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不过我敢说议会会向他建议把你赶出宫，还会让你交罚款。他们会罚你交很多钱。”他警告道，“国库亏空，他们知道你有贝德福德的财产。而且不经过国王的同意便与人成婚是相当严重的冒犯。他们会说你不配拥有这笔钱。”
我点头。让威廉·德拉·波尔将此事告诉国王对我有利。国王总是按最后听到的那个意见行事，而这三个大臣总是争着当最后一个进谏的。“你觉得他会很生气吗？”国王是个十五岁的男孩。害怕他会生气也太可笑了。
“我只有亡夫遗产而已。”我说，“大部分遗产都已经归国王所有，而他又给了他的宠臣们。”我没有说“而你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我们都心知肚明。“我的大人的弟弟，汉弗莱公爵，他拿走了余下的。我连彭斯赫斯特也没能留下啊。”
“我看你对他也好得很呢。”他带着一丝窃笑说，“好得异乎寻常。好吧，我会告诉国王陛下，然后你可以向他请求宽恕。”
“你拥有属于尊贵的公爵夫人的遗产，却选择当一个小小侍卫的女人。他们垂涎你的遗产你却不得不过着侍卫妻子的生活。我只希望，几年后你依然认为自己这笔买卖没亏。”
“问题已经解决了。”我坚决地说，“我们已经完婚，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无论他们为我选了谁都已经太迟了。我嫁给了一个好人。约翰大人去世后，他一直对我很好。”
“我希望您能帮助我。”我说，“我全指望您了。”
我忍下发笑的冲动。议会里有发言权的也只有他、博福特主教还有格洛斯特公爵了。如果有人提出人选，那提议者也非他莫属。
他唯有叹息。
“欲求？”他冷酷地问，好像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似的，“应该祝贺这个侍从，有这么多男人都乐意被你所欲求。任何男人都会乐意让你点一点头。没错，议会的确在考虑你的下任夫婿，已经有人提出了几个人选了呢。”
他说的没错。他们要我们交出一千镑金币，还命令理查德回到加莱的岗位上。
“没有什么证据能否认这场婚事，而且我也不想否认。他是我选择的丈夫，这是一次发自我内心欲求的结合。”
理查德骇然道：“我的天啊，好一笔巨款！我们永远也付不起！这价格都能买下一栋房子和一座庄园啦，比我父亲的全部财产还要多；比我能继承的任何遗产都要多；比我能赚到的任何收入都要多。他们故意要毁了我们。他们想强迫我们分开。”
“你没有被哄劝或是强迫吧？婚礼是在你的同意下合法举行的吗？没有任何欺诈的证据吗？如果是他引诱你，甚至只是哄骗了你，都会被抓起来绞死。”
我点头称是：“他们是在惩罚我们。”
“是的。”
“他们是在摧毁我们！”
他那闪烁不定的愉悦神情突然消失无踪，垂眼看着眼前放在桌上的文件。我知道他正在思考怎样从我的荒唐行径里占便宜：“而且这是一场爱的结合吧，我猜？”
“我们能找到钱的。”我说，“我们被逐出宫廷了，可我们不在乎，对不对？我们能一起去加莱吗？”
“理查德·伍德维尔。我家中的侍臣。”
他摇头：“我不会带你去的。我不能让你置身危险。沙福克伯爵给我提供了一处住所，你能住在那里。他把你的大部分房产都作为罚金收走了，还准备把剩下的部分租给你。他说过会把他在格拉夫顿的庄园租给我们。这算不上什么恩惠，因为我们根本付不起钱。但是他知道我想要那座庄园。它离我家很近，自从我还是个小孩起就一直想要它了。”
“那么他是？”
“我会卖掉珠宝。”我说，“还有书，如果万不得已的话。我有一些领地，能从那里借钱，还有一些东西能卖掉支付租金。这就是我们一起生活必须付出的代价。”
“不是。是一个侍从。”
“我降低了你的身份，让你变成侍卫之妻，却背负贵族般的巨债。”他焦躁地说，“你应该恨我啊。我背叛了你。”
“不是贵族？”
“你有多爱我？”我反驳道。我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上。我能感到他在我的触摸之下屏住呼吸。他停下来看着我。
“一个侍从……”
“我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你明明知道。”
他的视线尖利：“那么你是和谁结的婚？”
“如果让你给它定一个价呢？”
“没错。”
“无价之宝。”
接着是令人难堪的沉默。然后他开口道：“结婚？”
“那就想想看吧，我的丈夫，我们为了我们的婚姻做了一笔买卖，只花了一千镑。”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谈论一个做了蠢事的小姑娘。我保持微笑。“的确如此。”我说，“实话实说吧，爵士，我不经允许便与人结婚了，我希望您能将此消息告诉国王，并为我说情。”
他的表情云开雨霁。“雅格塔，你就是我的欢乐之源。你值一万镑。”
“为一位美丽的公爵夫人解决一件私人事务？”他说，“我想这事与爱有关吧？”
“那就收拾好你的东西吧，我们下午就出宫。”我说。
“我不得不求您助我解决一些棘手事。”我说道。这并不容易，但我坚持说了下去，“一件私人事务。”
“今天下午？你想让我们躲开流言蜚语吗？”
“我受宠若惊啊。”他边说边在桌前为我摆了一把椅子，“有什么是我能为您效劳的呢，尊贵的夫人？”
“我想要今晚就到你家。”
肚中的婴儿尚未在优雅下坠的衣裙下显出轮廓，但我清楚地知道她在成长。我的乳房更大了，对触摸更加敏感，更重要的是我有一种被人陪伴的感觉，无论我走到哪里，甚至在沉睡之时。我决定在丈夫的周年忌日之前将怀孕和结婚的消息告诉国王议会，赶在任何人给我提另一门婚事、逼我与之对抗之前。我想要选个好时机，可是议会正处于四分五裂之中，被博福特主教与其盟友沙福克伯爵威廉·德拉·波尔[1]，还有他们的头号死敌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与其廷臣来回争夺。他们一刻也不曾为国中安全或是空空如也的国库而焦急，也一刻不曾为该做之事下个定论。我在婚后等了一周时间，之后趁晚宴前的宁静时分，前往威斯敏斯特宫的房间，拜访最受宠的大臣沙福克伯爵威廉·德拉·波尔。
他犹豫片刻，接着绽放出微笑，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要像已婚夫妇那样第一次一起过夜？我们要以丈夫和妻子的身份共入卧房？明天我们能正大光明地一起共进早餐？啊，雅格塔，这将是一切的开始。”他垂下头亲吻我的双手。“我爱你。”他再次说道，“上帝保佑，希望你能永远认为我们付出的这一千镑值得。”
伦敦 威斯敏斯特宫
[1]威廉·德拉·波尔（1396.10.16—1450.5.2），沙福克伯爵，后升为第一代沙福克公爵，曾在百年战争期间担任将领，亨利六世的宠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