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地问我：“什么代价？”
我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我理解。不过你要明白，有时候这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很重要。”
我再次耸了耸肩：“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经历，供你参考。我发现，一旦我开始改变，我和一些朋友的关系就变了味儿。我和有些家庭成员的关系也变得不对劲儿了。”
“我确实不想接受盒中人生，我想要现在这种感觉。”她强调说。
“怎么会这样？”
“因为一旦到了那一天，你就会不甘于接受盒中的人生。”
“我发现有的人更喜欢盒子里的那个我。因为他们只认识那个我，和那个我相处他们才觉得舒服。他们想结交跟自己世界观相仿的人。当我的世界观发生了改变，他们就感觉受到了威胁。”
“真是不可思议。”杰西卡说，“那你刚才为什么支支吾吾的？”
“然后怎样？”
“总会有那么一天，你发现自己要拼命回想，才能记起过去的日子——过去，你感觉自己在盒子里，你把这个世界视为重重障碍，而非充满无限可能的游乐场。”
“一开始，他们会通过一些小事，努力把我重新装进盒子，比如说，他们会抱怨世界上的事情多么不公，老板是个混蛋，或者拉着我没完没了地聊他们在新闻上看到的悲剧、时下热议的明星绯闻。”
“这是件好事。确切地说，这是件很棒的事。”我着重强调了一下，“你陆续得到一个又一个‘原来如此’的感悟，渐渐明白人生的真谛，开始从完全不同的视角看待人生。你踏上一场又一场与你的PFE和人生五事一致的冒险，开始用你以前无法想象的方式体验人生。
“可你已经变了。”杰西卡说。
“这是什么？”她问。
“是啊，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不想再被负能量围绕。他们想怎样，我没有意见，那是他们的选择。可我发现，一旦我走出盒子，见到了广阔天地，就产生了接纳新友谊、新亲密关系的空间，想结识与现在的我更相仿的人，和我渴望能成为的那种人。
“这是……”我话说到一半犹豫了。
“我决定，我要开心地做自己，绝不做别人眼中的那个我，不在‘挺好’的状态中继续凑合。”
“这是件好事，”杰西卡说，“对吗？”
杰西卡点了点头：“这是个好决定。还是做自己更自在些。这才是你。”
“诗人一定会说，感受之后再失去，也比从未感受过好。”我大笑着说，“不过我可不像诗人。我来说说自己的情况吧。我第一次来到这儿，凯茜向我解释过这种感觉——它就像看到了一张藏宝图，知道了标识着藏宝地点的×在哪儿。你看到它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它在那儿。”
“是的。不过我得告诉你，并非人人都能接受坚持自我的人。”
“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长吗？”她问，“我有点害怕这感觉持续下去。因为感觉太好，万一它消失……我知道自己肯定会特别难过。”
“真的吗？”
“这感觉和我第一次来咖啡馆的时候非常相似。我在那儿待了一整晚，早晨离开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我耸了耸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悟到了什么，但就是觉得看事情更清楚明白了。就像你说的一样，感觉轻松了些。”
“当然是真的。我的生活方式非常与众不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可以马上去做；我没有房子，也没有车；每隔一年我都出门旅行。对很多人而言，我这样的人很难懂。这样的生活方式让他们害怕。
她问我：“这种感觉说得通吗？”
“因为这简直是在挑衅他们自己信奉的那套生活方式。按照他们的世界观，我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按照退休计划存上一笔钱，应该有辆汽车，有一段稳定的亲密关系……如果这些我都没有，他们就不理解了。‘也许我也不用做那些事？’其实他们心里在琢磨这个。”
她点了点头：“是啊，今天之前的我好像被困在一个盒子里，不知道如何逃出去。现在盒子消失了，我反倒觉得盒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只是我以为它存在。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让自己深信这盒子真实存在，于是它在我心里变成了真的。现在它消失了。”
“我为什么来？”杰西卡若有所思地说。
“感觉人生本该如此？”我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我点了点头：“这个问题肯定不是平白无故放在咖啡馆菜单上的。一旦你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别人认为你应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就变得无关紧要。那只是大多数人在自己经验的基础上形成的笼统意见，往往受到了旁人的影响。
她点头同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感觉轻松了一些，感觉……”
“比如说——‘哦，你是一个三十岁到三十五岁的女人？大多数三十岁到三十五岁的女人都有一份工作，成立了家庭，有一套三室两卫的房子，还有一辆SUV。你也该这样。’”
我在她旁边坐下，说：“你看起来很快乐，很满足。”
“于是，你按照这个剧本开始生活，”杰西卡说，“最后过上了既定的人生。不管你是二十岁、五十岁、八十岁……”
杰西卡说：“我明白你的感觉。来这里的人似乎都会有这种感觉。”
“除非……”我开口说了两个字，然后停下来。
我也笑了：“没有，下次再说吧。我们只是在海里聊了会儿天，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除非我问自己——我为什么来？”杰西卡说，“然后创作一个新剧本，我自己的剧本，按照我喜欢的方式、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杰西卡微笑着说：“我们还以为你们俩要玩夜间冲浪呢。”
“这就是我学到的。”说完我微笑着看着杰西卡。
杰西卡坐在沙地上，背靠一块硕大的火山岩。她们找来很多大石头，摆成一个圈。岩石圈的中央，一小簇篝火正在噼里啪啦响。
“你想说什么？”
我和迈克把自己和冲浪板都冲洗干净。他走进咖啡馆，去看看艾玛和凯茜在忙什么。我则向海滩上的篝火走去。
“有时候我想，整个人生的意义是不是就在于此呢？人生就是一场大型游戏，它的全部意义就在于你是否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一生，是否能意识到自己才是游戏的主宰，而非傀儡。”
“你们回来啦！”
“建起自己的游乐场，”杰西卡一边思考一边说，“然后在里面想玩多久就玩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