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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妇

“老天做证,看到一对夫妻关系这么好,真是太让人开心了。”她对着他们这边说开了,“昨天晚上,我还跟帕迪聊,说别的夫妻就只是走进来,各自盯着面前喝的东西,根本什么都不说。帕迪倒是没留意到这些。他是这样认为的:要说的话,人家也许都说完了吧。”

吧台后面的女人赞赏地看着他们。

二十四小时之内,因为关系好而两次得到称赞,沃尔夫妇感到心情舒畅。他们此前从未想过,这还能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小鸡已经说了,连评委们都对他们称羡不已的。当然啰,没有艳羡到足以给他们大奖的那种程度……

“想啊。但既想知道又讨厌知道。”他们默契地笑了。

他们告诉女主人,说他们是从都柏林来这里度假的,住在石头大屋。

“你就不想打探一下,看看他们玩得怎么样?”查理提出来。

“小鸡在那里干得很棒的,可不是嘛。”那女人接过话头,“对周边这一带的人来说,她是个绝佳榜样。她那可怜的丈夫,唉,但愿上帝怜悯他,在纽约那边碰到可怕的车祸,英年早逝,然后小鸡就打定主意回到这里,为自己开创全新的生活,同时为了在冬季也能给这个地方招徕一点生意。我们全都祝她能如愿。”

“他们得了头奖,但似乎谈不上光明磊落,不够公正。连小鸡都承认这一点了。”安还是觉得非常委屈。

小鸡丈夫的遭遇令人悲伤,沃尔夫妇对此也颇为同情。但在内心深处,这并未让他们觉得,在爱尔兰这偏僻荒凉的一角,他们能更淡然一些,因为他们的梦想在别处。

“一定程度上,我也这么觉得。”查理表示同意。

直到第四天晚餐时,他们才告诉大家自己是在一个比赛中赢得这趟度假行程的。晚上围坐在餐桌边,每个人都更为放松了。这时,沃尔夫妇意识到,其实这些人没有谁就是一开始看到的那个样子。那两个女人,莉莉安和温妮,根本不是什么老朋友,她们在海蚀洞窟中差点被淹死,好在获救了;医生夫妇看似也更释然了;妮柯拉跟那个美国人——那家伙身份暴露,竟然是个影星——聊得挺欢乐的;那个瑞典男生非常热爱音乐;而图书馆员弗丽达则天赋异禀,能看透人们的生活,判断之准确,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奈尔依旧是什么都看不惯的样子——起码这个没有变化。无论如何,大家确实感到彼此像熟人了,而不是偶然聚到一起的一群陌生人。

“我说的可不是汤,我意思是指蹲在这个我们压根儿就不想来的地方。”

比赛获奖,这个说法让他们觉得很新奇,都被深深吸引住了。他们此前一贯认为那是有黑幕的,拿奖者早已内定。要么就是认为参赛的人太多,你毫无机会胜出。

“我的还好。”查理回应。

沃尔夫妇列举出他们得过的一些奖品。这个话题似乎抓住了每个人的注意力,这让他们感到莫名满足。

“每天就这样,继续再过六天,我认为我大概吃不消的。”安放下了手中的汤匙。

“那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奥拉想一探究竟。她很乐意能赢得一台摩托车,然后骑行畅游欧洲,她解释道。

他们去到小鸡推荐的一家啤酒馆,各自喝了一碗浓汤。

沃尔夫妇不加保留,大方地给出他们的建议:那也不能说有多大的诀窍,最关键的就是要坚持不懈,文字表达要简洁明了。

但是,这里不是巴黎。

大家的热情都被点燃了,迫不及待地想一试身手。任何比赛都行,只要能马上找到一个。小鸡和奥拉跑去拿了一些报纸杂志回到桌边。大伙儿于是开始翻看查找赛事信息。

空气清爽冷冽,令人振奋,那是当然的,而且有益健康。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风景也很壮观。

有一个活动,是为动物园的一只动物征名。沃尔夫妇解释说,那则启事登在了报上一个以儿童为受众的版面中,所以全国的每间学校估计都会提交应征方案的。这种情况对他们大为不利,胜算不大。两口子的语气中透着权威,就如同顶级扑克玩家,能明确告诉你这一局有多大概率摸一手顺子或者一副同花牌。其他人看着他们,对他们肃然起敬。

第二天早上,其他客人看似都准备就绪,热切地聊着各自计划中的游览路线。沃尔夫妇胡乱地选了一个方向,随意走过去,发现自己到了一片长长的荒寂沙滩上。

然后,在《爱尔兰西部》这份当地报纸上,他们发现了一项比赛——“创立一个主题节日”。

这天夜里,沃尔夫妇没睡好。凌晨三点,他们就醒了,在房间里煮茶喝。他们坐着,听外面的风声和雨声,还有浪头退去后又再次撞上海岸的涛声。这声音听上去悲凉又哀怨,仿佛是跟他们心有戚戚,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

沃尔夫妇仔细地通读活动规则:参与者要提出创意,设立能给西部的这个镇区在冬季带来一些人流和消费的节日。

民宿的餐食很棒。负责上菜的是奥拉,很漂亮的姑娘,是店主的侄女。说真的,没什么可指摘的。是的,无可挑剔,除了弗莱明夫妇——到底何人姓甚名谁都没关系反正就是那两口子——偷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巴黎之旅。

这倒可能正是适合大家的赛事。那么,为石桥这个地方,他们能想出什么样的节庆提案呢?

为了平复心绪,他们倒是做出了努力,极大的努力,但那绝非易事。他们试着去跟同期的其他客人闲聊,人家说的那些话题,他们也装出感兴趣的模样。这样一伙人竟然聚到了一起,看上去有点匪夷所思:来自瑞典的一个小伙子,诚恳又严谨;一位图书馆女馆员,名叫弗丽达;一对英国夫妻,都是医生;奈尔,一个成天噘着嘴,仿佛对全天下都不满的老妇人;一个美国人,误了航班,临时起意跑到了这里;还有温妮和莉莉安,说是朋友,但怎么看也觉得这两个女人不太可能当朋友。所有这一帮人,他们来这里都干些什么呢?

客人们面露疑色。他们原本都预期着去构思一句漂亮又顺口的口号,或者是机智聪明的五行打油诗的。设计一个节日,这太难了。

不过,这纯属徒劳。除了之前大失所望,沃尔夫妇现在还觉得知晓了内幕——他们被骗了。这会让他们永远难以释怀,如鲠在喉。

沃尔夫妇不这么认为。他们说,还是有不少可能性的,大家认真探讨一下。那必须是冬季的活动,所以选美就谈不上了——可怜的姑娘们会被冻死的。生蚝节?戈尔韦那里已经搞了,因此他们不能再提这个。冲浪、皮划艇或独木舟这类运动项目,西岸这一带其他地方早就认领了。

“如果对你们多少还算有点安慰的话,我要说,每个人,全部的评委,都这样认为,尽管弗莱明夫妻拿了头奖,但你们的征文也极为出色,绝对温暖感人。我们都羡慕甚至嫉妒你们的关系呢。”她尽力安抚他们。

攀岩太专业,一般人玩不转。传统音乐,当然是有的,但石桥没那么知名,不像克莱尔郡的杜林村或米尔敦马尔贝那样是爱尔兰的民间音乐中心,而且这里以前也没出过什么传奇音乐人、琴师或笛子手之类的。外地也已经有了一个徒步旅行主题的节庆。石桥连个可以鼓吹一番的文学名家也没有,否则不妨借此由头搞个阅读与写作冬令营。

小鸡心想,留下这两人自己来权衡,大概更为明智。因为很显然,在沃尔夫妇眼中,这个退而求其次的民宿行程非常不入流,聊胜于无。

视觉艺术?这地方的历史上没这个东西。没有类似杰克·叶芝或保罗·亨利这样的画家来充当节庆的核心元素。

沃尔夫妇挣扎着恢复常态,但那毕竟是勉为其难。

“一个故事节,怎么样?”亨利和妮柯拉,那对安静的英国医生夫妻,提出这一建议。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好点子,但隔壁的那个郡显然已经有讲故事的活动了,而且反响不错,会持续举办。

“呃,你们现在已经到这里了,那就只能希望你们会喜欢这趟假期了。”她无奈的语气中听不出抱有多大希望。

安德斯设想搞个短期讲习班,叫“自得其乐”,让来客练习演奏爱尔兰音乐,但其他人说,这地方其实都染上这“毛病”了:游客们在酒馆里学着吹锡质小笛,用勺子敲出曲调,还打鼓玩——那种被称作“宝倭兰”的爱尔兰单面浅鼓。

小鸡的目光在夫妇二人身上游移不定。

别人一会儿叫他约翰,过一会儿又叫他柯瑞的那个美国人,发声说他觉得弄个“寻根节”或许还不错。可以找几个族谱专家在那节日期间常驻,帮着人们寻访先祖遗踪。大家普遍的意见是,寻根问祖这种做法,在爱尔兰早已蔚然成风,是老生常谈了。

“原版的歌词或许就够打动人了,而他们只是戏谑模仿了一下,就去了巴黎。”那种深受伤害和不满的意思溢于言表。

温妮提议设立厨艺节。当地人可以教游客们怎么做黑麦面包和土豆薄饼,尤其是,怎么做出鹿角海苔的奶油慕斯——那非常美味,昨天晚餐大伙儿才吃的。然而,不用说,教烹饪的学校已经太多太多了,要去竞争,去吸引访客,绝非易事。

“他们的歌词很抓人。”

他们最终同意都先去睡觉,躺上床慢慢想,有了新点子,第二天晚上再一起讨论。这个晚上的气氛愉快又热闹,沃尔夫妇不知不觉间也兴致盎然,乐在其中。

小鸡耸耸肩。

一旦回到客房,他们的思绪又飘向了巴黎。今夜,本应是他们去看歌剧的时间。那台豪华轿车应该已经从巴黎流光溢彩的夜色中滑行而过。然后,他们应该会满意地一路哼唱着回到马提尼克(蒙田),在那里得到礼宾部的欢迎和问候——及至此时,酒店员工应当都认识他们了。领班经理会殷勤提议,他们回房安寝之前,不妨在钢琴酒吧小饮一杯。但现实呢,他们是在向一群陌生人解释比赛的技巧和基本规则,而这些人压根儿就一窍不通。

“可是,借用别人的歌词,只是改头换面而已——那岂不是侵犯版权吗?”他们极为震惊,简直义愤填膺了。

自从得知征文结果,只要一想到这个,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你们也知道的,同样的事情,人们会有不同的阐释和理解。”

“我敢打赌,他们完全不懂欣赏歌剧。”查理断言。

“一首歌?规则里没可以用歌词的。说的是写一段话。”沃尔夫妇气愤难当。

“他们说不定都取消了看歌剧的安排,换成逛酒吧了。”安的语气中满是轻蔑。

“说真的,那有点奇怪。他们写的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东西,跟你们讲的内容根本不一样。那更像是一首歌,比如说,类似于《我爱春日的巴黎》这种歌,但换了版本,填进去的歌词不同。”

突然,一个想法从她脑中冒出来。

小鸡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思虑要不要给出解释。

“我们来打电话给他们,问问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至少,我们能心里有个数。”

“是这样的,但我要问问得到头奖的人。他们写了个什么样的短文?”安·沃尔铁定心意要问个水落石出。她必须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字打败了他们,夺去了巴黎之旅?

“我们打不了电话的,他们在巴黎啊!”查理很吃惊,觉得那是异想天开。

“嗯,总共有五篇征文获奖。”小鸡实言相告。

“为什么不能?只要讲一会儿就行了。我们就说,打电话是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那么,获奖的人是……”

“但是,怎么才能找到他们?”查理傻愣愣地呆问。

“他们给了我们决选的短名单。我们读了最终入围的三十篇。”小鸡承认了。

“我们知道酒店的名字,我们也知道他们的名字——找到他们,那还有什么难的?”在安看来,这简单至极。

“这么说,全部征文你都读了?”查理问道。

在他们比赛用的记事本上,沃尔夫妇已经写下了关于巴黎假期的全部详情,其中也包括酒店的电话号码。还没等查理想出另一个理由来反对,安已经打通了那个号码。

他们都忘了,她也是评委之一。可是,尽管她被打动了,却没有投票给他们,让他们获得那梦想中的巴黎假期。

“麻烦帮我接通爱尔兰来的弗莱明先生和夫人。”她法语流畅,发音清晰,如铃声般清脆。

毫无疑问地,她是读过他们写的短文。

“我们自己是什么人,那该怎么说?”查理心虚胆怯地问。

“我读了你们的参赛作品。非常感人,文中说到你们是如何在平凡事物中得到快乐,但照样也期待有点小魔法的星光洒进生活。我真诚地希望,在这里我们能提供一些些的那种小魔法。”

“看情况见机行事。”安沉着镇定。她按下免提,方便让查理也能听见谈话内容。

“呃,我们的婚姻算是幸福吧。”安·沃尔回过神来,“但,你怎么会知道的?”

查理焦急地听着,对方接通了电话。

至少这一次沃尔夫妇语塞了。

“晚上好,是弗莱明太太吧,我们打来电话,就是问问度假情况怎样。是否一切都令两位满意?”

“这是我们的一点小意思,恭喜你们伉俪情深二十五年。能够拥有美满的婚姻,你们非常幸运;能意识到它的存在,那就更幸运了。”小鸡祝贺道。

“呃,这个,还好……我意思是说,真心谢谢你。”那女人听上去在犹豫,吞吞吐吐的。

到达石头大屋时,他们倒是感到一阵惊喜。室内很暖和,也很舒适。他们房间的装修十分精致,颇具格调:一扇大大的凸肚飘窗面朝大海。窗边的小圆桌上有两只水晶杯、一只冰桶和半标准容量的小瓶香槟。

“在酒店的这一周,你们住得还愉快吗?”安追问下去。

沃尔夫妇对此抱有怀疑,但心口不一地发出热烈的含糊低语,以示赞成。

“你是酒店的人?”那女人紧张地问。

“这里是很特别。”小鸡表示认同,“我以前在纽约住过挺长的一段时间,但每年要回来一次,停留几天。那样多少是给自己充了电,以便有精神去应付一年中其余的那些日子。我觉得,这对别人也可能同样有用。”

“不是。这是从爱尔兰打过来的电话,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希望你那边没遇上什么问题。”

“你生活的这个地方真是挺美妙的。”查理言不由衷。

“这个嘛,情况相当尴尬。这事一言难尽,因为,毕竟这是个很贵的酒店。我们当然知道这个,但这里跟我们预期的相差不止一点点。”

沃尔夫妇觉得受到了惩戒。他们刚才多管闲事,问了不该问的。

“哦,是这样啊,听到这个我很遗憾。不过,确切地说,是哪些方面有不足呢?”

“很遗憾,他去世已经有几年了。但假如能看到石头大屋开业运营,他想必也会高兴的。”小鸡的回复很简练。

“呃……首先,这不是一个套间,而是一个很小的房间,还靠近电梯,电梯整夜都有人上上下下的。此外,我们也不能在酒店餐厅吃饭——给的券只能去他们所谓的小餐吧用,那里只有简单的自助小食。”

“你先生也帮忙打理这个民宿生意的吧?”她一副明快乐观的样子。

“唉,太糟了,合同的条款中可不是那么说的。”安对接待方的做法也颇感不满。

沃尔夫妇静静旁观这一切,觉得颇有趣。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可真够不寻常的。友善随和,易于交往,那是肯定的。但也许是出于内心的幽闭恐惧症?她一直都未曾提到斯达尔先生。安·沃尔决定立刻就把这个疑惑给解决。

“就是,但你投诉也没用,得到的回应没有任何意义,就等于是对着空墙说话。他们就只顾耸耸肩,说这些安排跟他们酒店毫无关系。”弗莱明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开始显得憋屈又懊恼。

斯达尔夫人似乎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问巴士司机,今天市场那里是不是有很多人;她跟穿队服的学生们打招呼,问当天的比赛怎么样;碰上一位老爷子,她主动提出让他搭车,但老人说儿媳妇会来接他的,所以他坐在那里看看风景,等着儿媳就好。

“那司机服务怎么样?”

在火车站,他们一下子就认出了小鸡·斯达尔,因为石头大屋宣传册上有她的照片。她热情地欢迎他们,帮着把手提包拎到厢式小货车上,一边从容地介绍起这个地区和主要景点。小鸡解释说,刚刚在镇上的时候,另外有几样东西她都顺便拿了,已经先装进车里了。然后,沃尔夫妇就眼看着他们那昂贵的成套行李箱被放到了车顶上。与斯达尔夫人那些基本款的袋子和背包相比,这套行李箱看上去格格不入。

“我们只见过他一次。他属于酒店调用的。很明显,那些VIP客人一个接一个,不断地要他去开车。他从未空闲过。他们给了我们票,参加大巴旅行团去凡尔赛,那把人累得够呛,甚至还有好几英里的卵石路要走过去。我们根本就没去成夏特尔。”

越往西,田野地块看似也越小,越潮湿了。这一切,他们都不需要跟彼此说。所有事情,沃尔夫妇早就有了共同的感受和见解;他们清楚地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这将会是失望透顶、度日如年的漫长一周。

“这跟之前承诺的可大不一样啊。”安啧啧有声地表示震惊和指责。

他们原本应该在巴黎,坐在枝形大水晶灯下用餐的。

“是啊,我们本来不想抱怨的,你看。我是说,这本来是个非常慷慨的奖励。只不过……只是……”

想想看,厨房!

“外面的高档餐馆呢?这一方面还对头吧?”

一周之后,当沃尔夫妇坐在火车上横穿爱尔兰时,那种沮丧感又回来了。雨下个不停。看着湿漉漉的田野和水雾朦胧的灰色远山,他们怏怏不乐。就在这同一个时刻,别的什么人正在飞抵巴黎戴高乐机场。他们将见到那去接机的专任司机,而那人本该迎候的是沃尔夫妇。那专车中会配备小毛毯,以防天气冷。司机将载着那两位幸运儿开往超豪华的五星级马提尼克酒店(1)。套房里为来客接风洗尘的香槟已经安放在冰桶中。不只是一个客房了事,而是一个真正的套房。这个晚上,他们将在酒店用餐,随意点菜——那菜单,沃尔夫妇在网上都已经看过了!而他们自己呢,却要住进某处只管床位加早餐的廉价旅馆——美其名曰民宿而已。那里估计会四处漏风,哪怕在室内,他们恐怕也得穿着保暖的外套。整整一周,每天晚上,他们吃饭的地方将会是斯达尔夫人大厨房中的进餐区。

“某种程度上,也能说他们做到了,但不完全如此。你看,那只包括固定价格的东西,你明白的,就是指定的套餐,经常是肚子、内脏或兔肉之类的,都是我们不吃的东西。他们之前明明说了,我们可以从常规正式菜单上点菜的,但到那里之后,却又不可以了。”

多年以来第一次,沃尔夫妇感到终于跟孩子们同频共振,有了观念一致的时刻。实在是令人欣慰又满足。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安迪说,他的超模女友一直都想去野外度假,来一趟健身徒步游,所以两人会在将来的日程安排上留意一下的。罗里说,那部老电影《蓬门今始为君开》,帕伊勒都看过六七遍了,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片子里故事的发生地爱尔兰西部。爸妈前往的这间民宿,大概也正适合他们小两口去。

“呃,我们不知道要怎么办。正因为这样,你能打电话过来真是太好了。你是杂志社那边的?”

他们想在儿子们的热情中多沉浸一会儿,而不是煞风景地道出去西部的真实原因,破坏了欢聚的气氛。

“我不直接属于那里,但多少有些关联。”安很有策略。

沃尔夫妇没向他们透露实情。这并非故意撒谎,只是没点破真相而已——西部一周的度假,实际上还是竞赛所得。这部分是因为,与巴黎之旅失之交臂,他们依旧感到义愤难平。但主要是因为,他们决定去那个僻远荒凉、连上帝都嫌弃的地方,儿子们却显得挺高兴,这出乎预料的赞许让他们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我们并不是想跟他们埋怨或者诉苦什么的,那样似乎就太不感恩了。但是,这一切比我们预期中的实在是差太多了。”

“这个是你们自己选择的,不是什么赢来的奖品。”罗里也认可。

“我明白,我能理解。”安此刻是真感到同情了。

“这次不同以往,你们能这样做挺好的。”安迪很是赞赏。

“酒店的员工,个别来说,还是很好的,很和气也令人愉快,但作为一个整体来看时,就不太对头了。他们似乎认为,我们赢得的奖励就只配非常廉价低端的服务,而根本不是比赛中所宣传的那样。我们该怎么办?你能给点建议吗?”

意想不到的是,儿子们看似对此还真的很热心。

沃尔两口子茫然地相互看看。说真的,能怎么办呢?

沃尔夫妇说,再过一周,他们要去爱尔兰西部。他们大致描述了那个地方,列举出那里全部的优点。他们说,度假屋的老板娘斯达尔夫人,在电话里让人感觉很愉快。

“这样吧,你也许可以跟策划这个项目的公关公司取得联系。”安终于想出如何回应。

安迪与罗里咕哝着表示赞许和支持。他们说起了各自的生活,沃尔夫妇只是听着,但一头雾水。安迪提到了转会,以及联赛降级什么的。罗里告诉他们有一些简直是要绞杀整个货运行业的新规定,还不断有人找到这些司机,开出价码,让他们把非法移民藏在货物当中运进欧洲。两个小伙子都有爱情生活的进展要通报。安迪正在跟一个超模约会,而罗里已经跟一个名叫帕伊勒的西班牙姑娘同居,搬进了一套公寓房。

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一下?”弗莱明太太显然是那种息事宁人的性格,怕制造风波。

尽管困惑难解,他们还是表现出一点兴趣,询问父母近期参赛的战果如何。夫妇二人的确斩获不少,拿到了大小成套的两个行李箱,一些花园彩灯,还有一只刻花的木质沙拉碗,配有相应的分菜叉匙。

“你们直接去投诉,恐怕会更有效。因为你们在现场,可以说出那里碰到的全部具体问题……”安有些忙乱,急于把皮球踢回给弗莱明夫妇。

孩子们竟然变得如此成熟了,沃尔夫妇惊讶不已。安迪身为英超联赛球队的职业球员,现在已习惯于高消费的生活。他翻看菜单的样子,就仿佛每天晚上都光顾这样的地方。即便是罗里,在那里也同样显得泰然自若,而他平素主要是在货运休息区餐厅和类似地方吃饭的——长途货车司机们在那里聊上几句,匆匆吃完就重新上路。

“可是,你都打电话来问我们情况了。当然,要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是哪一方的,到底是代表谁来问这事的?”

两个儿子回到爱尔兰庆祝父母的银婚。他们请爹妈去昆廷斯吃饭:那是都柏林最出名的高档餐厅之一。

“我只是对此有所关注的社会公众而已。”安挂掉电话。由于怕露馅,她紧张得有点哆嗦。

带着沉重的心情他们商讨和同意了火车和巴士的时间安排,还真诚地表示非常期待这次旅行。

现在,他们要怎么办?

斯达尔夫人说,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是他们竞赛获得的奖励——愿不愿意跟别人谈论这个,由他们自己决定。沃尔夫妇倒是有点蒙了。通常来说,他们是很乐意跟旁人轻描淡写地解释几句,说自己在什么比赛中获了奖,靠他们的聪明智慧来到那里,而不只是靠花点钱就如愿的。但无论如何,斯达尔夫人能这样考虑,终归还是很有心的。

首先,他们需要让那种喜悦庆幸的感觉慢慢渗透身心。巴黎假期的美梦,结果被证明是噩梦一场。真是他们的运气能置身其外,大西洋岸边的这个破地方,他们一开始以为会多么令人失望的,结果反倒要远远好过那个五星酒店。

没有谁会带着这么一种退而求其次的心情去那里的。

这里所承诺的每一样东西都兑现了。或许可以说,终究还是他们拿到了头奖。

志趣相投?沃尔夫妇可不这么认为。

他们决定,第二天上午要致电那个公关公司反映情况,说巴黎酒店那边没有履行义务,与应有的服务项目出入太大。

她询问他们的饮食习惯,确认他们是不是素食主义者,还给出建议,让他们带暖和以及防水的衣物。他们意识到,大牌围巾和手袋在这里是无用武之地了。斯达尔夫人说,她将给他们邮寄有关当地的导游小册子和文字读物,好让他们能预先确定要体验哪些休闲活动。他们可以骑单车漫游,可以观赏野鸟,还能和一群志趣相投的客人共进晚餐。

几天来第一次,他们睡得很安稳,一觉到天亮。没有在凌晨三点醒来,带着满怀的不甘和怨气坐在那里喝茶,郁郁不乐地沉思笼统意义上生活的不公,还有具体赛事中的不公。

沃尔夫妇给石头大屋的老板娘小鸡·斯达尔打去电话,安排入住事项。对方显得很愉快,同时还很务实。她告诉他们详细的火车班次时间,并确定届时有专人在车站接他们。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位店主绝对令人满意,去度假肯定会感到宾至如归。如果他们本意就是想赢得这个奖项,那必然会对她的接待感到愉快。但斯达尔夫人想必永远也不会知道,对沃尔夫妇而言,这次的民宿之旅是多么可怜的一个安慰。

沃尔夫妇带上打包好的午餐,顺着陡崖和巉岩怪石徒步旅行,直到看见了一座倾圮的古老教堂。小鸡说,那里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可以坐下来野餐。大风被残墙挡在了身后,海面一望无际,直指另一头的美洲。

之前是如此自信能赢得头等奖,最后却折戟沉沙,这让他们都不禁怒火中烧、耿耿于怀。他们愤愤不平,极想知道获大奖的那短文是怎么写的。他们决心要把此事搞个水落石出。

他们打开分量充足、美味多汁的鸡肉馅饼,还有保温壶里的汤,不禁喜笑颜开。想想看——在巴黎,弗莱明夫妻俩面对的大概又是一顿内脏和兔肉的午餐。

安·沃尔本来已经忙着把随身行装摊开了,斟酌着哪些物件要打包。其中包括一个品牌设计师的手袋和一条爱马仕的真丝大方巾——两样东西都是以前比赛拿到的奖品。为了在到巴黎之后,能显得对那里的经典建筑和艺术瑰宝耳熟能详,查理还买好了旅行指南书,现在也只好心有不甘地放下了。

安·沃尔已经给那公关公司留了一条神秘的语音信息,说为各方的利益考虑,他们需要立即跟进核实弗莱明夫妇在马提尼克(蒙田)的情况,否则的话,恐怕会招致很不利的曝光,绝对有损公司声誉。因为那两口子感觉就像冒失的学童,被留堂关在了学校里,却没人管,也不知犯了什么错。假期剩下的那点时间,但愿他们能得到款待。

他们赢得了石头大屋一周的免费食宿。打电话来通报消息的女士还满心以为他们会非常激动的——从她的语气能听出这个意思。从根本上来说,沃尔夫妇毕竟是有教养的人,所以他们强打精神,努力调动一定程度的热情来敷衍回应。然而,一想到别的什么人将去巴黎,坐进原本就要专为他们服务的、配私人司机的豪华轿车,一想到这同样的人要走入米其林三星的顶级餐馆——那里的桌位原本也是为他们预约的——大快朵颐,他们的心一下子就沉得像铅块。

这天晚上,在小鸡的大餐桌边,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各自的节日设想。几乎等不及吃完饭,他们就急着推销自己的创意。三五天过去,莉莉安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下来。她说,如今不管什么节日,本质就在于有一种让你——但愿大家能原谅她使用下面这个恶俗的表述——“感觉好的元素”。大伙儿都点头赞成,说那确实是必需的。

他们现在相当确信,那大奖已被他们攥在手心里了。完全没料到的是,最终的结果却让他们震惊了:他们获得的是二等奖——去本国另一端度假,那是大西洋岸边陡崖上的某处偏僻的民宿。他们相互看看,愕然又沮丧。投入那么多的心力,写出那无比挚诚、字字滚烫的词句,来企求有一小撮梦幻的星光在他们的日子里闪耀片刻!而得到的,却是如此不相称的寒碜回报。

小鸡说,现在这个世界上,一种社区归属感和融入感正变得越来越重要。年轻人起初都逃离那种相对封闭的小社会和紧密的小团体,当然,他们也应当那样做,去开拓眼界,但过了一定的年岁,他们就又想回归那个群体了。

对自己提交的短文,他们感觉良好。沃尔夫妇相当简洁地解释说,二十五年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此的眷侣关系固然令人满足,不过他们也很乐意自己的生活中能再度增添一点小浪漫。他们从来都不是生活方式张扬的那种人,但跟所有人一样,如果有什么奇妙魔法的幸运之光碰巧洒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当然也会喜不自胜的。以前,在那些主题词或广告语中,他们就用过“魔法”和“洒落”这类词,而且事实证明效果不错。这一次会再度奏效的。

奥拉寻思着说,是否可以组织家庭团聚的活动来作为节庆主题。大家觉得这个概念很好,但指出,具体操作会有难度。这个活动是让一个大家族相聚呢,还是说让疏远失和的亲友聚到一起,重修旧好?莉莉安认为,搞个欢乐的“风采奶奶节”可能还不错。老了之后,谁都想当奶奶、当外婆的,她很肯定地说。温妮目光敏锐地看了看她。以前,她可从未提过这种念头。

沃尔夫妇清楚,不能耍花腔瞎幽默。评委有杂志社的编辑,一家旅行社,还有三五个爱尔兰和英国的旅馆业老板,比赛的二三等奖就是由这几间酒店提供。这些人挺敬业,对他们的服务产品也很较真。开玩笑,或不尊重对方,那绝不会获奖。必须以同等严肃认真的态度来处理这个问题。

亨利和妮柯拉试探着说,社区健康或许是个好主题。如今,对均衡饮食、生活方式和运动健身,人们可是非常注重。所有这些,石桥这里都有现成的资源。突然,安德斯提出,可以搞个庆祝友谊的节日。你们都懂的,就是老朋友们一起聚到这里,也不妨跟一个往日伙伴去附近哪里同游一程,就是这一类的活动。出于礼貌客套,对这个很难说高明的提案,他们先考虑了片刻。但越想,越觉得这主张似乎可行。

这看上去也是很有希望如愿。他们在一本相当高端的杂志上看到了这个活动,而且杂志发行量不大。这大有好处,意味着赛事不至于会吸引到无数读者的目光。比赛的任务,是让参选者写一小段话来说明自己为何应当得到这个度假奖赏。

家人,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用被排除在外。因为你的姐妹,或者阿姨、姑妈,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他们随后发现了最为理想的奖品:巴黎,一趟冬季之旅,豪华酒店的七天住宿,还有一台车,配专任司机,供他们差遣,每天都安排好外出游览的计划,去凡尔赛宫、夏特尔以及城区观光,在举世闻名的餐馆中享用美食。这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是一生中难得的经历。

大部分人肯定都时不时有过这样的感受:很乐意跟什么人叙叙旧,聊聊近况,增进感情——你原本想跟这个人多见面的,但实际相聚的次数远没那么多。

一个夏日的黄昏,他们坐在花园里,举杯庆祝幸福快乐的婚姻已持续了二十五年。他们坐的户外椅是赢来的奖品,因为他们将十二种园林花卉与各自盛开的月份正确配对了;他们用来喝酒的沃特福德玻璃平底杯也是奖品,那个比赛要求写一首短诗,对水晶称颂一番。这天晚上,他们处于一种颇为兴奋的状态。他们计划要赢取某个精彩的大奖,以此庆祝他们几个月之后的银婚纪念日。首先,有一个奖品是到阿拉斯加的邮轮旅游。不过,那肯定非常抢手。参赛者估计会来自全世界各地,大家对这个奖项都趋之若鹜,因此他们对自己获胜不能太乐观;意大利那边有个度假屋的美食烹饪活动——应该还是挺不错的;苏格兰有一处城堡搞推广,奖励是一周的入住体验。各种各样的赛事,简直有着无尽的可能。这不是吝啬或太计较花钱的问题。出国度个假,沃尔夫妇完全负担得起,但赢得一个免费奖赏所带来的那种激动和愉快,无疑会更过瘾。于是,他们填好参赛表格,劲头十足地准备构思相应的广告语。

设想一下,假如有个节日,能提供多种多样的休闲娱乐,正如大家已经在建议中提过的那些,但都是在友谊的主题下进行,如何?大家脑袋里纷纷冒出无数的主意。节日活动中一样可以有厨艺演示、健身课、徒步旅行、观鸟、去农庄品尝茶点、唱歌、看地方戏剧、踢踏舞教学这些内容。

他们也知道,顺口溜或口号什么的绝不可写得太高明。中庸之道才是明智选择。他们相互审核对方的应征方案,看看其中的一些谐音、双关语或者指涉,是不是过于深奥,超出了一般人的理解。他们必须注意,避免一步跨到了主流之外。至今为止,这个策略倒也很管用。

整桌人都在出谋划策,做记录,把那些内容汇集整理成一个完整的方案。沃尔夫妇看着,心中越来越兴奋。他们赢定了,胜券在握。

不过,这么多年来,沃尔夫妇倒也过得平平安安。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他们心满意足。他们谨慎仔细地挑选那些赛事,只有感到有相当不错的获胜把握时,才会参加比赛。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竞赛类节目,他们都嗤之以鼻。那些只不过是些选择题罢了,比如:维也纳是哪国的首都?请从以下答案中三选一:A.安道尔共和国;B.奥地利;C.澳大利亚。这哪能算真正的比赛?这些只是俗套的骗人伎俩,让你拨打收费超贵的抢答热线,光电话费那一块就够他们赚的了。任何自尊自爱的赛事高手都不会考虑这些小儿科的东西。

他们又翻阅了那份报纸,看看奖品是什么。是都柏林一座大型商店的狂欢购物赠礼,价值一千二百五十欧元。

这两份职业都让沃尔夫妇感到困惑不解。他们实在搞不明白兄弟俩为什么不想去读大学。而儿子们也根本一点儿都没法理解自己的双亲:爸爸妈妈成天翻来覆去地看报纸和杂志,就为了找到什么比赛,去赢得豪华烤面包机这一类的小玩意儿。

沃尔夫妇把奖金做了安排。在场的都参与均分,额外多给安德斯一份,因为采用了他的倡议。这样可以吗?

这对夫妻有两个儿子,但儿子们似乎很少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一向都是如此。上学的那些年,兄弟俩总是跑去别的男生家里玩。沃尔夫妇没兴致加入孩子们的活动,陪他们娱乐。然后,其中一个儿子安迪,被英格兰一家出名的足球俱乐部挑中,成为了一名职业球员。另一个儿子罗里,当了司机,开长途货车,在欧洲各地跑来跑去,常常连续驾车好几个钟头。

每个人都高兴地同意了。

他们赢得过很多很多奖项。赛事林林总总,从巧克力厂商的复活节邦尼兔征名,到为夸赞某品牌的花园棚屋征集五行打油诗,无所不有。他们给一款香水新品创作的广告主题词中选,于是得到了法国南部的一趟度假旅行;参加竞猜一只火鸡的重量,由此拿到了一套沉甸甸的铸铁厨具。他们赢得过最新款的电视机、一台最高端的微波炉、成双的男女款运动单车、天鹅绒窗帘,还有各种的小物件,比如时尚电水壶和真皮镶边的影集之类。有时一整周都徒劳无功,没有斩获,他们就觉得挺惨的。不过,他们对这种竞逐游戏本身感到乐在其中。假如再有奖品带来的额外安慰,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他们这个团队,该用什么名字来称呼?就叫石头大屋联合体?好,那听起来非常合适。奥拉将把提案打印出来,每人都发一份。他们会留意看结果的,圣诞之前的那一周就将公布。

然后,下午的空闲钟点,他们就用来散步,要么打理花园,要么去购物。五点,他们就安顿下来,开始一天中最重要的活动,也是最大的亮点——参加各类比赛。

等友谊节正式创立和举办活动时,大家全都要回来,在这里共同庆祝。而最让人欣慰的是,在这座能看到浪花拍岸的可爱民宿中,他们仍可以享受这一周剩下的舒适时光。这里不仅兑现了所承诺的一切,甚至还超出预期,给了他们更多。

这种举动大概是团结和睦的表示吧。你几乎看不到他们单人出现,而且两人站那里时还靠得非常近。显然,他们从未厌倦过彼此的陪伴。在都柏林的家中,他们也相伴左右,一起工作。他们给一间函授学院的学生改作业打分数,按劳取酬。夫妻俩曾经都是老师,但与上班相比,这样在家兼职就没那么有压力了,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做伴。屋子里有一间小书房。他们早上九点进去开工,下午两点才出来。夫妻俩说,在家里工作,必须完全自律,那非常重要。否则的话,一天一晃就过去了,你都不知道时间耗在了哪里。

那像魔法一般洒落在他们身上的,确切地讲,不能说是浪漫奇幻的星光,但那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对生活意义的领悟,一种安宁平和的美好感觉。

圣诞卡片署名,他们也这样写:沃尔夫妇敬贺。每次接电话,他们会说:“我们是沃尔夫妇。”

(1) 作者笔误,或为蒙田酒店。

对外自我介绍时,他们从来都不说两人分别是安和查理。他们总是说:“我们是沃尔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