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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毁的诺顿

雨水浇打的凉亭里的时刻,

但唯有在时间之中,玫瑰园里的时刻,

烟霭降临穿堂风中的教堂的时刻

达到觉悟不在时间之中

才会被记起;同过去与未来相关连。

允许的不过是些许觉悟。

时间被征服只有通过时间。

过去的时间与将来的时间

二者肉体皆无法承受。

这是一个在暗淡的光里

保护人类免登极乐,免被罚入地狱,

之前的时间与之后的时间

过去与未来之间的链带

疏离的地方:既无日光

而用不断变化躯体的软弱编织成的

赋予形体以明晰的寂静

得到明确和理解。

用暗指恒久的缓慢旋转

局部的恐惧得以解决的过程中

将阴影变成短暂的美

皆在其不全的狂喜得以完满,

亦无黑暗净化灵魂

浓缩,新世界和旧世界

以剥夺来清空感官享乐

无运动的提升,无去除的

清除现世的情爱。

知觉的恩慈,一种静止又运动的光所环绕,

既无充盈亦无空虚。只有微光闪烁中

与外在逼迫中获得的解脱,依然被

烙满时间印记的一张张紧张的脸

从行动与苦难中获得的解脱,从内在冲动

因心神不定而神色涣散

从实际欲望中脱出的内在自由,

一脸的幻想又一脸的茫然

我说不出,有多久,因为那会将其置于时间之中。

无所专注而冷漠浮肿

我只能说,我们曾在那里:但说不出是何处。

人和纸片,被时间的前与后

不会有舞蹈,也只有这种运动。

刮着的冷风吹得打转,

既非上升亦非下降。除了这个点,这个静点,

被前面的时间和后面的时间

它是过去与未来汇合之处。这运动既非来自亦非去往,

不健全的肺吸进和呼出。

但既非停止也非运动。莫称之为固定不变,

喷入陈腐的空气中的

既非来自亦非去往;在静点上,便是舞蹈,

不健康的灵魂打出来的嗝,掠过

在旋转的世界的静点。既非肉身亦非无肉身;

伦敦的阴暗山峦、汉普斯特德和克勒肯维尔、

在群星中间却达成和解。

坎普登和帕特尼、海格特、普里姆罗斯和鲁德门的

在按既往的模式追逐

风上,蛰伏的紧迫感。不在这儿

地面上,大猎犬和野猪

黑暗不在这儿,不在这叽叽喳喳的世界。

听见下方湿胀的

再降下去,只是降下去

在形状被描绘出的树叶上的光里

进入恒久孤寂的世界,

我们移动在移动的树上方

非世界的世界,就那个非世界,

在树中上升到全盛的峰巅

内部一片黑暗,一切所有物

在星星的飘移中被描绘

被剥夺,一无所有,

淋巴液的循环

感情世界枯干,

沿着动脉的舞蹈

幻想世界泄空,

安抚被遗忘已久的战争。

精神世界不起作用;

在伤疤下面低低地唱歌

这是一条路,另一条

血液中发着颤音的金属弦丝

也一样,不在运动中

围堵在着了地的车轴旁。

而是对运动的弃绝;而世界在欲念里

泥土里的蒜和蓝宝石

在过去的时间与未来的时间

铺着碎石的道路上运动。

指向一个终极,它始终呈现。

可能存在过的和已经存在过的

时间和钟已将白天埋葬,

过去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

乌云已经带走太阳。

无法承受太多的现实。

向日葵是否会向我们转身,铁线莲

去吧,去吧,那鸟儿说:人类

是否会披散开,向我们躬身;卷须和枝条

他们忍住笑,兴奋地藏在里面。

缠住我们不放?

去吧,那鸟儿说,因为树叶间全是孩子,

紫杉

而后一朵云飘过,池中又空无一物。

冰冷的手指是否会

而他们在我们身后,倒映在池中。

向我们弯曲?在翠鸟的翅膀

水面闪烁着从光芒的中心显现,

以光回应光并静默之后,光

莲花在拔高,静静地,静静地,

依然在旋转的世界的静点上。

池中注满从阳光里出来的水,

水池是干的,干的水泥,边沿成了褐色,

言语的运动,音乐的运动

俯望水已经流干的水池。

只在时间里;而只有活着的

沿空荡荡的小径,进入黄杨树圈子,

才能死亡。言语,说出来之后,抵达

于是我们移动,他们也移动,以一种拘谨的模式,

静默之中。只有借助形式、模式、

他们就在那儿做客,被我们接纳也接纳着我们。

言语或音乐才能到达

曾有过现在我们望着的花容。

静止,如一只静止的中国瓷罐

和交叉错过的看不见的目光,因为玫瑰

恒久地在它的静止中运动。

隐匿在灌木林里的听不见的乐音

并非乐音延续时小提琴的静止,

而那鸟儿在鸣唤,回应

不仅如此,而是共生共存,

在秋之热中,穿过颤动的空气,

或者说,终结先于起始,

无阻地移动着,在枯叶上方,

终结和起始一直在那里

他们就在那儿,高贵庄严,看不见,

在起始之前在终结之后。

鸫鸟的骗?进入我们最初的世界。

一切永远是现在。言语绷紧,

进入我们最初的世界,我们是否听从

破裂,有时折断,在重负下,

在附近。穿过第一道门,

在张力下,滑倒,滑出去,灭亡,

快,那鸟儿说,快,找他们,找他们,

不会静止不动。尖厉的声音

栖息在花园里。我们跟上去?

咒骂,嘲笑,或仅仅是唠叨,

其他的回音

总是袭击言语。旷野里的言语

我不知道。

最受诱惑的声音攻击——

搅起一盆玫瑰花瓣上的尘土

葬仪舞蹈中哭叫的影子,

但出于何目的

郁郁不乐的喀迈拉的大声悲号。

回响,在你的头脑里。

这模式的详图是运动,

进入玫瑰园。我的话语就这样

如十级阶梯的图形中一样。

去向我们从未打开的那扇门

欲望本身是运动

沿着我们未走的那条走廊

其本身并不引起欲望;

脚步声在记忆中回响

爱本身不运动,

指向一个终极,它始终呈现。

只是运动的起因和目的,

可能存在过的和已经存在过的

无时间限制且无欲

只存留在遐想的世界里。

除非在时间的面上

作为一种永久的可能性

以有限制的形式

可能存在过的事是一个抽象

被夹在不存在与存在之间。

所有的时间皆无法救赎。

突然一束阳光中

假如所有的时间永远呈现,

即使尘埃在运动

未来的时间又包含在过去的时间之中。

树叶中间的孩子们

二者也许皆呈现于未来的时间里,

隐匿的笑声扬起

过去的时间与现在的时间

快,此地,此时,永远——

荒谬啊这荒芜且悲哀的时间

——赫拉克利特《前苏格拉底残篇》

在此前与此后延展。

“上升的路和下降的路是同一条路。”

[1]这一段诗行中有两个重要的地方:其一,艾略特“车轴”一词原文并非axle,而是axle-tree,这并非为了押韵,因为这一节诗基本上不押韵,而是为了使它具有双重身份:既是车轴,也是树;其二,血液blood 亦可解释为植物的汁液,淋巴液lymph 的古词义也是指植物的汁液(艾略特的诗中不少词用的是古词义,甚至是已废的词义,这是造成他的诗难解和错译的原因之一),因此,这里实指的是树的汁液,但字面上却是血液和淋巴液。

“虽然逻各斯对所有人是共同的,大多数人生活中却仿佛有其自己的一套智慧。”

[2]指耶稣被圣灵引到旷野里,四十天受魔鬼诱惑时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