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晚上你看到的开船人可以是任何开着类似船只的人？”
“哦，是的，这是附近最常见的船型之一。有很多和她那艘一样的船在这片航行。”
“完全正确。”
“请你告诉我们，这片区域是否有很多和克拉克小姐的船同样形状大小的船？”
“谢谢。法官大人，辩护结束了。”
“对。”
西姆斯法官说：“休庭二十分钟。退庭。”
再次直接询问时，汤姆站起来，就在原地说：“蒂姆，确认一下，你做证说你曾很多次认出克拉克小姐在她的船上，但那天晚上，你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可以让你辨认出那艘船或船上的人是克拉克小姐，对吗？”
总结陈词时，埃里克系了一条金色和酒红色交替的宽条纹领带。他走近陪审团，站在栏杆旁，刻意扫视每一个陪审员。旁听席静静地等待着。
“非常感谢。”
“陪审团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是社区成员，一个骄傲且独特的小镇的居民。去年，你们失去了自己的一个孩子，一个年轻人，街坊心中一颗闪耀的明星，一个期待长久幸福生活的……”
“是的，我可以说那艘船和克拉克小姐的船形状大小相似。”
基娅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关于她如何谋杀蔡斯·安德鲁斯的那套说辞。她坐着，手臂支在桌子上，头埋在手心里，只捕捉到他的只言片语。
埃里克走上前。“蒂姆，即使你无法辨认出那艘船，或者船上确切是谁，你是否同意，一艘和克拉克小姐的船同样大小和形状的船在凌晨大约一点四十五分朝着巴克利小湾镇防火塔开去，那晚差不多的时段蔡斯从防火塔上摔下来？”
“……小镇上两个大家都认识的男人看见克拉克小姐和蔡斯在林子里……听到她说‘我要杀了你’……一顶红色羊毛帽子上的纤维留在了他的牛仔外套上……还会有谁想拿走那串项链……你们知道这些海流和风可以极大地加快……”
“谢谢，蒂姆。没有其他问题了。”
“我们从她的生活方式上了解到，她很擅长夜间行船以及在黑暗中爬上防火塔。所有这些就像钟表部件一样配合严密。那晚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很清楚了。你们可以也必须认定被告犯了一级谋杀罪。谢谢你们履行陪审员的责任。”
“天很黑。直到后来才有月光。那艘船太远了，难以确切辨认。我知道这里所有有那种船的人，也见过很多次克拉克小姐在船上，一下就能认出来。但是那天晚上，天实在太黑了，认不出船或者船上的人。”
西姆斯法官朝汤姆点点头。汤姆走向陪审团席。
“为什么？”
“陪审团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我在巴克利小湾镇长大，在我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听说过很多关于湿地女孩的故事。是的，我们直接摊开来说吧。我们叫她湿地女孩。很多人现在还这么叫她。有些人嘀咕她是半人半狼，或是猿类和人类之间缺失的那一环。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会发亮。然而事实上，她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个在沼泽里独自求生的小女孩，挨饿受冻，但我们没有帮助她。除了她仅有的几个朋友中的一个——老跳，没有任何一个教堂或社区组织给她提供食物或衣服。相反，我们给她贴了标签，排斥她，就因为我们觉得她不一样。但是，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因为她不同而排斥她，还是因为我们排斥她而让她不同？如果我们把她当作我们中的一员来接纳——我想她今天就会真的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如果我们曾供她衣食，爱护她，邀请她进教堂和家里，我们不会对她心存偏见。我相信她今天不会坐在这里，被指控谋杀。”
“不，我不同意。”
“审判这个害羞的、被排斥的年轻女人的任务落在了你们肩头。你们的判断必须根据法庭上所呈现的有关本案的事实，而不是谣言或过去二十四年来的感觉。”
“你是否同意他们的证词，即克拉克小姐在你们看到的那艘向北行驶的船上？”
“什么是正确而可靠的事实？”和刚才一样，基娅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公诉人甚至还没有证明这是一起谋杀，还是仅仅是一起悲惨的意外。没有凶器，没有推搡的伤痕，没有证人，没有指纹……”
“是的，我看见了。”
“一个最重要且已被证实的事实是，克拉克小姐有完备的不在场证明。我们知道蔡斯死亡那晚，她人在格林维尔……没有证据证明她乔装成一个男人，坐车回了镇上……事实上，公诉人根本无法证明她那晚在镇上，无法证明她去了防火塔。我再次重申：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克拉克小姐上了防火塔，在巴克利小湾镇，或杀害了蔡斯·安德鲁斯。”
“在那个时间和地点，你是否看见了米勒先生和亨特先生看到的同一艘船？”
“……奥尼尔先生，船长，开捕虾船已有三十八年，做证说天太黑，无法辨认出那艘船。”
“是的。”
“……外套上的纤维，有可能已经沾了四年之久……这些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你的两个船员，哈尔·米勒先生在这里做了证，艾伦·亨特先生则签了宣誓书，两人都声称看见了克拉克小姐开船向北，差不多在刚才提到的时间段内经过海港。你知道他们的证词吗？”
“公诉人的所有证人都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一个也没有。然而在辩方，每一个证人都百分之百确定……”
“是的。”
汤姆在陪审团面前站了一会儿。“我很了解你们中的大部分人，我知道你们可以放下之前对克拉克小姐的偏见。即使她一生中只去过一天学校——因为其他孩子欺负她——她通过自学，成了著名的博物学家和作家。我们叫她湿地女孩。而现在科学界认可她为湿地专家。”
“蒂姆，去年十月二十九日至三十日大约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到两点，你带船进了巴克利小湾镇的港口，对吗？”
“我相信你们可以放下所有谣言和荒诞的故事。我相信你们可以根据在法庭上听到的证据而不是过去听到的错误流言做出判断。”
第二天早上，汤姆仅剩最后一个证人。他的最后一张牌。他传唤了蒂姆·奥尼尔。他在巴克利小湾镇外的水域捕了三十八年虾。蒂姆快六十五岁了，很高，比较胖，厚厚的棕发间只有几缕灰色，但他的络腮胡几乎全白了。人们眼中的他安静而严肃，诚实又和蔼，总是为女士开门。他是完美的最后证人。
“最后，是时候给湿地女孩一个公平了。”
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