烦你再帮我仔细看一下,重点看她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最后发现尸体时没有找到的,诸如什么车钥匙,钥匙扣,胸针之类,麻烦你了,有什么事情马上通知我。”

两人聊到很晚,渐渐睡去。

西山路半道,站在拐角处,远眺镇江,看着山坡下草坪,以前标注刘彩婷尸体的地方早已不见,章明拿着相机进行拍摄,以便和物证处拍摄的死亡现场照片进行对比。

自己家里,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杀了那些人啊?

“你确定是这里?”司徒笑询问黄师傅。

听了司徒笑的话,艾司心里疑窦丛生,没错,那些监视器械和自己的生活规律惹人可疑,毕竟是伪装屋嘛,但是非要将自己和708疑犯联系在一起,没有铁证是不可能做到的。

“没错,应该就是这里,我记得刚拐过一个挺大的弯的。”

“这个,我们在他家里搜出了一些证据,具体是什么我还不能告诉你,等两天就会出结果,这些证据会告诉我们他是不是708的嫌犯,十足可信!”司徒笑对这一点倒是非常肯定,在疑犯家中搜出了可能是受害者的身体组织,这都还不能认定疑犯,那就没什么证据比它更可信了。

“那么,你们最后是在哪儿发现的连云。”

“司徒大哥,你说,这次行动,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或许不一定是708的嫌犯呢?”

“嗯,就在那边……那块草地那儿,嗯,那边有个石头,挡住了,没错!他就在石头后面睡着。”

不过这些问题要等以后来调查,现在的问题关键是,应该让司徒大哥注意到另一种可能。

“车停在什么位置?”

没有胡乱杀人一说,或许只是掩护,像这次他杀的这两个人,一个引起警方注意,另一个则是让警方调查到了自己,其余死掉的人,也许也有别的目的。

“呃,再往前一点,差不多再走十步左右这样。”

只是这家伙李代桃僵,偷梁换柱,将自己裹挟进去,他本人反而逃出了警方的视线范围。

“章明,可以了,你过来,你坐车上,我待会儿给你打电话。”

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和安排过的,若只是一个高智商变态杀人犯,不可能和杀手们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他必定是他们中的一员。

司徒笑跑到大石头后面,这块滚落的山岩约有三四米高,完全将司徒笑的身影挡住了,司徒笑摸出手机,打通电话,飞快地朝山下跑去,一边跑一边问:“章明,你能看到我吗?”

与司徒笑的质疑不同,艾司很肯定,那个所谓的蛤蟆,就是一个杀手,不会有这种程度的巧合,蟋蟀被杀的当夜,王陵就被杀了,警方找到自己的时候,那名用枪的杀手陷阱早就布置好了。

“看不到啊,那块石头挡住了。”

那是,你们追的我嘛。艾司在心里说道。只是,真的有这样的杀手吗?毫无目的性地胡乱杀人。

司徒笑一直跑到西浦路,站在马路靠镇江的一边,继续问:“现在呢?”

“对呀!”司徒笑翻了个个儿,“一开始我们以为他就是一个高智商的变态杀人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变态情绪,现在,我也拿不准了。你看这次1•26行动,他的整个逃亡过程,思路非常清晰,在他发现自己中了陷阱之后,马上反过来利用对方布置陷阱的位置,反攻对方,这已经超出了高智商变态杀人的范畴了,没听说过高智商变态杀人犯有这么强的行动能力的。”

章明将头伸出窗外,瞅了半天:“看到你啦,笑哥。”

艾司也奇怪了:“也就是说,这个蛤蟆先生,像杀手一样厉害,但他都是随意乱杀人的?”

司徒笑继续往下,沿着斜坡朝镇江边上走:“还能看到吗?”

“我们也考虑过啊,那黑社会大哥你说有人暗杀他,这个说得通,那程序员招谁惹谁了?而且他在去年夏天杀的那几个,超市员工,纺织工人,打工学生妹,这一类人,谁会出钱请杀手去杀他们呀?他们又能和谁结下那么大的仇?”

“欸,看不到了,你被遮住了,是斜坡挡住了。”

“会不会有人出钱请他杀的呢?”

司徒笑回望半山的路,也就是说,只有在西浦路最边缘地带,车上的人才有可能看到,如果是晚上,车上的人又没有特别留意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看到连云跑下山的。

司徒笑精神一振:“问题就在这里啊!我们之所以迟迟不能确定蛤蟆是不是杀手,就因为他一直就在随便乱杀人,他杀死的那些人我们都做过社会背景调查的,就拿这次来说,一个是程序员,早九晚五地上班,一个是黑社会大哥,两个人无论年龄,社会交往,喜好,各个方面,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他就把他们两个杀了,前后我看,最多就相隔两三天。”

刘彩婷当晚是在这里下的车,还是更靠前一点?司徒笑看着周围的环境,回忆那天跟着付岩师傅走过的路,应该是更靠前一点,这里这个IC电话亭上次并没看见。

“那就是故意的咯。”艾司不自觉地说了出来,一听就是个伪装屋,随时可以放弃的那种,他跟着又抛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那个蛤蟆先生如果是杀手的话,我觉得吧,不管是拿钱杀人的杀手,还是什么特工,他们不都应该是有着明确目标的吗?他应该不会随便乱杀人吧?”

司徒笑沿路朝进城的方向走,只拐了一个弯,画面渐渐熟悉起来,是这里没错了,正常步行十三四分钟,如果跑过去五六分钟能跑到吗?如果连云在这里事先准备好交通工具,所需的时间只会更短。

司徒笑说起他在青云城发现的疑似杀手据点。

司徒笑拿手机问道:“章明,电话给黄师傅。黄师傅,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们总共等了多久吗?”

“你知道我们海角市有多少人口?现在常住就一千多万,每天的流动人口都是上百万,那些家伙又特会躲,到哪儿找去?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线索,有一次倒是找到他们的一个据点,但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们故意让我发现的。”

“这个……反正最少也有二三十分钟吧,我在车上听了四首还是五首歌,然后我们下车找人,最少也找了十分钟才找到。”

“不过……”艾司想了想接着说,“司徒大哥说这些人可能都是杀手,他们确实也很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些特工啊,职业杀手啊,但是我想,杀手也是人,也要吃饭睡觉的吧,照司徒大哥的说法,他们在海角市都生活了好几个月甚至可能一两年了,你们警方就一点线索都没有?”

“怎么花了那么久时间找人啊?”

司徒很清楚,若是自己心里积压的案件太多,情绪就会失控,情绪失控就不能冷静客观地做出分析判断。

“大哥,大晚上的,这半山腰草又长,我们喊人没人答应,不像现在是白天,我们只能顺着斜坡捋过去,还担心他滚下去了呢,差点儿就报警了。”

司徒笑也没指望能从艾司这里听到多少有用的反馈,他来不过两个目的,一是证实一下艾司与这件事无关,二是找个朋友聊聊。

“黄师傅,你还能大概回忆起是什么时候把车停在这儿的吗?”

艾司打了个哈哈:“你们警方追查了大半年都没找到,我只是大致听了一下又能有什么看法,不过我觉得那个疑犯真的好厉害,这样都能逃掉。”

“这个真不记得了,反正我是晚上九点接的车,先在市里拉了有十几个客人吧,零点之后客人就少了,嗯,我没怎么注意他们什么时候上的车,大概应该在一点多两点那个样子吧,反正最后把那名女乘客送回去就四点多了。”

司徒笑只叙述事发经过,刻意没说自己在路上看到的侧影和自己的一些推断猜想,说完之后,询问艾司:“这起案子你怎么看?”

“好,谢谢了。”挂断电话,司徒笑眺望远方,连云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他的犯罪,只是,证据在哪里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以后若是见面,被认出来的风险还是很高,只能先藏一段时间了。

有动机,有条件,所有明里暗里的线索都指向他,为什么会没有证据?还有哪儿是我没想到的啊?

艾司心里好笑,自己用了渐变妆和瞬妆术,那位朱警官第一次看到自己和第二次看到已经不一样了,从家里被警方发现再到警局,脸型和眼耳口鼻又不一样,那位朱姓警官觉得似是而非也很正常。

司徒笑的目光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浩渺大江一览无余,斜缓的草地上,唯有那个电话亭突兀地直立在视野中,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各行各业都有出色的人才。”司徒笑摇头道,“可惜估计是在和嫌犯的搏斗中伤了脑袋,后来在画素描的时候,他居然形容不出来那嫌犯的样子,看着根据别人口述画的素描,一会儿觉得不对,一会儿又觉得对。”

司徒笑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朝电话亭走去,走了几步之后,他才看出是哪里不协调。

当听到朱云森只看过自己一眼就将自己认出来的时候,不由赞道:“这位朱大叔还真是厉害,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嫌犯的相貌。”

周围一览无余,没有什么隐藏的空间,唯有这个电话亭,成为一个私密的较为隐秘的地方,藏人,藏东西,都可以在这里。

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司徒笑断断续续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给艾司听,艾司听得很专注,完全不像一个亲历的当事者。

案发地距离这里还有段距离,要拐一个弯才能看见,第二次和付岩师傅来时,付师傅又明确指出了刘彩婷下车的方向,和这边是反方向,以至于两次都将这个电话亭忽略掉了。

“好啊。”

直到现在,找到连云下车的地方,司徒笑才对这个电话亭产生了怀疑,如果连云要将快速移动工具,诸如自行车之类的藏起来,这个电话亭显然非常合适。

“好了好了,睡了吧?你要不要听我们今天遇到的情况?”

这是一个全封闭结构的电话亭,为了保证打电话的人有更好的通话质量,一扇玻璃门将电话亭内外隔开,在手机没有普及之前,这种IC电话亭在海角市随处可见。

“吃饱了吗?不够我再煮。”

只是如今这些电话亭估计很少会有人去使用,都还不知道有没有IC电话卡卖,曾经红红火火的市政工程,现如今已面临淘汰,城里的电话亭大多数都已经被拆掉了,只有这些郊外路上还保留了下来。

可看司徒大哥这吃相,他平时都吃些什么呀?

出于谨慎考虑,司徒笑用衣服裹住了自己的手,轻轻拉开电话亭的门,打量了几眼,很干净啊,自己还以为里面都是什么大小便,瓜果皮,卫生纸之类的,难道环卫工人连这个也天天打扫?

艾司没有接茬儿,这五仙粉就是街边小吃,只需配料娴熟,上得快,可重复性高,熟能生巧而已,实在谈不上什么高超厨艺,与艾司给恩恩她们专门熬制的营养羹汤相比,更是提都不能提。

司徒笑看了看窗明几净的电话亭,走了进去,门自动回弹关上了,亭内亭外立刻被隔断成两个世界,里面格外安静,感受不到河边的凉风,也没有鸟语花香。

“哎呀,这个真不能怪我,你做得真的是太好吃了,艾司你这厨艺到底跟谁学的啊,那天你还真没吹牛,就你这手艺,那真是,开个馆子绰绰有余啊!”司徒笑舔了舔唇角留下的汤汁,回味无穷,交口称赞。

司徒笑取下电话,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IC机一点反应都没有,话筒里也没有声音,应该是早就坏掉了。

等的就是这一句,司徒笑第二筷插下去,一碗没了,端起碗来,头一仰,“咕噜”,干净见底,连一粒葱花都没留下。

但是这里的环境令人生疑,司徒笑仔细看了看电话亭的木质框架边缘,这里有刮过小广告的痕迹,这种电话亭边上应该会贴有各种不干贴小广告吧,难道市政最近搞了大扫除?还是……有人为了防止露出痕迹破绽而将这个地方清洗了一遍呢?

“你吃,我不是很饿。”

司徒笑将两手排开,比了比,如果连云要藏一辆折叠自行车在这里,这宽阔的空间完全足够,他蹲下来,看了看木质地板的角落,看不出有放置过自行车的痕迹。

这一口下去,司徒笑才发觉不对,一抬头,艾司正在对面两眼汪汪地看着自己,艾司眼神的杀伤力,那真是童叟无欺,司徒笑顿时老脸一红,讪讪道:“啊……这个,真是不好意思,我怎么,怎么把你的给吃了……”

不过清扫的人显然也无法完全清扫干净,司徒笑在角落里发现一些小动物的尸体,蚂蚁,蜘蛛,蛾子,还有很多暗蚊,它们填充在木地板的缝隙里,这种东西打扫时是很难弄走的。

司徒笑自己一时也没留意,鬼使神差地将自己那一碗吃光之后,顺手就端起了旁边一碗,一筷子叉下去,大半碗粉连肉带菜地就给挑了起来,嘴一张就滚进肚子里了。

荒郊野外小昆虫尸体肯定多,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司徒笑观察的是它们的尸体有没有被碾压的痕迹,不过依然一无所获,这时章明打来电话,问笑哥在下面有什么发现没有。

为了引起司徒大哥的兴致,艾司刻意用小碗盛的,果不其然,司徒笑三两口便连汤带粉吃了个精光,就差舔碗了,可腹中只是打了个垫底,反而觉得更饿了。

司徒笑离开电话亭,回望了一眼,没道理啊,如果连云没有在这里藏什么移动工具,那他是跑过去的?

五仙粉原本就是当地名小吃,又名五鲜,哪五鲜:山鲜,地鲜,坛鲜,树鲜,海鲜。在艾司手中加以改进,增加了更能激发食欲的微酸之味,鲜味不减,只看那小小一碗,香气,味道,口感和刺激度都是极佳的。

此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那电话亭内却是漆黑一片,就这样静静地矗立江边,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司徒笑按捺不住食指大动,抄起筷子挑起一大夹,“呼噜噜,淅沥沥”一口全部吸入,只觉得细粉爽滑,嫩口弹牙,仿佛从吸入到吞咽的整个过程都是不由自主的,在满足口腹之欲时更觉得唇齿留香,微微的酸味刺激人食欲大开。

趁着昏暗的天色,司徒笑索性尝试了一遍从这里奔跑到刘彩婷死亡现场附近,然后再跑回来,以司徒笑的体能这样跑一圈倒是完全没有问题,时间还有富余,而且章明他们在车上,几乎全程都看不见。

看着那了了上升的白色烟雾,只需要吸入一口便满嘴生津,司徒笑本就有些饥饿的肚子更是毫不争气地发出“呱……”的一声长鸣。

实地还原疑似作案过程之后,饶是司徒笑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但没有时间吃晚饭,他还要赶回去看看连云在律师的陪同下又会玩什么花样。

寒冷冬夜凌晨时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五仙粉呈上桌面。

回到警局,就看到朱珠跟霜打茄子一样正在那儿抹眼泪呢,茜姐在一旁安慰她。

银丝如雪,入沸锅担三担便好,主要吃的是配料,配上花生末,芝麻粉,香油,咸菜,肉丝,豆芽,青菜叶,勾入海螺鲜汤。

“怎么啦?我们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还是我来吧,这是粉,你可以尝尝我做的五仙粉。”艾司似乎对司徒笑的反客为主毫不介意,但是他不相信司徒大哥的厨艺。

“那个律师来了。”茜姐解释道,“朱珠的男朋友。”

“我下面吃好了,你要不要来一点。”

“啊!”章明大惊,“就是那个什么瞿……瞿……”

冰箱里也很干净,有几袋小零食,几瓶未开的纯净水,还有一些面和看上去较为新鲜的蔬菜,旁边的侧栏上放着各种调料。

“瞿森。”司徒笑点头道,“原来是他。”

“好啊,随意。”艾司面不改色地让开,留出空隙。

朱珠撇嘴道:“我都叫他不要接这个案子了,他非不听,这不是摆明了和我作对吗!哼,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他!今晚他别想上床!”

司徒笑从后面攀住艾司的左肩,稍稍用力往后拉:“我自己来,我想看看你冰箱里有些什么吃的。”

“私人情绪不要影响案件调查,我们是警察,他是律师,他有权选择替什么人辩护,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就行了。还有什么别的消息没有?”

“有零食,你吃吗?”艾司问道,然后去开冰箱。

“哦,那个电子信息,王克生找过你。”

司徒笑搓手:“有没有什么吃的,有点饿了。”

“知道了,我过去一趟。”王克生肯定是从连云的手机里掌握了什么线索。

“是啊,不然呢?”

电子信息技术部,王克生似乎刚吃了晚饭,司徒笑风风火火地赶过来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

司徒笑四处打量了一番:“你一个人住?”房间很小,一室一厅,但是干净整洁,布置合理,留出的空间让人感觉还蛮宽敞的。

“坐。”王克生操作电脑,将他的发现展现给司徒笑看。

司徒笑赶到艾司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艾司将司徒笑迎进家里,随口问道:“司徒大哥,你们是不是有案子就会忙到很晚啊?”

“我恢复了连云手机里删除的淘宝软件,虽然用的是电脑操作,但淘宝后台代码依然进行了消息提示,这是我恢复的提示内容,这个月的12号和13号,有两笔五万通过余额转账直接打到连云的余额里,隔天又被转移出去,我拿到了转出去的支付宝账号,我们可以向银行申请账号对接,如果最终支付宝绑定的银行账号就是张顺的话,相信对你的案子有所帮助吧?”

2

9

艾司身上层层缠着绷带,接下来是最难的部分,要彻底打消司徒大哥的顾虑,艾司的目光投向墙角,那里有个柜子。

“如果说银行绑定账号认定的话,基本上就可以确认,张顺拿到的那十万块就是从连云的账户里转出去的?”

为此他还特意关机了几个小时,到时候可以用没电了来解释,不过倒是没用上,司徒大哥居然查案到午夜才打电话过来。

“没错。”

不过以司徒大哥那种不查个究竟不肯罢休的性格,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弃,艾司早有心理准备,司徒大哥说不定会怀疑自己。

“很好,这个消息很重要,你可帮了大忙了。”

辛亏当时隔得还较远,但司徒大哥追了自己有一条街的长度,差一点就被他追到了,自己用了变脸术,并将身上标志性衣着和别人调包,这才骗过了司徒大哥。

“呃,另外,连云读书的那个野鸡大学,他们有个学生代理快递接收网站,能够查到你还有哪些快递没有取走,我顺便黑进去查了一下,连云有七个包裹寄到学校没有取走,我想,你要不要申请国际司法协助啊?”

今天下午,用自制的假炸弹威胁修车行的修车大哥换上自己的衣服,假扮自己骑车去海角二中之后,自己在赶往伏击地点的途中,被司徒大哥看到了。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好消息没?”

不过艾司依然保持着每天早出晚归一次的频率,就是为了在邻居面前露面,在应急情况下,邻居们是可以给自己作证的,比如,今晚这样的情况。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连云的淘宝同好推荐里面,除了一些灭鼠药,杀狗药之外,还有推荐防儿童老人走失的GPS小型定位器,还有什么手链脚链加工工艺,不知道这个对你的案子有没有帮助。”

东三路,景逸城小区,这里才是艾司选定的常住屋,但是由于艾司几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前进小区恩恩她们对面,为了方便监控,设备也都在伪装屋内,反而将伪装屋过得像常住屋一样。

太好了,最后一块拼图也补上了,司徒笑感激地拍了拍王克生的肩膀:“你这个技术骨干真是不可或缺啊,非常好,回头一定要请你吃饭,还有发现吗?”

面对艾司的主动邀请,司徒笑只迟疑了两秒:“行,地址给我。”“好,到了给你电话。”

“暂时就这些了,有新发现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哎呀,都被你吵醒了,你又说有新案子,我怎么还睡得着,你不知道我的好奇心超重的,再说我也……嗨,反正你过来再说吧,过不过来?”

“记得打电话啊。”

“怎么?不睡了?”

“知道啦。”

“哎,司徒大哥……”艾司却叫住了司徒笑,“要不,你来我家坐坐?你今晚是不是不打算回家睡了?要不来我家?”

如果能证实张顺的钱是从连云的账户上转过去的,那又是一条证据,连云这个小滑头,终究做不到滴水不漏。

司徒笑本想提议去艾司家坐坐,想了想还是算了:“那好,你还是早点睡吧,你没事就行。”

而如果将一个定位装置做成手链送给刘彩婷,那么连云就能随时从手机上查找到刘彩婷的位置,所以不管她在酒吧还是半夜在河边,连云都能知道,事后只要取走就行,难怪在发现卢小天偷走耳环时连云要大声质问戒子在哪里,这样就可以打乱我的注意力,让人不去想还有没有手链这种事情。

“这么冷?这么晚?我还是睡觉吧。”艾司拒绝了。

在走廊上,司徒笑撞见了瞿森,这还是第二次和这位头名大状见面,看起来比上一次要瘦一些,面颊凹了进去,露出颧骨,司徒笑皱眉,他说不出这种感觉,就好像心底有一种天生的排斥,这个瞿森律师看起来阴森森的。

“你想听?是机密啊,电话里不好说,要不出来陪我走走?”司徒笑趁机引诱。

“司徒警长,又见面了。”瞿森微笑时,依然显得很有风度,不管司徒笑喜不喜欢,不得不承认,任谁第一眼看到这人,都会觉得他就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是什么疑犯逃走了,能让你这么紧张?说来听听?”电话那头的艾司似乎来了兴致。

司徒笑点点头:“和连云沟通完了?现在我可以去问话了吧?”

“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住的地方和疑犯住的地方很近呢。”

“对不起,我的当事人认为你们警方办事不利,他不想和你们直接交流,以后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还是那副职业笑脸,令司徒笑生厌。

“那次是约了一个朋友,我住东三路呢。”

“那好,如果你觉得你能代表你的当事人回答质问的话,就跟我来吧。”

“有点距离?我上次送你……”

“我觉得不需要,我们就在这里聊好了,我觉得我们可能谈不了太久,”瞿森的笑容像是调侃,他敲打着自己的腕表表壳,“和律师谈话是按小时收费,我很忙的。”

“枪战?呵……”艾司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不知道啊,我住这地方离二中还有点距离呢。”

抬头看了看,走廊两端都有监控,司徒笑有些忍无可忍了:“瞿森,我告诉你,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朱珠男朋友的面子上,我真想狠狠地揍你一顿。”

“哦,噢,今天二中附近发生了枪战,有个嫌犯逃走了,我记得你就住这附近的,所以打个电话来问问。”

瞿森也看了看头上的监控,微笑道:“那我可以告你,身为警务人员,试图对辩护律师进行人身攻击,这个罪很重的,你就不能再负责这个案子了。”

“是啊……现在还不睡什么时候睡啊?你,真没事吗?司徒大哥?”

司徒笑来回走了两步,看着这个比自己稍矮的年轻律师,一边摇晃手指一边点头:“行,你厉害,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看不惯你那张令人恶心的笑脸而已,那我现在想知道,你的当事人,在16日凌晨2点至3点间,于西山路口下车后,做了些什么……”

“没事,你已经睡了啊?”

“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一十八条规定,与本案无关的问题,有权拒绝回答。”

“喂,司徒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响了三遍,艾司才接通电话,用睡意不足的口吻问道。

“刘彩婷的尸检报告显示,她死于16号凌晨一点四十至两点之间,连云乘坐出租车在2点左右于同一地点下车,期间失踪时间长达二十分钟以上,你怎么可以说与本案无关?”

虽然很晚了,但司徒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要和艾司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才能够放心。

“关于这一点,我需要调查取证之后,才能给你回答,现在,恕无可奉告。”

想通此节,司徒笑长吐一口气,哈出的热气在夜空中喷出长长的白雾,司徒笑笼起双手,往里面哈气,搓了搓,掏出手机来,点开联系人,翻到高风,停了一下,随即继续往下翻,翻到艾司,将电话拨了过去。

“你……”

因为杀手们还没分出胜负,如果他们还想利用警方来做他们手中的刀,就迟早会露出破绽,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不管海角市到底有几拨杀手,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我司徒笑一定会将你们绳之以法!

“啊,对了,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第三十八、三十九和四十一条规定,我有权审阅本案的相关证人证言、证据技术鉴定报告等案卷材料,我还取得了死者家属同意,可以向他们收集证据,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

但是这次,是谁想狙杀他呢?为什么要狙杀他?最后他和狙杀他的人,到底谁赢了?这些疑问,或许暂时找不到答案,就和那个幕后操作1•21行动的神秘人一样,但司徒笑的直觉告诉他,这些问题迟早都会浮出水面。

“打住!瞿律师,你是不是以为,你手里握着法律这个工具,就可以随你翻云覆雨,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伍文俊家里的案子,在卓思琪死亡当晚,是不是你指使伍文俊去医院查看死亡时间报告的?还有伍文俊抢劫银行的事情,与你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们没有证据,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总有一天,你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但现在,如果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个708嫌犯蛤蟆,极有可能也是一名杀手!早在伍家凶案案发时,自己就隐约怀疑过,但由于他并没在伍家凶案过程中出手,所以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司徒笑警长,我可以告你诬告,你违反了警察法第五十二、六十二条,还有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纪律条令的第九和第十二条,还有公务员法第……”

一开始以为,708嫌犯就是一个高智商的变态杀人狂,后来他从特警的搜捕网中逃掉,自己才怀疑他可能有退伍特种兵的身份。

“行,你厉害,我说不过你,但是你别以为这样就能给连云翻案,事实的真相绝不是你们这些拿法律当工具的律师可以指鹿为马的!”司徒笑最不愿打交道的人里,律师绝对能排上前几名。

双方的智斗和应变,都远超警方目前可以理解的层面,自己是在分析了大量痕迹和线索后得出这个结论的,而他们当时是在生死搏杀和逃亡路上想到这些的,不管是嫌犯还是神秘力量,他们都惊人地可怕。

瞿森依然是那张有些痞气的坏坏笑脸,也不生气:“这件事情我想司徒警长你一定有所误会,我打赢的所有官司,并不是靠着我能够玩弄法律,我承认我并不能知道事实的真相,但是!你司徒笑同样也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所以你们警察,才会去收集不同的证据和线索,而我们律师,则是检验这些证据和线索的第一道关卡!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嫌犯不仅识破了对方的意图,还反过来利用想合理狙杀必经逃亡路线,就必须选择最佳狙击点这一条件,让人替代自己逃亡,反过来去狙击点反狙杀狙击手。

“你们通过刑侦来还原事实的真相,而我们通过法律来判断你们找到的真相是否无懈可击,如果你的证据无法证明我的当事人有罪,那他就应该被无罪释放!法律的定制和司法程序的完善,就是为了确保无辜的人不会被冤枉,而真凶不会被逃脱。你不要带着有色的眼镜来看待我们律师,我会站在我当事人的角度,竭尽全力找出你那些证据的漏洞。法律永远是趋于公平公正的,不公平和不公正的,大多数是你们这些执法的人吧?”

随后用一次可以引起警方注意的爆炸将那名嫌犯逼得现行,利用警方的力量驱赶嫌犯,将他逼到不得不走的逃亡路线,然后半路设伏想狙杀他!

司徒笑一张黑脸都气得泛白了:“好一张利嘴,那我们就走着瞧。”

但是很显然,另外还有一股警方根本没有发现的神秘力量早就计算好了一切,他们似乎笃定那名嫌犯会逃脱,早就准备好了连环陷阱,只等逃脱的疑犯往里钻。

瞿森很有礼貌地夹着自己的公文包:“后会有期。”

由于这起意外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警方还没有准备好充足的警力押运嫌犯,结果嫌犯在就近的派出所内逃脱,还打伤了看押他的警察。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不知和躲在那里的朱珠说了些什么,刚才还一脸委屈的朱珠现在又乐开了花,两人还吻别,看得司徒笑一阵腻味。

而1•26行动呢?因为一起谋杀牵扯出半年前708连环凶案的嫌犯蛤蟆,在警方的摸排调查中就有了意外发现。

把今天一天的收获整理之后,司徒笑返家已是十一点过了,原本今天收获挺多的,结果最后被那个瞿森这么一辩驳,什么心情都没了,司徒笑憋着火往家门口走。

1•21,第一次行动是自己发起的,自己更有发言权,从接到信息,到发现蟋蟀,再到不打草惊蛇地布置抓捕网,这显然都是对方希望自己做的,警方完成得也很好,在神秘人的帮助下,一步步将那名代号蟋蟀的杀手逼上了绝路。

三楼,四楼,五楼,五楼没关门,灯火明亮,司徒笑继续往上走,等等,我家不是在五楼吗?

1•21,1•26,两次行动失利,背后都有另一个看不见的影子,要是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这两起行动更像是两个让人看不清真面目的高手在博弈,一场不见硝烟的生死暗战,而警方在这两次行动中扮演的角色更像是棋盘上的棋子,或是别人手里的刀?

司徒笑又退回来,透过没有关的门往房间里瞅,不对呀?这好像应该是我家啊?难道我走错单元楼了?

想到这里,司徒笑忽然打了个冷战,发现衣衫已被冷汗打湿,像条黏糊糊的蛇趴在背上。

司徒笑无法确认,站在门口探头往里望,跟着就听见艾司叫道:“司徒大哥回来啦?”

不会是两个杀手组织,要在海角市开战吧?

“艾司?家里怎么搞成这样去了?”

图书城逃掉的那个大胡子,还有银行劫案出手的那个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他们的监控或别的线索,这种神秘人物不可能突然就出现一大堆,他们都集中在我们海角市到底要搞什么?

司徒笑还是没有进门,站在门口问,现在的客厅比以前敞亮了许多,感觉面积好像增大了一倍,司徒笑之所以不进屋,是因为地板就跟影视剧里打了蜡的皇家地板一样,光可鉴人,司徒笑感觉自己一脚下去,肯定是一个鞋印。

在那种情况下,做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啊。

“家里有点乱,我帮忙收拾了一下。”艾司拿来拖鞋,放在司徒笑脚下,跟着马上又将司徒笑换下的皮鞋拿去擦洗干净

司徒笑又想起另一起事件,那就是伍文俊假扮劫匪想抢银行那次,监控没能拍到,但是据路人描述,非常厉害的一个小伙子,他离开银行之后,没有任何监控拍到他的身影,现在看来也很可疑。

司徒笑走进房间,那些乱扔的衣服已被洗干净了,随处散放的杂志也不知收去了哪里,自己常看的几本则被放在了沙发旁顺手的位置。

对警方而言,比一伙杀手更可怕的是什么?当然是还有更多的杀手!可现在,另一伙杀手似乎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天哪,这都是什么事啊?

桌椅,茶几,沙发,书柜,电视柜,都跟新的一样,就连墙面都好像被重新粉刷了一遍。

海角市不止一伙杀手,还有一伙!司徒笑十指张开,插进自己的头发倒捋回去……

站在沙发旁,司徒笑还有些不敢坐,他怕坐下去,沙发上是不是就会留下一个人形的阴影,正想着,艾司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出来了:“司徒大哥还没吃晚饭吧,先喝碗汤,暖暖胃。”

司徒笑更是想起了,早在图书城,第一次设局抓捕蟋蟀的时候,那个大胡子,同样游移不定的眼神,同样神秘而充满杀机的气息,“抓住他,那边还有一个!”,没错,当时对方的错愕震惊,自己现在都还记得清。

那了了香味,实在令人难以抗拒,司徒笑一口喝干,一股暖意由内至外散发开来,艾司又端出了三盘小菜,冒着热气,色香俱全。

司徒笑的思路渐渐清晰开来,海角市有两伙人,一群是凶穷极恶,无恶不作的杀手;另一群,则似乎是,帮助自己的杀手?

看着像个小媳妇般忙碌的艾司,司徒笑感受到了某种贵宾待遇,他忽然觉得,昨天让艾司搬到自己家里来简直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最明智的决定。

没错,这种神奇的手法,寻常警察是想不到的,能想到这种手法的人,肯定知道这些手法的出处,这一次,利用1•21行动,那个神秘人又告诉了警方杀手是可以避开监控的,这种事情,他自己做不到,肯定就没法提醒警方。

每一道菜伸了一筷子,司徒笑已经顾不得说话了,他吃饭向来狼吞虎咽,第一次有种舍不得大口吃完的感觉,司徒笑心叫糟糕:要是这样吃下去,再吃几天,只怕外面的快餐就会变得难以下咽了。

正是这两个似乎无法推翻的铁证被推翻了,自己才在高风的帮助下有机会洗清冤屈。

艾司就坐在一旁,他显然已经吃过晚餐了,一个好的厨子,绝不会将自己做的菜量化,他们会根据客人的不同口味量身定制。

那份材料有如魔术揭秘一般,将对方偷换时间的视频给详细地罗列出来,同时,将对方如何假造死亡时间的化学过程也清楚地标明了。

像司徒大哥这种体型和工作,就需要吃一些高能量,能长时间维持体能,同时增加身体反应能力和观察力的食物。

司徒笑想起来了,当他背负上无法洗清的冤屈时,高风收到过一份匿名材料,寄信人地址写的晓玲,收信人写的高风,这样无论如何,材料都会送到自己人手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司徒笑大口扒着饭,随意问道。

司徒笑稍加思索,忽然皱眉:有了,在我被冤枉的那次!

“我听到你上楼的脚步声了,你很疲惫,你体能消耗很大,又没及时补充,才会有那种声音的,就算吃了东西也肯定饿了。而且司徒大哥你也说过,经常顾不上吃饭,所以今天晚饭一直给你预热着的。”

那么,还有什么无缘无故对我很有利的事情呢?

这个艾司还真有做居家保姆的潜能,怪不得上次连老爷子有意无意想让艾司去他那里做护工。

司徒笑苦苦回忆,却实在想不起生活中自己帮助过什么有能耐的大人物,或是抓住过帮助改造过很邪恶的凶徒?没有这样的人啊!

想起连老爷子,撇开昨晚不谈,上次和艾司一起吃饭还正是在连老爷子那里吃的腊八粥,谁知道还没过几天,又把连云抓回去。

没错的,这也是一种示好,抓到蟋蟀,就能打开那群杀手的突破口,这是立大功的机会,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想到这儿,司徒笑看了艾司一眼,多少觉得对连老爷子有点亏欠。

为什么要对我示好?还有,如果是这样的话,打假电话报警,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去抓蟋蟀,而且暗中布局,冒险上警用指挥车替代指挥,那个神秘人明显是希望我代表警方去抓住蟋蟀。

“连大哥又被抓起来了啊?”这次是艾司问的。

蟋蟀是一个,神秘人一个,开枪的是一个。

司徒笑一愣,自己可什么都没说,这小子怎么知道,不过随即想明白了,回答道:“连老爷子还真看重你啊。”

他对张子成他们,也只是令其昏迷,如果说,最后叫不要开灯的人是他,那么他和枪杀蟋蟀的就不是同一个人,那么1•21行动当晚,至少有三个人,或是三方势力?

这句话并非回答艾司,艾司也愣了一下,不过同样马上就明白过来,司徒大哥算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并且觉得是连爷爷打电话和自己说的。

他破坏了酒店的火警装置,显然也是担心酒店其余住客被无辜波及,而且最后那个网兜,那个杀手精心计算,不可能按错,现在想来,只能是神秘人调整了网兜的发动时间,这么说来,那个从未见面的神秘人救了自己一命?

于是艾司摇摇头:“连爷爷没有和我说过。”

而且据老夫妇说,那人除了相貌上与蟋蟀有几分相似外,一路上都彬彬有礼,嘘寒问暖的,是个大好人。

“嗯?”司徒笑正夹着菜往嘴里送,停下来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对老夫妇原本就打算出去旅行一次,只是在预算方面比较拮据,从这一点看,那个神秘人真是煞费苦心,宁肯多费周章,也不愿伤害无辜的路人。

“司徒大哥昨天就说过了嘛,1•26的案子自己没办法参与,1•21行动又暂时糊弄过去了,那今天又说很忙,肯定就是处理手里的案子咯,你又说了案子有新的进展,不是发现而是进展,那就是一件老案,最起码不是今天刚报的案,司徒大哥现在手里就就只有1•15刘彩婷姐姐的案子还没有结案吧。

没错,用一对老夫妇的失踪来引起警方的注意,他原本可以有更简单直接的办法,但那个神秘人偏偏选择了出钱请老夫妇去旅行。

“刚才吃饭的时候,司徒大哥你看了我一眼,感觉有点内疚的样子,司徒大哥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艾司的事情,不会对艾司内疚,那么肯定是看到艾司想到了某个我们都熟悉的人,而艾司和司徒大哥共同认识的人里面,就只有连爷爷,上次和艾司一起吃饭还是在连爷爷那里,那时候刚把连云大哥送过去,没过几天又将棋友的孙子抓了起来,司徒大哥是在内疚这个吧?所以我想,应该是连云大哥又被抓起来了。”

不过从神秘人的处事方式看,他似乎对我抱有好感?无论是从给那对老夫妇留下自己的名字,还是给自己电话,还有最后的网兜救人。

全中!

对啊,1•21事件的神秘人就是利用了我来让那个有蟋蟀文身的家伙陷入死局,要达到这种程度的利用,他得知道我办理过的案件,知道我和蟋蟀有过接触,知道我的办案态度和处事方法……这太可怕了,对方如此熟悉了解自己,而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司徒笑正喝了半碗汤,差点被呛得一口喷出去!

而且就算杀手又怎么样,起码自己有两次都差点就捉住了他们,杀手也是人,他们又不能空手接子弹,只是说身手比常人好一点,熟知警方的各种侦破手段而且经常反过来利用它们误导警方而已。

艾司在司徒大哥的眼里,仿佛又看到了师父看自己时经常露出的眼神。

或许自己真的疏忽大意了,影视作品的原型不都来自于现实吗?海角市还有个特侦处呢,特种兵是真实存在的,而特种兵中挑选出来的尖刀连也是真实存在的,还有那个什么猎人学校,凭什么就不允许杀手真实存在呢。

司徒笑从警时间很长,虽然前面一段时间并不是直接干警察,但也需要察言观色,回到警局后被英姐特别优待照顾,很是跟了几个厉害的老刑警,包括有着神探之称的铁面冷镜寒,冷处。

自己一直以为,这都是夸张和瞎编的吧,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可谓见过海角市警方各种线索分析的能人,各种推理的大能,但像艾司这种,仅凭自己一个眼神,就能综合分析,将事情推算得八九不离十的,他还真没见过。

司徒笑回忆自己看过的影视作品,谍影重重,碟中谍,特工绍特,杀手联盟,尼基塔,代号47,生死狙击,这些家伙好像真的一个都没死掉,而且也都能把警方什么的耍得团团转,但这他妈的不都是电影吗?

他看着艾司,就像看见一个怪物,不禁想起一句话来:此子之多智,近妖也!

难道以现有的警力资源,真的没办法对付这些职业杀手吗?

“就因为刚才我看你时犹豫了一下,你就想到这么多?”司徒笑兀自不敢肯定,又问了一遍。

他们熟知警方的办案流程,熟知警方的技术手段和侦破方式,一个接一个的陷阱,伪造的证据,欺诈性的线索指向,真的是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艾司不动声色地继续分析,就像在陈述某件他亲眼看到的事情:“司徒大哥回来时带着疲惫的感觉,如果是连爷爷不喜欢司徒大哥这样做,司徒大哥的压力应该会更大吧,但是司徒大哥每次走路脚步落地声都很有力,好像疲惫中带着某种斗志,所以应该不是来自于连爷爷那边的阻力,而是遇到了某个对手,能让司徒大哥你这样的警察感到疲惫的对手,不是检察机关,督察,那应该就是律师,连大哥请律师了?那肯定是个能言善辩的人,第一场交锋司徒大哥落在下风,这让你的心情很不爽,找到新线索的喜悦都被冲淡了,是这样吧?”

可现在,不!是从伍家凶案开始,他们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肆无忌惮地实施着一个又一个的杀戮。

司徒笑完全放下筷子,此刻他只想站起来,揪住艾司的衣领,质问他:你是不是跟踪我了?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放什么监控了?

在那些作品中,他们都是从特种兵里选拔出去的顶尖好手,再加以特殊培训,个个拥有神鬼莫测之能,但那不是拍戏吗?他们怎么会真的存在啊?

这种被剥开层层伪装,直指事实真相,就好像赤裸裸站在别人面前的感觉,可真不好受,以前司徒笑特喜欢干这样的事情,破案不就是为了享受这一过程吗?

这些家伙,就是传说中的职业杀手吗?仅在影视和小说中才能见到的神秘存在。

现在掉了个个儿,自己成为被分析的对象时,尤其是对方将每一件事情说得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准确无误时,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感觉可就糟透了。

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可以在派出所内,被铐住双手,还能轻易地让十一名手脚健全还配有武装的警察全部丧失战斗力。

“吭吭。”司徒笑咳嗽两声给自己壮胆:“这些都是你分析出来的?只凭听声音、看眼神你就想到这么多?”

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在满是监控的大街上随意溜达,却让监控拍不到自己。

“嗯,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艾司还谦虚地反问了一句。

1•15案件起码还有线索可查,只是疑点越查越多罢了,1•21和1•26事件则简直就像是和神仙打仗,叫人摸不着头脑。

司徒笑觉得自己被人打脸了,作为一名资深刑警,曾经的金牌卧底,居然在察言观色和推理分析上自愧不如,感觉被别人实力碾压了一般。

都在一个月内发生的,三件事各自间隔不到一周,就像三记闷棍,一记砸得比一记狠。

不过很快他就兴奋起来了,刚才自己还想着吃了饭打电话给高风,和他探讨一下案情,现在看来,何须找高风那个傻帽,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智商高得像妖怪一样的少年啊!

赵卫国的事情,司徒笑是真没辙了,自己管不了,也没法管,但是近期的1•15、1•21以及1•26三个事件,司徒笑想好好捋一捋。

“这些都是你想到的?你平时就喜欢这样瞎猜瞎想还是怎样?”

又一拨寒潮来袭,冷风顺着衣领拼命地往里钻,司徒笑反而敞开了领口,让冷风肆意地灌注进来,这种感觉很好,让自己更冷静,思路更清晰。

面对笑哥一直重复的那个问题,艾司宠辱不惊地答道:“我看完了六百多集柯南呢。”

将车停在路边,沿着无人空旷的街道慢慢走一走吧。

科南?司徒笑记住了这个名字,什么时候找来看看,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现在他愈发觉得,收留艾司真是太明智了,这个小兄弟不仅爱劳动,分析能力还这么强,做的菜还这么好吃!人家都说天上掉馅儿饼,捡到艾司,简直就是天上掉金疙瘩。

医院?高风在那里,不过想到晓玲也在那里,这个时候他们可能在说一些体己的话,司徒笑也不想去医院了。

司徒笑也不耽搁,用筷头沾着水,就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起来,详细地给艾司说起刘彩婷案的一些细节。

对司徒笑来说,家和警局都一样的,在警局睡觉的时间或许比家里还要多一点,但是今晚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回警局,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静一静。

说到饭菜皆凉,司徒笑才意犹未尽道:“你说,连云是不是有重大嫌疑,我该不该将他抓起来?”

司徒笑驱车行至十字路口,缓缓停了下来,往左走是家,右边是警局,前行是医院。

艾司在听司徒笑说案情时一个字都没插嘴,直到司徒笑问他,他才回答了三个字:“有矛盾。”

至于疑犯的相貌,对方从头到尾都戴着头盔,后来站在自己身后给自己戴上头盔,并警告自己,一旦回头就引爆,一旦停下就引爆……

“你说。”司徒笑就是想听听不同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骑着摩托按照路线亡命逃跑,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

“连大哥,他不认罪。”艾司很清楚,面对司徒大哥的强势,加上证据已经调查到这份儿上了,哪怕是个资深惯犯,也扛不住这种精神压力,早就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但是连大哥看起来那么文弱的样子,却一直不肯认罪。

据他交代,那个戴着头盔的疑犯突然冲进店里,问他会不会骑摩托车,跟着就把他制服了,给他身上绑了个据说是炸弹的东西,让他朝海角二中开,并叫他看到警察就掉头逃跑,路线也给他画好了。

“啊,是啊。”司徒笑靠着凳子头往后仰,这个矛盾点是显而易见的,“不知道他是因为家世背景,所以不把司法力量放在眼里呢,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干净,所以有恃无恐,不把警察放在眼里,有些人很善于伪装,我以前也碰到过。”

就在刚刚,从同事那里打探到那名中弹昏倒的摩托车手已经醒了,一切都和自己猜测的一样,那人只是三元修车店里一名机修工。

不知为何,司徒笑说这话时,却想起了伍文俊。

今年开年之后,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那如果,是第三种情况呢?”

1•26行动也失利,司徒笑设身处地地为马队想了一下,自己来指挥1•26行动,估计还是会失利。

“那好,我们就来讨论讨论,从这起案件目前我所能掌握的线索,艾司你给我分析一下,它还有什么破绽,可能出现连云不是凶手的情况?”

1•21行动报告还没写好,又发现708的疑凶,争取指挥权失利。

“嗯,是有的。”艾司却卖起了关子,“但是我也不能这样空口白说,我想等明天见过连爷爷之后再说。”

1•15案还没调查清楚,又出现了1•21行动失利。

还真有?司徒笑将整件案子的侦破过程又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没有哪里没想到啊,还有什么破绽呢?他有些狐疑地盯着艾司,这家伙是说大话吓唬自己呢,还是真的听出了什么自己没想到?

1•15毒杀命案,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迟迟不能结案。

不可能,这家伙诈自己的吧?小小年纪,撒谎可不好。司徒笑决定考艾司一番:“那好,我也不要你说破绽了,你给我分析一下,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证据,你觉得连云他是怎么做到杀害刘彩婷的?”

司徒笑根本不信宿命一说,但却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今年可谓开年不利,一月初抓捕赵卫国,没两天又放了。

“司徒大哥是让我说一下你猜想连云大哥的犯罪过程吗?那好,从司徒大哥掌握的线索,很容易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