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一级台阶时，杰克逊抬起手推开了铁门，爬上平台后又把门放下，因为这扇门是地板的一部分。因年代久远而碎裂发灰的木板构成了平台的中心，这些木板外围是镂空的方形格栅，可以开合。合上的时候可以安全行走，但只要有一个开着，你就可能从六十英尺的高度摔下去。
既然墨菲医生已经将蔡斯的死讯告知了他的父母，埃德便让两个孩子回家了，然后和乔爬上楼梯。这楼梯旋转着通向顶部，每一级都变窄一点。随着他们往上爬，世界的边缘不断外移，苍翠繁茂的树林和水汪汪的湿地扩展到了最远处。
“啊，看那个。”埃德指着平台另一边，那儿有一个格栅正大开着。他们走过去。“到底怎么回事？”乔说。通过格栅往下看，可以清晰地看到嵌入泥中的不自然的尸体轮廓。淡黄色的黏性物质和浮萍散布在旁边，像一幅飞溅画。
他们给尸体拍了照，也拍下了它和楼梯的相对位置，还有头部的伤口、翻折的腿的特写。埃德口述，乔做记录。他们在测量尸体到小径的距离时，听到小路上传来救护车车身擦过密集灌木丛的声音。司机是一个年老的黑人，运了几十年伤患、将死之人和死人。他点头致意，然后悄声建议：“那个，他的胳膊不太好收起来，所以没法滚上麻布，得把他抬起来。这会很重。治安官，先生，你扶着蔡斯先生的头。很好。天啊，天啊。”上午稍晚时分，他们把蔡斯安顿到了救护车后部，身上沾满了泥浆。
“这说不过去啊，”埃德说，“有时候人们会忘了关楼梯上面的门，你知道的，在他们下去的时候，我们发现过好几次了。但那些格栅几乎从来没被打开过。”
“是的，也没有抹去脚印的痕迹。我搞不懂了。先不管这个，晚点再说。”埃德说。
“为什么蔡斯一开始要打开这个格栅呢？有谁会这样？”
这两名执法者仔细爬梳了这片区域，用了整整十分钟。“没错，除了那两个孩子，没有其他人的脚印。”
“除非有人计划要把别人推下去摔死。”埃德说。
埃德站得离那两个男孩更远了一点。“很明显，表面上看，这是一起事故：他从塔上摔下来，死了。但到目前为止，我没发现任何他或者其他人走向楼梯的脚印。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人掩盖脚印的证据。”
“那为什么完事后不关上呢？”
“现在知道些什么？”
“因为如果蔡斯是自己掉下去的，这格栅就没法关上，必须开着，这样看起来才像是一起事故。”
“说得很对。来吧，开始工作吧。”
“看这洞下面的支撑梁，整个被撞进去了，碎了。”
“真是没法接受。蔡斯死了，他是镇上有史以来最好的四分卫。这次可失了准头。”
“嗯，我明白了，蔡斯一定是掉下去的时候脑袋撞在了梁上。”
不到十五分钟，治安官副手乔·珀杜坐着巡逻车到了。他个子矮小，蓄着厚厚的鬓角。
“我爬出去找找血迹和头发，收集一些碎片。”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这是治安官的工作。现在，你们两个别挡道，也不要跟人复述你们在这里听到的任何一句话。”
“谢谢你，乔。拍几张特写。我去找根绳子拴住你。这淤泥里可不能一天出现两具尸体。我们还要从这个格栅、楼梯旁的格栅、楼梯扶手上取指纹。任何人可能碰过的地方。再收集一下头发样品、线头。”
“是，先生，”本吉说，“你认为有人杀了蔡斯，对吧？因为没有脚印，可能是谁把他推下了高塔？”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直起腰，舒展了一下身体。埃德说：“我不是说这是谋杀，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不过撇开这个，我想不出谁想杀了蔡斯。”
埃德转向两个男孩，说：“你们待在这里。我不希望镇上任何人谈论这件事。不要碰任何东西，也不要在泥上留下更多痕迹。”
“好吧，我想说其实有不少人。”副手说。
出发前，维恩盯着蔡斯看了一会儿，好像之前忽略了一些东西。作为医生，他必须搞明白。沼泽地沉重的空气立在他们身后，耐心地等着出场。
“比如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感谢。开我的车去。另外，给蔡斯叫辆救护车，让乔坐我的车过来。不要跟其他人说这件事。我不想镇上所有人都跑来这里看热闹。一旦你告诉某个人，他们就都会过来。”
“得了吧，埃德，你知道蔡斯是什么样的人。他像公猫一样到处勾搭，跟个刚被放出来的公牛一样四处发情。结婚前这样，结婚后还这样。和单身女孩、已婚妇女鬼混。我看发情的公狗在全是母狗的集会上也比他节制。”
“我去告诉他们，埃德。”维恩·墨菲医生说。
“得了吧，他还没这么糟。没错，他确实很讨女人喜欢。但我不觉得镇上会有人因为这个杀人。”
治安官杰克逊擦了擦眉毛，说：“维恩，这儿还有不少事要干，但总感觉不太对。蔡斯的妻子和家人还不知道他的死讯。”
“我只是说有人不喜欢他。那些忌妒他的丈夫。这肯定是他认识的人做的。我们都认识的人。蔡斯不可能和陌生人爬到这里来。”乔说。
天空中挂着炽热的太阳，知了在拼命地叫。其他生命都在高温下畏缩了，躲在林下的灌木丛里，发出茫然的嗡嗡声。
“除非他欠了外地人一大笔债，或者类似的我们不知道的事。还得有一个强壮到可以推动蔡斯·安德鲁斯的男人。这可不简单。”
1969
乔说：“我已经想到了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