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附近有个村人记得他的前世。他死了十八年,他来到村里,认出他的老婆,他告诉她他们以前放钱的地方,他让她想起她忘了很久的事情。他进到屋子,说有个壶是怎么补的,他们一看,果然是像他说的那样补的。那女人大哭,邻居都惊呆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来看他。他们在报上说起这事。他们问他问题,每个问题他都有答案。他知道自己前世村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大家一想,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结局不好。”
我诱他讲讲轮回。
“为什么,怎么回事?”我问。
“没事可做。”他说。“早上劳动两小时,晚上诵经,但一天别的时候都没事。到了又回家的时候,我很高兴。”
“唉,他儿子成人了,他们把田和牛都分了。他们不想把一切再交回去。他们说,他风光过了,现在轮到他们了。他说他要去打官司,而做母亲的说,她会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您看,先生,她希望再有一个好看的年轻老公,但是儿子们不想要一个好看的年轻父亲,所以,他们把他带到一旁,说他要是不走开,他们就会打死他,于是,他带上家里的钱和他能拿的一切走掉了。”
我问他是否喜欢这种生活。他耸耸肩。
“他把老婆也带走了?”
“我总是先去自己家,把可口的饭菜放到钵底。我用一片树叶盖住它,继续乞食直到装满。然后,我回到寺院,把叶子上面的东西扔给狗吃,而我吃自家的好饭菜。”
“没有,他没带她走。他没告诉她他要走。他只是走掉了。她很伤心。当然,她什么也不再有了。”
八点,沙弥用单调平板的声音诵着经文,其中有些人在抽方头雪茄,然后,黑夜中只剩我一个人。殿堂无门,青色的夜进来,台上的佛像隐隐闪光。地板很干净,是积功德的女人清扫的,但是蚂蚁多得很,我猜是被信众礼佛的米饭吸引而来,它们令人很难入睡。过了一会儿,我不再抱有希望,干脆起身。我走到入口处,看着外面的夜色。空气宜人。我见到有人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发现那是丘卓。他也睡不着。我给了他一支方头雪茄,我们在殿堂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有点瞧不起这种暹罗佛教。僧人似乎不是像佛祖命令的那样出去托钵,而是让信众把米饭和食物带来寺院。如很多掸人那样,丘卓做过一阵沙弥,他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他出去托钵从未失败过。他一阵暗笑。
我们一直聊到方头雪茄抽完,然后丘卓给我找了一点煤油,我们把它涂在我的床脚辟蚂蚁,我回到床上睡着了。但是,殿堂入口正东朝向,黎明将我唤醒,我看到天上一大片粉紫。随后,一个小沙弥端着一个盛了四五块米饼的大盘子进来。他跪下来,穿着黄衣的身子很是矮小,大眼睛黑黑的,念了几句经文,随即将大盘子留在佛像前。他刚一走开,一只显然守在那里的野狗飞快地溜进来,衔起一块米饼又跑了。初升的太阳照着金色的佛像,予它一种自身没有的华美。
我们骑马经过一片新生的柚木林,直到我准备过夜的村子。这儿有个警署,很整洁,园子里有花;负责的警官虽然身穿卡其制服,手下一众整齐的士兵,但看到一位白人与如此气派的随从,还是有点慌张,他告诉我们这里没客栈,要我们去寺庙。寺庙距大路约四分之一英里,我骑马穿越稻田而去。这是很穷的小庙,只有晒干的砖头砌成的谷仓式房屋,里面是些佛像,还有一间木头平房,住着僧人与沙弥。我的床和露营器材就架在殿内,跟俯视我的佛像为伴。僧人沙弥倒也不以为怪。他们兴趣盎然审视我的物品,他们看我吃东西,就像一群人观看动物园的野兽进食,到了晚上,他们站在我的周围,好奇地看我玩单人纸牌。不一会儿,他们就明白了我的复杂动作,当我看准机会,将一打合适的牌大胆地排成一行,他们吸了一小口气(就像空中飞人离地一百英尺翻筋斗时,沉默的观众发出欢喜和痛苦的抽泣)。但是,人性的弱点就是这样,一旦他们中间的某人略知一二,激动地跟其他人低声解释,大家就兴奋地叫喊,高兴地比划,紧紧把我围住;他们抓着我的手臂指给我看我应该移动的那张牌(不懂暹罗话的我,该如何解释一张红桃六决不能放在一张方块七上面?);我得动武,才能阻止他们移动我打算考虑周全之后再动的一张牌,而当我这样做了,我的举动赢得一阵喝彩。看别人玩单人纸牌,没有人,不论他是佛寺僧人,还是英国首相,可以忍着不提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