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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椅子

“这要由女士来说了,”他答道,“她一准备好,我们就去登记。”

伯金转身看看厄休拉。

厄休拉迷迷惑惑地笑了。

“也祝你们好运,”那个年轻女人说,接着又踌躇着问,“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不着急。”那小伙子咧着嘴,很有意味地笑了。

“祝你们好运。”伯金说。

“哦,要这个死不了,”那年轻女人说,“像要死似的,结婚的时间长着呢。”

她又看了看小伙子,露出决意和保护的神色,又专横,又温柔。他很难受地咧嘴一笑,扭过脸去。她拥有了他的男人气,可是天啊,他哪里在乎!他有一种鬼鬼祟祟的骄傲和孤独,莫名其妙的。

那男人把脸转到一边,似乎这话伤了他。

“我们也没结呢,”那年轻女人大声说,“不过,我们星期六就要结婚了。”

“越长越好,我们希望。”伯金说。

“我们还没结婚呢。”伯金说。

“那是,先生,”小伙子赞赏道,“及时行乐,别抽打死驴。”

“半英镑是便宜,先生,”他说,“不像分家的。”

“除非他装死。”那年轻女人应允道,温柔爱惜地看着她的小男人。

那男人抬眼朝他做了个鬼脸,鬼鬼祟祟的,没个准儿。

“啊,这是两回事。”小男人挖苦道。

“只是十先令。”伯金说。

“椅子怎么着?”伯金问。

“改主意真不易。”他的声音低得难以置信。

“哦,不错。”那女人说。

“能成眷属还不错。”城里姑娘转身向她男人说。他并不看她,只是微微一笑,把头一歪算是同意。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变化,蒙上了一层隐秘。

他们随着走到摊主那儿,那个清秀的小男人可怜兮兮地落在一边。

相貌有点粗的胖姑娘很欣赏地看着厄休拉漂亮的脸,她们互相欣赏。那小伙子在一边站着,脸上永远没有表情,宽大的嘴紧闭着,小胡子的线条相当性感。他面无表情,高深莫测,就像某种隐秘的性感怪物,一个贫民怪物。

“就是它了,”伯金说,“你们是自己拿走,还是改送货地址?”

“你知道,”厄休拉高兴得容光焕发,“我们正准备结婚,原想买些东西,可现在我们又决定不买家具了,我们要出国。”

“哦,弗雷德能搬动。让他为可爱的小家做点儿事。”

“我没那样想过,”伯金说,“不过,整个木料是太薄了。”

“利用利用他。”弗雷德咧着嘴打趣道,从摊主那儿接过了椅子。他的动作优雅,只是可怜兮兮,鬼鬼祟祟的。

她很羡慕地看着厄休拉,不过又带着些许怨恨。

“这是妈妈坐的舒适椅子,”他说,“少个椅垫。”说着,他把椅子放在地上。

“既然你们自己刚买下来,为什么自己又不要了呢?”那女人冷冷地问道,“你们也看过了,还是不够好,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你们害怕吧?”

“你不觉得这椅子漂亮吗?”厄休拉笑道。

那男人朝上瞥了他一眼,算是半推半就。

“哦,漂亮。”那年轻女人说。

“以为你们会喜欢,椅子挺漂亮的。我们买了,又不想要了。你们不必非要下,别紧张。”伯金苦笑着。

“只要一坐上,你就想要了。”那年轻男子说。

“她要给我们是怎么回事?”他随意的语调冒犯了厄休拉。

厄休拉赶紧往地中间的椅子上一坐。

那个男人看看椅子。两个男人之间充斥着难以理解的敌意,没有沟通的可能。

“舒服死了,”她说,“可有点儿硬。你试试。”她请小伙子坐坐看。可他却尴尬笨拙地转过脸去,明亮的眼睛飞快地瞥了她一眼,那意味怪怪的,活脱一只机敏的老鼠。

“给你们一把椅子,喏,有标签的。”他指着椅子。

“别惯坏了他,”年轻女人说,“他不习惯扶手椅。”

伯金从眼皮底下缓缓地看着他,露出挖苦的神色。

那小伙子转过身去,咧着嘴说:

“她要怎么样?嗯?”他撇着嘴,怪笑着。

“只想把腿架上去。”

“怎么了?”他笑着问。他的眼皮稍稍垂着,举止中透出和那两个城里人一样的隐隐嘲弄。那男人把头往边上一扭,朝着厄休拉,嘲弄的语气出奇的友好:

四个人要分手了,年轻女人谢过了他们。

“你们要这把椅子吗?”她问。那男人很欣赏地斜视着她,但又有些傲慢,心不在焉的。那女人逼上前来,身上有种经营蔬菜瓜果的小商贩的气味。她不知道厄休拉接着要干什么,充满敌意地警惕着。看到厄休拉这么害怕,这么窘迫,伯金坏笑着走过来。

“谢谢你们送的椅子——我们一直都会感谢的。”

厄休拉在体会着他,心里战栗着,入了迷。胖女人无礼地盯着她。厄休拉又忘了那个小伙子。

“当摆设存着。”小伙子说。

“我们想送你们。”厄休拉解释道,她这会儿被他们吓得发慌。那个小伙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他是一个安安静静、没头没脑的家伙,简直不是个男人,是这个城镇土生土长的,在某种意义上说,他纯正、美好、机敏,又鬼鬼祟祟的。他的漂亮睫毛又黑又长,覆盖着心不在焉的双眼,只流露出一种吓人的屈从和内在的意识,目光那么呆滞,郁郁的。他整个的线条和黑眉毛都漂亮迷人。对女人来说,他会是一个吓人又美妙的情人,会惊人地奉献。那条不像样的裤子里,会有一双精巧有力的腿,他就像一只黑眼睛的老鼠,静静的,纤巧又光滑。

“再见,再见。”厄休拉和伯金说。

年轻夫妇只是盯着她,又特别对视了一眼,想知道该怎么办。那个男的像是奇妙地把自己抹去了,似乎他能让自己像老鼠一样隐而不见。

“祝你们好运。”小伙子说道,瞥过来的眼光躲着伯金,转到了一边。

“有意吗?”厄休拉又问,“确实非常漂亮,可是——可是——”她有些茫然地笑了。

两对儿人分头走了,厄休拉挽着伯金的胳膊。走了一段路,又回头瞟着,见那小伙子在丰满自在的女人边上走着。他的裤腿儿遮住了脚后跟,躲躲闪闪地挪着步,鬼鬼祟祟的,那把细长的旧椅子压得他更不自然了,他的胳膊弯到后面,四条精巧的椅子腿儿晃荡着,险些蹭到花岗石的人行道。可他还有点儿独立不屈的劲儿,像只机敏活泛的老鼠。他有一种隐秘的美,怪怪的,让人厌恶。

年轻的一对儿掉过头来看着她,不相信她能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真怪!”厄休拉说。

“我们买了一把椅子,”厄休拉说,“可我们不想要了。你们要吗?要是你们要了,我们会很高兴的。”

“人之子,”他说,“他们让我想起了耶稣的话:‘逆来顺受者将继承世界。’”

厄休拉小心翼翼地朝那对夫妇走过去,他们正商量买一个铁制的脸盆架,更确切地说,是那个男人像个囚犯一样鬼鬼祟祟、吃惊地瞥着那个讨厌的物件,那个女人在讲价。

“可他们不是逆来顺受者。”厄休拉说。

“很好,”伯金说,“你拿给他们,我看着。”

“不,我说不出为什么,可他们是。”他回答说。

“哦,别,”厄休拉大声说,“这椅子对他们正好,也没什么别的适合他们的了。”

他们等着有轨电车。厄休拉坐在顶层,望着外面的城市。薄暮中,满是房屋的洼地朦朦胧胧。

“我不帮他们,也不撺掇他们成家。”他使着性子说。很快,他又同情上了那个孤零零的鬼鬼祟祟的小伙子,不喜欢那个处处主动、生儿育女的女人。

“是他们要继承这世界吗?”她说。

“我们把椅子给他们吧,”厄休拉轻声说,“看,他们正要成家。”

“是的,是他们。”

瞧,在几样家具前,站着那对年轻夫妇,那个孕妇和长脸的小伙子。她长得很漂亮,矮矮胖胖的。小伙子中等身材,体形引人注目,黑色的头发从帽子里垂下来,搭在眉毛上。他站在那儿,孤零零的,挺奇怪的,像个被打入地狱的人。

“那我们做什么呢?”她问,“我们可不像他们,是不是?我们不是逆来顺受的吧?”

他们又往回走。

“对。我们得在他们留下的缝隙中生活。”

“也讨厌新的。”他说。

“太可怕了!”厄休拉叫道,“我不想在缝隙中生活。”

“对,”她说,“我们不要了。我讨厌旧东西。”

“别担心,”他说,“他们是人之子,最喜欢市场和街角,留下了足够的缝隙。”

她又思量着,脸上奇怪地一颤。

“整个世界——”她说。

“我可以告诉那人我不要了。”他答道。

“噢,不,只是一些空间。”

“可你刚买了一把椅子。”她说。

有轨电车慢慢地爬上了坡地,冬日里聚在一堆的房子灰不溜秋,难看得就像地狱的景象,生硬,冰冷。他们坐在那儿望着。远方的落日红得发狂。一切都是那么冰冷、狭小、拥挤,就像是世界的末日。

“就是说,在此期间,我们要谨防拥有自己的东西。”他说。

“就是那样我也无所谓,”厄休拉说着,望着所有这使人反感的景色,“这和我不相干。”

他满不在乎地摊开手。

“没关系,”他握着她的手答道,“人不必理会那些。走自己的路。我自己的世界就是快活宽广的。”

“可是,只有这个世界。”她反驳说。

“是的,亲爱的,难道不是吗?”她大声说着,在电车里紧紧抱住他,其他乘客都盯着他们看。

“上帝保佑,在这个世界上,不要有。”他答道。

“而且,我们要去世界各地漫游,”他说,“得看看这儿外面的世界。”

“这么说,我们就永远不会有自己圆满的住处,永远没有一个家?”她说。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她在那儿思考,脸上闪着金光。

她在路上沉思着。

“我不想继承这个世界,”她说,“我不想继承任何东西。”

“你绝不可能从房子、家具得到这些,也不能从服装中得到,房子、家具和服装全都是劣等的旧世界的条件,是可恶的人类社会的条件。如果你有了一所都铎王朝式的房子和漂亮的旧式家具,也不过是让过去的东西永远地控制了你,真是可怕。而如果你有了一所波伊雷特打造的完美现代住房,那也是另外一种对你的永远控制。这都很可怕。这些都是占有,占有,霸占你,把你变成普通人。你应该像罗丹和米开朗琪罗,在你的塑像上留下原始石块。你只应该把你的环境搞得大概齐,叫它并不完美,那样你才不会囿于它,被它限制,才不会被外在世界主宰。”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可我们怎么办啊?”她问,“我们总得生活。我真想有优美的环境,甚至想要一种天然的富丽,灿烂辉煌的。”

“我也不想。我愿意被剥夺继承权。”

她紧紧挽着他的胳膊走出了市场。

她握紧了他的手指。

“不是有住的地方,而是任何地方都能住,”他说,“人应该浪迹天涯,而不是固定生活在一个地方。我不需要固定的地方。只要你有了一间屋子,什么都全了,你就想从那儿跑掉。现在我在磨坊那儿的房子就挺齐全了,我就想要它们葬身海底。固定的环境专横得可怕,每件家具都是一块控制你的戒石。”

“我们什么都不在意。”她说。

“我也这样想。可是人必须得有住的地方。”

他静静地坐着,笑了。

她一时很吃惊,然后,她说:

“而且,我们就要结婚了,就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了。”她又说。

“其实,我们什么也不想要,”他说,“想到我自己的房子和家具,我就厌恶。”

他又笑了。

“不能,”她大声说,“我就是不愿意要旧东西。”

“结婚是逃脱一切的一种办法。”她说。

“好了,”他说,“那我们就不要了。我也嫌它恶心。不管怎么说,人不能靠美丽的尸骨生活。”

“也是接受整个世界的一种方法。”他又说道。

有一会儿他非常生气。随后,他看看浴池塔楼后那晴朗的天空,好像一切都过去了。他笑了。

“对呀,另一个整个世界。”她愉快地说。

“是的,一模一样。我也恨现在,但也不愿意让过去代替现在。我不愿意要这把旧椅子。”

“那里或许还有杰拉尔德——和古德伦——”他说。

“我更恶心可恶的现在。”他说。

“要这样就这样吧,你知道,”她说,“担心也没用。我们不能改变他们,是吗?”

“我恨你的过去,我觉得恶心,”她大声说,“我想我甚至恨那把旧椅子,尽管它真是漂亮。那不是我要的那种美。我宁愿它随着它的时代一起毁掉,别留在那儿向我们鼓吹那可爱的过去。我恶心那可爱的过去。”

“是,”他说,“人没有权力去尝试这样做,就是有最好的心意也不能。”

厄休拉压住火,一言不发。她没留意他在说什么,是别的东西让她厌恶。

“你想强迫他们吗?”她问。

“它也搞得起物质化,”伯金说,“因为它有力量搞另外的东西,而我们没这个力量。我们的物质化是因为我们没有力量去做别的——尽我们所能,我们除了物质主义,别的什么都干不成。物质主义的核心正是机械主义。”

“或许吧,”他说,“如果不干他的事,我为什么该要他自由呢?”

“不是这样的,”厄休拉叫道,“为什么你总是牺牲现在来赞美过去呢?真的,对简·奥斯丁时期的英格兰我没想那么多,那也够物质化了,要是你同意——”

她沉默了一会儿。

“是,不这样了。看到那把美丽光亮的椅子,我就想到了英格兰,甚至想到了简·奥斯丁时期的英格兰,就是在那时,也展露了活生生的思想和单纯的幸福。而现在,我们只能在垃圾堆里去捕捉人们昔日表达的残迹。我们现在没有创造性,只有可怜又可恶的机械性。”

“不管怎么说,我们无法让他幸福,”她说,“他该自己创造幸福。”

“那现在就不这样了吗?”厄休拉问。每当伯金用这种腔调说话,她就来火。

“我知道,”他说,“可我们希望别人和我们在一起,是吗?”

“太漂亮了,太纯正了!”伯金说,“它简直让我伤心。”他们穿行在破烂堆中,“我心爱的祖国,以前,就连做把椅子都有东西要表达。”

“为什么?”她问。

就这么买下来了。

“我不知道,”他挺不自在地说,“人老要追求一种更深的伙伴关系。”

“给送吗?”

“可为什么呢?”她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你非要追求别人呢?你为什么要需要他们呢?”

“十先令。”

这话正好伤到了他,他皱起了眉头。

“多少钱?”伯金问那个男人。

“最终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他紧张地问。

“啊,是的,”厄休拉说,“我也喜欢。”

“是啊,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如果有人愿意和我们同行,那就让他们过来。可你为什么非要追他们呢?”

“这椅子原先是镀金的,”伯金说,“是有藤座的。有人又钉上了这个木座。看,这是金色底下的一点儿红色。其他地方都是黑色的,除了磨光了的地方。协调的线条让它这么吸引人。瞧,这木纹的走向、相汇和相互对应得有多好。当然了,不该配木座,它破坏了藤椅的张力,它的轻巧和协调。可我还是挺喜欢的。”

他的脸上又紧张又不满。

这是一把纯木的扶手椅,可能是桦木的,但是精细优雅,待在肮脏的石子路上,简直让人垂泪。椅子是方形的,轮廓纤细完美,靠背上的四条短短的木条纹让厄休拉想起了竖琴弦。

“你知道,”他说,“我总是想着我们和其他少数几个人在一起会很高兴的,那是与人们相处的一点儿自由。”

“好可爱啊!”厄休拉叫道,“噢,好可爱啊!”

她默默地想了一下。

“看,”伯金说,“那有把椅子挺漂亮。”

“是的,人真的需要这样。不过这得碰巧,你不能用自己的意志去做什么。你似乎老是想你能迫使花开。其实,人们非要爱我们,只是因为他们就是爱我们,你不能迫使他们爱。”

他们摸了床垫,那年轻女人就问那个老头儿多少钱,老头儿坐在货物当中的一个凳子上。他说了价钱,她就转向那个小伙子。小伙子害羞了,扭扭捏捏的。他站在那儿没动,把脸扭向一边,嘟囔着。那个女人又急切地用手指摸着,一面心里合计着,一面和那个脏兮兮的老头儿讨价还价。那衣衫褴褛的小伙子一直顺从地站在一旁,满脸愧色。

“我知道,”他说,“不过,人就该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难道人在世上就该独往独来——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家伙?”

她很有兴致地看着一个年轻的孕妇,她正在翻看一个床垫,还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神情沮丧的小伙子也来看看。那年轻女人看上去那么急切、主动,又神秘兮兮的,而那个小伙子显得鬼鬼祟祟,挺不情愿的。他这是要娶她,因为她有了孩子。

“你已经有了我,”她说,“你为什么还需要别人?你为什么非要迫使人们认同你呢?你为什么不能像你总在说的那样孤身独处呢?你还想要欺负杰拉尔德,就像你以前想要欺负赫麦妮一样。你必须学会孤独。你真可怕。你已经有了我,可你还要强迫别人也爱你。你就是要欺负他们来爱你,尽管你也不需要他们的爱。”

发现自己在这些普通人中间,厄休拉似乎一阵激动。混乱的地摊儿上堆着旧的床上用品,一堆堆的旧铁器,粗劣陶器,和一摊摊包裹着的没法看的衣物。她和伯金勉勉强强地穿过旧货摊间的窄道。伯金望着货物,厄休拉的眼睛瞟着人。

他真是满脸窘困。

旧市场不是很大,只不过是铺着花岗石板地面的一块空地,一般在墙根儿摆着几个水果摊。这儿是城里的穷人区。街的一边是粗陋的房屋,那儿有一家针织厂,在顶头的一大块空地里是有许多长方形窗子的房屋;另一边铺着石板的人行路上,有一些小商店,面向加冕纪念碑的,是那个用新红砖建的公共浴室,带有钟楼。在这儿转悠的人都短粗短粗的,穿得破破烂烂,空气也污浊不堪,让人觉得一条条简陋的街道岔进了简陋拥挤的房屋。时而,一辆高大的棕黄色有轨电车在针织厂下方费劲儿地转着弯儿。

“是这样吗?”他说,“这个问题我解决不了。我知道我需要和你建立一种圆满完美的关系,而且我们就要得到了,我们真的拥有了。可是除此以外,我非得要与杰拉尔德建立一种真实的、最终的关系吗?我是需要与他建立一种最终的、简直是超人的关系吗?一种我与他之间的最终关系?还是我并不需要?”

城里的旧市场每星期一下午都有旧杂货义卖。一天下午,厄休拉和伯金溜达到了那儿。他们一直聊着家具,想看看在鹅卵石路面上成堆的废物里,有没有可买的。

她久久地望着他,亮亮的眼睛不可思议地闪着,可是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