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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海 蒂

“‘别出声!孩子。’她说。

“看到她哭泣,我也要哭。

“我常常不顾妈妈的安慰或恐吓,像每个孩子那样任性,继续哭个不停;但这回,我可怜的母亲的嗓音里有一种恐惧的声调,我立即不出声了。

“她一声不响,把我抱走。

“她迅速地把我抱走。

“好吧,我四岁时,有天晚上,我被母亲叫醒,我们待在雅尼纳宫;我躺在垫子上,她抓住了我,我睁开眼睛,我看到她泪水盈眶。

“于是我看到,我们走下一道宽阔的楼梯;在我们面前,我母亲的全部女佣背着箱子、小口袋珠宝首饰、塞满金币的钱袋,走下同一条楼梯,或者不如说匆匆奔下去。

“求求您讲吧。”阿尔贝说。

“女佣后面是一支二十人的卫队,装备着长枪和手枪,穿着希腊人重新成为一个民族以后,你们法国人熟识的那种服装。

“那么您希望我再讲别的往事啦?”她问。

“请相信我,其中有不祥的事,”海蒂摇着头添上一句说,一想起这件事,她就脸色苍白,“这一长串女奴和女佣睡得迷迷糊糊,至少我是这样想象的,也许因为我被叫醒后神志不清,所以以为别人也睡着了。

海蒂苦笑了一下。

“楼梯上掠过巨大的阴影,那是枞树火炬颤动地投影在拱顶上的。“‘快点!’走廊尽头有个声音喊道。

“说吧,说吧,小姐,”阿尔贝说,“我向您发誓,我带着无法表达的兴味倾听您的叙述。”

“这个声音使大家低下头来,就像掠过平原的劲风使麦田低伏一样。

“没有什么能像最初的往事那样构成心灵的网底,除了我刚才告诉您的那两件事之外,我小时的往事都是不堪回首的。”

“我呢,它使我哆嗦不已。

海蒂把目光转向基度山,他做了个难以觉察的动作,低声说:“说吧(8)。”

“这个声音就是我父亲的嗓音。

“我想这是个美丽的国家,”海蒂说,“但我看到法国的真实情况,因为我是用女人的目光来看它的,相反,我只是用孩子的目光去看我的祖国,我觉得它总是包裹在或明或暗的雾气中,把它看成可爱的祖国还是苦难深重的地方,这要取决于我的眼睛。”“您这样年轻,小姐,”阿尔贝说,不由得向一般见识让步,“您怎么受尽磨难呢?”

“他走在末尾,穿着华丽的衣服,手里拿着你们的皇帝送给他的短枪;他倚着宠臣塞林。他催促我们向前,就像牧羊人驱赶走散的羊群那样。

“这不是在舞台上,”阿尔贝说,“由一个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我想这绝不是编出来的,我听了觉得很奇特。”阿尔贝问道:“看惯这富有诗意的景致,看惯这神奇的远景,您觉得法国怎样?”

“我的父亲,”海蒂抬起头说,“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欧洲人知道他的名字叫阿里·泰贝林、雅尼纳的帕夏,土耳其人面对他要发抖。”

“别的?我记得在湖边的埃及无花果树荫下,至今我还透过树叶,看到湖面像起涟漪的镜子;我父亲坐在垫子上,靠着最老和枝叶最茂密的树上,我母亲躺在他的脚下,我呢,是个弱小的孩子,玩弄着他垂落胸前的白胡子,还玩弄挂在他腰带上,刀柄镶嵌钻石的弯刀;不时有个阿尔巴尼亚人走到他面前,说几句话,我没留意他说什么,可我父亲则用同样的口吻说:‘杀掉!’或者:‘赦免!’”

阿尔贝听到她用难以形容的高傲和尊贵的口吻说出这番话,便毫无缘故地哆嗦起来;他觉得,她活像一个召唤幽灵的古希腊女占卜者,在唤醒对那个满身血迹的人物的回忆,他的可怕的死使他在当代欧洲人的眼里变得像巨人一般,这时,姑娘的眼中闪烁着阴森森的,可怖的光芒。

“因此,”阿尔贝说,“您记得的最早的事就是为囚犯东乞西讨;别的呢?”

“不久,”海蒂说下去,“队伍停止向前;我们来到石级下面的湖边。我的母亲把我紧抱在她扑腾乱跳的胸前,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我看到我父亲用不安的目光扫视周围。

“我再一次告诉她,您是朋友,她用不着对您隐瞒什么。”

“我们前面伸展着四级大理石阶,在最后一级底下荡漾着一只小船。

“您对她说什么?”莫尔赛夫低声地问。

“从我们站着的地方,可以望见湖中矗立着黑乌乌的一大团东西;这是我们要去的水寨。

海蒂长叹一声,一片阴云掠过她纯洁无瑕的额角。

“这座水寨也许由于黑暗,我觉得距离遥远。

“给我们讲讲你父亲的命运,但不要提叛徒的名字和出卖经过。”(7)

“我们下到小船里。我记得桨划进水里时无声无息;我俯身细看:只见桨用我们民兵的腰带包了起来。

基度山转向海蒂,眉毛一动,向她表示要千万小心他对她的叮嘱,他用希腊语对她说:

“除了桨手,小船里只有女佣、我的父母亲、塞林和我。

“伯爵,”莫尔赛夫低声对基度山说,“您可得让小姐给我们讲她的身世。您不许我对她谈到我父亲,但或许她会对我谈起他,您想象不到我多么高兴听到从这样美的嘴里说出他的名字。”

“民兵都待在湖边,跪在最后一级石阶上,万一有人追来,上面三级石阶就用做掩体。

“全都记得。”

“我们的小船乘风疾驶。

“那么,从三岁开始,您记得您周围所发生的事?”

“‘小船为什么驶得这样快?’我问妈妈。

“三岁。”海蒂说。

“‘嘘!我的孩子,’她说,‘因为我们在逃跑。’

“那时您多大?”

“我不明白。我的父亲大权在握,通常是别人一见到他便逃跑,他的座右铭是:“他们恨我,因此他们怕我。

“我刚会走路的时候;我的母亲,别人叫她瓦西莉吉(瓦西莉吉的意思是最美的,姑娘抬起头补充说),我的母亲拉住我的手,我们先把我们所有的金币都放进钱袋,两人都戴上面纱,出去为囚犯募捐,我们这样说:‘谁给穷人施舍,就是借钱给上帝。’(6)等到我们的钱袋装满了,我们便回到宫里,对父亲只字不提,这些钱是别人把我们当穷女人施舍给我们的,我们派人把钱全送到修道院里,由修道院再分发给囚犯。”

“为什么他要逃跑呢?

“您的记忆能追溯到多远的时间呢?”

“我的父亲确实从湖上逃跑。后来他告诉我,雅尼纳宫的守军长期服役,疲惫不堪……”

“当我闭上眼睛,一切往事便历历在目。有两种视力:肉体的视力和心灵的视力。肉体的视力有时会遗忘,而心灵的视力记忆犹新。”

说到这里,海蒂将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基度山身上,他的目光盯住她的眼睛。于是姑娘慢吞吞地讲下去,就像要杜撰或略去事实那样。

“您记得您的祖国吗?”阿尔贝问。

“小姐,刚才您说到,”阿尔贝全神贯注地倾听这篇叙述,提醒说,“雅尼纳宫的守军长期服役,疲惫不堪……”

“五岁。”海蒂回答。

“已跟土耳其苏丹派来捉拿我父亲的总司令库尔希德商议好;正是在这时,我父亲下决心引退,他先将一个欧洲人军官派到苏丹那里,他非常信任这个军官;我父亲要引退到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栖身之地,他称为Katnphygion,也就是避难处所。”

“小姐离开希腊时多大?”他问。

“这个军官,”阿尔贝问,“您记得他的名字吗,小姐?”

阿尔贝转向海蒂。

基度山同姑娘交换了一个快如闪电的目光,而莫尔赛夫没有觉察。

“谈吧,亲爱的阿尔贝,这是最令她愉快的话题。”

“不,”她说,“我记不得了;以后或许我会想起来,我再告诉您好了。”

“噢!”阿尔贝说,“对着一个希腊女人,谈论在一个巴黎女人面前所说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让我跟她谈谈东方吧。”

当基度山慢慢地举起手指,示意别说时,阿尔贝正要说出他父亲的名字;年轻人想起他的誓言,默不作声了。

“您想谈什么都可以:她的国家、她的青少年时代、她的往事;如果您喜欢的话,谈谈罗马、那不勒斯或者佛罗伦萨。”

“我们朝这个水寨驶去。

“我可以谈些什么呢?”阿尔贝悄声问基度山。

“水寨底层装饰阿拉伯式图案,底座浸在水里,二楼面临湖上,这座大建筑一眼望去能看到的外表就是这样。

“我的意大利语讲得相当好,可以跟您谈话,先生,”海蒂平静地说,“如果您喜欢东方,我会尽力而为,让您在这里重新看到。”

“在底楼下面,延伸到岛中。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岩洞,有人将我母亲,我和我们的女佣带到那里,六万只钱袋和二百万只大桶堆在里面,摞成一大堆;钱袋里有二千五百万金币,大桶里装着三万斤火药。

“亲爱的主人,还有您,小姐,”阿尔贝用意大利语说,“请原谅我的惊讶。我晕头转向了,而这是合乎情理的;眼下我又看到了东方,真正的东方,并不是我以前看到的那种悲惨景象,而是我在巴黎城里梦想的那样;刚才我听到公共马车有辚辚声和卖柠檬水小贩的铃声。噢,小姐!……如果我会讲希腊语,你们的谈话加上这仙境似的场面,这一夜将会是我永志难忘的。”

“刚才提到的我父亲的宠臣塞林,待在这些大桶旁边;他白天黑夜看守着,一根长矛的尖端燃烧着火绳;他已得到命令,一旦我父亲发出讯号,就炸掉一切:建筑、卫兵、帕夏、女佣、金币。

这当儿,有两个女人进来了,端着另外两个托盘,上面摆满冰块和果汁饮料,她们把托盘放在两张专用的小桌上。

“我记得,我们的奴隶知道以可怕的火药为邻以后,便白天黑夜祈祷、哭泣、呻吟。

海蒂伸出手,用粉红、浑圆的小手指拿起一只日本瓷杯,带着孩子喝着或吃着他所喜爱的东西那种纯真的快活,送到自己的嘴唇上。

“至于我,我至今仍然看到那个脸色苍白、眸子乌黑的年轻军人;待将来死神来抓我时,我深信会认出塞林。

咖啡杯都准备好了;只不过仆人已为阿尔贝多加了一只糖缸。基度山和海蒂按阿拉伯人的方式喝阿拉伯饮料,就是说不加糖。

“我说不出我们这样待了多长时间:那时节,我还不知道时间的概念。有时,但这种情况很少,我父亲派人来叫走我母亲和我一起到上面的平台去;我在地洞里只看到呻吟的鬼影和塞林那根尖端燃烧着火绳的长矛,离开那里是我快乐的时刻。我的父亲坐在一个大窗洞前,用阴沉的目光盯住天际深处,探索在湖面上出现的每一个黑点,而我母亲半躺在他身边,将头倚靠在他的肩上。我呢,我在他脚边玩耍,带着爱夸大事物的童年的惊讶欣赏耸立天际的品都斯山的悬崖陡壁,从湛蓝的湖水中冒出来的,白色的、棱棱角角的雅尼纳宫,像大山岩壁上的苔藓紧紧依附着的、无边无际的、黛色的绿树,它们远看像苔藓,近看则是巨大的枞树和爱神木。

阿里出去了。

“有天早上,父亲派人来找我们;我们看到他十分平静,但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

“噢!抽吧,抽吧,”基度山说,“海蒂几乎像巴黎女人一样文明:哈瓦那雪茄使她不快,因为她不喜欢难闻的烟味;但东方烟草有一种香味,您是知道的。”

“‘耐心点,瓦西莉吉,今天一切都将结束;苏丹的敕令就要到达,我的命运将要决定下来。如果我能彻底获得赦免,我们就能得意洋洋地回到雅尼纳;如果是消息不祥,我们今晚就逃走。’

阿尔贝推开努比亚人递给他的烟斗。

“‘但如果他们不让我们逃走呢?’我的母亲问。

阿里端着咖啡和土耳其长烟筒进来;至于巴蒂斯坦先生,他不许走进这个房间。

“‘噢!放心吧,’阿里微笑着回答,‘塞林和他的长矛会对付他们的。他们希望我死,但不是同我一起死去。’

基度山向阿尔贝指一指两张帆布折凳,他们每人拿一张,移近一张独脚小圆桌,桌子中央放着一把水烟筒,还摆着鲜花、画稿和乐谱。

“我母亲用一声叹气来回答这种安慰,因为这些安慰不是发自我父亲肺腑的。

海蒂用手势叫阿尔贝走过来,而阿里退出去执行年轻的女主人的吩咐。

“我母亲为他准备了冰水,他时刻要饮用,因为,自从他蛰居在水寨的亭子里以来,他忍受着高烧的折磨;她在他的白胡子上面洒香水,点燃土耳其长管烟斗,有时,他一连几个小时无聊地望着青烟袅袅地升上天空。

“欢迎光临,朋友,你同我的老爷和主人一起前来,”姑娘用出色的托斯卡纳方言说,这种柔和的罗马口音使但丁的语言跟荷马的语言一样铿锵悦耳,“阿里!准备咖啡和烟斗!”

“突然,他做了一个急遽的动作,令人吓了一跳。

他向海蒂作了示意。

“他眼睛盯着前面,没有掉转过来,叫人拿望远镜来。

“您听不懂现代或古希腊语,这很令人遗憾,而海蒂能出色地讲这两种语言;可怜的孩子不得不对您讲意大利语,这兴许会使您对她产生一种错觉。”

“我母亲把望远镜递给他,脸色比她靠着的仿大理石还要苍白。

然后转向阿尔贝:

“我看到父亲的手在颤抖。

“你讲意大利语吧。”他说。

“‘一条船!……两条!……三条!……’父亲喃喃地说,‘四条!……’

基度山沉吟一下。

“他站了起来,抓起武器,我记得,他把火药倒在几把手枪的药池里。

“那么,”海蒂说,她提出的要求证明她听懂了基度山的问题和阿尔贝的回答,“如果大人要我开口,我可以说法语或意大利语。”

“‘瓦西莉吉,’他带着明显的颤抖对我母亲说,‘这一刻就要决定我们的命运;过半小时我们就会知道崇高的皇帝的回音,你跟海蒂回到地洞里去吧。’

“唉!”阿尔贝说,“连古希腊语也不会说,亲爱的伯爵;荷马和柏拉图从来没有更可怜、我甚至敢说更掉以轻心的学生了。”

“‘我不愿离开您,’瓦西莉吉说,‘如果您死了,老爷,我愿与您同归于尽。’

“您会说现代希腊语吗?”他问年轻人。

“‘你们到塞林那里去!’我的父亲喊道。

基度山转向阿尔贝。

“‘别了,老爷!’我的母亲低声说,唯命是从,深深地一鞠躬,仿佛死神已经临近。

“你要我用什么语言跟他说话?”

“‘把瓦西莉吉带走。’我的父亲对民兵说。

“阿尔贝伯爵;就是我在罗马从强盗手里救出来的那个人。”

“而我呢,别人忘了我,我朝父亲跑去,向他伸出我的手;他看到我,向我俯下身来,亲吻我的额角。

“他的名字呢?”

“噢!这个吻是最后一吻,它还留在我的额角上。

“是个朋友。”基度山用同样语言回答。

“下到地洞去时,我们透过平台上的葡萄藤,看到湖面上显得越来越大的船只,刚才船还像小黑点,如今已经像鸟儿掠过水波。

阿尔贝待在门边,被第一次见到的奇特的美迷住了,在法国无法设想有这种美貌。“你把谁带到我这里来?”姑娘用现代希腊语问基度山,“是个兄弟、朋友、普通相识还是敌人?”

“这时,在亭子里,有二十个民兵坐在我父亲脚边,由细木护壁板遮住,睁着血红的眼睛,窥伺船队到来,准备好镶嵌螺钿和银片的长枪:大批子弹散放在地板上;我的父亲看看表,忧虑不安地踱来踱去。

看到基度山,她带着特有的少女和情人的双重微笑站起来;基度山朝她走去,向她伸出手,她像往常那样用嘴唇吻了吻他的手。

“我得到他的最后一吻,离开父亲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这一幕。

海蒂待在第一个房间里,这是客厅,她的大眼睛因惊讶而睁大着;因为除了基度山,这是第一次另一个男人进入她的闺阁;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盘起双腿,可以说,在有条纹的和布满东方最富丽的刺绣图案的绫罗绸缎中,筑了个安乐窝。刚才奏起曲调的乐器就置放在她身边;她这样显得十分迷人。

“我母亲和我,我们穿过地下通道。塞林始终坚守岗位;他对我们苦笑。我们到岩洞的另一边寻找垫子,然后坐在塞林旁边:大难临头时,忠实的朋友总是互相寻找支持。我虽然是个孩子,却本能地感到大灾大难就笼罩在我们的头上。”

阿尔贝将手插入头发,卷起髭须,伯爵又拿起帽子,戴好手套,在阿尔贝前面走进房间,阿里像一个前沿哨兵把守着,而米尔托指挥的三个法国女佣保卫着这套房间。

关于雅尼纳这位大臣临终的情况,阿尔贝常常听人谈起,但不是听他的父亲叙述,他从来不谈及此事,而是听外国人说起;阿尔贝看过描写这次惨死的不同的叙述;但这个故事在姑娘本人的身上和她的声音里变得活生生的,这种生动的语气和这首悲怆的哀歌,以难以名状的魅力和恐怖潜入他的心底。

“进去吧。”基度山说。

至于海蒂,她沉浸在可怕的往事之中,一时之间不再讲述;她的脑门宛如风雨中耷拉着的鲜花,侧靠在她的手上,她的目光茫然若失,仿佛还在凝望天际那葱葱郁郁的品都斯山和雅尼纳湖蔚蓝色的水波——这面魔镜映照出她描绘的那幅阴暗的图画。

阿里第三次出现,撩起门帘,向他的主人和阿尔贝表示,他们可以进去。

基度山带着难以形容的关切和怜悯的神情注视着她。

“一言为定。”

“说下去,我的孩子。”伯爵用现代希腊语说。

“就这样说定了,不要直接提问题,亲爱的子爵。如果您想了解什么事,那就问我,我再去问她。”

海蒂抬起头,仿佛基度山刚才说出的响亮话语把她从梦中唤醒似的,她接着说:

阿里鞠了一躬,出去了。

“那时是傍晚四点钟;虽然外面天空晴朗灿烂,我们却陷入地底下的黑暗中。“岩洞里只有一点亮光,如同漆黑的天幕中一颗颤抖的星星;这是塞林的火绳。我的母亲是基督徒,她在祈祷。

“通知海蒂,”伯爵对他说,“我要到她房里喝咖啡,让她明白,我要求她允许,给她介绍我的一个朋友。”

“塞林不时念叨着这句祝圣用语:

伯爵又敲敲铃;阿里再次出现。

“‘上帝是伟大的!’

“很好,我知道您是讲信用的人。”

“但我母亲还抱着某些希望,在下岩洞时,她似乎认出了那个曾被派往君士坦丁堡的欧洲人,我父亲非常信任他,因为我父亲知道,法国苏丹(9)的士兵一般是高尚豪侠的。我母亲朝阶梯的那边往前走几步,倾听着。

“对!”阿尔贝说。

“‘他们接近了,’她说,‘但愿他们带来和平与生命。’

“好极了,子爵,您会记得这两个誓言,是吗?”

“‘你担心什么,瓦西莉吉?’塞林用非常悦耳而又非常骄傲的口吻问,‘如果他们带来的不是和平,我们就要他们的命。’

“我发誓。”

“他挑旺长矛上的火绳,那动作恰似古代克里特岛(10)上的狄俄尼索斯(11)的姿势。

“第二个,您不要告诉她,您父亲为她父亲效过力。”

“我是那样年轻天真,我对这种勇气感到害怕,我把它看做凶狠和疯狂,对隐藏在空中和火焰中的可怕的死神,我恐惧万分。

“好的(莫尔赛夫伸出手)。我发誓。”

“我母亲有着同样的感触,因为我感到她在哆嗦。

“第一个,您决不要把这次见面告诉任何人。”

“‘天哪!天哪,妈妈!’我叫道,‘我们就要死了吗?’

“我预先接受。”

“听到我的喊声,奴隶们哭泣和祈祷得更厉害了。

“好的;但有两个条件。”

“‘孩子,’瓦西莉吉对我说,‘上帝决不会让你接近你害怕的死神!’

“那么,亲爱的伯爵,把我介绍给您的公主吧。”

“她又低声说:

“您可以大胆向我要求一切。”

“‘塞林,主公给你什么命令?’

“我问您要求这个很冒昧吧?”

“‘如果他给我送来他的匕首,就是说苏丹拒绝赦免他,我便要点燃火药;如果他给我送来他的指环,就是说苏丹宽恕他,我便交出火药库。’

“下文呢?”

“‘朋友,’我母亲说,‘如果你主公送来的是匕首,下达了命令,这样死叫我们害怕,不要这样杀死我们母女,我们会向你伸出脖子,你用那把匕首杀死我们吧。’

“既然您同她一起出门,既然她上歌剧院……”

“‘好的,瓦西莉吉。’塞林平静地回答。

“说吧。”

“突然,我们似乎听到大声叫喊;我们在倾听:这是快乐的叫声;被派往君士坦丁堡的那个欧洲人的名字被我们民兵喊得震天价响;显然,他带来至高无上的皇帝的答复,答复是有利的。”

“真棒!亲爱的伯爵,跟您在一起,不是在生活,而是在做梦。现在,听着,我要问您的事非常冒昧。”

“您不记得这个名字吗?”莫尔赛夫问,准备好帮助那个叙述的姑娘去回忆。

“天哪!有一天,我经过君士坦丁堡的市场,我买下了她。”

基度山向她示意。

“怎么会这样?”

“我记不起来。”海蒂回答。

“噢!天哪,是的。”

“喧闹声加剧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人们走下地洞的石阶。

“她是您的女奴?”

“塞林准备好他的长矛。

“同美丽的瓦西莉吉所生的女儿。”

“不久,在透进地洞入口的光线形成的,近乎蓝色的微光中,出现了一个影子。“‘你是谁?’塞林叫道,‘不管你是谁,不许再往前一步。’

“怎么!阿里帕夏的女儿?”

“‘光荣归于苏丹!’影子说,‘大臣阿里获得完全赦免;他不仅被饶了性命,而且还把财产归还给他。’

“就是他的女儿。”

“我的母亲发出快乐的喊声,把我抱紧在她的心口上。

“那么,海蒂是阿里·泰贝林的什么人?”

“‘站住!’塞林看到她要冲出去,对她说,‘你知道我要拿到他的指环才行。’

“不错,我忘记了这一点。”

“‘不错,’我母亲说,她跪了下来,把我举向空中,仿佛她在为我向上帝祈祷的同时,还想把我举向上帝。”

“阿里·泰贝林吗?毫无疑问,因为我的父亲为他效力才致富的。”

海蒂再次停下来,激动得说不下去,汗水从她苍白的额头上流下来,她憋住的声音仿佛不能越过她干渴的喉咙。

“您知道雅尼纳的帕夏的身世吗?”

基度山在杯子里倒了点冰水递给她,用温和同时带着一点命令意味的口吻说:

“噢!以名誉作担保!”

“鼓起勇气,我的孩子!”

“对外界是的;但对您不是,您是我的朋友,如果您答应我不说出去;您不会说出去,是吗?”

海蒂抹了一下眼睛和额角,继续说:

“她的名字是一个秘密吗?”

“这时,我们习惯于黑暗的眼睛认出了帕夏的使者:这是一个朋友。

“暴君德尼斯(5)怎么变成小学教师的呢?那是战争播弄的结果,亲爱的子爵,是命运的捉弄。”

“塞林已认出了他;但正直的年轻人只知道一件事:服从!

“您早料到了。但一位显赫的公主怎么变成了女奴呢?”

“‘你以什么名义到这里来?’他问。

“您说对了,甚至是她的祖国最显赫的公主之一。”

“‘我以我们的主公阿里·泰贝林的名义到这里来。’

“她当真是个公主?”

“如果你以阿里的名义到这里来,你知道你要交给我什么东西吧?’

“十万埃居!这个可怜的孩子本来拥有比这更多的财产;她出世时躺在金银堆上,《一千零一夜》的宝库相形之下微不足道。”

“‘是的,’使者说,‘我把他的指环给你。’

“确实,您的所作所为和拥有的东西与众不同。基度山伯爵先生的女奴!这在法国倒是一种身份。按照您花钱的方式,这个职位大约每年要花十万埃居。”

“与此同时他将手举到头上,但距离太远,洞里太暗,塞林从我们所在的地方无法看清和认出给他看的东西。

“毫无疑问,因为海蒂是我的女奴。”

“‘我看不见你拿着的东西。’塞林说。

“得了!别开玩笑了。眼下还有奴隶?”

“‘你走近些,’使者说,‘或者我走近些。’

“一个女奴不生主人的气,这不叫和蔼,这是她的本分。”

“‘都不行,’年轻军人回答,‘把你给我看的东西放在你的前面的亮光下,你往后退,直到我看清为止,’

“她很和蔼吗?”阿尔贝问。

“‘好的。’使者说。

“不会。”伯爵神态高傲地说。

“他把信物放在指定地方,再往后退去。

“她会生气吗?”

“我们的心扑腾乱跳:因为我们觉得那件东西果真是只指环。不过,这是我父亲的指环吗?’

“您真疯了!”伯爵说,“不要这样大声说笑,海蒂会听到的。”

“塞林手里始终拿着点燃的火绳,他走向洞口,在亮光下容光焕发地弯下腰来,捡起信物。

“噢!多么迷人啊!”阿尔贝说,“我多么希望看到法国女人叫善良小姐、沉静小姐、慈善小姐啊!您说吧,如果唐格拉尔小姐不像人们称呼她那样叫克莱尔—玛丽—欧仁妮,而是叫圣洁—贞洁—纯真·唐格拉尔小姐,哟,在发表结婚预告时,这会产生多么出色的效果啊!”

“‘主公的信物,’他吻着指环说,‘很好!’

“当然有;在法国海蒂的名字非常罕见,但在阿尔巴尼亚和埃皮鲁斯却很普遍;如同你们称做圣洁、贞洁、纯真;像你们巴黎人所说的那样,这是一种教名。”

“于是他把火绳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海蒂!多么可爱的名字!除了在拜仑爵士的诗歌里,当真还有叫海蒂的女人吗?”

“使者发出快乐的喊声,连连击掌。听到这个讯号,库尔希德总司令的四个士兵跑了过来,塞林被戳了五刀,倒了下去。这五个人每人给了他一刀。

“真的,亲爱的子爵。今晚您注定要听音乐;您摆脱了唐格拉尔小姐的钢琴,又陷入海蒂的单弦小提琴之中。”

“他们陶醉在罪恶之中,尽管还吓得面孔煞白,但仍然在岩洞里乱窜,四处寻找有没有火,并在装金币的钱袋上打滚。

莫尔赛夫侧向门那边,透过门确实传来像吉他的乐器声。

“这时,母亲把我搂在怀里,轻捷地沿着只有我们知道的曲折小道往前奔去,一直来到亭子的暗梯前,亭子里吵翻了天。

“这当然是合情合理的解释;但的确也只有……噢!我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低矮的大厅挤满了库尔希德的士兵,就是说我们的敌人。

“不,这非常简单,”基度山说,“阿里知道,我喝茶或咖啡时,一般要抽烟:他知道我要喝茶,也知道我带您回家,他听到我叫他,他猜到了原因,由于他来自这样一个国家,那里是用烟斗来款待客人的,所以不是拿来一只而是拿来两只长管烟斗。”

“正当我母亲要推开小门时,我们听到帕夏可怕的、咄咄逼人的声音响起来。

“真神了。”莫尔赛夫说。

“我母亲将眼睛贴在木板缝隙上;我的眼睛前面正好有一条裂缝,我往里观看。

转眼间一扇特设的门打开了,阿里拿着两只土耳其长管烟斗出现,里面塞满上等的拉塔基亚(4)烟草。

“‘你们想干什么?’我父亲对那些手里拿着一份用金粉写的文件的人说。

基度山走近小铃,敲了一下。

“‘想干我们要干的事,’其中一个回答,‘这就是把陛下的意愿通知你。你看到这份敕令吗?’

“我当然想抽烟。”

“‘我看到了。’我父亲说。

“您说的倒也不错。仆人知道我的习惯。比如您会看到:您喝茶时想做什么?”

“‘那么念吧;敕令要你的脑袋。’

“说实话,”莫尔赛夫说,“我赞赏您的地方,亲爱的伯爵,倒不在您的富豪,兴许有比您更有钱的人;也不在您的机智,博马舍不比您更机智,但他同您一样有思想;而是侍候您的方式,不用回答您一句话,只消分秒之间,仿佛仆人根据您打铃的方式,就能猜测到您想要的东西,仿佛您想要的东西随时都准备好。”

“我父亲发出狂笑,比恐吓更为可怕;他还没有笑完,他的手上便发出两枪,打死了两个人。

巴蒂斯坦一言不发地出去了。转眼工夫他端着一只备好茶点的托盘进来,这仿佛童话中的点心,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

“簇拥在父亲周围的民兵本来匐伏在地上,这时跳起来开火;房里响声四起,烟火弥漫。

“去给我们备茶,巴蒂斯坦。”基度山说。

“另一方也马上开火,子弹打穿了我们周围的木板。

他们俩进了屋;客厅灯火明亮,他们走了进去。

“噢!我的父亲阿里·泰贝林在枪林弹雨中多么俊美高大啊,他手握土耳其大弯刀,脸上被火药熏得赤黑的!他的敌人四散而逃!

“确实在后面。”基度山跳下地来说。

“‘塞林!塞林!’他叫道,‘火的守卫者,尽你的责任呀!’

“不,谢谢,我的双座四轮轿式马车本该跟在我们后面。”

“‘塞林死了!’有个似乎从亭子深处发出来的声音回答,‘你呀,我的老爷阿里,你完啦!’

“我的马车会送您回家。”

“与此同时,传来一下沉浊的枪声,我父亲周围的地板炸飞了。

“好的。”

“土耳其兵从下面透过地板射击。三四个民兵从下至上浑身是伤,倒了下去。

“我们到家了,”基度山说,“只有十点半,请进来吧。”

“我的父亲吼叫起来,把手指抠进子弹洞,掀开一整块地板。

马车停住了。

“但与此同时,从这个缺口射出二十发子弹,就像火山爆发似的,射到壁衣上,把壁衣舔了个精光。

“啊!正是!我们要探索伊西斯(3)的秘密了,而我并不在行。待卡瓦尔坎蒂先生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分子,您再去问他吧。”

“在这可怕的轰响中,在这可怖的喊叫中,有两下格外清晰的枪声,有两下盖过其他喊叫,格外令人撕心裂肺的喊声,使我吓得浑身冰凉。这致命的两枪击中了我的父亲,那喊声就是我父亲发出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使唐格拉尔和德布雷闹翻呢?他们看来非常和谐一致。”基度山再次天真地说。

“但他仍然站着,抓住一扇窗户。我母亲摇晃着门,想同他死在一起;但门反锁上了。

“嗨!亲爱的伯爵,天下的丈夫都是一样的,只要您研究了任何国家当中的个,您就能了解这类人。”

“在我父亲周围,民兵们在垂死挣扎;有两三个没有受伤或只受了轻伤的从窗口跳了出去。同时,整个地板咔嚓嚓碎裂下陷。我父亲跪下一条腿;这时,二十条手臂拿着军刀、手枪和匕首,一起伸向前去,二十下同时落在他一个人身上,我的父亲消失在这些怒吼的魔鬼燃旺的火焰中,仿佛地狱在他的脚下张开了。

“我怎么了解你们巴黎人是如何做丈夫的呢?”

“我感到自己滚在地下:我的母亲昏倒了。”

“还不够远。”

海蒂垂下双臂,发出呻吟,望着伯爵,仿佛问他,对她这样服从是否满意。

“来自刚果,如果您希望的话。”

伯爵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手,用现代希腊语对她说:

“啊!来自哪里,亲爱的伯爵?”

“休息一下,亲爱的孩子,要恢复勇气,要想到上帝会惩罚叛徒的。”

“您认为他起了疑心?”基度山憨态可掬地问。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伯爵,”阿尔贝说,被海蒂的煞白脸色吓慌了,“我真要责怪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真是残忍。”

“啊!玩笑开得很妙!”

“没有关系。”基度山回答。

“他觉察到什么吗?”

然后他把手按在姑娘头上:

“不,同男爵先生。”

“海蒂,”他又说,“是一个勇敢的女子,她有时以叙述自己的伤心事来解脱心头重负。”

“同夫人?”

“因为,老爷,”姑娘急忙说,“因为我的伤心事使我想起您的恩典。”

“有过争吵。”

阿尔贝好奇地望着她,因为她还没有讲到他最想知道的事,就是她怎么成为伯爵的女奴。

“我要跟所有人友好相处;说到德布雷,我在男爵夫人那里见不到他了。”

海蒂在伯爵和阿尔贝的目光中同时看到了这一流露出来的愿望。

“嗨,”阿尔贝叹了口气说,“看来您一定要让我结婚。”

她继续说:

“您搞错了,阿尔贝,我会做的,因为我答应了。”

“当我母亲恢复知觉时,”她说,“我们站在总司令面前。

“噢!”阿尔贝用他擅长的柔声软语说,“您不会去做的,是吗,亲爱的伯爵?”

“‘杀死我吧,’她说,‘但是请保持阿里的寡妇的清白。’

“男爵本人。”

“‘你不该对我说这种话。’库尔希德说。

“谁委托您的?”

“‘那么对谁说呢?’

“我受托请德·莫尔赛夫先生到男爵那里把事情最后确定下来。”

“‘对你的新主人去说。’

“是的。”

“‘他是谁?’

“您要证明?”

“‘他在这里。’

“证明呢?”

“库尔希德向我们指着那个最卖力气,导致我父亲死亡的那个人。”姑娘带着一腔悲愤说。

“您搞错了,亲爱的子爵。”

“那么,”阿尔贝问,“你们属于这个人所有啰?”

“嫉妒我?我保证,不出一星期,他会把我拒之门外。”

“不,”海蒂回答,“他不敢留下我们,他把我们卖给了来到君士坦丁堡的奴隶贩子。我们穿越希腊,半死不活地来到皇宫门前,门口围满了好奇的人,他们闪开,让我们过去,突然,我母亲顺着他们的目光指向的地方望去,惨叫了一声,向我指着门上挂着的一颗脑袋,倒了下去。

“不,嫉妒您。”

“脑袋上方写着这几个字:

“嫉妒谁?嫉妒德布雷?”

“‘这是雅尼纳的帕夏阿里·泰贝林的脑袋。’

“他却嫉妒。”

“我哭泣着想扶起我的母亲:她已经死了!

“是的,但我并不嫉妒,”

“我被带到奴隶市场上;一个富有的亚美尼亚人把我买了去,让我接受教育,给我请教师,我十六岁时把我卖给了穆罕默德苏丹。”

“嫉妒表示爱情。”

“阿尔贝,正像我告诉您的那样,”基度山说,“我向苏丹赎回了她,是用那种和我装大麻精药丸盒子相似的碧玉换来的。”

“他?恰恰相反,他在我心里捅了上千刀;但刀刃缩到刀柄里,不错,这是演戏用的刀,而他却是完全把它当做真的使的。”

“噢!你善良伟大,老爷,”海蒂说,吻着基度山的手,“我属于你真是幸福!”

“是的,但作为父亲的非常喜欢您。”基度山说。

听到这一切,阿尔贝昏昏然。

“当然:欧仁妮小姐对我爱理不理,她的知心好友德·阿米利小姐根本不睬我。”

“喝完您的咖啡吧,”伯爵对他说,“故事讲完了。”

“怎么,两面?”

【注释】

“别这样说,亲爱的伯爵;我受到两面夹攻。”

(1)查理九世(一五五○—一五七四),法国国王(一五六○—一五七四),下令在一五七二年八月二十三至二十四日(圣巴托罗缪之夜)屠杀新教徒。

“没关系,他们只想到您不就行啦?”

(2)卡特琳·德·梅迪奇(一五一九—一五八九),法国国王亨利二世之妻,长期执掌大权,又是艺术的保护者。

“我可以向您担保:他转动着色迷迷的眼睛,变化着情意绵绵的声调;他渴望向骄傲的欧仁妮求婚。瞧,我念的是一句诗!以名誉作担保,这不是我的过错。没关系,我再说一遍:他渴望向骄傲的欧仁妮求婚。”

(3)伊西斯是古埃及的生命和健康之神。

“怎么!您认为他在追求她?”

(4)叙利亚港口,濒临地中海。

“如果年轻人真的需要您的保护,我就要说您的不是了。幸亏是对我而来的,他可以不要保护。”

(5)德尼斯(公元前三六七—公元前三四四),即迪奥努修斯,叙拉古暴君,失位后隐居于科林斯。

“噢!不要恶作剧,子爵;我决不保护安德烈亚先生,至少是在唐格拉尔先生身边。”

(6)引自《圣经·旧约全书·箴言》第十九章:怜悯贫穷的,就借钱给耶和华。

“哪个情敌?当然是您的被保护人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先生。”

(7)原文为希腊语。

“哪个情敌?”

(8)原文为希腊语。

“关于我的情敌待在唐格拉尔先生家里……”

(9)指法国国王。

“是哪一件事?”基度山问。

(10)希腊岛名。

“嗯,”他说,“我要像查理九世(1)国王在圣巴托罗缪大屠杀之后问卡特琳·德·梅迪奇(2)那样问您:‘我小施计谋,您觉得怎样?’”

(11)古希腊神话中的植物神和酒神。

伯爵的马刚转过大街拐角,阿尔贝便转向伯爵,哈哈大笑,但笑得有点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