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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山坡上的滑雪者

终于,在胡椒街三十七号的台阶上,他对她倾吐心声。

在那之后的六七个星期里,他们不断会面,见面地点在胡椒街这一头和另一头来回变换。对于迈克尔·邓巴而言,总是有更多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些新鲜的感受都是新来的金发彭妮带来的。当他亲吻她,他尝到的是欧洲的气息,也是和艾比不同的味道。当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她双手抓住他的手指时,他感受到了避难者的心情,他们同为避难者。

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天色灰暗、气温宜人,台阶上一片清凉。他坦承自己之前有过一段婚史,但后来离了婚;她叫艾比·邓巴。他曾经瘫在车库的地板上一蹶不振。

我觉得是这一段:

与此同时,一辆车经过,一个女孩骑车路过。

当我现在再想起这段往事时,我回想着她曾给我们讲述的一切,特别是她讲给克莱听的一切。我在想什么才是事情的关键之处。

他告诉她自己曾因此萎靡不振,那之后一直孤身一人苟延残喘地活着。在她走进他家大门的那一夜的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想要再次见到她了。他很想见她,但却无能为力。他无法再承受一次那样的坠落,再也无法承受了。

一直到这段关系的尽头,他们都是这样生活的。

我猜他们接下来对彼此的坦承一定很有趣:

然后他们一起吃了夹心饼干。

我们一般会坦承大部分事实,而真正有意义的也就是这大部分事实。

有犹豫,也有点笨拙,但她还是十分轻柔地亲吻了他的后颈。

但对于迈克尔·邓巴而言,他的讲述刻意省去了两件事。

这一次换作是她主动:

首先,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也能创造出近似于美的产物——也就是作画。

又好像拍在了肖邦或是巴赫的手腕上。

接着(这其实是第一条的延伸),他也没有承认在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真正怕的并不是再次被抛弃,更多的是怕把别人当作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这就是他对艾比的感情,无可替代,而他曾有过那样的生活,又失去了全部。

就好像与莫扎特击了个掌。

但话说回来,他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再来一次。”她说,然后咧嘴笑起来——他们两个都有点紧张——这一次,他弹出了那个高音。

这是一个唠叨的钢琴搬运工都可以决定你逻辑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命运的代言人有可能就站在你家门外,既晒得黝黑,同时又给人一种苍白的感觉。天哪,连斯大林都掺和进来了,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如果按得不够用力或者不够到位,它是压根儿不会发出声响的。

也许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是没有资格做这些决定的。

但是钢琴的最高音往往难以控制。

我们以为可以自己做出决定,但我们并不能。

她点头示意他按动琴键。

我们可以围着整个小区绕圈。

他们一起待了一会儿,然后她才开始弹钢琴,她弹琴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当一曲结束,他把一根手指放在了钢琴最右侧的琴键上。

我们会特意经过那户人家门前。

星期四那天,他刮了胡子,带了一束雏菊。

当我们敲击琴键,却没有发出声音,我们会再次敲击琴键,因为我们必须得这么做。我们一定要听到点什么,我们希望这一切并不是一个错误——

他们再没说些什么。

事实上,珀涅罗珀从未打算来这里。

街道一片漆黑,空空荡荡。

我们的父亲可能本来不会离婚。

他把她送回家,约好星期六下午四点到她家来。

但他们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用稳健的步伐,优雅地走向未来的某个方向。他们就好像是山坡上的滑雪者,倒计时已经结束,于是他们向山下冲刺,一直到了今天的地方。

在胡椒街三十七号,那个属于二人的第一个夜晚,她离开之前,他们达成了一致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