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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0年夏

她脸色刷的白了,脚下发虚。我抱住她的腰,让她靠在我身上。“国王呢?”

“他一直等到约克的儿子,那个年轻的爱德华冲锋。我们的战线布置得很好,身后有河流,身前有尖矛,可是那个约克男孩带头杀到,格雷勋爵放下他的剑,带自己的整支军队帮他越过路障,然后一路杀向我们的战线。他们深入我军,咱们的人们无法甩开他们。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防线滴水不漏,接着就发现我们成了瓮中之鳖。”

“我去的时候他们正杀向他的帐篷。他的领主们都在外面,掩护他撤退,向国王大喊让他走。”

“不是近亲。”我立即说,“他做了什么?”

“他走了吗?”

她转身看我:“你女儿的亲戚!你女儿的家族竟然不忠?”

他脸上的阴云告诉我们,他没有走。也许那些领主们白白牺牲了。“我没看到。我是来警告您的。你最好快走。我觉得他们可能抓住国王了。”

“里辛的格雷。”

她转向我:“把王子带来。”

她像猫一样发出嘶声。“谁出卖了我们?是谁?斯坦利?”

我二话没说就赶去皇家育儿室,发现那孩子正穿着旅行斗篷和马裤,玩具和书本都收拾好了。他的主管站在旁边。“王后殿下下令让她儿子赶快过去。”我说。

他愁眉苦脸。“我们一败涂地。”他开门见山地说,“被出卖了。”

那人严肃地问这六岁大的孩子:“您准备好了,王子殿下?”

“我们赢了吗?”她迫切地问。

“我准备好了,已经准备好啦。”小王子勇敢地说。

“结束了。”那人对王后说,“您叫我把情况看清再来,所以我等了一会儿。”

我伸手,但他没有握住,而是带头走在我前面,站到门边,等我为他打开。如果换一个场合,这副情景一定十分有趣。但不是今天。“哦,快走!”我急躁地说,打开门催他出去。

我们在大厅里会面。他湿淋淋地走进屋来。

大厅里,王后的首饰盒和服饰箱都已经在被运出大门,王后站在门外,卫兵正在上马。她套上风帽,朝和我一同出来的儿子点了点头。

外面在下雨,已经下了两天了。我们站在窗口,望着窗外铅灰的天空,乌云压在地平线上。在下面的院子里,可以看到从战场归来的信使跑了进来。“咱们下去。”玛格丽特突然紧张起来。

“上马,我们要抓紧时间。”她说,“约克领主们赢了,也许还抓住了你父亲。我们必须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勉强挤出笑容。“可别了。”

“我知道。”他严肃地说,一等他们把马牵来就站到登马台上。

“我又想骑马出去观战了。”她说。

对我她则说:“雅格塔,我一安全就给你带话。”

王军立于北安普顿的德拉普雷修道院之前,在内尼河畔挖出战壕,插上尖锐的木桩。如此一来,骑兵便无法冲锋,正面交战几无可能。王后、王子和我又一次在埃克尔肖尔城堡等待。

这场溃败来得太快,让我头晕眼花:“你要去哪儿?”

王后指派白金汉公爵为王室军队的指挥官,国王被迫中止了静修,负责执掌王旗,它在潮湿的天气中萎靡不振地飘着。但是这一次,没人敢在遇袭前叛逃,因为他们不敢攻击国王所在的军队。所有强力的队伍都坚持讨伐约克领主。人心更坚定了。国王在自己的帐篷里,在自己的军旗之下,静静坐着,身边是调停人,其中还有整个早晨都来去匆匆的索尔斯伯里主教,希望能促成和解。但都被白金汉公爵一次次拦下。约克家的人不愿就此善罢甘休,他们要的是王后和她的谋臣们不再左右国王的决定,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认账。王后也绝不会妥协。她想亲眼看到他们一命呜呼:事情就这么简单。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可言。

“去威尔士的加斯帕·都铎那里重新开始。如果能从那里发动反击自然是最好,要么就去法国,去苏格兰。我会赢回我儿子的继承权。现在不过是一时失利。”

每一天他们都征到新兵,每到一处都有新人加入。他们的队伍日益壮大,势力陡升,他们用沿途经过的城镇捐献的钱支付军饷。整个国家的情绪都发生剧变,转而抵制王后和她的傀儡国王。人们想要一个足以信赖、能使国家和平公正的领导人。他们开始认为约克公爵理查德将是他们的保护者,他们害怕伴随王后左右的危险和动荡。

她坐到马鞍上,我吻了她,抚顺了她盖在风帽下的头发。“一路顺风。”我说。我想要挤掉眼中的泪水,受不了看她带着行李、卫兵和她的小儿子逃离这个国家。想起当年我带她来到这里,一切都还充满希望。“一路顺风。”

到了六月,一年中最繁茂翠绿的月份之时,约克领主们从加莱动身,约克公爵理查德在爱尔兰蠢蠢欲动,等着领主们为他开路。正如我丈夫预测的那样,他们上岸的时候只有一支大约两千人的弱小队伍,但随着他们的行进,不断有男人从田地里和马场上跑来加入他们。肯特没有忘记杰克·凯德,还有当年的血海深仇。而且现在有很多人愿意为沃里克而战了,他们没有忘记王后曾发誓要把他们的家园改成养鹿场。伦敦为沃里克敞开大门,可怜的斯凯尔斯勋爵再次发现自己孤零零困在伦敦塔里,身负国王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死守此地。约克领主们甚至懒得把他饿死,只是留下柯布汉姆勋爵掌控全城,就再次向北进发至肯尼沃斯,寻找敌人:我们。

我站在庭院里,这一小队人出发了,一路向西平稳地奔去。如果能到加斯帕·都铎那里,她就安全了;他为人忠实,从她把威尔士的土地给他那天起,他就一直在保护它们。可如果他们在路上抓住她了呢?我不寒而栗。如果他们在半路抓住了她,兰开斯特家族就全盘皆输了。

北安普敦郡

我转身走进马场。男仆们正在拿走一切拿得动的东西,洗劫王室财物的狂欢开始了。我喊来自己的人,叫他收拾所有属于我的东西,好好守住。我们立即离开,回格拉夫顿的家,我所能做的只有希望理查德和安东尼早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