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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0年3月17日,星期三

“‘住口!’我高声反问,‘您竟这样讲我可怜的《少年维特之烦恼》,那关于这尘世间的那些大人物,您又怎么讲呢!他们大笔一挥就把十万之众送上战场,经过相互残杀死掉八万,并且竞相烧杀抢掠。目睹了这些暴行您反倒感谢上帝,并为其大唱赞美诗!还有呐,您用下地狱的可怕惩罚吓唬您教区的弱小灵魂,害得他们失去了理智,临了儿在疯人院里度过可怜的余生!要不您又以某些在理性面前站不住脚的正统教义,在您教民的心中播下有害的怀疑种子,使这些不够坚强的灵魂堕入迷津再也出不来,最后唯有死亡!关于自己您该怎么讲?您该怎样谴责您自己?——现在您竟追究起一个作家的责任来,竟诅咒一部让某些心胸狭隘的人曲解了的小说,一部充其量不过使这个世界少掉了十来个傻瓜和窝囊废的小说,而这些人啥有益的事也干不了,仅仅还会吹灭自己那点儿生命之火的微弱残焰罢啦!我想我原本为人类做了大贡献,理应得到它的感谢哩;现在您却想把我这点儿战功变成罪行,另一方面您又容许你们自己,容许你们教会和世俗的王公长老们,犯那么大和那么严重的罪行!’

“‘《少年维特之烦恼》是一本极不道德的、该遭天谴的书!’

“这一反击对我的主教产生了极好的效果。他变得温顺如一只绵羊,在随后的交谈中对我表现得再彬彬有礼不过,再温文尔雅不过。这样,我与他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因为布里斯托爵士尽管粗暴,却是一个有头脑和见过世面的人,对各种话题都能谈得头头是道。临别他把我送了出来,接着又让一位修道院院长继续送我。和这位修道院院长上了大路,他便高声嚷起来:

“布里斯托勋爵途经耶拿,希望认识我,便邀请我在一个晚上去看望他。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偶尔会表现粗暴。不过只要你同样粗暴地回敬他,他又会变得十分驯顺起来。在谈话过程中,他意欲对我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说教一番,并以有人遭其误导而自杀为理由,要我做良心的谴责。他讲:

“‘歌德先生啊,您讲的太精彩啦;您深得勋爵大人的欢心,您找到了通向他心灵的秘密路径。您要不这么粗鲁,不这么坚定,您在回家时对今天的访问肯定不会如此满意。’”

歌德给我讲他同英国德比郡主教布里斯托勋爵的一次相遇,说:

“为了您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您真受了各式各样的委屈啊,”我打断歌德,“您在布里斯托勋爵那儿的遭遇,让我想起了您和拿破仑讨论《少年维特之烦恼》时的情况。当时塔勒朗不也在场吗?”

……

“他是在场,”歌德回答,“对拿破仑我可没有什么好抱怨。他对我很客气,谈起《少年维特之烦恼》来也符合我对一位如此伟大人物的期望。”

(驳斥教会人士对《少年维特之烦恼》的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