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桥的路似乎绕了点弯子,”我说,“我想,乘船渡过台伯河便直插田野,走起来会近一些。”
“从别墅旁边的特里尼塔·迪·蒙特教堂也就是我们艺术家的聚居地出发去梵蒂冈,走半个小时光景。我们每天都去散步,常常甚至不止一次。”
“才不哩,”他回答,“不过我们也曾这么认为,因此没少坐渡船。记得有一次从梵蒂冈归来,我们在过渡时适逢一个月光朗照的美丽夜晚。我们中有布里、希尔特和李普斯等一帮子熟人,于是又爆发了是拉斐尔更伟大,还是米开朗琪罗更伟大的老争论。从登船时争起,等船抵对岸却正好来劲儿,便有位喜欢闹着玩儿的老兄——我想多半是布里——发出动议:双方不争出个结果,不取得一致意见,就谁也甭下船。建议被采纳了,船夫不得不将船重新撑离岸边,划回河对面去。这一下才真叫热闹啊,每次到了岸边都得往回划,因为争得难分难解,胜负未分。就这样,我们过去过来了好几个小时,谁也没有尝到什么甜头,只便宜了那位船夫,让他的摆渡钱一次次地增加了上去。他带着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儿当帮手,这小家伙到底觉得事情有些个蹊跷,便问他父亲:‘爸爸,这些人怎么啦,干吗老不上岸,咱们把他们划到了又总得划回去?’——‘我不知道哟,孩子,’船夫回答,‘可我相信他们是疯了。’终于,为了不通宵划来划去,大伙儿达成一致上了岸。”
我问顾问,马耳他别墅离梵蒂冈有多远。他回答:
这则有关对艺术痴迷狂热的逸闻趣事,听得我们哈哈大笑。顾问心绪极好,接着又给我们讲罗马,歌德和我则大饱耳福。他讲:
“我很了解这座别墅,经常在里边待,想起它优美的环境和位置心里就高兴。那是座平平常常的宫殿,国王少不了对它进行装修,把它变得符合自己高雅的品位。我去的时候阿玛莉亚老公爵夫人住在里面,赫尔德则在旁边一幢楼。后来封·苏塞克斯公爵和明斯特的伯爵也在里面住过。因为地势高爽,风光优美,这幢别墅总是受到外国显贵们的青睐。”
“关于拉斐尔和米开朗琪罗的争论那会儿正时髦,所以只要有足够多的艺术家聚在一起,只要双方都有那么几位在场,就每日每时都肯定会争起来。在罗马一家酒既便宜又好的馆子里,就总是发生这样的论战;论战的一方会以几幅油画,以这些油画的某些细部作为论据,如果对方提出反证和不服,那就有必要去现场看真迹。于是一边唇枪舌剑,一边离开酒馆,快步走向西斯廷教堂。开教堂大门的钥匙掌握在一个鞋匠手里,他每开一次都得收取四个铜子。进去后便站在画前指指画画,继续争论,时间长了又回到酒馆,抱着酒瓶子终于取得和解,你好我好,忘记了所有的分歧。每天都发生这样的争论,那位住在西斯廷教堂边上的鞋匠因此挣了不少铜钱。”
话题随后转到了巴伐利亚国王在罗马新置的产业。他说:
趁着谈兴,大伙儿又回忆起另外一位鞋匠,这老兄总习惯把它的皮子垫在一枚古代大理石雕像的脑袋上捶打。说:
下午进屋时歌德已经和宫廷顾问坐在桌子旁边,谈论着意大利和艺术方面的话题。歌德让我摆一卷克劳德·洛兰的画册在他们面前,翻到了一幅风景画,告诉我们这就是报上说皮尔先生花四千英镑弄到的那幅。不能不承认这是幅精美的好画,皮尔先生没有吃亏上当。画右侧可以看见一群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一名牧人向一个姑娘弯下腰去,看样子正在教她学吹芦笛。画中央是一片阳光中闪亮的湖水,画左侧则看得见一些牲口在树荫下吃草。两组形象极好地保持着平衡,光影的表现更是富有魅力,充分展现了大师固有的风格。谈到了这幅画的真迹迄今在哪里,以及是在意大利何人的藏品里见到过它。
“这是一位罗马皇帝的头颅,雕像正好立在鞋匠的家门口,我们经常经过那个地方,也老看见他在干自己令人赞叹的营生。”
(有关拉斐尔和米开朗琪罗谁更伟大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