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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过,第三个活动倒是让整个巴塞罗那沸腾了起来。贵族、神职人员以及所有老百姓都为之雀跃不已,有人欢喜看热闹,有人全程都参与,享有特权的高官大臣们,甚至和国王以及皇室成员同坐在大教堂里望弥撒,弥撒结束后,游行队伍前往圣母教堂,然后再一路护送圣埃拉莉亚的遗骨到大教堂。

前两个活动并不让一般民众参与。海默三世特别要求,他的宣誓效忠仪式不得在大庭广众面前举行,必须在隐密的王宫神殿内,而且只有少数几位贵族获邀到场观礼。

从大教堂到圣母教堂,整个游行路线都挤满了老百姓,大家都想对难得一见的国王欢呼致意。这时候的圣母教堂已经盖好了多角形后殿,正在建造第二个拱顶的肋拱,教堂还有一小部分仍维持原有的罗马式建筑风格。

1339年7月的第二个周日,贝德罗国王首度造访巴塞罗那这个被冷落已久的城市。因国王驾临,巴塞罗那举行了三个重要活动:贝德罗的妻舅,也就是马约卡国王海默三世宣誓效忠仪式;加泰罗尼亚整个教区高级神职人员的宗教大会;另外就是将殉道者圣埃拉莉亚的圣骨从圣母教堂移至大教堂。

圣埃拉莉亚在罗马时代殉道。起初,她的遗体葬在罗马墓园,君士坦丁大帝准许基督教信仰之后,谕令建造了海沙圣母教堂,圣埃拉莉亚的遗骨便迁移此处安放。阿拉伯人入侵西班牙时,当时的教堂主事者决定将圣者的遗骨另藏他处。公元801年,法国国王路易一世收复了巴塞罗那,当时的主教弗洛铎决定找寻圣埃拉莉亚的遗骨。圣骨寻获之后,一直就存放在圣母教堂的小箱子内。

巴塞罗那伯爵,也就是加泰罗尼亚王子,他在所有加泰罗尼亚贵族当中,只算是“同僚之首”(primus inter pares),因此,他只是代贵族宣读誓词:“吾等向国王陛下宣誓,加泰罗尼亚接受陛下为国王与统治者之事实,并期望陛下永远尊重加泰罗尼亚之自由与法律;否则,吾等无法效忠陛下。”贝德罗登基之前,加泰罗尼亚的贵族们特别前往萨拉戈沙,请求他按照先例先到巴塞罗那接受宣誓。不过,新国王拒绝了这个请求。于是加泰罗尼亚贵族们愤而退出了登基大典。然而,国王无论如何都必须接受加泰罗尼亚人宣誓效忠才行,但因为贝德罗对前来抗议的贵族以及巴塞罗那执政高层相当不满,所以他最后决定改在莱里达(Lrida)举行这个仪式,那是1336年6月的事。

即使周围造了许多鹰架,并且堆放着石块以及建筑材料,圣母教堂依然为此盛会展现了磅礴的气势。海洋区的副主教罗塞偕同参与这项建筑工程的所有工作人员、本地贵族们、工程赞助者,以及所有教士盛装出席,此时正静候皇室成员到来。五彩缤纷的华丽衣裳,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七月早晨的朝阳,穿过了拱顶以及未完工的大窗子,洒了满堂的璀璨阳光,把教堂内的镀金装饰和金属映照得光芒四射。

因为这个缘故,贝德罗的登基大典打破了亚拉岗与加泰罗尼亚两个王国统一以来的传统。倘若亚拉岗王国应该在萨拉戈沙宣誓效忠国王的话,加泰罗尼亚王国就应在巴塞罗那举行这个仪式。直到贝德罗登基为王时,加泰罗尼亚王国受命先在巴塞罗那宣誓效忠国王,登基大典却是后来才在萨拉戈沙举行。因为,国王如果径自在萨拉戈沙登基,尚未宣誓效忠王国宪法和管辖的加泰罗尼亚,就不算是他的封地了。

阳光也映照在亚诺细心擦亮的短剑上,因为这群出身卑微的大力士,此刻就站在那些重要人士旁边。包括亚诺在内的一部分大力士,负责守在圣母神殿前,另外一批大力士则驻守在教堂大门口。

阿方索国王虽以征服塞尔坦亚(Cerdaa)王国的功绩为人称道,不过,他这个人个性软弱,容易听信谗言。因此,居心叵测的蕾欧诺王后,很快就替自己的两个儿子争取到了最重要的属地和封号。她接下来的目标,便是钳制德瑞莎王后所生的两位王子,也是阿方索国王所有王位的继承人。阿方索国王在位的八年期间,蕾欧诺王后想尽办法要加害年幼的贝德罗王子以及他的弟弟——封号为乌尔赫伯爵的海默王子。当时有两位出身巴塞罗那的贵族,一位是贝德罗的教父蒙卡塔尔,另一位宫廷策士维拉诺瓦,两人秘密协助身陷危险处境的两位小王子;后来,两位贵族甚至向阿方索国王献策,建议两位年幼的王子逃亡到外地,以免惨遭毒死的厄运。于是,贝德罗和海默逃出宫外,然后藏身在亚拉岗王国的哈嘉山区。此后,兄弟俩获得亚拉岗王国的贵族支持,并在王国首府萨拉戈沙寻得庇护,接受大主教的严密保护。

这些曾经是奴隶的大力士,因为能够为圣母教堂贡献心力而满怀喜悦,亚诺则为过去四年的努力投入而备感慰藉。驻守教堂最重要的神殿以及大门的是他们,这天将在主祭坛举行特别弥撒,而负责保存耶稣陵墓钥匙的是大力士公会最受敬重的代表。游行时,负责扛圣母像以及其他圣者雕像的也是他们。

从1336年到1339年这将近四年的时间,新国王从未视察过加泰罗尼亚王国的首邑巴塞罗那,所有贵族和商人都对新国王冷落这座重要商港大城的态度担忧不已。不过,新国王向来敌视商人,这已是众所皆知的事。贝德罗三世乃阿方索国王与首任王后所生。这位早逝的德瑞莎王后,不幸在阿方索国王登基之前去世了,国王后来再娶卡斯提亚公主蕾欧诺,这位野心勃勃、手段残酷的新王后,后来生了两位王子。

那天早上,国王卫队在场维持秩序,但是亚诺与大力士同僚们却得以直接进入,他们知道,挤在一旁等着亲睹国王风采的无数乡亲有多羡慕他们。像他这样一个卑微的港口工人,竟然可以和贵族、富商一起走进圣母教堂!当亚诺穿越教堂大厅,正打算前往圣母神殿时,他和卜葛劳、伊莎蓓以及三个表亲碰个正着,卜氏一家身穿丝缎华服,黄金、宝石等昂贵行头全戴上了。

对巴塞罗那来说,1339年7月的第二个周日是个意义重大的日子。1336年1月,仁慈的阿方索国王在封地首都驾崩了,同年复活节过后,其子贝德罗在萨拉戈沙(Zaragoza)登基,新国王的封号是加泰罗尼亚贝德罗三世、亚拉岗四世暨瓦伦西亚二世。

亚诺踌躇半晌。卜氏一家五人正盯着他看,他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

亚诺就这样度过了四年,生活平静且平淡,他的所有心思都专注于工作和海上圣母教堂,以及好好培养卓安这个弟弟。

“亚诺!”才刚走过玛格丽妲身旁,他忽然听见有人叫他。难道他们把父亲逼上绝路还不够吗?难道他们这时候还想在他的教堂里羞辱他吗?“亚诺!”他又听见了呼唤声。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公会代表只能闭口噤声。

抬头一看,眼前出现的是贝伦格·孟塔谷。卜氏一家子就在大师旁边。

“我必须好好照顾弟弟。”每当公会代表们问起他的终身大事,他总是这样回答,“你们也知道,我弟弟已经把自己奉献给教会,全心全意服侍天主,我怎能不好好照顾他呢?”

“大人!”大师对着海洋区副主教说,“容我为您介绍,这位是亚诺……”

然而,亚诺已对女色毫无兴趣。就在神父对他宣布贾士铎拒绝亲事的那一刻,远眺汪洋的亚诺忆起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所有女子: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曾经疼爱他后来讨厌他的贾孟娜姑妈、痛苦地躺在血泊中死去的艾碧芭——多少个夜晚,他依然梦见葛劳的皮鞭残酷无情地抽打着她赤裸的身躯。还有始终待他如奴隶的艾丝特兰亚、在他最落魄时仍不断嘲笑他的玛格丽妲,以及雅莱迪思……该怎么形容雅莱迪思呢?因为她,他总算发现一个男人的内在本质,只是,他后来把这些都抛诸脑后了。

“艾……艾斯坦优!”亚诺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的姓氏。

另一方面,亚诺已经长成十八岁的青年了,高大结实,俊秀挺拔。这四年期间,他把生命完全奉献给大力士公会、海上圣母教堂以及弟弟卓安:他依然坚持搬运最大、最重的货物,并对教会各种活动虔诚投入。不过,他的婚事一直没着落,公会代表们很担心,像他这样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若不及早成亲,万一落入肉体欲望的诱惑,恐怕会被逐出公会。而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很容易就会犯下这种错误。

“他就是我跟您提过许多次的大力士。不容易啊!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替圣母搬运大石头了。”

贾士铎·施古洛拒绝将女儿嫁给亚诺这个年轻大力士之后,四年的时光匆匆消逝。回绝了亚诺的提亲没几个月,贾士铎将雅莱迪思嫁给了一个死了妻子的制革老师傅。一见少女如此惊人美貌,这个好色邪淫的富有鳏夫,欣然接受了施家拿不出嫁妆的事实。在出嫁之前,雅莱迪思始终由母亲陪在身边看管着。

副主教点头赞许,然后伸出手来,让亚诺亲吻他的戒指。孟塔谷在亚诺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亚诺瞥见葛劳一家子在副主教和大师面前恭敬地鞠躬致意,可是两位大人物对他们视而不见,早已快步走开了。亚诺抛下目瞪口呆的一家人,抬头挺胸往回廊方向走去,来到他与其他大力士同僚驻守的圣母神殿前,他的步伐与眼神同样坚定。

巴塞罗那

群众的欢呼声宣告了国王与皇室成员已经抵达,有贝德罗三世、马约卡国王海默三世、贝德罗的妻子玛丽亚王后、贝德罗的祖母艾丽森妲王太后、三位王子,以及马约卡王后,也就是贝德罗的妹妹。此外,罗马教皇特使罗德斯红衣主教、塔拉戈纳大主教、教区的主教们和高级神职人员,还有贵族和骑士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沿着海洋街来到圣母教堂。巴塞罗那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盛大的场面!

海上圣母教堂

登基近四年不曾到访的贝德罗三世,期望能让巴塞罗那老百姓留下深刻印象。这个港口大城市的乡亲们确实感动极了。两位国王、红衣主教以及大主教,在主教和贵族们撑起的华盖下走完全程。在圣母教堂的主祭坛前,这四人从海洋区副主教手中接过装有圣者遗骨的小箱子。国王本人捧着小箱子,一路在华盖遮蔽下从圣母教堂走到大教堂,从此以后,圣埃拉莉亚的遗骨就存放在大教堂主祭坛下方,一个为她特别设置的小神殿里。

1339年7月第二个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