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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囚室

于沙上刻下你的印记。

你弄伤了翅膀;它拖拽在地

羽毛破损,飞翔无望,

又乘风归来。

谁来决定死亡之时?

你追帆驾海,

……

你的尖叫唤醒黎明。

你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带翅膀的灵魂啊,你在天空舞蹈,

翅膀的印记却依然清晰。

布兰登沙滩上受伤的海鸥

受伤的心无法飞翔,

站在板条箱上,她抻着脖子看湿地,想起了一首阿曼达·汉密尔顿的诗:

谁来决定死亡之时?

庭审前两个月,她一直被关在这个囚室里,无法保释,因为她当初驾船逃脱未遂。基娅想着,是谁最先开始用囚室这个词代替笼子的。一定是在某个时刻,人道主义要求做出这样的改变。她的胳膊上布满了自己抓出来的红痕。不知过了多久,她坐在床上,研究自己的发丝,像拔羽毛似的拔下来。就和海鸥一样。

虽然囚犯看不见彼此,但除基娅之外仅剩的犯人——两个男人,在另一头的囚室里,不分昼夜,大部分时间都喋喋不休。两人因为斗殴打碎了酒吧的镜子和几根骨头,被拘留三十天,起因是他们在狗日啤酒屋里打赌谁吐口水吐得最远。多数时候,他们躺在各自囚室的床上——两个囚室相连——大声聊天,听上去像是在打鼓。大部分内容是他们从各自探访者那里听到的关于基娅的案子的传闻。尤其是她被判死刑的概率。县里已经有二十年没判过死刑了,且从来没有判过女人死刑。

这个监狱是一座单层水泥建筑,有六间囚室,都是边长为十二英尺的正方形,位于治安官办公室后面,小镇边缘。囚室排成一行——都在同一侧,这样囚犯们就看不见彼此。其中三面墙是潮湿的水泥墙,剩下一面是栅栏,还有上锁的门。每个囚室都有一张木床,铺着凹凸不平的棉床垫,一个羽毛枕头、床单、一条灰色羊毛毯子、一个水槽、一张板条箱桌子,以及一个马桶。水槽上方不是镜子,而是一张由浸礼会妇女志愿队挂上去的耶稣画像。她唯一的优待是一块灰色的塑料帘子,拉上可以遮挡水槽和马桶。她是多年来第一个女囚犯——除了那些隔天就释放的。

基娅听见了每一个字。死亡并不可怕。终结这浅薄的人生不能恐吓到她。但是被他人杀死的过程,一个经过规划和设计的过程,简直难以想象。想到这个过程,她就呼吸困难。

她把板条箱拉到窗下——这是她唯一的桌子。窗子离地七英尺。基娅穿着灰色连身衣,背后印着“县囚”。她站上板条箱,恰好能透过厚厚的玻璃和栅栏看到大海。白浪翻腾着,吐出白沫;鹈鹕贴着浪低飞,转动脑袋觅食。如果她向右伸长脖子,就能看到湿地厚重的边缘。昨天,她看到一只鹰,俯冲、盘旋,想要抓住一条鱼。

睡眠不再降临,每每只在边缘游移,然后逃离。她的精神有时陷入突然的沉睡——短暂的赐福——但身体却总是颤抖着把她唤醒。

朦胧的光束透过小窗照进基娅的囚室。她盯着那些尘粒,看它们在某个方向上安静舞动,仿佛追随着一位梦幻的领舞。进入阴影后,它们消失了。没有阳光,它们什么都不是。

她从板条箱上下来,坐到床上,曲膝抵住下巴。庭审后他们把她带回了这里,所以现在应该差不多六点了。只过去了一小时。可能还不到一小时。

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