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腹狐疑地站住脚,心中也有些隐约的害怕。我们的人可不会烧这么大的火。遵照船长的命令,我们在用火上十分当心。我开始害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我终于来到了木寨外空地的边上。月光把木寨的西边照得亮晃晃的,但寨子的其余部分,包括木屋,仍藏在黑影中,几道长长的银辉在上面画出了棋盘状的格子。木屋的另一边,一堆巨大的篝火已烧得只剩下了红色的炭火。这儿没有任何动静,除了风声外,也没有任何声响。
借着阴影,我悄悄溜到木寨的东端,找了一个最黑暗的地方翻过了栅栏。
月亮升起来了。借着月光,我迅速走着剩下的路程,走一阵,跑一阵,急着想赶到木寨。
我趴在地上,用手和膝盖悄无声息地向屋角爬去。渐渐爬近木屋时,我的心突然如释重负。鼾声可不是什么美妙的音乐,我在别的时候常常抱怨别人打呼噜,但这会儿听到我的朋友们在睡梦中发出的鼾声,我觉得那比什么都更动听。大概连航行途中值夜的人喊出的“平安无事”也不会比传到我耳朵中的这鼾声更令我宽心。
我大步前行,走近了我最初遇到本·刚恩的地方。我走得十分小心,时刻留意四周的动静。天完全黑了,我看到在两山之间有团摇曳的火光。我猜测那准是岛上的人在一堆很旺的篝火上做晚饭。不过,我感到很纳闷,那个人居然会如此大意地暴露自己。既然连我都能看到那火光,难道谢尔夫就看不到吗?
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们的警戒安排得太糟了。如果现在爬进来的不是我,而是谢尔夫那帮家伙,木屋里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活到天亮。我想这肯定是因为船长受伤的缘故。我再次痛责自己,居然在只剩下几个人守卫的情况下置他们于危险之中。
我现在巴不得立刻回到木寨去告诉他们我的所作所为。也许他们会因我擅自离开而责备我几句,但夺回西斯潘尼奥拉号是最有力的回答。我想,就连斯摩莱特船长也会承认我没有浪费时间的。
我这时已经来到门口,站了起来。屋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至于声音,除了打鼾的人持续不断的呼噜声外,我还听到里面偶尔传出一种轻微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啄食,但我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我顺着一段绳索让自己滑到了海里,水刚浸没我的腰际。我上了岸。几乎就在这同时,太阳完全落了下去,微风刮得那些在暮色中摇曳的松树哗哗作响。
我伸出手臂,摸索着慢慢走进屋里,打算躺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以便看看他们早晨见到我时脸上的表情。想到这里,我不禁默默笑了起来。
我在甲板上利索地忙活着。当一切停当时,整个锚地已经完全处于阴影之中——落日的最后几道光芒穿过林间一片空隙射过来,照在那开满鲜花的破船残骸上,宛如闪耀的珠宝。寒意渐渐袭来,潮水正迅速向大海退去,大船搁浅在了沙地里。
我的脚碰到了什么软东西——是一个睡着的人的腿。他翻过身,又接着睡了。
船上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太阳开始下山了,树木投在西边海岸上的阴影渐渐横过锚地。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尖厉的声音:
我一把抓住他的腰,只当他是一袋玉米,然后猛一使劲,将他扔下了船。红帽子落了下来,一直漂在水面上。水面平静下来后,我看到他和伊斯利尔并排躺在水底。他躺在那里,脑袋枕着杀死他的人的膝盖,几条动作敏捷的鱼在他俩上方来回游动。
“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那声音毫无起伏的一刻不停地响着,就像一台转个不停的小磨。
我爬下了桅杆,下到船舱里,包扎了伤口。虽然流了很多血,但伤口并不深,也不会带来生命危险。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条船现在已经属于我了。我便开始思考怎样清除掉最后一名乘客——那个已经死了的奥布赖恩。
这是福林特船长——谢尔夫的绿色鹦鹉!我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它在啄一块木头,而担任警戒报告我的到来的正是它。它比任何人都干得好。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刀子拔出来,但也许是刀子在身后的木头里钉得太牢,也许是我勇气不足,这个念头让我恶心得直打寒战。说来也怪,正是这寒战帮了我的忙。其实那把刀子只是扎住了我的一层皮,刚才那个寒战一打就将它扯了下来。
还没等我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鹦鹉那刺耳的叫声已经惊醒了熟睡的家伙们。他们纷纷跳了起来,接着我又听到了谢尔夫的咒骂声和怒吼:“谁在那里?”
我攥紧两手,直到指甲都泛白了。我紧闭双眼,仿佛想避开这灾难。渐渐地,我终于开始清醒过来,平静了下来,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转身就跑,结果猛地撞到一个人身上。我后退一步,却又与第二个人撞了个满怀,那家伙立刻紧紧抱住了我。
我刚确定他已经死了,便立刻感到恶心、头晕和恐惧。热血从我的后背和胸前往下淌,那把刀子把我的肩膀钉在桅杆上,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折磨着我。然而,真正折磨我的倒不是这点皮肉之痛,我真正害怕的是掉到那碧绿的海水中,落在汉兹的尸体旁。
“拿个火把来,迪克。”谢尔夫说道。
接着前面讲的,你还记得那会儿船已经向右倾斜,汉兹就掉到了水里。水面上泛着鲜血染红的泡沫,他在水面上露了一次头便永远沉了下去。等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后,我看到他躺在船身侧影中清澈明亮的海底,一两条鱼从他身边游过。随着偶尔的水波荡漾,他似乎也跟着左右摇摆,仿佛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他确确实实死了,即使没有被枪打死,现在也被淹死了,在他企图杀害我的地方成了鱼饵。
有个人从木屋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举着火把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