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的问题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你没怎么写你和格斯塔在一起的日子。”
“我想告诉你，我想把我来不及写的都告诉你，还有回答你的问题。”
“二十年。”
“如果你不想说话就不用说。”
“是啊，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关心你吗？他人好吗？你爱他吗？”
“我很累。”
“是的，他就像父亲一样。”
“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你洗完澡就睡着了。”
“他去世时你一定很伤心。”
“她在闹人吗？”多莉丝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是的。”多莉丝点点头，闭上眼睛，“就像失去了一只手臂。”
“请坐一会儿，坐好。我得……”
“他是怎么死的？”
詹妮点头，抱歉地笑笑。她接过女儿，递给她一袋糖果。蒂拉尝到了甜味，开心地咂着小嘴。詹妮重新把她放回车里，把安全带系在她胖嘟嘟的身上。
“他只是太老了。已经过去很久了，还是60年代的事。”
“你得把女儿看好。”一名护士抱着蒂拉走进病房，“医院里到处都是危险的东西。”
“我出生那会儿？”
“求求你，别离开我。”她吻她的额头。多莉丝仍然睡着，喘着粗气。蒂拉醒了，开始在婴儿车里哼哼。詹妮把她抱起来，但小家伙扭来扭去，想要下来。于是她又把她放下，自己半躺在多莉丝身边，挨得很近很近，深深地呼吸。
“就在你出生前。当一个亲爱的人死去，就会有另一个亲人降生。”
詹妮俯下身，把脸贴在多莉丝的脸上。她小时候，她们坐在纽约家中的沙发上时常常这样。突然间，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小女孩，漂泊不定，没有安全感。多莉丝就是她的救生圈，让她的头露出水面。
“你继承了他的全部遗产？”
“她的脉搏很弱。她的心脏还在挣扎，但可能支撑不了太久了，恐怕只剩几天了。”
“是的，他的公寓、一些家具，还有他的画。我把大件的作品卖掉了，突然之间它们就变得很值钱。”
“她怎么样？”
“现在值上百万了。”
她们刚把她抬回床上，她就睡着了。詹妮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试想，如果格斯塔知道。”
“你撒谎了。最美的人是你。”多莉丝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他会很高兴，很骄傲的。”詹妮含着泪笑了。
“不会的，老太太不会丑巴巴地死去。我保证。尽管你从来没有丑过，你是我认识的最美丽的人。”
“我也不知道，激励他的从来都不是钱。但如果他的画早一点升值，他就可以回巴黎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老太太不会丑巴巴地死去。”多莉丝轻声说。
“你们想回去吗？”
“我们重新给你做头发。”
“想。”
詹妮点点头，把婴儿车和车里睡着的蒂拉推到墙边。她们一起把多莉丝抬到淋浴椅上，推着她走进浴室。多莉丝的头虚弱地耷拉着，她没有力气让自己坐直。詹妮小心地帮她用肥皂擦洗身体。
“他很可能知道自己成功了。或许他现在就是天堂的天使，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她从床头柜上拿起多莉丝的陶瓷天使，递给她。
“抱歉。你说得很对，她当然应该洗澡。你可以帮我们一把吗？”
“他很害怕死去。那时候，人们说同性恋者不能上天堂。他信了。”
护士尴尬地沉默着，继续用湿巾给多莉丝擦身。直到其中一位停住了：
“他信教吗？”
“我不管你们需要什么！如果你们把尿洒在了病人身上，就不应该再拘泥于什么日程安排！”
“并不公开信。但私下信，跟我们大家一样。”
“我们会用湿巾给她擦干净。如果要帮她洗澡，得需要更多的人手。”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格斯塔会在那儿等你。”
“但她浑身都是尿！”
“我们可以开派对了。”多莉丝一边想笑，一边喘着粗气。
“按照日程安排，她应该明天洗澡。”
“太好了。听到你的笑声真开心。你的笑声让我前进。它一直在那儿，在我心里，每当我需要时，就听一听。”
在干净的病号服送来之前，她身上只盖了一条明显不够大的浴巾。
“棉花糖大战。”
多莉丝的头发又被压平了，粉色的裙子也湿漉漉的，被扔在地板上。
“对！你还记得！”詹妮一边回想着，一边笑起来，“在厨房里，围着那张放不下的桌子。你，我，还有妈妈。我们笑得好开心，还吃了好多。我的肚子疼了一晚上。”
“你们不给她洗澡吗？”
“偶尔干点傻事对你有好处。”
“是的……是个意外。我们只是在更换储尿袋而已。”
詹妮点点头，轻抚多莉丝的头发。稀疏的发丝和婴儿的一样柔软。
“你们把尿洒到她的床上了？”詹妮不满地问护士。
“我来重新给你做头发。”
“她们把储尿袋碰掉了。”多莉丝用口型说，生气地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她帮多莉丝鬈发时，多莉丝又睡着了。她的呼吸很重。蒂拉已经把糖吃完了，又开始哼哼，想下来活动活动，但詹妮没有管她。她继续帮多莉丝梳头、卷发。直到一名护士过来提醒她孩子在哭，她才终于把女儿抱起来。
詹妮推开多莉丝病房的门时，一股强烈的尿味扑鼻而来。多莉丝侧躺在床上，护士们正忙着帮她换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