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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哆嗦着又说道:

“应该相信什么呢?有了这样的神话故事,不应该相信什么呢?真实在什么地方结束?荒诞的想法又在哪儿开始?她看见了什么?她自以为看见了什么?”

“我自己呢,我看见了什么?我刚才真的看见了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它们难道只是在我的想象中才闪闪发光?现在我什么都无法确定!我根本无法发誓说看到过那双眼睛。”

他起了床,仔细找遍了房间里的角角落落,还像孩子一样看了看床底下。他觉得自己这样做真是滑稽可笑,便大声说道:

他重新睡下。房间里复归黑暗。

“她告诉过我,说他的眼睛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见光消失了,但他,他人可能还在。”

那双眼睛再次出现。

他还是一点都不放心,暗自在想:

“哦!”拉乌尔叹着气说。

拉乌尔一向很勇敢,这时也不禁吓得发抖。他摸索着,犹犹豫豫,没有把握地,把手伸向床头柜,摸到一盒火柴,擦亮后,那两只眼睛消失了。

他坐了起来,拿出最大勇气盯着它们看。然后,他凝神静气,憋足了劲,突然喊道:

突然,他用一个胳膊肘支起身子;额头上流出一阵冷汗。他刚才看见床脚那儿出现了两只像炭火那样在燃烧的、闪闪发光的眼睛。那两只眼睛在漆黑的夜色里,可怕地紧盯着他看。

“埃利克,是你吗?是人!是神还是幽灵!是你吗?”

他熄了灯,在一片黑暗中感到需要咒骂埃利克几句。他一连大声喊了三遍:“骗子!……骗子!……骗子!……”

他心里在想:

“如果我不把她从那个江湖骗子的手里救出来,”他在自己的卧室里,上床的时候大声说道,“她就完了;我一定要救她!”

“如果是他……那他在阳台上!”

至于拉乌尔,他只好忧心忡忡地回家,心里老想着他刚才听说的事。

于是,他穿着睡衣,跑到一个小柜那儿,在柜里摸到一把手枪。他拿着枪,打开了落地窗。夜里寒气袭人。拉乌尔只匆匆地朝空空的阳台上扫了一眼,就赶紧回来,重新关上阳台门。他哆嗦着重新躺下,手枪就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可及的地方。

说完,她慌慌张张地赶紧离开拉乌尔,她继续搓着手,大概是希望这样能使戒指马上重新出现。

他再次吹灭了蜡烛。

她在犹豫。他以为她马上会答应的……过了一会儿,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模糊起来,接着她说道:“不!还是等到明天!”

那双眼睛还在那儿,在脚跟头的床那儿。它们究竟是在床和落地窗之间,还是在落地窗后面,也就是说在阳台上呢?

“立即就逃,”拉乌尔再次强调了一遍。

这就是拉乌尔想知道的。他还想知道这双眼睛是不是人的眼睛……他什么都想知道……

“一定是在屋顶上,在阿波罗竖琴的下面,我允许您吻我的时候,”她哆嗦着试图作出解释,“戒指从我的手指上滑落,掉到下面的街道上去了!现在怎么找得回来呢?拉乌尔,我们的处境多么危险啊!啊!逃吧!逃吧!”

于是,年轻人耐着性子,不惊动周围的夜色,冷静地拿起手枪,瞄准目标。

他们在四周寻找那枚戒指,但简直是白费力气,根本找不到。姑娘的心情无法平静。

他瞄准那两颗依然在原地以奇怪的闪光注视着他的金星。

“拉乌尔,这事您知道得很清楚!但您并不知道,他给我戒指的时候还对我说:‘克里斯蒂娜,我恢复您的自由,但条件是您永远要把这只戒指戴在手上。只要您戴着它,就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埃利克仍然是您的朋友。可是,您一旦和它各分东西,那您就会大难临头,克里斯蒂娜,因为埃利克会报复的!……’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戒指不在我的手指上了!……大难就要落到我们头上!”

他瞄准那两颗金星略微上面一点的地方。没错!如果这两颗金星是两只眼睛,如果这两只眼睛略微上面一点的地方是额头,如果拉乌尔的枪法不算太糟……

“啊!那枚金戒指是埃利克送给您的!”

可怕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沉睡的屋子里的平静……正当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时,拉乌尔还坐在那儿,伸着胳膊,准备再次开枪,他望着目标……

“他给我的那枚金戒指。”

这时候,那两颗星星不见了。

“什么戒指?克里斯蒂娜,我求您了,快清醒过来!”

亮光处,出现了一些人,其中包括神色慌张的菲利普伯爵。

“戒指。”

“拉乌尔,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拉乌尔用恳求的口气问道。

“发生了,我想自己是做了个梦,”年轻人回答,“我朝两颗妨碍我睡觉的星星开了枪。”

“哦!我的天主!哦!我的天主!”

“你在说胡话吗?……你一定是病了!……拉乌尔,我求你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着,伯爵夺过了手枪。

可是,这位女歌唱演员的态度变得越来越令人不解了。她搓着手,神色迷茫地反复说道:

“不,不,我不是在说胡话!……再说,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真相……”

“住口!”小伙子命令道,“您不是告诉过我,他能听到您的呼喊吗?”

他起床,披上睡衣,穿上拖鞋,从仆人手里拿过蜡烛,打开落地窗,朝阳台看。

“哦!我的天主!”她大声喊道,“埃利克!埃利克!可怜可怜我吧!”

伯爵注意到窗上一人高的地方有个弹孔。拉乌尔拿着蜡烛俯身朝阳台上看……

突然,拉乌尔看见克里斯蒂娜脸色大变,一时间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

“哦!哦!”他叫道,“血……血!……这儿……那儿……也有血!太好了!……一个会流血的幽灵……这就不那么危险了!”他冷笑一声。

“绝对不行!”她毅然决然地回答道,“否则,就等于背叛!”

“拉乌尔!拉乌尔!拉乌尔!”

“我明白了,克里斯蒂娜。这地道直接通到湖那儿。把钥匙给我,好吗?”

伯爵摇摇拉乌尔,仿佛要把一个梦游者从危险的梦境中摇醒。

“这是打开通往斯克里布街的地道的栅栏门的钥匙。”

“哥哥,我不是在睡梦中!”拉乌尔不耐烦地反驳道,“您可以和大家一样看到这些血。我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朝两颗星星开了枪。结果却是埃利克的眼睛,这是他流的血!……”

“这是什么?”拉乌尔问道。

他突然间变得不安起来,又补充说:

克里斯蒂娜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把很大的钥匙,给拉乌尔看。

“不管怎么说,我开枪也许是个错误的举动,克里斯蒂娜完全可以不原谅我!……要是我谨慎一些,睡觉的时候把窗帘放下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穿过所有的地下室吗?经过布景师和剧务走的那些专用楼梯和走廊吗?您怎么守得住这个举动的秘密呢?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跟在克里斯蒂娜·达埃的后面,您会带着一大帮人一块儿到达湖边的。”

“拉乌尔,你突然间变得疯疯癫癫了吗?快清醒清醒吧!”

“我直接去湖边。”

“又来了!哥哥,您最好还是帮我找找埃利克……因为,一个会流血的幽灵,终归能找到的……”

“克里斯蒂娜,如果您不知道怎样‘从镜子里’离开您的化装室,您如何去他住的地方呢?”

这时,伯爵的贴身仆人说:

“他的确约我在那儿见面。”

“老爷,阳台上确实有血。”

“那么,就在这里,明天晚上!午夜十二点,我在您的化装室里,”小伙子阴郁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信守诺言的。您说他看完演出以后,会到湖滨餐厅里去等您?”

另一个仆人拿来一盏灯,借着灯光大家可以仔细看个究竟。血迹沿着阳台栏杆一直延伸到檐槽,然后顺着檐槽往上。

“真要是这样,拉乌尔,您就强行把我带走……这不是说好了吗?”

“我的朋友,”菲利普伯爵说,“你开枪射中了一只猫。”

“因为,到了明天,您就什么事都决定不了了!”

“可怜的畜生!”拉乌尔又冷笑着说,这笑声在伯爵听来有一种痛苦之感,“这完全可能。和埃利克打交道,永远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埃利克?是猫?还是幽灵?是肉体还是影子?不!不!和埃利克打交道,永远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您说吧,我的朋友。”

拉乌尔说的这番怪话完全是和他心中的忧虑一脉相承的,也是和克里斯蒂娜·达埃那些貌似荒诞却字字属实的肺腑之言紧密相连的;不过,这番话反而让人听了更相信小伙子的头脑一定是糊涂了。伯爵本人这样认为,不久以后,预审法官根据警长的报告也不难得出同样的结论。

“您要我告诉您为什么我要您今天晚上就逃走吗?”

“埃利克是谁?”伯爵抓紧弟弟的手问道。

“是的,明天就远走高飞。”

“我的情敌!要是他没有被打死,那就糟了!”

“一半是神一半是人……如此而已!……您说到哪儿去了!……那您还决定逃离他吗?”

伯爵挥挥手,示意仆人们退下。

“不,他不是一个幽灵,他一半是神一半是人,如此而已。”

房门在夏尼兄弟俩面前关上。但仆人们还没有那么快走远,伯爵的贴身男仆听到拉乌尔清楚有力地说道:

“您得小心,克里斯蒂娜,您要把他当作一个幽灵了。”

“今天晚上!我要把克里斯蒂娜·达埃强行带走。”

“我无论在什么地方呼喊埃利克的名字,他都能听到……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他真是个非常奇怪的天才。拉乌尔,您千万别以为,他不过是个喜欢住在地底下的普通人。他能做出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知道一些活人不知道的事。”

这句话后来传到了预审法官富尔的耳朵里。但是,兄弟俩在单独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究竟谈了些什么,却无人知晓。

“他能听到您的叫喊吗?”

仆人们都说,两兄弟关门吵架,那晚可不是第一次。

“我的朋友,这样做很危险,因为那面镜子可能再次把我带走,到时候我非但不能逃走,反而要被迫走到那条通往湖岸的秘密通道的尽头,在那儿呼喊埃利克的名字。”

隔着墙壁就能听到他们的大声嚷嚷,一直提到一个叫克里斯蒂娜·达埃的女演员。

“克里斯蒂娜,您怎么能离开这个化装室,转移到那条黑洞洞的走廊里去的呢?我们试着重复一遍您当时的做法,好吗?”

用餐的时候,确切地说,菲利普伯爵在书房里用早餐的时候,吩咐仆人去请他的弟弟上他这儿来。拉乌尔来了,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下面的这一幕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不可能!他对我发过誓,再也不会躲在我化装室墙壁的后面偷听,我相信埃利克的话。我的化装室和我那个在湖滨套房中的房间,是属于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对他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地。”

伯爵说:“看看这个吧!”

“您怎么会认为在化装室里比在剧院的其他地方更安全呢?”拉乌尔问道,“既然您能隔着墙壁听到他的声音,那他也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菲利普把一份《时代报》递给弟弟,用手指着社会新闻栏。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克里斯蒂娜的化装室。

子爵不情愿地念道:

“既指埃利克,也指我,”小伙子一脸忧伤,若有所思地摇着头回答。

“本地特大新闻:女歌唱家克里斯蒂娜·达埃小姐和拉乌尔·德·夏尼子爵私定婚约。如果歌剧院的传言属实,菲利普伯爵势必要让夏尼家族首次失信于人。由于爱情,在歌剧院里比在其他地方,更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人们不禁要问,菲利普伯爵能采取何种办法来阻止他的弟弟拉乌尔子爵牵着‘新玛格丽特’的手走向祭坛。据说,兄弟俩感情甚笃,但要是伯爵指望这种手足之情会使弟弟却步,放弃萍水相逢的爱情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您这样说是指埃利克吗?”

伯爵忧心忡忡地说:“你看,拉乌尔,你使我们成了众人的笑柄!……这个小女子利用她那些幽灵故事完全把你弄得神魂颠倒了。”

“是的,克里斯蒂娜,当我们爱一个人,可又不能确定对方是否也爱我们的时候。”

(看来,子爵已经把克里斯蒂娜的事讲给他哥哥听了。)

“我的朋友,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来问您的。当我们爱一个人的时候,很痛苦吗?”

子爵说:“永别了,哥哥!”

“这话是什么意思,请您告诉我,好吗?”

伯爵说:“就这么说定了吗?你今晚就走?(子爵没有回答。)……和她一起走?……你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对吗?(子爵沉默不语。)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亲爱的,这事他知道。他对我说过:‘克里斯蒂娜,我相信您。拉乌尔·德·夏尼先生爱您,可又必须离开。临行前,他一定和我一样痛苦!……’”

子爵说:“永别了,哥哥!”

“他允许您这样做,还是我的幸福。您知道,”拉乌尔苦涩地说,“您和我玩这种订婚游戏,胆子是够大的。”

(他说完便走了。)

“不行,在我们逃跑的时刻到来之前,绝对不行!如果我不遵守诺言,会给我们带来不幸的。我答应过他,我们只在剧院里见面。”

这一幕是事后由伯爵亲口告诉预审法官的。拉乌尔走后,伯爵再也没有见到弟弟,直到当晚在歌剧院里克里斯蒂娜失踪前的几分钟。

“还是到剧院外面去谈比较好。”

确实,整个白天,拉乌尔都在忙于做强行带走克里斯蒂娜的准备。

“到我的化装室去吧。”

马匹,车辆,车夫,干粮,行李,盘缠,逃跑的路线——为了摆脱幽灵,决定不坐火车——所有这些事一直让拉乌尔忙到晚上九点。

“您老往身后看,说明您的心里也不大有底。”

九点时,一辆四轮双座篷盖马车来到了歌剧院的圆亭那儿,车门紧闭,窗帘低垂,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车夫的脸裹在一条大围巾里,长相难辨。这辆马车的前面,还停着三辆马车。据后来的调查得知,那三辆双座轿式马车分别是卡洛塔(她突然回到了巴黎)、索蕾莉和菲利普·德·夏尼伯爵的,伯爵的车停在最前面。四轮双座篷盖马车上没有下来什么人,车夫一直留在自己的座位上。另外三位车夫也各自留在座位上。

“不会!不会!他在工作,我再对您说一遍,他在创作《胜利的唐璜》,他顾不上我们。”

一个裹着黑色长披风、头戴黑色软毡帽的人影从圆亭和马车队伍之间的人行道上走过。他似乎格外注意那辆四轮双座篷盖马车。人影先后走近那两匹高头大马和车夫,然后扬长而去,始终没有说一个字。事后的调查认为这人影是拉乌尔·德·夏尼子爵,而我则不这样认为,因为这天晚上像其他晚上一样,夏尼子爵戴的是高帽,而且这顶高帽还找到了。我更倾向于认为,这人影是幽灵。幽灵已经知道了一切,这一点,大家稍后就会看到。

“克里斯蒂娜,既然您已决定离开,我可以肯定地对您说,最好现在立刻就远走高飞。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说不定,我们今天晚上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这天晚上,歌剧院里上演的凑巧是《浮士德》。剧场里名流云集。当地的达官贵人济济一堂。在那个年代,歌剧院的那些老主顾从不出让、出租和转租他们的包厢,也不会同金融界、商界和外国人士共同享用他们的包厢。而今,某个侯爵包厢依然保持着封号,是因为侯爵是合同的签订人,可懒洋洋地坐在包厢里的也许是某位咸肉商和他的家人,这是他的权利,因为侯爵包厢的租金是他付的。这种事在以前简直闻所未闻。昔日歌剧院的包厢等于是上流社会的沙龙,几乎可以肯定,在那里遇到或碰见的尽是些爱好音乐的高雅之士。

克里斯蒂娜又走下一层楼。拉乌尔紧跟在后面,开口说道:

这个高层次的观众圈子中的人都互相认识,达到这种熟悉程度并不一定都经常彼此往来。但是每个人都能和他的名字对上号,因此,夏尼伯爵长得怎么样人人都知道。

“唉!您现在像我一样,做好在什么地方都会看见他的准备,但事后就会想,就寻思:我自以为是闪闪发光的眼睛的东西,无疑只是天上的两颗通过竖琴的琴弦俯瞰城市的金色星星。”

当天早上《时代报》上的那条花边新闻一定已经起了一点小作用,因为场内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菲利普伯爵的包厢,伯爵独自一人坐在包厢里,显得若无其事,无忧无虑。这个高雅的圈子中的女士们好像特别惊讶,拉乌尔子爵的缺席引得她们用扇子掩面在那儿窃窃私语。克里斯蒂娜·达埃的出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冷落。这群特殊的观众丝毫不能原谅她攀高枝。

“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就在上面。”

女歌星意识到了场内一部分观众的恶意,心里有些慌乱。

“好心的拉乌尔,那您首先得一直爬到阿波罗的竖琴上;这可不容易攀登。”

那些自恃了解子爵恋情的歌剧院常客,在玛格丽特一角演唱某些段子时,不加掩饰地微微发笑。例如,当克里斯蒂娜唱到“我想知道这个小伙子是谁,是否贵族,姓甚名谁”的时候,他们肆无忌惮地扭头看着菲利普·德·夏尼的包厢。

“如果我们真要是看见了埃利克,我非得把他钉在阿波罗的竖琴上,就像在我们的布列塔尼的农庄里把猫头鹰钉在墙上,这样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伯爵一手托着下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这番举动。他两眼盯着舞台,但他在看台上吗?他的心思似乎远离了这一切……

“啊!”克里斯蒂娜开始平静下来,回答道,“我想我们逃避的是我们想象中的人影!”

渐渐地,克里斯蒂娜在失去她的一切自信。她的身子在哆嗦。她在走向一场灾难……同台的卡洛鲁斯心里在想她是否病了,她是否能在台上坚持到花园里这一幕的结束。场内的观众不由得想起这一幕快结束时,发生在卡洛塔身上的不幸,想起以前那声暂时中止了她在巴黎的歌星生涯的癞蛤蟆叫。

“克里斯蒂娜,您这样是在逼我做一个懦夫,”拉乌尔情绪激动地说,“您让我逃跑,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

这时候,卡洛塔正好走进舞台对面的包厢,她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可怜的克里斯蒂娜抬头朝这个引起轩然大波的来人看去,认出原来是自己的对手。她自以为看见卡洛塔在冷笑。这反倒救了她。她再次忘记了一切,迈向胜利。

“不知道!……他总是待在歌剧院里!”

从这一刻起,她用自己的全部心灵去演唱。她试图超越以前的任何一次演唱,并且她成功了。最后一幕,当她开始呼唤天使,腾空而起的时候,她拉着全场为之震颤的观众一起展翅高飞,每个观众都以为自己插上了翅膀。

“他在那儿干什么……”

听到这声超凡脱俗的呼唤,在歌剧院楼厅的中央,有位男子站了起来,并且一直和女歌唱家面对面地站着,仿佛他也同时一下子离开了地面……这位男子就是拉乌尔。

“是波斯人!……”

纯洁的天使!祥光四射的天使!

克里斯蒂娜回答说:

纯洁的天使!祥光四射的天使!

“他是谁?那人是谁?”

克里斯蒂娜高举双臂,声音激动,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裸露的肩膀上发出祥光,她发出了神圣的呼唤:

克里斯蒂娜这时已经拉着拉乌尔,硬是要小伙子和她一起跑;小伙子嘴里还在问:

请把我的灵魂带入天堂!

“走啊!快走!……”那个模糊的人影命令道,人影遮掩得严严实实,身上裹着一件宽袖长外套,头上戴着尖顶圆帽。

就在这时,舞台上突然陷入一片黑暗。这事快得转瞬即逝,观众几乎来不及发出惊叫,因为灯光又重新照亮了舞台。

拉乌尔想停下来,问个明白。

……但克里斯蒂娜·达埃不在台上了!……她怎么啦?……这奇迹是怎么回事?……观众们面面相觑,感到莫名其妙,激动的情绪立即达到了极点。台上台下一片慌乱。人们纷纷从后台跑向克里斯蒂娜刚才演唱的地方。演出在极度的混乱中被迫停止。

说完,那人影给他们指出了另外一条走廊,从那儿他们便可以到达后台。

哪里去了?克里斯蒂娜到哪里去了?是什么样的魔法在数千名激动不已的观众的眼皮底下,把她从卡洛鲁斯·丰塔的怀里抢走了?确实,大家不禁在想,是不是天使满足了她的热切请求,果真把她的肉体和灵魂都带入了天堂……

“不!别从这儿走!”

一直站在楼厅里的拉乌尔发出了一声尖叫。包厢里的菲利普伯爵则站了起来。观众注视着舞台,注视着伯爵,注视着拉乌尔,心里在想眼前的这桩怪事是否与早晨报纸上的那条花边新闻有关。但拉乌尔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座位,伯爵也从包厢里消失了,舞台大幕徐徐落下的时候,歌剧院的那些老观众纷纷往后台的入口处跑。场内的观众则在一片难以描述的喧哗中等待公布消息。大家七嘴八舌,同时说着话。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想法在解释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有人说:“她掉到舞台地板上的活板暗门下面去了”;有人说:“她被吊到舞台顶上的横栏里面去了,这个可怜的人也许成了新任经理搞的鬼把戏的牺牲品”;还有人说:“这是个圈套。人的消失和舞台上一下子黑了,配合得天衣无缝,足以证明这一点。”

突然,一个奇怪的人影冷不丁站在这对年轻人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并且说道:

大幕终于再次徐徐升起,卡洛鲁斯·丰塔一直往前走到乐队指挥的乐谱架那儿,用严肃和忧伤的口吻宣布:

拉乌尔和克里斯蒂娜跑呀,跑呀,现在他们从屋顶上逃了下来,逃离了那双只有在深夜里才看得见的闪闪发光的眼睛;他们仿佛从天而降,一直跑到九楼才停住脚步。那天晚上,歌剧院里没有演出,走廊里没有什么人。

“女士们、先生们,刚才发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令我们深感不安。我们的同事,克里斯蒂娜·达埃,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无故失踪了!”

喜欢摆弄活板暗门的人出手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