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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法 律

“是的,先生,一件可怕的灾祸。”

“您是来告诉我您遇到的事,是吗?”

“就是说一件不幸的遭遇。”

“您明白是什么事促使我来访吗?”

“一件不幸的遭遇!”男爵夫人高声地说。

“真诚地同情,夫人。”

“唉!夫人,”检察官带着不变的平静回答,“我把不可弥补的事才说成灾祸。”

“那么您同情我啦?”

“唉!先生,您认为这件事忘得了吗?……”

“是的,夫人。”法官回答。

“什么事都会烟消云散,夫人,”维勒福说,“您的女儿今天不结婚,明天就会结婚,明天不结婚,一星期之内就会结婚。我想您不至于留恋欧仁妮小姐的未婚夫吧。”

她说:“您也愁眉不展?”

唐格拉尔夫人望着维勒福,看到他这种近乎嘲弄的平静,不免十分惊愕。

唐格拉尔夫人在上流社会时常听人谈起法官表现出来的恐惧;但她要不是亲眼目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情绪会达到如此程度。

“我是来到朋友家吗?”她用充满痛苦而庄重的口吻问。

“请原谅我的仆人这样恐惧,我不能就此横加指责他们:他们受到嫌疑,也变得多疑了。”

“您知道是的,夫人。”维勒福回答,在他作出这种保证时,他的脸颊微微地泛红。

维勒福抬起被痛苦压得垂下的脑袋,带着苦笑凝视她,于是她的怨言消失在嘴唇上。

确实,这个保证影射到了别的事,而不是此刻使男爵夫人和他挂心的事。

不管唐格拉尔夫人如何一心想着来访的目的,这些仆人对她的接待她还是觉得太无礼,以致她开始抱怨起来。

“那么,”男爵夫人说,“更诚恳一些,亲爱的维勒福;以朋友而不是以法官的身份对我说话吧,在我深感痛苦的时候,决不要对我说,我应该快乐。”

男爵夫人走上台阶;她感到自己被这种悲哀气氛深深感染了,这种气氛可以说增添了她的悲哀。她在男仆的带领下,来到法官的书房,而她的向导始终盯住她。

维勒福鞠了一躬。

院子里有一个供应商,也是这样小心防范地放他进来的,仆人正在检查他的商品。

“最近三个月来我得了一个讨厌的习癖,夫人,”他说,“当我听人说到灾祸时,我便想起自己的灾祸,于是在我的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作着利己的对比。因此,比起我的灾祸,您的灾祸我觉得只是不幸;因此,比起我悲惨的处境,我觉得您的处境令人羡慕;但这样说使您不愉快,我们就不谈了吧。您刚才说什么来着,夫人?”

“请夫人原谅这个老实人,”他迎着男爵夫人走去,说道,“主人明确吩咐过他,德·维勒福先生要我告诉夫人,他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我是来问您,我的朋友,”男爵夫人回答,“这个骗子的案子怎么处理?”

德·维勒福先生的贴身男仆出现在台阶上。

“骗子!”维勒福再说一遍,“夫人,减轻某些事,又夸大另一些事,这肯定是您的既定主意;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先生,或者不如说贝内德托先生是骗子!您搞错了,夫人,贝内德托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来到院子,门房一面看住大门那边,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哨子,吹了起来。

“先生,我不否认您的改正是对的;但您越是严厉地惩罚这个坏蛋,您就越猛烈地打击我的家庭。好,暂时忘掉他吧;不要追捕他,让他逃走吧。”

说实话,男爵夫人等的时间不长;过了一会儿,大门又打开一条缝,刚好让男爵夫人进去:她进去后,大门又在她身后关上。

“您来得太晚了,夫人,命令已经发出。”

门房又关上门,让唐格拉尔夫人待在街上。

“那么,如果把他抓住……您认为会抓住他吗?”

“是的,去吧。”

“我希望如此。”

“夫人等我回来吗?”

“如果把他抓住(听着,我总听人说,监狱人满为患),那么就让他坐牢吧。”

“你应该看得出来,因为我并没有返回车中。别说了:这是我的名片,拿去通报你的主人吧。”

检察官做了一个否定的动作。

“急事吗?”

“至少关到我的女儿结了婚。”男爵夫人添上说。

“那么,我正是有事要找检察官。”

“不可能,夫人;要依法审判的。”

“夫人,这不是无礼,这是小心提防:没有德·阿弗里尼先生的吩咐,或许除非要对检察官先生说话,谁都不得入内。”

“对我也这样做?”男爵夫人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

“噢!你多么古怪啊!我要向德·维勒福先生抱怨他的仆人太无礼。”

“对所有人都一样,”维勒福回答,“对我同对别人都一样。”

“可能的,夫人;现在您有什么事?”

“啊!”男爵夫人说,她的思想刚通过这声感叹所表露的意思,她并没有用言语来补充。

“唐格拉尔男爵夫人。你见过我二十次。”

维勒福用能洞悉别人内心想法的目光盯住她。

“夫人,这是命令,请原谅我;您尊姓大名?”

“是的,我明白您想说的话,”他说,“您暗指那些在上流社会传播的可怕谣言,说什么三个月来我家接连不断地死人;瓦朗蒂娜出于奇迹才逃脱的死绝不是自然到来的。”

“噢!这太过分了。”

“我决没有这样想。”唐格拉尔夫人急忙说。

“您从哪里来的?”

“是这样想的,您是这样想的,夫人,而且这是合情合理的,因为您只能那样想,您低声地自言自语:既然您要查清罪行,那么请回答:为什么在你周围发生的罪行却不受惩罚?”

“你疯了,我的朋友!”男爵夫人大声地说。

男爵夫人脸色苍白。

“我们不再认识任何人了,夫人。”

“您在这样自言自语,是吗,夫人?”

“我是谁?你十分熟悉我。”

“嗯,我承认。”

“夫人,先请问您是谁?”门房问。

“我来回答您。”

“请开门!”男爵夫人说。

维勒福把他的扶手椅移近唐格拉尔夫人的椅子;然后,他的两只手撑在桌上,用比往常更为沉浊的声调说:

他看到一个女人,一个上流社会的女人,一个穿着高雅的女人,但大门继续像差不多关闭着一样。

“有的罪行不受惩罚,是因为人们不知道谁是罪犯,生怕将无辜的人当做罪犯来打击;一旦知道了罪犯(维勒福朝放在桌子对面的带耶稣像的十字架伸出手去),一旦知道了罪犯,”他重说一遍,“夫人,以活着的上帝起誓,不管他们是谁,他们都得死去!现在,我发过誓并将信守誓言,夫人,您还敢要求我宽恕这个坏蛋吗?”

阴郁的铃声似乎也在分担这片悲哀的气氛,铃声响起第三次时,门房出现了,只打开一条缝,刚能让他的话声通过。

“呃!先生,”唐格拉尔夫人说,“您有把握他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有罪吗?”

唐格拉尔夫人看到这幢阴沉沉的房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她从出租马车上下来,膝盖发软,走近关闭的大门,拉了拉铃。

“听着,这是他的档案材料:贝内德托,十六岁时起先因伪造罪被判处五年苦役;正如您所见,年轻人本来还是有指望的;然后他越狱了,后来他又杀了人。”

“难道我们今天还要看到从检察官先生的家里再抬出一口棺材来吗?”

“这个坏蛋是个什么人?”

一个月以来,这幢受诅咒的房子呈现出检疫站的阴郁外貌,似乎已经出现了鼠疫;有一部分房间从里面或外面锁上了;关上的百叶窗只打开一会儿,让空气流通一下;这时便看到一个仆人惶惶然的脑袋出现在这个窗口;然后窗子又关上了,就像坟墓的石板又落在墓坑上一样。邻居们互相低声地说:

“唉!谁知道呀!一个流浪汉,一个科西嘉人。”

第二天九点钟,她便起来,没有拉铃叫贴身女仆,也不让任何人知道她起床了。她穿好衣服,像昨天那样简朴,走下楼,离开公馆,一直走到普罗旺斯街,坐上一辆出租马车,来到德·维勒福先生的家。

“没有人认他吗?”

于是她安然入睡。

“没有人;不知道他双亲是谁。”

男爵夫人要提起往事;她会勾起回忆,以有罪的但却是幸福的时光的名义去恳求他;德·维勒福先生会灵活处理这件案子,或者至少他会让卡瓦尔坎蒂逃走(为了达到这一步,他只消把目光转到另一边),只以所谓缺席审判罪犯的形式追查罪行。

“但来自卢卡的那个人是谁呢?”

但检察官的铁面无私应到此为止;第二天她要去找到他,只要他不致失职,她至少可以让他从宽处理。

“像他那样的又一个骗子;或许是他的同谋。”

仔细想一想,男爵夫人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维勒福的行动,这可以从他们的相互利益来解释。

男爵夫人合起双手。

既然唐格拉尔家的朋友德·维勒福先生这样行动,别人就用不着设想,检察官事先知道情况,而且容忍安德烈亚的任何行动。

“维勒福!”她用最甜蜜、最柔和的声调说。

不;仔细想一想,检察官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这是一个恪尽职守的法官,一个正直而坚定的朋友,他严厉而果断地给腐败的机体开刀:这不是一个刽子手,而是一个外科医生,想在世人眼里把唐格拉尔一家的声誉跟这个堕落的年轻人的无耻行径分割开来,因为他们想把这个年轻人当做女婿介绍给上流社会。

“看在上帝面上!夫人,”检察官坚决而严厉地回答,“看在上帝面上,决不要向我要求宽恕一个罪犯。

正是德·维勒福先生要派人逮捕卡瓦尔坎蒂;正是德·维勒福先生无情地给她的家带来混乱,仿佛这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家庭一样。

“我是什么呢?是法律。难道法律有眼睛来看您的悲哀吗?难道法律有耳朵来听您甜蜜的声音吗?难道法律有记忆来实施您温情的想法吗?不,夫人,法律要发号施令,一旦法律发号施令,它就要打击。

男爵夫人于是想到德·维勒福先生。

“您会对我说,我是一个生物,而不是一部法典;是一个人,而不是一部书。请看看我,夫人,请看看我的周围:人们可曾把我看做兄弟?他们爱过我吗?他们宽容过我吗?他们照顾过我吗?有谁要求过宽恕德·维勒福先生呢?谁同意这个人宽恕德·维勒福先生呢?没有,没有,没有,打击我,总是打击我!

刚才她带着一个女人到她所爱的、但有时会毁掉她的男人那里求援的冲动去找德布雷;德布雷只能给她出主意;她应该去找比他更强有力的人去诉说。

“作为女人,就是说您这条美人鱼,您对我说话时坚持用这种迷人的、富有表现力的目光,使我想起我应该脸红。那么好吧,为您所知道的事脸红,或许,或许为别的事脸红。

怎样在这个迷宫中辨清方向呢?向谁诉说才能摆脱这种严峻的处境呢?

“自从我自己犯了错误,或许比别人错误更严重,从那时起,我剥掉别人的衣服,想找到溃疡之处,我总是能找到,我可以更进一步地说,我幸运地、高兴地找到了人类堕落和懦弱的印记。

“这个安德烈亚是一个无耻之徒,一个窃贼、一个杀人犯;但这个安德烈亚的外貌举止却表明他如果没有受过完备的教育,也接受过中等的教育;这个安德烈亚在上流社会的外表像拥有巨大的家产,得到有名望人士的支持。”

“因为我确证犯了罪的每一个人,我打击的每一个罪犯,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明,一个新的证明,我不是一个丑恶的例外!唉!唉!唉!人人都是奸恶的,夫人,让我们加以证实并打击恶人吧!”

然后,她的思想越过空间,就像深渊中的鸟儿张开翅膀那样,最后停在卡瓦尔坎蒂上面。

维勒福带着狂热说出最后几句话,这种狂热给他的话一种咄咄逼人的雄辩力量。

她怀着感谢的目光抬向天空,天庭中神秘的上帝按照应当发生的事预先安排好一切,有时把缺陷、甚至恶习变成幸福的事。

“可是,”唐格拉尔夫人说,想作最后一次努力,“您说这个年轻人是流浪汉、孤儿、遭到世人的遗弃,是吗?”

她喃喃地说:“幸亏上帝造就了欧仁妮这种古怪的性格,使我常常心惊肉跳。”

“糟透了,糟透了,或者不如说好极了;上帝把他塑造成这样,为的是不让人去为他哭泣。”

她心里想:“欧仁妮完了,我们也完了。这件事一旦传播开来,我们便羞愧得无地自容啦;因为在我们这样的社会里,有的笑柄是严重的、流血的、不可医治的创伤。”

“这是对弱者穷追猛打,先生。”

男爵夫人不由得回想起,前不久可怜的梅尔塞苔丝因丈夫和儿子而受到那么巨大的不幸的打击,她却毫不怜悯。

“是杀人的弱者!”

随着脑际的思路清晰了,订婚场面所占的比例就越来越大:这不再是丑剧,而变成一场闹剧;这不再是羞愧,而变成耻辱。

“他身败名裂会波及我的家庭。”

唐格拉尔夫人于是安然睡下;但是,她对家里人是放心了,思绪却转到那件事上。

“死神不是也在光顾我的家吗?”

从那时起,这个贴身女仆就在配膳室,像大家一样,她以为两个姑娘在房间里。

“噢!先生!”男爵夫人大声地说,“您对别人毫无怜悯之心。我要对您说,别人也会对您毫不怜悯!”

“欧仁妮小姐,”贴身女仆回答,“跟德·阿米利小姐回到自己房里;然后她们一起喝茶;她们把我打发走,说是不再需要我了。”

“好吧!”维勒福说,气势汹汹地向上举起手臂。

她叫来贴身女仆问话。

“如果他被捕,至少把这个坏蛋的案件拖到下一次重罪法庭去审理;这能给我们六个月时间,让大家淡忘。”

唐格拉尔夫人以为欧仁妮因晚会上可怕的激动而疲倦,已经上床睡着了。

“不,”维勒福说,“我还有五天时间;已经作过预审;五天已经超过我所需要的时间;再说,夫人,您难道不明白我也需要淡忘吗?我工作时是夜以继日的,我工作时便不再记得时间,我不再记得时间,就像死人那样幸福:这比痛苦要好受些。”

回到房里以后,她在欧仁妮的房门口倾听,由于听不到响声,她想进去,但门已闩上。

“先生,他已逃走;让他逃走吧,行动不力是很容易做到的宽恕。”

她非常害怕引起别人议论;在这方面她是个又可怜又可敬的女人,她坚信女儿的无辜和对家庭的忠诚!

“但我已对您说过为时已晚!在天亮时已发出快报,此刻……”

有些圈子的女人跟交了好运的轻佻女工有着相似之处:她们通常不会在过了午夜以后回家。男爵夫人回到府上时那种小心翼翼,恰似欧仁妮刚离开时那样左右提防;她轻手轻脚地上楼,心里紧揪,回到跟欧仁妮的卧房连接的房间。

“先生,”贴身男仆进来说,“一个龙骑兵送来内政部的这封急件。”

十一点四十分,唐格拉尔夫人倦于徒劳地等待,又坐上出租马车,驶回家里。

维勒福抓住这封信,赶紧打开。唐格拉尔夫人吓得发抖。维勒福则高兴得哆嗦。

这段时间里,唐格拉尔夫人由吕西安的贴身男仆带进房中,戴着面纱,心中乱跳,在绿色小客厅的两只花篮中间等候;花篮是她早上派人送来的,应该说,德布雷亲自整理过、一层层排列过、修剪过,那种仔细使可怜的女人原谅了他的不在。

“抓住了!”维勒福喊道,“在孔皮埃涅抓住了;他完蛋了。”

德布雷虽在辩白,却只求被人说服;因为这个想法常常自动出现他的脑际;然后,由于他了解欧仁妮,了解她独立、高傲的个性,他又不时恢复完全抗拒的态度,说这一结合是不可能办到的,然而又不由自主地受到这个坏念头的挑逗:根据一切道德家的说法,这种念头会不断地缠住最诚实、最纯洁的人,在心灵深处窥伺着,正如撒旦在十字架后面窥伺着一样。喝茶、打牌、谈话——正像读者所见,非常有趣,因为在讨论具有如此重大利益的问题——一直延续到凌晨一点。

唐格拉尔夫人脸色苍白,冷冷地站起来。

正当唐格拉尔夫人身穿黑长裙、戴着面纱,不管门房如何担保年轻人不在家,还是踏上通往德布雷的房间那道楼梯的时候,德布雷在一心一意反驳一个朋友含沙射影的话;这个朋友力图向他证明,在发生了这可怕的哄动场面之后,他作为这家的朋友,娶上欧仁妮·唐格拉尔小姐,得到她的两百万,应是他的责任。

“再见,先生。”她说。

因此,正如上述,她赶到德布雷那里;他像全巴黎的人一样,参加了订婚晚会,目睹了随后出现的丑剧,便急急忙忙龟缩到俱乐部,在那里,他跟几个朋友谈论这件大事;在这个号称世界之都的极其喜欢散布流言蜚语的城市里,眼下这件大事成了四分之三的人的话题。

“再见,夫人。”检察官回答,几乎欢快地把她送到门口。

不幸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见解,这种见解妨碍他去看待别人的见解;唐格拉尔夫人根据自己的见解,无比惋惜欧仁妮的婚事落了空,并非因为这门婚事既般配,又门当户对,能造就女儿的幸福,而是因为这门婚事能使她自由。

然后回到办公桌前。

然而,唐格拉尔夫人害怕欧仁妮的洞察力和德·阿米利小姐的建议。她发现过女儿投向德布雷的轻蔑的目光,这目光似乎意味着她的女儿了解她跟大臣私人秘书的爱情关系和金钱关系的秘密,而更精明和更深入的解释则会向男爵夫人表明,欧仁妮憎恶德布雷,并非因为他在这个家中是一块绊脚石和导致丑闻的原因,而是因为她把他干脆列入两脚动物的范畴,属于迪奥热奈斯(1)试图不再称之为人,而柏拉图用婉转说法称之为没有羽毛的两脚动物。

“好,”他说,用右手拍着那封信,“我审过一件伪造案、三件偷窃案、三件纵火案,只缺一件谋杀案,现在有了;开庭有好戏看。”

这是因为男爵夫人确实指望办成这门婚事,以便最终摆脱监督责任,像欧仁妮这样性格的女儿,这种监督责任始终是非常令人烦心的;这是因为在维持家庭的等级关系的那种默契中,做母亲的只有在持续不断地成为女儿老成持重的楷模和完美品德的典范的条件下,才是女儿真正的家庭主妇。

【注释】

暂且不表银行家,他额角上挂着汗珠,面对倒闭这个幽灵,计算着负债表的巨额数字。我们且来跟踪男爵夫人,她被刚挨到的猛烈一击打垮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去找她平时的顾问吕西安·德布雷。

(1)迪奥热奈斯(公元前四一三—公元前三二七),古希腊犬儒派哲学家。

读者已经看到唐格拉尔小姐和德·阿米利小姐如何镇定自若地乔装打扮并逃之夭夭:这是因为人人都忙于自己的事,无暇顾及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