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工师傅们开始分配人力。这时候,亚诺和小卓赶紧跑到教堂的后墙边,到了那里,两人乖乖贴墙等着。贝伦格检视过已经分好的三组人马,接着再作指示。
“各位已经看到了……”贝伦格大声说道,“鹰架的顶层已经装设了滑轮组,我们就靠这个把拱心石拉上去。整套滑轮组,包括鹰架顶端的以及绑在拱心石上面的,总共有三组,每一组又包含三个滑轮。各位都知道,我们无法借助绞车完成这项工程,因为我们必须始终以斜面上升的方式将拱心石拉上去。总共会有三条粗绳绕过滑轮组,升上顶端之后,再回到地面。”大师指着粗绳,身后的一百多人正仔细听着粗绳的移动方式和路径,“我要你们所有的人分成三组,然后在身旁待命。”
“每一组人马各自负责拉一条粗绳。你们这一组……”他指着其中一组人,“你们这一组的名称叫作‘圣母玛丽亚’。大家跟着我喊一遍‘圣母玛丽亚’!”一群人齐声呐喊:“圣母玛丽亚!”
贝伦格·孟塔谷终于出现了。他并没有停下来与人交谈或寒暄,直接走到鹰架下方,立刻向群众解说接下来的流程。大师在忙着交代事项的同时,几位木工师傅在拱心石上绑上大型滑轮。
“你们这一组,‘圣塔克莱拉’!”第二组成员也大声呼喊了自己的组别名称。
但是,没有任何人踌躇不前,就连一身特殊打扮的艾柏神父也跃跃欲试,大伙儿互相打气,不时轻拍旁人背部,相互激励。人群和鹰架已将老旧的小教堂包围了。许多人屏息注视着教堂。巴塞罗那的乡亲们逐渐聚集在远处,大家等着观看这项非比寻常的重大工程。
“你们这一组是‘圣埃拉莉亚’。接下来我会以组别名称下指令,当我说出‘全体成员’这四个字的时候,那就表示三组同时行动。你们必须一直维持整齐而笔直的队伍,从头到尾对准前面伙伴的背部,并且要专心听从师傅们的指挥。你们千万要记得:始终保持笔直的队伍!现在,大家开始排队。”
“那就正好压在我们身上了。”
每一组都有一位木工师傅负责整队。粗绳已经准备妥当,所有人双手紧握着绳子。贝伦格·孟塔谷不让他们有思考的机会。
“万一出了差错的话……”他们听见有人边说边在胸前画着十字。
“全体成员!你们开始行动了,首先轻轻拉,直到你们感觉到绳子已经绷紧。对了!就是这样……”
雷蒙这么一说,四周传出零星而急促的笑声,但是,笑声马上就停了。亚诺和小卓看着人群逐渐散开,再看着那块巨大的拱心石,然后抬头望着鹰架的最高处;他们要用粗绳把六千多公斤的拱心石吊上三十米高的地方啊!
亚诺和小卓盯着缓缓移动的队伍。
“不……不是的。”雷蒙大概猜出了小卓心中的想法,所以主动说明,“这块大石头不是我们搬来的。”
“全体成员!用力拉!”
小卓睁大的眼睛像个圆盘似的,直盯着大力士雷蒙。
孩子们屏息注视着。三组队伍的成员们全部紧盯着伙伴们的后脚跟,大家开始用力拉,他们的手臂、背部和脸部全都紧绷着。亚诺和小卓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拱心石上。毫无动静。
“拱心石有六千多公斤。”有人这样告诉他们。
“全体成员!再用力!”
在场许多人和这两个孩子一样看着那块拱心石,但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知道,这一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这一声洪亮的口令,响彻全场。一个个成员开始涨红了脸,鹰架的木板发出嘎吱声。拱心石已经和地面相隔一个拳头大了。六千公斤啊!
“圣母!”一见到那块巨大的圆石,两人异口同声惊呼着。
“再用力!”紧盯着拱心石的贝伦格扯着嗓子大喊。
接着,两个孩子顺着木工师傅的手指望着鹰架最下层。
又多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孩子们看呆了,甚至忘了要喘气。
“拱心石在哪里?”小卓好奇地问那位木工师傅。
“圣母玛丽亚!再用力一点!再用力!”
两个孩子用力点头。
亚诺和小卓把视线转移到“圣母玛丽亚”那一组人身上。艾柏神父就是成员之一,此刻正紧闭着双眼,用力拉着绳索。
“孩子们!”有位木工师傅过来对他们说,“待会儿我们要开始升起拱心石的时候,不准你们随便跑来跑去,知道吗?”
“对了,就是这样,圣母玛丽亚,继续用力!全体成员!再用力!”
亚诺和小卓混在人群里,兴奋地见人就微笑寒暄。
鹰架上的木头依旧嘎吱嘎吱响。亚诺和小卓看了看鹰架,然后看着贝伦格·孟塔谷,这位大师眼中只有拱心石,那块拱心石上升速度非常缓慢。
隔天一大早,穿梭在鹰架之间的工人后面,一大群看热闹的孩子跟前跟后。现场大概有一百多人,除了工人、大力士,甚至连神父们也来了。艾柏神父换下了长袍,身上穿着便衣,腰间还系了红布条当腰带。
“继续用力!继续!继续!全体成员一起用力!再用力一点!”
“你们明天一大早就来。”安禾这样交代两个男孩,“他们要把拱心石升上去了。”
当拱心石已经上升到第一层鹰架的高度时,贝伦格下令三组人马停止再用力,并且让拱心石悬在半空中。
不到七天,贝伦格·孟塔谷描述的情景即将成真。
“圣母玛丽亚和圣埃拉莉亚,你们两组人员先停着。”接着,他继续下一个指令,“圣塔克莱拉,你们继续拉!”倾斜的拱心石缓缓滑进第一层鹰架,“现在,全体成员慢慢松手。”
亚诺想起那些大力士——想起他们驮负着大石块望着圣母教堂的眼神;想着他们卸下石块后的灿烂笑容,还有他们展现的惊人毅力。亚诺相信,这群人一定会好好守护他的圣母。
当拱心石终于落在贝伦格脚边的鹰架上那一刻,在场所有的人,包括拉着粗绳的成员们在内,全都停止了呼吸。
亚诺和小卓已经认识了好几个大力士。安禾曾经指着一排扛着大石头的大力士介绍了他们的名字——雷蒙是他们认识的第一位大力士;吉隆身上的肌肉跟他背上的大石块一样坚硬,皮肤黝黑,每次背着大石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扭曲得令人害怕,但本性却亲切又温柔;另一位也叫雷蒙的大力士,大家给他取了绰号“小子”,他的个头比第一位雷蒙矮一点,但是身形粗壮多了;米盖身材消瘦,看起来似乎搬不动任何大石块,但是,当他一鼓作气,全身肌肉紧绷,这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要迸裂了;赛拔斯提亚总是不茍言笑,他的儿子巴斯提亚聂、贝利以及乔摩也是大力士……还有一长串名字,他们都是沿海区的搬运工人,每天利用工作闲暇从采石场搬运大石块到海上圣母教堂,新教堂所需的数千块大石头,全都是他们的贡献。
“慢慢来!”大师在鹰架上大喊着。
“你放心,”艾柏神父这次回话总算露出了笑容,“圣母一直都有人守护着。圣体神殿属于大力士公会;他们拥有铁栅栏的钥匙,大家会轮流来看管这个地方。”
拱心石放下之后,鹰架上的木板平台立刻凹陷成弧形。
“谁来负责守护圣母呢?”
“他们就这样停了?”亚诺向小卓咕哝着。
“你看见那两面护墙了吗?”神父指着主祭坛后方,那里正在建造两面厚墙,回廊将因此而封闭,“那里会盖起第一座神殿,叫作圣体神殿,将来,耶稣基督的遗体和圣墓以及圣母雕像都将保存在那里,所以,圣母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
如果就这样停下来了,那么,贝伦格……
“神父!”那群人走远之后,亚诺询问身边的艾柏神父,“当他们把小教堂敲掉的时候,新的大教堂又还没盖好,那么,圣母怎么办?”
贝伦格还在等着。然而,那些鹰架根本无法长时间承受拱心石的重量。无论如何,那块拱心石一定要升到最顶端,正如贝伦格的规划。木工们忙着将粗绳套上第二组滑轮,接着,所有人员再度紧握绳索。再上一层鹰架,再上一层,六千公斤的拱心石终于升上那座拱顶的中心位置。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拱心石升上了天际。
“没错!”贝伦格·孟塔谷继续说,“新建的海上圣母教堂将会直达天庭。”接着,他在一行人陪同下,走进了圣母教堂,留下艾柏神父和两个孩子望着他们的背影。
这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所有人满身大汗,全身肌肉紧绷。偶尔有人倒下,带队的师傅必须立刻将人拉出队伍,免得被伙伴们踩伤。这时候,有些身强体壮的百姓自愿顶替体力不支的队员,师傅会挑出适合的人选,立刻将空缺补上。
大家仰望着天空。
贝伦格站在鹰架最高层指挥行动,站在下层的另一位师傅则将他的命令传递给地上的人员。当拱心石终于升上最高层的鹰架时,有些人脸上原本紧抿的双唇,渐渐漾起了笑容,然而,这才是最艰难的时刻。贝伦格·孟塔谷已经测量过放置拱心石的正确位置。一连好几天,他天天在十根石柱之间以绳索和木桩围成三角形,接着,他从鹰架上端放下铅锤,然后再将绑在木桩上的一条条绳索往上拉,并紧紧固定在鹰架顶端。他日复一日地在羊皮纸上画着草图,然后擦掉,再来一次。如果拱心石未能放在正确的位置上,鹰架将无法承受拱顶的重力,后殿可能因此而坍塌。
“新教堂完工以后,你们喜欢的圣母将是全世界最灿烂耀眼的圣母!她不再像现在这样置身在阴暗之中,她会拥有世人无法想象的美丽教堂。她也不再困守在那两面厚厚的矮墙围堵起来的狭小空间。以后,她会挺立在高处俯瞰着你们,后面还有通往天庭的石柱和后殿,天庭,那是圣母应有的位置。”
最后,经过不知多少回的测量之后,贝伦格终于在鹰架最上层找出了放置拱心石的精确位置。就是那个位置,丝毫偏差都不容许。这个艰难的关卡正考验着所有人的信心和意志力,因为,这一次和前面的情况完全不同,贝伦格不让他们早早就将拱心石放置在鹰架上,反而继续发号施令。
小卓看了看亚诺,两人同时点头。
“圣母玛丽亚,再用力一点。不对,圣塔克莱拉,用力拉,好……现在暂停。圣埃拉莉亚!圣塔克莱拉!圣母玛丽亚!往下一点……往上一点……就是现在!”他突然大吼,“全体成员维持同样的力道!现在往下放!慢慢放!慢慢放!慢一点!慢一点!”
“你喜欢海上圣母吗?”贝伦格问他。
霎时,粗绳松脱了。现场一片静默。所有的人仰望着天际,大家看着贝伦格蹲下来检视拱心石的位置。接着,他环抱那个直径两米的巨石,然后站了起来,高举着双手向地面上的人群致意。
小卓脸上突然出现的不悦神情,让贝伦格大吃一惊。这孩子已经习惯了小教堂的隐密性,还有这里的气味和昏暗,正好适合他静静祷告啊!
当大家甩掉绳索,兴奋狂叫的那一刻,亚诺和小卓似乎感受到贴着背的旧教堂墙壁也被撼动了。许多人累得干脆躺在地上,有些人则紧紧相拥,共享这个充满喜悦的欢乐时刻。聚集在周遭观看全程的数百名群众也乐得欢呼鼓掌,而亚诺则激动得哽咽起来,全身寒毛直竖。
“在教堂里当然看得见呀!孩子,教堂现有的屋顶,以后都会拆掉盖新的。到时候,现有的这座小教堂就会焕然一新,更大!更……”
“我好想赶快长大!”那天晚上,亚诺这样对父亲咕哝着。父子俩正躺在草席上,周遭不时传来其他奴隶和学徒的咳嗽声和鼾声。
贝伦格忍不住大笑,后面那群人也跟着笑了。艾柏神父急得猛叹气。
柏纳暗自揣测儿子这个心愿是怎么冒出来的。那天,亚诺回到家时,情绪异常亢奋,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圣母教堂升起拱心石的经过,就连总管昭明都听得兴味盎然。
“为什么要这么费功夫呢?”亚诺的问题又把艾柏神父吓了一大跳,虽然他已经很习惯孩子们的童言童语了,“这些都是在教堂里面看不见的东西啊!反正只是在屋顶而已。”
“儿子,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一座后殿就像这个样子。”大师将十指弓起,双手交叉在一起并拢,就像个山洞一样。孩子们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双神奇的手。有些站在后面的大人物也伸长了脖子张望,包括艾柏神父在内。“好了,总而言之,在最高点的顶端呢……”大师换了个手势,食指往上一指,“最后会放上一块石头,我们称之为拱心石。首先,我们会把那块拱心石升到最高处的鹰架,就是最上面那一层,看见没?”所有的人一致往天际望去,“拱心石安装完成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拱顶的建造工程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建造这么高的鹰架。”
“所有人都贡献了他们的力量。在圣母教堂,很多小孩会去帮父母或师傅们做事,可是我和卓安……”
贝伦格面露微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部分同行的大人物仔细聆听着解说,神情就和那两个孩子一样专注。
柏纳伸手去搂着儿子的肩膀,把他紧紧拥在怀里。确实,除了偶尔帮忙跑跑腿之外,亚诺只能到处闲晃。但是,他能做什么呢?
“后殿是什么?”亚诺问。
“你喜欢大力士,对不对?”
“孩子们常常可以见到我们看不到的部分。”他大声对着同伴们说道,“所以,这孩子会对越来越高的鹰架好奇,我一点都不惊讶。你想知道鹰架为什么要继续往上搭吗?”小卓看了艾柏神父一眼,然后使劲点头,“你看见那些石柱的顶端了吗?以后呢,每根石柱上面都会盖上六面拱顶,而最重要的那一座拱顶将是新教堂后殿上方的那一座。”
当孩子一再叙述那批人把大石块搬运到大教堂的情形之时,柏纳多少可以感受到那份热情。通常,孩子们会一路追随大力士到城门口,然后在那里等着,当大力士们扛着石头回来时,这些孩子会陪着他们沿着海岸往前走,接着从弗拉梅诺斯修院再继续走到圣母教堂。
小卓的问题使得正要弯腰去吻另一位主教戒指的艾柏神父愣住了。他僵在那儿,眼睛直盯着那个孩子。“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多问。”他的眼神这样告诉小卓。其中一位带头的大人物作势要继续往教堂内走,但是,贝伦格·孟塔谷却抓着小卓的肩膀,把这孩子转过来面对着他。
“是啊!我喜欢大力士。”亚诺答话时,柏纳另一只手伸进草席下摸索着。
“那些鹰架有多牢靠啊?”
“这个你拿着!”他把父子俩逃亡期间使用的旧皮囊交给他,亚诺在阴暗中接下这个装水用的皮囊,“你可以提供清水给大力士喝!你看着好了,他们不但不会拒绝,而且会很感激你的。”
亚诺和小卓也赶紧站起来。艾柏神父走到那群人前面,并且恭敬地吻了主教们手上的大戒指。
隔天一大早,才刚天亮。小卓照例已经在葛劳家门口等着了。亚诺把皮囊给他看,然后往脖子上一挂,两个孩子就这样直奔海边,来到天使泉,这也是大力士们搬运石头途中唯一的水泉。下一个水泉就是圣母教堂了。
艾柏神父一见到这群人出现在教堂门口,赶紧上前迎接。安禾猛然起身,拼命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刚刚那个突然开口搭腔的人,安禾以前只见过几次,每次都排场浩大。这位先生是贝伦格·孟塔谷,也就是主导圣母教堂工程的建筑大师。
当两个孩子看见一排弯腰背着大石块的大力士拖着缓慢步伐走过来时,两人赶紧爬上一艘停靠在岸边的船。第一位大力士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亚诺把手上的皮囊给他看。那位大力士笑了,接着,他停在船的前面,站在甲板上的亚诺正好可以直接把水倒进他嘴里。其他大力士在后面等着;接下来,所有大力士陆续都喝了水。大力士们返回采石场时,身上少了沉重负担,总算可以停下来好好感谢两个孩子提供的清水。
“噢!这些鹰架都很牢靠的!”这时候,有个男子语气非常笃定地作了响应。三人同时回头。在一阵谈笑声和咳嗽声交杂之间,三个人并未发觉身后走来一些人,有几位衣着奢华讲究,另外几位身着神父长袍,但是胸前佩挂着镶嵌了珍贵宝石的黄金十字架,手上戴着大戒指,腰带上也绣了金色和银色镶边。
从那天开始,亚诺和小卓成了大力士们的送水人。两人通常会站在天使泉旁边等着,若是碰到商船卸货,或是大力士们停止搬运石头到圣母教堂的日子,两个孩子就在城里到处送水给工作中的大力士们,省得他们还得背着一壶水在身上。
“我看这些鹰架一点都不牢靠。”小卓也加入话题。
两人只要有空就到圣母教堂观看建造工程,或是去找艾柏神父聊聊天,或是坐在地上看着安禾狼吞虎咽地吃着他的点心。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望着教堂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神采!大力士们都这么说,连艾柏神父也这么觉得。
“我也不知道。”安禾回答。
拱心石升上去之后,这两个男孩总算可以见证每根石柱上方各自发展出一座拱顶的过程;木工们已经装上连结拱心石的拱架,而在石柱后方,已经筑起回廊的墙壁以及教堂内的两面护墙。而介于两面护墙之间的,则是艾柏神父跟他们提过的圣体神殿,也是属于大力士们的神殿,圣母就在这里安息着。
三人同时望着教堂后方的部分,那里已经矗立了十根石柱:其中八根石柱绕成一个半圆,另外两根各居两侧的位置。石柱后方已经开始了护墙的建造工程,护墙之间将是教堂的后殿部分。但是,既然已经立了石柱,鹰架却持续往上扩增,乍看之下,实在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那群工人都失心疯了,只想一直往上造天梯。
回廊墙壁的工程一结束,建造九座拱顶的拱架工程随即展开,拆除旧教堂的工程也开始了。
“为什么鹰架还要继续增加呢?”亚诺再次提问。
“后殿的上方呢……”艾神父这样告诉他们,“会加盖屋顶。你们知道会用什么建造那个屋顶吗?”两个孩子猛摇头。“城里所有的陶瓷器皿和瓶罐瑕疵品。首先铺上一层方石,然后整齐地嵌上这些陶瓷瑕疵品,最后再盖上教堂的天花板。”
祷告结束之后,亚诺和小卓走出教堂,这时候,两人总会刻意跑得远远的,然后抬头张望进行中的教堂工程,还有辛勤工作的木工、石匠和泥水匠。然后两人坐在圣母广场等待安禾下工休息,这样他可以和他们俩一起吃点心。艾柏神父总是以慈爱的眼神看着他们,圣母教堂的工人见到他们也会微笑寒暄,甚至连那些驮负大石块的大力士,总会特别转过头来看看这两个坐在圣母教堂门口的孩子。
亚诺早就看过教堂外的石块堆旁边堆了许多陶瓷瓶罐。他曾经问过父亲,那些陶瓷为什么会在教堂外,但是柏纳也答不上来。
亚诺和小卓天天到圣母教堂报到,两人进了教堂之后,随即跪下来。因为母亲的鼓励,小卓发奋学习祷告,一再重复念着亚诺教他的祝祷辞。等亚诺回家后,小卓会赶快跑到那扇小窗前面,向母亲叙述自己这一天祷告的内容。除了和圣母教堂的艾柏神父聊天之外,亚诺每天上教堂和他的母亲交谈。现在,他身边多了个低声祷告的小卓。
“我只知道,”柏纳这样告诉儿子,“所有的陶瓷瑕疵品都会有人来运走。原来,都到你的教堂去了呀!”
亚诺指着圣母教堂后方这样问着。安禾抬头往上看,塞满了面包和奶酪的嘴巴咕哝着一串模糊的句子。小卓开始呵呵笑起来,亚诺也跟着笑了,最后,就连安禾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一不小心噎住了,笑声变成一连串的咳嗽声。
就这样,新教堂从旧教堂的后殿开始了初步的格局,而旧教堂的拆除工作也开始了,为了重复使用旧建筑的石块,拆除工程进行得异常谨慎。巴塞罗那的沿海区不会没有教堂的,即使在新旧教堂的建筑工程都在进行期间,老百姓的宗教活动也不会因此中断。然而,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亚诺也跟其他人一样,进了一栋小小的罗马式建筑喇叭口形大门之后,看见原来那个他和圣母交谈的昏暗空间,如今成了装上大窗子的新建后殿。旧教堂好像一个小盒子,装在另一个神奇的大盒子里。大盒子逐渐扩大的同时,小盒子也逐渐萎缩,但是,这个小盒子后面却延伸出如此宏伟高耸的后殿。
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往上造鹰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