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回了房间。最终,晓兰一家放弃搬家及转学的想法,只是翻修了破旧的洗手间。
“我也没有心安理得,我也不想闹。但除了闹,我还能做什么。”
晓兰和智雅虽然住在不同的地方,但仍然上同一个辅导班。她俩在周末也经常见面,在新荣镇的地下商业街买衣服、看电影。她俩约好去看一部科幻电影的续集,上部可是她俩第一次一起看的电影。整部电影没什么意思,也记不清上部电影的内容,她们只是想尽情嘲笑电影拍得幼稚。
晓兰静静地听着妈妈的话,冷冰冰地说:
智雅说下午有家庭聚会,所以她们预订了周六的早场电影票,二人提前见面,先吃了汉堡。智雅熟练地喝起套餐里附带的咖啡,晓兰觉得这样的智雅有些陌生。
“智雅家原本在多兰洞另有一套房子,是把这里的房子租出去以后才搬到多兰洞的,你都不知道租房有多紧缺。哎哟,反正你也听不懂。你呀,还能心安理得地闹着跟朋友一起搬家,真是无忧无虑啊。”
“你喝咖啡?”
“那智雅怎么就能搬家?你说房子卖不出去,智雅家的房子是怎么卖出去的?”
“犯困。”
“房子卖不出去。最近经济不景气,房地产行情也不好。尽管这里离首尔近些,但毕竟不是首尔。所以,这一带的房子不容易卖出去。”
啊!晓兰有种被点醒的感觉。妈妈总把“小孩儿喝咖啡会睡不着觉”挂在嘴边,所以晓兰以为以她的年纪还喝不了咖啡呢。如果喝咖啡就睡不了觉,那么在不能睡觉的情况下喝咖啡不就可以了吗?她觉得智雅蛮有大人的范儿。不是因为她喝咖啡,而是她在吃喝等琐事方面能自己做判断,做决定。
到了第二学期,妈妈建议放弃搬家。她尝试说服晓兰:像现在一样,跟智雅上同一个辅导班,走得亲近,不也挺好吗?
尽管喝了咖啡,智雅却从银幕上播出广告开始,一直在打哈欠。不知怎的,晓兰有些泄气。终于开始放电影。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主人公长大了不少。晓兰侧身靠在智雅身边,用手遮住嘴,小声嘀咕:
晓兰在新的班级里交了新朋友。跟过去一样,她按部就班地早晨去学校、放学后吃零食、掐准时间去辅导班,回家后做作业、玩游戏、等父母下班。她还保持着同年龄段的平均身高及体重,也没患什么大病,过得还不错。但不知怎的,一家人总有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自从把房子挂到房屋中介后,他们总觉得在新荣镇的生活只是临时的,或已进入倒计时。
“他变帅了,是吧?”
妈妈认真地考虑了一阵,最终把房子挂在了小区的房地产中介。但是,直到春花凋谢、浓荫蔽日,房子都没能卖出去。
智雅没回答,像被屏幕勾走了魂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看来,她觉得电影有意思啊。真的那么好看吗?不会吧,好看得就连我的话也听不到?晓兰的心情就好像鞋子里进了一块儿小碎石。晓兰心里有点不得劲,就静悄悄地看电影。这时,智雅说了声“我去一下洗手间”,弯着腰溜出了影院。
“亲近才吵架嘛,你不懂吗?妈妈难道没朋友?”
晓兰坐在狭窄的椅子上,左右扭动身子。智雅过了好长时间也没回来,晓兰想给她发短信,便从书包里取出手机。时间过得比预想的还久。晓兰也弯着腰离开座位。幸亏空座较多,没费多大力气就溜了出来。
“你之前跟智雅经常吵架、闹别扭、哭闹,还发誓不再跟她玩了,要我给你换辅导班,这次为什么突然又闹着要跟她上同一所中学呢?”
智雅为什么还不回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吃汉堡闹肚子了?晓兰一直在想怎么跟智雅表达自己的担忧,但这些并非完全出自真心。晓兰觉得智雅在隐瞒什么,她因此感到难过,更令她痛苦的是自己竟然怀疑自己的挚友。
出售正住的房子,寻找多兰洞的房子,肯定得用银行贷款解决房款差额,所以得到银行了解一下相关情况。不仅如此,还得选定、预约搬家公司和装修公司,办理晓兰的转学手续……过程如此繁杂,所以妈妈并不能像晓兰那样把“搬家”一事看得如此简单。
晓兰走下阴暗的楼梯,推开影院沉重的大门。是因为突然走到明亮的地方,还是因为心情复杂呢?她只觉得视野变窄,刹那间感到头晕。晓兰一只手扶住墙面,调匀呼吸后,环视四周。智雅正坐在走廊尽头的桌椅上。她为什么在那里?她到底在那里做什么?
“听说十月前搬家就可以,而且必须搬到属于多兰中学学区的一区或二区才可以。只有那样,才能跟智雅上同一所中学。”
智雅正在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晓兰走了过去,站在智雅身旁。走过去时,她既没有特别小心翼翼,也没有特意夸大动作。她发现,智雅正在做题。
搬到多兰洞,儿女们的成绩会不会有所提高呢?当初让孩子们继续上家附近的辅导班,效果会不会更好呢?妈妈经常会反思,但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东柱已经长成了一个孤独而痛苦的高中生,晓兰则上小学六年级了。她整天缠着父母要搬到多兰洞住。
“你在做什么?”
自此,她们每天都会有一小时花费在往返辅导班的班车上。自从开始去多兰洞补习,晓兰一到晚上九点便困得倒头就睡,经常见不到晚上回到家的爸爸。虽然给兄妹俩支出的辅导费涨了近两倍,他俩的成绩却一直没提高。
智雅吓了一大跳,她那放在桌子上的习题集和书包、笔盒都呼啦啦地掉在地上。自动铅笔、圆珠笔、荧光笔、彩色铅笔等骨碌碌滚了一地。晓兰俯身捡起智雅掉落的东西。从她背后传来智雅低低的声音:“对不起。”晓兰正在认真捡东西,听到这句话,突然停住了。
当晚,妈妈失眠了。既然一时很难转学,妈妈就决定让东柱换个辅导班。东柱生平第一次熬夜学习并勉强通过测试,进了一个位于多兰洞的著名辅导班。而且,由于晓兰一直吵闹,埋怨妈妈为何只让哥哥上这么好的学校,妈妈就干脆让她也上了位于多兰洞的辅导班。智雅跟晓兰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所以智雅也跟着上了多兰洞的辅导班。
“你也捡吧,这是你的嘛。”
关于学校氛围的重要性,同事反复强调,并举例说明因为学校及师资力量、热情、经验的不同,教出的学生成绩有多大差距。
智雅这才从椅子上起身,俯身把凌乱地散落在地面上的纸笔、习题集、笔记本等放进书包里。收拾完之后,智雅和晓兰尴尬地面对面站着。智雅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对她的这一举动,晓兰深感伤心,甚至有些生气。但是,晓兰尽量平息心情,问:
“你知道辅导班对提前学完高年级课程的孩子们最大的偏见是什么吗?认为他们不专心听学校的课程。他们以为孩子们会对方程式和函数感兴趣从而认真学习吗?孩子们只是跟着学而已。学习是他们的一种习惯及态度。一旦习惯了,不管是在辅导班还是学校,都会好好听课,认真做题,努力背诵的。”
“你刚才在做什么?”
第二天,妈妈跟公司的同事说了东柱的事情。同事住在多兰洞,有两个与东柱年龄相仿的女儿。同事一口喝完咖啡,好像早已准备好似的打开了话匣子。
智雅低着头不回答。晓兰提高了嗓门。
东柱好像不太理解妈妈的想法,歪起了头。
“忙的话,可以约下次嘛!”
“学生不好好听课,难道不该挨训?”
智雅像泄了气似的,苦笑道:
“只要不闹,不明目张胆地看别的书或吃零食的话,老师也不会说什么。又不妨碍教课,至于挨训吗?”
“下次也很忙啊,晓兰。”
“老师不训你们吗?”
晓兰没听懂智雅的意思。晓兰没再发火,但也没有平静下来,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智雅从她的肩膀上拿掉一根头发,说:
“要么伏在课桌上睡觉,要么偷偷地做辅导班的作业,大多数同学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我最近总忙,想舒舒服服地看电影是不太可能了。”
“那不好好听课的同学们都在做什么?”
智雅还说,今天下午并没有什么家庭聚会,还得去辅导班。从上周开始每周六下午她都得听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讲座,可是作业还没做完呢。而且,星期日白天还得给小区的一所小型图书馆做志愿者,晚上还得补科学课。晓兰问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智雅犹豫良久,才说:
东柱说:“好像不仅仅是我的问题,且不论能不能听懂,班里认真听课的同学还不到一半呢。”妈妈受到了巨大冲击。
“我也不太清楚。”
“是你学不会啊,还是学习内容太难呢?”
晓兰觉得智雅变了,但变是理所当然的,人都会变,更何况我们还在不断成长,恐怕我自己也在变化吧。但是,智雅的变化正常吗?
晓兰缠磨父母要搬到首尔。不,确切地说,是要搬到多兰洞。其实就算晓兰不说,东柱上初中后,妈妈确实有一段时间仔细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之前,晓兰的妈妈不理解邻居们:你们为什么要搬到高考成绩好、辅导班密集的地方呢?她认为,不管在哪里生活,成绩取决于自己的努力。但是,东柱在学习上越来越吃力了。明明上小学时成绩还挺好的,一到初中就连进度都跟不上了。
“我太困了,晓兰。”
晓兰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场景:太阳早被吸进地面,暗红的夕阳懒散地悬在地平线上,两个矮矮的小孩子漫步在夕阳之下,她俩小手紧握。有你在,真是万幸。
“走。数学辅导班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记得这条下坡路很陡,五年后再走这条路,觉得它无异于平地。雪花纷纷落下,厚厚地积在两个孩子的头顶、肩膀和书包上。
二人并肩坐在巴士的最后一排。一坐下来,智雅就靠着晓兰的肩膀睡着了。大巴踩了几次急刹车,过减速带时还震荡了几下,智雅都一直沉睡不醒。
“说句实话,我也记不大清了。”
从此,二人周末再也不见面了。智雅换了辅导班。不见面,就很自然地减少了通话及发短信的次数。有一天晚上,晓兰躺下准备睡觉时,手机屏幕闪烁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时间太晚了。换作平时,晓兰当然会像没看见似的把手机扔在床角,这次她却鬼使神差地接了电话。打电话的是智雅的妈妈。
晓兰摇了摇头。
“好久不见,晓兰,你还好吗?中学怎么样?”智雅妈妈先是寒暄了一阵,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难道这是她深夜打来电话的意图?晓兰愣愣地只是回答“挺好的,还行,也就那样”,就没再说下去。
“你还记得吗?”
“是吗?那你好好学习,不,还是劳逸结合吧。你们才十四岁,不用拼命学习,尽情地玩儿就好,明白吗?”
一站在牌匾下,晓兰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智雅蹲坐在地,把脸埋在双膝间,号啕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智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问晓兰:
晓兰对这番话充满疑惑,但不知怎的,就是问不出口。能不能从对方的话中捕捉些蛛丝马迹呢?晓兰集中精力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孕育儿童梦想的地方——大爱幼儿园
“太晚了吧?睡吧。我就挂了,谢谢!”
晓兰被智雅抓住右手,静静地跟着她走去。出了小区,横穿大街,穿过街边的公园。当她俩走进这一带最老旧的公寓时,雪下得越发大了。晓兰好像明白智雅要去哪儿了。
“啊,稍等一下!”
“跟我去一个地方呗。”
晓兰几乎条件反射性地喊出声。她感觉这通电话就像一根细长的绳子,连接着自己与智雅,似乎一挂电话,那条绳子也会随之“咔嚓”一声断掉。晓兰问道:
当她俩从冰激凌店出来的时候,下雪了。雪花宛如小动物的茸毛般柔软,随风四处飘散。晓兰戴上夹克兜帽,智雅眼睛通红,却笑嘻嘻地跟着晓兰,也把兜帽套在头上。智雅跟晓兰十指相扣,说:
“智雅现在睡了吗?”
这时,智雅妈妈打来电话。智雅回答说:已经上完课,正在跟晓兰吃冰激凌呢,待会儿去一趟别的地方后再回家。智雅妈妈似乎在问她:你要去哪儿,需要多长时间。智雅稍有点不耐烦地说:“你不用管,一会儿就回家。”晓兰心想:智雅应该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吧。
“不太清楚。”
晓兰只是静静地听着。智雅要哭,晓兰虽然也想哭,但她忍住了。我俩的关系应该会疏远吧。不再一起上下课,也不再乘坐同一班班车,也不会抽空一起吃零食。尽管还是上同一个辅导班,关系也很快就会变得陌生。
这跟智雅那天在电影院的回答完全一样。智雅妈妈听起来快要哭了,她说智雅忽然不说话了。发音器官没受损,也没受什么打击。在一个周三的早晨,智雅上学前没跟妈妈打招呼,到了学校也只是呆滞地瞅着叽叽喳喳的同学们;即便是老师点名的时候,她也不回答。智雅默默地吃饭、上学、听课、去辅导班,上完课回家后还很认真地做学校及辅导班布置的作业。每到周末,她跟父母看电视的时候也会笑嘻嘻的,但就是不说话。
“我不想搬家,也不想转学,为此还跟妈妈大吵了一架,一个多月没说话了呢。妈妈说,已经找好了新房子,而且转学手续已经办完了,我实在没办法。”
最终,智雅和妈妈离开了韩国。在机场给晓兰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的不是智雅,而是智雅的妈妈。她告诉晓兰:智雅已经重新说话了,以后将在国外上学。后来,旅途中给晓兰发送漂亮的日落风景照的,同样是智雅的妈妈。晓兰给智雅妈妈发了短信:以后请别再联系我。对方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呢?是对大人联系自己的行为感到负担,还是觉得晓兰不关心智雅的情况呢?不管怎样,从此她与智雅的联系完全中断了。
她们的生活很简单:坐班车去辅导班,再返回新荣镇。因此,对多兰洞的总体印象就只停留在通过车窗看到的街头及透过辅导班窗户看到的建筑物,感觉像电视屏幕或相框里的风景。但是,跟晓兰四目相对、牵手聊天、玩乐打闹的朋友们都一个个地进到那风景里。
五月的最后一天,夜风凉爽。听说天上会升起“血月”,会有一场圆月完全被地球影子遮住的月全食,在太阳光的折射作用下,月亮会发红。晓兰不久前在学校里也听到同学们在议论,但一回家她就把什么月食啊、月亮啊之类的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辅导班在多兰洞。智雅说继续上原来的辅导班,看来她家要搬到多兰洞。在辅导班上课前及上完课后,她俩经常买零食吃,在小吃店里买辣炒年糕,在便利店买碗面、三角紫菜包饭等,偶尔还在游乐场荡秋千。这些事都是她们在新荣镇做的。
晓兰要跟家人一起出去吃晚饭,便披上开襟羊毛衫,这时她听到在阳台收衣服的妈妈说:
“辅导班还是继续上。你可别上别的辅导班,记住了?”
“升起红月了呢。听说今天会升血月来着。果然月亮是红的。”
智雅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的?”
“嗯。”
晓兰也到了阳台。对面公寓楼的上空,升起了红月亮。不能说赤红,只能说颜色近似于橘黄。晓兰拿来手机,打开相机,直接拍了一张,而后拉长焦距又拍了一张。按原焦距拍摄的照片虽然因夜色正浓而显得鲜明,但月亮显得过小;拉近镜头的照片色彩有些模糊,但月亮很大,给人一种神秘感。原来这就是血月。此后,月亮再次显现原貌。晓兰感到非常新奇,就把照片放大,并将血月设置为头像。
“还转学?”
恰巧电视正在播放月食新闻。据报道:在世界各地,人们为了观看月食聚在一起。首尔的晚霞公园、肯尼亚的马加迪湖畔、澳大利亚的悉尼天文台……澳大利亚的悉尼?智雅现在在悉尼,那她是不是也在看红月?
“放春假(2)的时候。”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发那种短信呢?晓兰自己也弄不明白。她很关心、很牵挂智雅,可收到智雅妈妈发来的信息时,她的情绪会很低落。晓兰的心灵受到了小小的创伤,尽管感觉不舒服、有点儿痛,但这伤,无须去医院接受治疗或抹药,只能独自忍受。后来晓兰想:这是不是因为想跟智雅直接发短信、打电话,想听她的声音、看她的脸呢?
“什么时候?”
智雅是晓兰的第一个朋友,她俩共同拥有很多美好而久远的记忆。除了家人,智雅是跟她聊得最多的朋友,还是共度时光最长、吵得最多、最常惹哭、最喜欢的朋友……能描绘智雅的词汇太多,不可胜数。晓兰想:我们就这么断绝了来往,我也有责任。
智雅深深地低着头,直瞅着玻璃碗。晓兰也用勺子刮了刮碗底。融化的冰激凌流进勺子后,又流了出去,如此反复。
如果我没给智雅妈妈发短信,没准儿现在我还能跟智雅通话,会互相询问各自生活的国度的时间、天气、风景吧?或许还能互相发送红月的照片吧?当时,智雅为什么会那样呢?对她来说,我是什么?
“我要搬家了。”
晓兰一家人在附近的烤肉店吃了顿五花肉。东柱成为高中生后,三天两头说想吃肉,食量也逐渐大了起来。刚开始一人吃两份,到后来四份都不在话下,甚至还得加碗冷面。起初,父母都很高兴,认为儿子正长身体,学习消耗了太多热量。但看到儿子的体重急剧增加,他们又开始担心起来。
当她俩快要吃完冰激凌的时候,智雅一边用勺子刮着玻璃碗底,一边说:
先不说别的,单是哥哥吃肉的方式,晓兰看了就烦。东柱点了拌冷面,用面卷着五花肉片吃。
“不,吃冰激凌吧。”
“哥,先吃完肉,再吃冷面吧!为什么一定要用冷面裹着肉吃呢?”
“那吃辣炒年糕?”
“反正在肚子里都会掺杂在一起的。”
“不冷吗?”
“啊,讨厌!像个大叔!就应该制定禁止三十周岁以下的人用冷面裹肉吃的法律,我以后得做法官。”
“要不我们去你家小区的店铺,吃个冰激凌?”
“法院是司法机关,国会才是立法机关。想制定法律,不应该当法官,而应该做国会议员。你得多学习学习社会知识了。”
“你家已经过了。”
“真晦气。”
晓兰一坐上班车,就把头靠在窗户上闭上眼睛。大巴一颠一颠地跑了大半天,智雅只是静静地坐在晓兰身边。当晓兰睁开眼时,巴士已经开过了智雅住的小区。
妈妈听到这句话,轻轻地弹了一下晓兰的额头。明明一点都不疼,晓兰却“啊”的大叫一声,蜷缩身子,揉了半天额头。
五年级的寒假,二人在同一栋楼里的数学与英语辅导班,一天连续听了四节课。辅导班的进度已经到了即将结束初中一年级课程的阶段。到了假期,父母照样上班,孩子们也不能整天待在家里,就上了辅导班,因而提前学习了高年级的课程。在课堂上,晓兰有一半都听不懂,剩下的时间,有时候在开小差,最后听懂的,也就只有四分之一。好几个小时一直在听不懂的课程,晓兰感到很累。
东柱用肉填饱了肚子,晓兰却满腔忧愁。他们并肩走在胡同里,晓兰想,今晚发生的一切,血月,还有地上家人那长长的影子,都酷似EBS电视台播放的青少年电视剧的情节。但是,晓兰并没看过EBS的青少年电视剧,她只是觉得这景象蛮像电视剧中一个和睦家庭度过的还不错的周末。但是,晓兰并不幸福。她今天根本就不想吃五花肉。
她俩上了同一所小学及辅导班。有时也会吵得不可开交。晓兰什么都跟智雅比,所以晓兰开始有些讨厌她。智雅嘴上说没好好学习,每次却都能考出好成绩,晓兰有一种被她欺骗的感觉。她俩互相伤害对方,也共同治愈心灵上的创伤,一同长大。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胡同时,从商业楼里蹦出两个人影。一个跑在前面,另一个紧随其后。
晓兰不解地看了妈妈一会儿,然后扭扭捏捏地坐到智雅身边。两个孩子紧挨着头,很认真地看起了倒拿着的绘本。从此,晓兰和智雅会一起玩到两位妈妈都到后,才手拉手地走出幼儿园。
“喂,给我拿出来。李海——仁!”
“我们稍微等一下,等她妈妈来接她了,一起走好吗?”
李海仁?
两个孩子都害怕最后剩下的是自己,所以处得很不好。她们要么不问青红皂白,揪着姗姗来迟的妈妈的头发哭闹,要么拍打一下先走出教室的伙伴的后脑勺。有一天,晓兰妈妈向老师鞠躬感谢,抬起头时,看到了智雅。她笔直地坐着,倒拿着绘本。
“抓住我就给你!不,亲我一下就给!”
其中一个孩子的头发只用皮筋随便一扎,一半的头发都是散落的,上衣前襟和袜子上沾满了饭粒,衣袖上也满是签字笔和蜡笔的痕迹;另外一个孩子则好像一整天没玩、没吃饭、没睡午觉似的,不仅是衣服,就连头发、脸都很整洁。二人的母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她们的这副模样,总对别人家的孩子感到新奇。邋遢的是晓兰,干净的是智雅。
晓兰有些不知所措,紧盯着那两个女孩的身影。东柱也同样有点摸不着头脑,说了一句:
上幼儿园的时候,晓兰一直是最后才被接走的两个小孩之一。每次到了晚上七点十分,两个已穿好衣服、背起书包的孩子,在位于一楼门口前面的草叶班(1)教室里,会跟值班老师一起读绘本。
“她俩不都是女孩子吗?两个女孩儿要亲嘴?”
在入学典礼引导牌前,晓兰给爸爸妈妈照了相。作为今天的主人公,晓兰却说眼睛肿了不想照,自始至终没照一张。
“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那些小学同学转学到多兰洞的时候,晓兰虽然感到惋惜,但很快就适应了。但是,参加一场就连一个可以合影的小伙伴都没有的毕业典礼,是另一码事。被人抛弃的感觉,恐怕在这次入学典礼也能感受到吧。
听声音,其中一人很可能是晓兰认识的那个李海仁,另外一个肯定也认识。李海——仁,语尾上扬的语气,听起来很熟悉。在哪儿听到过来着?到底在哪儿听到的?晓兰仔细地想了想。恩智!是宋恩智!
“小心感冒。你先吹干头发,穿上衣服。妈妈烤一点面包,我们边吃边走吧。”
每月两次,单周星期四的第七节课是社团活动时间,所有学生必须选一项社团活动。男生都偏向保龄球社或台球社,女生则偏爱舞蹈社。晓兰所在的班级由于报名舞蹈社的人太多,就决定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班里唯有晓兰一人报了电影社。同桌瞄了一眼晓兰的社团申请表,如同发现天大的秘密似的小声跟她说:
妈妈扑哧一声笑了。
“听说去年一年级报电影社的只有一个人,筹办庆典时,只有她一个人干活儿,一气之下她就换了社团。”
“对不起,我太固执了。”
“中途能换吗?”
然后,低声补充道:
“当时那个情况下……就给她调了。”
“我去参加入学典礼。”
电影社的名额是三年级十名、二年级十名、一年级五名。大家都认为,高年级学生相对多,是因为他们哪怕是在社团活动期间看看电影都算是一种放松。但是,对一年级的学生来说,现在想看电影又不难,而且学长学姐一多,社团生活肯定不轻松。因此,电影社一年级学生名额报不满的情况时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晓兰的卧室门开了。她低垂着头穿过客厅,去了洗手间。水声响起,她头上裹着毛巾从洗手间走出来,站在父母面前。
电影社活动室在副楼地下室,听说那里以前是科学教室。拉上遮光窗帘,就会变得跟影院一样漆黑一片,但从那里传出来的并不是什么鬼故事啊、灵异现象啊之类的谣言,更多的是赤裸裸的风流韵事。在去上社团第一课的路上,晓兰顺着泛着酸臭味儿的台阶下楼,心里暗暗决定如果今年也跟去年一样,一年级学生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立刻开溜。
“晓兰,爸爸妈妈要去看电影,要不要一起去呀?”
点名时一听,一年级学生竟然有四人。晓兰心想:电影社没意思,也不会给高考加分。这次,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三个人加入了这个一年级学生受气又受累的社团,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呢?她有些紧张。
东柱一直吃到上学快要迟到时,才慌忙把脚伸进运动鞋里,没等穿好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爸爸转动了一下晓兰房间的门把手,然后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妈妈在爸爸身边坐下,低声问“怎么办?”爸爸给妈妈递个眼神,朝晓兰的卧室大喊:
眼前追逐玩闹的两人正是电影社的成员。这么晚了,宋恩智和李海仁竟然聚在一起玩?她俩的关系那么好吗?
“我敢打包票,爸爸,你现在撬开那个门,晓兰肯定会跟你彻底决裂。”
恩智和海仁逐渐跑远,胡同上空升起一轮血月。可能是四周变得昏暗的关系吧,月亮显得比刚才还红。
东柱对妹妹的反抗及爸爸的愤怒毫不关心,只顾吃饱早餐。这时,他却插了一句:
(1)韩国幼儿园班级的名称。如“蓝天班”是四岁生,“大海班”是五岁生,“草叶班”是六岁生等。—译者注
“为了参加你的入学典礼,爸妈今天特意请了假。你先出来,我们聊聊。如果你总是这副样子,爸爸只能撬门进去了。”
(2)春假,一些学校在春季放的假,通常在三月底四月初。—编者注
举行初中入学典礼的那天早晨,晓兰反锁房门,哭泣不已。尽管妈妈多次敲门、哄劝、发火,都不管用。爸爸本可以用钥匙开门,但强忍怒气,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