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微笑起来。是的，他还是之前那个迈克尔。难道是过去生活中的生机又在他血脉之中流淌起来了吗？还是说只是看起来如此？
“我从来没睡过这么久。我以前在家几乎不睡觉。”
“克莱，没关系的。”
“什么意思？”
“才不是——啊——天哪！”
他一边大口吃着面包一边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他急着站起来，膝盖撞到了桌子上。
克莱的脑子里不断重复涌现这样的念头，但他继续不管不顾地吃着——他要挣扎着将自己释放出来。
“克莱——拜托。”
睡了一个长觉，现在我已经落后了。
这是他抵达之后第一次仔细打量面前这张脸。像是老年版的我，除了双眼中没有火星冒出来之外，那余下的部分，那一头黑发，即便是那种疲惫感都与我如出一辙。
他在睡梦中一直大喊着我的名字。
这一次，他稳稳当当地推开了椅子，但谋杀犯伸出了一只手。“别这样。”
整个早晨，克莱的卧室里都传出喊叫声。
克莱已经做好了走开的准备，而且不仅是离开这个房间。
是的。
“不，”克莱说，“我——”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克莱不知道的事？
又一次，他抬起了手。饱经风霜、长满老茧的手。工匠的手。他挥了挥手，仿佛要赶走停在生日蛋糕上的苍蝇。“安静一点。你觉得这荒郊野地能有什么？”
这会儿，谋杀犯就坐在对面，也在嚼着东西。
这句话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
当初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到这里来的？
“继续吃。你需要恢复体力。”
克莱只能听到一片昆虫的鸣叫声。那首单音节的协奏曲。
他重新穿好衣服，与迈克尔一起在厨房坐下，这一次他吃了些东西。旧烤箱上黑白相间的时钟才刚刚从两点十一跳到两点十二，在这期间他已经塞了好几片面包到嘴里，还有几块能要了人命的炒鸡蛋。
他想到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他从房子另一侧走出来。
克莱站在那儿，身体抵在桌子上，微微前倾。他撒谎了。他说：“什么原因也没有。”
谋杀犯看着他。
他并没骗到谋杀犯。“不，克莱，某个原因让你来到这里，让你很害怕，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
“嗨。”
克莱挺直了身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准备起床时，他已羞愧难当，他匆匆忙忙地把自己塞进衣服里。不。不。他这是在哪里？很快，他跌跌撞撞地跑到走廊上，又跑出去，只穿着短裤站在门廊上。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我是想说，没关系的——”他突然停下来，慢慢地打量他。这个他无法触碰也无法了解的男孩。“我不知道昨天你到底在那片树林里站了多久，但你能走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然后就到了第二天早上——说是早上，其实压根儿不是，都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克莱心烦意乱地从床上醒来，阳光正洒在他的喉咙处，就像喜欢趴在他脖子旁的赫克托耳一样。它在那个家里的存在感大到无法忽视。
老天啊。
他看着那些埋在谋杀犯胸口的书本和速写。看上去，他身上盖着的毛毯就是那座桥了。
一个念头和热气一起涌入：
有那么一会儿，克莱就那样站在他面前。
他当时看见我了。整个下午都看得到我。
有那么一刻，他起床去卫生间，发现谋杀犯躺在沙发上，几乎要完全陷进去了。书本和绘制的图表几乎要把他吞没。
“留下吧。”谋杀犯这样说道，“再吃点儿东西。因为明天我得带你去看看——有样东西你必须看一看。”
漫漫长夜，克莱的脑海中充斥着嘈杂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