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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旗飘扬,壮丽而辉煌,

我们的旗帜在全世界飘扬,

我们的热血,像火一样放射光芒……

唱吧,让我们的歌声传向四方,

此起彼伏的谈笑声惊醒了沉睡的街道,直到深夜,他们才各自散去。

烟厂的塔莉亚·拉古京娜是合唱的指挥,她的红头巾稍稍歪向一边,眼睛就像一个淘气的男孩,从来还没有人能凑近去仔细端详这双眼睛呢。塔莉亚的笑声富有感染力,这个十八岁的糊烟盒女工以她那充满青春活力的目光注视着人生。她的手向上一挥,领唱的歌声就像号角一样响了起来:

扎尔基伸手去接电话。

可是总会有这样的一天……

“轻一点,同志们,什么也听不见!”他朝挤进书记办公室的大嗓门的共青团员们喊道。

我们一生受尽劳役的熬煎,

谈话声立刻压低了一些。

茫茫大地被泪水洒遍,

“喂,哪一位?啊,是您呀!是的,是的,马上。会议内容吗?还是那件事——搬运码头上的木柴。什么?没有,没有派他出去。在这儿。要叫他吗?好的。”

全区共青团的积极分子都出席了公社的成立仪式。他们从隔壁院子里借来一个很大的茶炊,把公社所有储存下来的糖精都用来沏了茶。喝完茶,大家齐声高唱:

扎尔基向柯察金招手。

两扇窗户之间有个搁架,上面摆了一堆书。两只钉上硬纸板的箱子做凳子,另一只大些的木箱就成了柜子。房间中央放了一张巨大的没有呢面的旧球台,这是他们从公用事业管理局扛来的。这张球台白天当书桌,晚上便是克拉维切克的床。大家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来。善于管理的克拉维切克把公社里的全部资产列了一张清单,并想把清单钉在墙上,但遭到其他人一致反对,这才作罢。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公共的财产。工资、口粮以及偶尔收到的包裹也都平分。只有武器还是各自的私人财产。全体公社社员一致决定:公社成员,违反取消私有制的规定并欺骗本社社员者,一律开除出社。尼古拉·奥库涅夫和克拉维切克坚持还要补充一条:并勒令立即强制迁出此室。

“乌斯季诺维奇同志找你。”他把话筒递给保尔。

他们搞到了一间屋子。一连三天,下班以后就去油漆、粉刷、擦洗。他们提着木桶来回奔跑,忙得不亦乐乎,邻居们觉得好像失火了似的。他们做了床架,再从公园里拾来许多枫叶,塞满袋子作床垫。第四天,房间布置停当,刚刚粉刷过的墙壁显得格外亮堂,墙上还挂了彼得罗夫斯基的肖像和一张大地图。

“我以为你不在呢。晚上我恰好有空。你来吧!我哥哥顺路经过这儿,我和他有两年没见面了。”

在索洛缅卡(这是铁路工人区的名称)有五个人组织了一个小公社,他们是扎尔基、保尔、淡黄头发的乐天派、捷克人克拉维切克、机务段的共青团书记尼古拉·奥库涅夫,还有铁路局肃反委员会的代表斯乔帕·阿尔秋欣,不久前他还是修理厂的锅炉工。

果然是她哥哥!

“时候不早,该回家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下面的话保尔没有用心去听。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和当天夜里他在天桥上所作的决定。是的,今天晚上应当上她那儿去,把联系他们的小桥烧掉。爱情给人带来许多困扰和痛苦,难道现在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

汽笛的吼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听筒里传来丽达的声音。

“柯察金同志,真是不可理解,为什么一发现丽达是有丈夫的,您就那么痛苦呢?难道她曾经说过她没有丈夫吗?即便说过,那又怎么样呢?为什么这事突然使您这么痛苦呢?亲爱的同志,您不是素来认为,你们之间除了同志的友谊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了吗……您怎么可以忽略这一点呢?嗯?再说,要是这个人不是她的丈夫呢?达维德·乌斯季诺维奇,可能是哥哥,也可能是叔叔……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这个怪物真是莫名其妙地对人不恭。看来,你和其他男人一样,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是不是她的哥哥,打听一下就知道。假如真是她的哥哥或者叔叔,那今天的事你又怎么向她解释呢?得了,你再也不能上她那儿去了。”

“你怎么了,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保尔靠在桥栏杆上,凝视着道岔上不同颜色的信号灯,眯起了眼睛,自嘲自讽地盘问自己:

“不,不,我听着呢。好的。是的,开完常委会我就来。”

……下面,就在天桥底下,一台机车深深地喘了口气,从巨大的胸膛里喷出一串金色的火星。点点金星在空中飘洒飞舞,然后急剧上升,消失在烟雾之中。

他把电话挂了。

“他今天大约有什么事不顺心。”丽达看到达维德露出困惑不解的目光,就估猜着对他解释说。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手用力按住橡木桌子的边沿说:

保尔突然闯进来,又突然消失在门外。楼梯上响起他那急促的脚步声,楼下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一切又静了下来。

“我大概不能再上你这儿来了。”

“我顺便跑来告诉你,今天我有事,要去码头卸木柴。你别等我了……你恰好又有客人。那我走了,大伙还在楼下等我呢。”

说完这句话,他看见丽达浓密的睫毛向上一颤,手中那支在纸上迅速书写的铅笔也停下了,一动不动地搁在打开的笔记本上。

丽达刚要说什么,但柯察金打断了她。

“为什么?”

柯察金冷淡地和他握了握手,他感到说不出的委屈,眼睛里闪现出倔强的火花。他已看到,达维德袖子上缀着由四个方形组成的军衔标志。

“越来越难挤出时间了。你自己也知道,我们的日子过得有多紧张。很可惜,但是只好先搁一搁……”

“他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丽达笑着说。

他琢磨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发觉最后那句说得不干脆。

“达维德·乌斯季诺维奇。”军人紧紧地握着保尔的手,不拘礼节地作了自我介绍。

“干吗兜圈子呢?这说明你没有勇气对准胸口狠狠打一拳。”

丽达一面和保尔打着招呼,一面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

于是保尔坚决地接着说:

那个军人松开丽达的拥抱,站起身来。

“此外,我早就想告诉你,你讲的东西,我不大理解。过去跟谢加尔同志学习的时候,我全能记住,而跟你在一起,就怎么都不行。每次从你这儿出去,我还得上托卡列夫那儿去补课,把学的东西弄个明白。我的脑袋瓜儿不灵。你应当另外找一个聪明一点的学生。”

丽达的床,向来男同志连坐一坐都是不许可的,可这时却躺着一个穿军服的男子。桌上放着手枪、行军袋和带星的军帽。丽达坐在他的身旁,紧紧地搂着他。他们正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丽达笑容满面,对保尔转过脸来。

他避开了她那专注的目光。

傍晚,保尔走到大学环行路上那所房子的门口,向上望了望,丽达的窗子里亮着灯光。他顺楼梯朝上跑去,像平常那样,用拳头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答,就走了进去。

为了给自己堵死再来丽达处的退路,他又固执地说:

一天,保尔在厂里接到一个电话,丽达打来的。她告诉他,晚上有空,让他继续学习上一次没有学完的专题:巴黎公社失败的原因。

“因此,我们俩都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举行了一次常委会的内部会议。局势日益复杂化。暂时我还不能把全部情况记下来,因为不准许。阿基姆从县里回来了,脸色阴沉。昨天在捷捷列夫站附近一列运粮的专车又被人搞翻了。看来,我得干脆搁笔,不记日记了。老是这样断断续续,记得零零碎碎。我在等柯察金来。我见过他——他和扎尔基正在组织五人公社。

他站起身来,小心地用脚将椅子挪开,目光下垂,看了看丽达那低着的头和灯光下变得苍白的脸。他戴上帽子,说:

八月二十七日

“好吧,丽达同志,再见了。真不该这么长时间没有向你挑明。早就该说了,这是我的过错。”

接着我就听到了一声不堪入耳的脏话。潘克拉托夫看见我,马上推了推保尔。保尔转过身来,看见是我,脸都发白了。他不敢正眼看我,拔腿就走,这下子他会很长时间不到我这儿来了,因为他知道,不论是谁这样骂人,我都不会原谅的。

丽达机械地伸出手来,保尔突然变得如此冷淡,使她非常惊讶,她只对他说:

“那里几个家伙都是这路货色,一枪崩了都不可惜。他们说:‘你们无权干涉我们的事情,有铁路林业委员会在这里作主,轮不上什么共青团来指手画脚。’弟兄们,瞧他们那副德性……那儿可真成了繁殖寄生虫的好地方啦!”

“保尔,我不怪你。既然我不能令你满意,又不能让你理解,那么今天发生的事情,是我自己的责任。”

今天我经过走廊时,看到潘克拉托夫、柯察金和一个陌生人站在总务处门口。我走近去,听见保尔在说: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悄悄地将门掩上。走到大门口,他停住了脚步——现在还可以回去对她说清楚……但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让她当面奚落一番,然后再回到这大门口来吗?不!

八月二十三日

铁路的尽头线上,破车厢和废弃不用的机车越积越多。木柴场空荡荡的,风卷着锯屑四处飞舞。

省代表大会已经结束。阿基姆、米海拉和其他同志都到哈尔科夫参加全乌克兰的代表大会去了。日常工作全部落在我的肩上。杜巴瓦和保尔都收到了列席团省委会议的证件。自从杜巴瓦担任佩乔拉团区委书记之后,晚上就不再来参加学习。他的工作忙极了。保尔还想学习,但有时我没有时间,有时他又到外地出差。由于铁路上局势越来越紧张,他们那里经常处于一种动员状态。扎尔基昨天来过,对我们挖走了他的人很不满意,他说,他们也很需要这些人。

奥尔利克匪帮像猛兽一般经常出没于城市周围、林中小道和幽深的山谷。白天他们隐藏在近郊的村庄和林中的大养蜂场里,夜间则爬上铁路,伸出利爪破坏铁轨,干完罪恶勾当以后,再爬回自己的巢穴。

八月十一日

因此,列车经常出轨,车厢摔得粉碎,睡梦中的人们被碾成肉饼,宝贵的粮食同鲜血、泥土搅和在一起。

近来,丽达总是很晚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难得打开的日记本里又增添了几篇简短的日记。

匪徒还不时袭击宁静的乡镇。母鸡吓得咯咯直叫,满街乱飞乱跑。常常是突然一声枪响,接着在乡苏维埃白房子附近对射一阵,啪啪的枪声就像踩断了干枯的树枝那样。匪徒们骑着高头大马在村子里横冲直撞,抓到人就砍。他们把军刀挥得呼呼直响,砍人就像劈柴一样。为了节省子弹他们很少开枪。

车轮的轧轧声很快就将保尔带入了梦乡。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被机车的吼叫声惊醒。

这类匪徒行动迅速,神出鬼没。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在神父的院子里,在建造讲究的富农住宅里,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乡苏维埃的白房子,监视着那里的一举一动。此外,一条条无形的线从这里一直通往密林深处,源源不断地向那里供应子弹、新鲜猪肉、一瓶瓶淡蓝色的原汁酒;各种情报也悄悄地先传递给大小头目,然后通过极其复杂的联络网,送到奥尔利克本人那里。

丽达好像猜到了他的感情,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她已尝到过倾心相爱的欢乐和失去爱情的痛苦。她曾经将她的爱情先后献给两个布尔什维克,可是白卫军的子弹把他们两人都从她身旁夺走了:一个是高大强壮,刚毅英勇的旅长,另一个是长着一对明亮的、蓝眼睛的青年。

这个匪帮总共只有二三百个亡命之徒,但一直都没能把他们捕获。他们经常化整为零,分成许多小股,在两三个县内同时活动。全部摸清他们的下落是难以做到的。这些人夜里是匪徒,白天却像安分的庄稼人,在自己的院子内慢慢腾腾地干活,不时喂喂马,或是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在大门口一边吸烟袋,一边阴沉地注视着过往的红军骑兵巡逻队。

在保尔看来,丽达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目标一致,她是他的战友和同志,政治上是他的引路人,然而她毕竟还是个女人。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天桥附近,所以她的拥抱使他十分激动。保尔感觉到她深沉均匀的呼吸,她的嘴唇就在近旁,这就使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找到她的嘴唇的不可克制的愿望。然而,他还是以他坚强的意志控制住了自己。

亚历山大·普济列夫斯基带领团队废寝忘食地在三个县里来回奔波,他们马不停蹄,顽强地追捕这些匪徒,有时也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明天我们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睡吧,你这个爱打架的小伙子。”她坦然地用胳膊搂住她的朋友,保尔感觉到她的头发轻轻地触着他的脸颊。

一个月之后,奥尔利克从两个县里撤走了他的喽罗。他们的活动地盘只剩下一个狭小的圈子了。

保尔在她身旁躺下,舒服地伸直了他那发麻的双腿。

城里的生活一如既往。五个集市上充满喧嚷嘈杂的人声,在这里的人只有两种愿望:一是漫天要价,一是落地还钱。形形色色的骗子都在这儿大显身手。几百个眼尖手快的人像跳蚤一样在市场上跳来窜去,他们的眼神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良知。这里就像是一个大粪堆,聚集着城里所有的蛆虫,他们都一心想哄骗坑害那些初出茅庐的新手。班次极少的火车从车厢内放出成群结队扛着口袋的人,这些人全都拥向集市。

“柯察金同志!请您把资产阶级那些俗套丢掉,躺下休息吧!”她开玩笑地说。

晚上,集市上空寂无人。白天生意兴隆的小巷、一排排黑洞洞的货架和摊位显得冷清萧条。

丽达累了,她将头靠在包上,打起盹来。保尔耷拉着腿,坐在铺位上抽烟。他也十分疲乏,但没有地方可以躺下。夜间的清凉气息从窗外阵阵袭来。车身突然一震,丽达惊醒了,她看见保尔烟头上的火光,心想:“他会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肯定是怕我拘束,不想和我挤在一起。”

夜里,就是胆大的人也不全敢冒险潜入这死气沉沉的街区。这里,每个亭子后面都有潜在的危险。夜里常常突然响起枪声,仿佛用锤子敲了一下铁板,一个人立刻倒在血泊之中。等到在附近站岗的民警集合后赶来(他们从来不单独行动),除了一具蜷缩的尸体之外,已经什么人也找不到了,凶手早已离开现场,逃之夭夭,市场附近的居民却从梦中惊醒,被闹得不得安宁。集市对面有座“俄里翁”电影院,那里街道上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

列车行驶缓慢。由于超载和失修,缺油的车身不时发出吱轧,喀嚓的响声,每到铁轨的接头处,就会震动摇晃。黄昏时分,车厢里暗下来了。暮色渐浓,夜幕遮住了敞开的窗子,车内漆黑一片。

电影院里,放映机喳喳地响着。银幕上争风吃醋的情敌在格斗。片子一断,观众们就尖声怪叫。市内和郊外的生活似乎都没有脱离常轨,就连革命政权的中枢机构——党的省委员会内也是一切如常。然而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现象。

丽达和保尔挤在一个狭小的铺位上,一捆捆报纸把他们同邻座隔开。他们一面开心地谈论刚才那个令人不太愉快的插曲,一面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吃着面包和苹果。

在这个城市里一场风暴正酝酿成熟。

“曼卡,我的油桶呢?”

许多人已经知道这场风暴即将来临,他们中有些人把步枪笨拙地藏在庄稼人的“长袍”下,从四面八方潜入城内;有些人装扮成小贩坐在火车顶上溜进城来,不上集市,却背了口袋照着暗记在心的地址去了指定的街道和住宅。

窗外掠过胖女人的身影,她高高地坐在一大堆口袋上,只听她喊道:

这些人都知道内情,可是,工人区的群众,甚至那里的布尔什维克却并没有觉察到已经逼近的风暴。

列车开动了。

全城只有五个布尔什维克了解敌人准备行动的全部情况。

“没关系,我们俩能挤得下的。”丽达说。

被红军赶到白色波兰境内的彼得留拉残匪,同驻华沙的外国使团紧密勾结,策划在这里组织一次暴动。

保尔和丽达挤在车厢的顶端,只是在角落里留了一个上面的铺位给丽达,其他地方都堆满了成捆成捆的报纸。

一支由彼得留拉残余匪徒拼凑起来的突击队已经秘密组成。

由十个肃反工作人员组成的小队对整个车厢进行彻底的大检查。保尔按老习惯,帮着一起检查了整个列车。他离开肃反委员会以后,和那里的朋友们仍然有联系,而且在他当共青团书记期间,还派了不少优秀团员去县交通运输肃反委员会工作。检查完毕,保尔才回到丽达那儿。现在车上都是新的旅客——因公出差的干部和红军战士了。

中央暴动委员会在舍佩托夫卡也建立了自己的组织,参加这个组织的有四十七人,其中多数过去就是顽固的反革命分子,只是因为当地的肃反委员会轻信了他们,他们才仍然逍遥法外。

“我早说过,每次都是这样,旅客还没有上车,车里就已经挤满了做投机买卖的。”布尔迈斯特不满地嘟哝着。

这个组织的头子是瓦西里神父、温尼克少尉和一个彼得留拉的军官库兹缅科。神父的两个女儿、温尼克的兄弟和父亲以及潜伏在市执行委员会里的办事员萨莫特尼亚则为他们搜集情报。

保尔又打开车窗,跳到月台上。几分钟之后,他已到了县交通运输肃反委员会,站在他的老首长布尔迈斯特办公桌旁了。布尔迈斯特是拉脱维亚人,听了他的汇报之后,下令让四号车厢里的旅客全部下车,重新检查证件。

他们计划在夜里发动暴乱:用手榴弹炸毁边防特勤处,释放囚犯,如果成功,还将占领火车站。

“不是去打架。我马上回来。”他安慰她说。

作为这次暴动中心的一座大城市里,白匪军官们正在十分秘密地集中,其他各路匪帮也都到城外的树林里集合。从这里派出可靠的“铁杆死硬分子”分别去罗马尼亚以及彼得留拉本人处取得联系。

“你还要去打架?”

水兵朱赫来在军区特勤部已一连六夜没有合眼了。他是了解全部情况的几个布尔什维克当中的一个。费奥多尔·朱赫来这时的心情,就像一个猎人死死盯住一头即将扑来的猛兽。

丽达拦住他说:

不能叫喊,不能惊动。必须击毙这头嗜血成性的野兽。只有这样才无后顾之忧,才能安心工作。千万不能惊动野兽。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搏斗中,一个战士,只有保持冷静的头脑,具有铁的手腕,才能克敌制胜。

“你在这儿坐着,我要去跟这帮人算账。”

决定性的时刻越来越临近了。

保尔安排丽达在空位子上坐下,低声对她说:

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在迂回曲折迷宫般的秘密接头地点里,暴乱分子作出决定:明天晚上行动。

这一下,局面完全不同了。丽达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要是有谁敢动保尔,她就马上朝他开枪。上铺很快腾空了,那个贼头贼脑的家伙也赶忙撤到邻近的铺位上去了。

不,就在今天夜里。五个掌握全部情况的布尔什维克决定抢先一步。

“统统滚下来,你们这帮混蛋,要不我把你们当狗一样统统毙了。”柯察金拿着手枪对着那四个人的脸晃来晃去,怒气冲冲地大声喝道。

晚上,一列装甲车,不鸣汽笛,悄悄地从车库里开了出来,随后车库的大门又悄悄关上了。

“怎么,你们这些搞投机倒把的家伙,居然想欺负人?”保尔用双手猛力一撑,仿佛被弹起来似的,立即跳到了上铺,对准莫季卡那张厚颜无耻的脸狠狠打了一拳。这拳头可真有劲,那家伙一下跌了下去,掉在过道上那些人的头上。

密码电报由直通线路急速发往各地。电报所到之处,共和国的保卫者们都顾不上睡觉,立即出动,连夜直捣匪巢。

保尔心中压抑已久的满腔怒火终于爆发了。每遇这种情况,他的动作就会变得又猛又狠。

阿基姆打电话询问扎尔基:

“瓦西卡,再教训教训他!”四周的人也在起哄。

“支部会议都布置好了吗?是吗?好的。你马上跟区委书记一起来开会。木柴问题比我们原先想的更糟。你来了我们再谈吧。”阿基姆讲得又快,又果断。

“下流坯,你等着,我回头再来跟你算账,你跑不了。”他强忍怒气,对那个流氓说。可是,保尔的头又被上面的人踢了一脚。

“唉,这些木柴都快把我们全给弄疯了。”扎尔基嘟哝着说,把电话挂上。

“公民,把你的袋子从过道上拿走,让这个同志站下来。”他对那个叫莫季卡的人说,但是对方的回答竟是一句不堪入耳的下流话,气得保尔勃然大怒,右眉上面的伤疤一阵阵刺痛。

古戈·利特克驾车飞快地将两位书记送来了,他们从汽车上下来,登上二楼,马上就明白,让他们来不是为了木柴问题。

塌鼻子女人老想把木箱放到柯察金的头上。周围的一副副面孔也全都充满敌意,流里流气。保尔真懊悔把丽达带到这儿来。但是,总得先安顿下来。

办公室主任的桌子上放着一挺马克沁机枪,从特种勤务部队来的几个机枪手在那儿忙着。走廊上有本市的党团员积极分子站岗,他们都默不作声。省委书记办公室的房门紧闭着,里面正在举行的省委常委紧急会议已经接近尾声。

“莫季卡,对准鼻梁给他一拳!”

两架军用电话机的电线已通过临街的气窗接了进来。

上面又有人尖声尖气地叫道:

人们说话时都压低了声音。扎尔基在房间里找到了阿基姆、丽达和米海拉。丽达还是当连队政治指导员时的那种装束:一顶红军盔形帽、草绿色的裙子,皮夹克上束着皮带,皮带上挂着一支沉甸甸的驳壳枪。

“这个混蛋,自己钻进来不算,还拖来个小娘儿们!”

“这是怎么回事?”扎尔基惊讶地问丽达。

丽达一进车厢,那帮投机商贩立即大声起哄,弄得丽达很窘,有点不知所措,她连个放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抓住上铺的扶手,勉强站在下铺的边缘上。周围一片咒骂声,上面有个低哑刺耳的声音骂道:

“万尼亚,是紧急集合演习。我们马上就上你们区里去。紧急集合的地点在第五步兵军官学校。同志们开完支部会直接就上那儿去。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的行动不能让别人发觉。”丽达对扎尔基说。

保尔把不知谁的一个桶推开,腾出地方,站到了车窗跟前。丽达正等在车厢旁边。她赶紧将旅行包递给他。保尔把包扔在那个两腿中间夹个油桶的女人的膝盖上,俯身抓住丽达的手,把她拉了上来。一个在车站值勤维持秩序的红军战士刚发现这个违纪行为,但还没来得及制止,丽达已经爬进了车厢。那个反应迟钝的红军战士只好骂了几声,走开了。

学校周围的小树林里静寂无声。

“同志,请您稍微挪一挪。”他向那个铁路老工人请求说。

古老、高大的橡树默默地挺立着。池塘在牛蒡和水草的遮盖下已经进入梦乡,宽阔的林阴道早已荒芜。在树林中间,白色高墙的里面,便是从前的士官武备学校的楼房,如今这里已改为红军第五步兵军官学校。夜深了,楼上没有灯光。从外表看来,这里一切都很平静,过路人都会以为里面的人全在睡觉。但是,为什么那扇大铁门开着呢?还有,大门旁边那两个像大青蛙一样的庞然大物又是什么呢?从铁路工人区各处到学校里来的人都知道,既然夜里下令紧急集合,学校里的人是不可能睡觉的。他们都是开完支部会议,听了简短的通知以后,直接到这儿来的。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有的独行,有的两人一组,最多不超过三人。每个人的口袋里必定都有印着《共产党(布尔什维克)》或《乌克兰共产主义青年团》字样的证件。只有出示这种证件,才能走进那扇大铁门。

保尔背上挨了这一脚,忍着没说什么。他咬紧嘴唇,使劲打开车窗。

大礼堂里已经有许多人了。这里灯光明亮,窗子都用帆布篷遮住。集合在这儿的布尔什维克悠闲地抽着烟,打趣地谈论着紧急集合的种种规定,谁也没有觉得这是紧急集合,以为只不过是把大家召集起来,体验一下特种勤务部队的纪律,以防万一而已。但是有经验的军人,一进学校大院,就感到一种异常的气氛,不完全像是一次演习。一切都是悄悄地在进行,军校学员列队时的口令声轻得几乎像耳语,机枪都是用手抱来的,楼房里没有一点灯光。

“喂,你这只癞皮狗!乘我还没有给你身上戳个窟窿,快滚吧!”

“米佳,是不是有重要情况?”柯察金走到杜巴瓦跟前,悄悄地问他。

“莫季卡,这是什么人要在这儿闹事?”她向邻座求援。那个人没有下来,就在上面用穿着凉鞋的脚在保尔的背上狠踢了一下。

杜巴瓦和一个保尔不认识的姑娘并排坐在窗台上。两天前,柯察金在扎尔基那儿匆匆见过她一面。

“你干吗乱动别人的东西!”他刚把木箱放到她的膝盖上,这个塌鼻子的女人就尖声叫了起来。

杜巴瓦开玩笑地拍拍保尔的肩膀,说:

“女公民,请您拿一下,我要开窗子。”

“你慌什么,是不是吓得魂不附体啦?没关系,我们会教会你们打仗的。怎么,跟她还不认识吗?”他朝姑娘点了点头,“她叫安娜,姓什么我也不知道。官衔嘛,是宣传站站长。”

必须把车窗打开,但是那个木箱碍事,又没地方可放。保尔一把抱起木箱,把它交给主人——那个坐在上铺的女人。

姑娘一面听着杜巴瓦诙谐的介绍,一面仔细看着保尔。她用手理了理从紫丁香色头巾下垂下来的鬈发。

“喏,就是那个女人的。”铁路工人指指穿着褐色长统袜的两条粗腿说。

她和保尔的目光相遇了——双方默默地对视了好几秒钟。她那蓝黑色的眼睛挑战似的闪闪发亮,睫毛又长又密。保尔把视线转向杜巴瓦。他感到自己脸红了,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勉强微笑了一下,问道:

“这是谁的箱子?”他指着车窗旁边的一只木箱,问一个上了年纪的铁路工人。

“你们俩究竟是谁给谁作宣传呢?”

旁边的铺上荡下来八条腿,这几个人互相搂着坐在上面,起劲地嗑瓜子。看来他们是一帮见过世面的投机商贩,经常来往于铁路上的老手。保尔心想,没有时间跟他们纠缠,应该先把丽达接上车来。

大厅里一阵喧哗。中队长米海拉·什科连科爬到椅子上,喊道:

“你干吗?缠住女人不放。要你来查什么票?”

“第一中队在这个大厅里集合,快,快,同志们!”

保尔头顶上方有个人应声而出。这是个结结实实的小伙子,胸脯上长满了毛,一双牛眼瞪着柯察金。看来,他就是瓦西卡了。

朱赫来,省执行委员会的主席和阿基姆走进了大厅。他们刚刚乘车到达。大厅里挤满了一排排的队伍。

“瓦西卡,哪来的这个家伙?给他点厉害,让他滚开!”

省执行委员会主席登上教练机枪的平台,举起一只手,说道:

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从上铺探出头来,用刺耳的粗嗓子嚷道:

“同志们,我们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是为了完成一项严肃而重要的任务。有个情况今天可以说了,可昨天还不能说,因为这是重要的军事机密。明天夜里,在我们这座城市里,以及在乌克兰的其他一些城市里,将要发生反革命武装叛乱。我们城里已经潜伏了许多反动军官,城市周围也集结了几股匪徒,一些阴谋分子已混进了我们的装甲营,当了驾驶员。但是,敌人的阴谋被肃反委员会发现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将党团组织全部武装起来。第一和第二共产主义大队要配合军校学员和肃反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跟这两支富有战斗经验的队伍一起行动。军校的队伍已经出发,同志们,现在你们也要出发了。十五分钟之内,领取武器,整好队伍,这次行动由朱赫来同志指挥。他会给指挥员们作具体部署。目前形势十分严峻,关于这一点无需多说。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今天就去制止明天即将发动的叛乱。”

“什么证?”那个女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检查员发火了。

一刻钟之后,武装起来的队伍已经在学校的院子里集合完毕。

“女公民,您的乘车证呢?”

朱赫来扫视着整装待发的队伍。

保尔没有理睬这个胖女人的咒骂,而是问她:

在队列前面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两个束皮带的人——大队长梅尼亚伊洛,一个高大强壮的乌拉尔铸工;旁边是政委阿基姆。左面是第一中队。队伍前面两步处,也站着两个人,中队长什科连科和政治指导员乌斯季诺维奇。在他们的后面是肃静的共产主义大队的行列,共三百名战士。

“你这鬼东西往哪儿挤?这个该死的!”保尔从上面下来时,一脚踩在一个胖女人的膝盖上,她就冲着他骂开了。这个女人七普特重的肥大身躯挤在下铺的边上,两腿中间还放了一只油桶。这类铁桶、箱子、袋子、筐子塞满了所有的铺位。车厢里闷得透不过气来。

朱赫来发出命令:

保尔用手,用肩,有时还用拳头连推带撞往里挤,他伸手抓住上铺的座板,把身子吊起来,从别人的肩膀上爬过去,尽管这样招来一片咒骂声,但总算挤到了车厢的中间。

“出发!”

“好吧,只要你挤得进去,那就查吧!”

三百人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行进。

肃反工作人员看了看他的口袋,用袖口擦去额上的汗水,未加可否地说:

城里的人都已入睡。

“我是军区特勤部的。现在要检查一下你们这节车上的人是不是都有五人委员会发的乘车证。”

在荒街对面的利沃夫大街上,队伍停了下来。他们就在这儿开始行动。

保尔回头看了看那个矮矮壮壮的肃反工作人员,用一种不容许别人对他的权力有任何怀疑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

他们悄然无声地将这个地段包围起来。指挥部就设在一家商店的台阶上。

“喂,同志,上哪儿去?”

一辆小汽车从市中心沿着利沃夫大街奔驰而来,路面被车灯照得通亮,在指挥部旁边汽车停下了。

保尔拿过她的皮夹克,穿在身上,又把她的左轮手枪插在皮夹克的口袋里,故意让系着枪穗的枪柄露在外面。他把装了食品的袋子放在丽达的脚边,毫不客气地把别人左推右挡,一把抓住了车门的扶手。

古戈·利特克送来的是他的父亲——本市卫戍司令。老利特克从车上跳下来,用拉脱维亚语向儿子匆忙交待了几句。汽车又猛向前冲,转眼就拐上德米特里耶夫大街,消失了。古戈·利特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一双手紧紧把住方向盘,不停地左右转动着。

“把你的皮夹克给我,它比任何证件都更管用。”

哈哈,现在可用上了他小利特克开快车的本领了!没有人会因为他疯狂的急转弯而拘留他两天两夜了。

他把丽达叫到一边,把自己的行动计划告诉她:他先挤进车厢,然后打开窗户,把丽达从窗口拉进去。只能这样,别无他法。

小利特克的汽车流星似的在街上飞驰。

怒气冲冲的人群朝他使劲挤过去,把五人委员会发的四号车厢的乘车证塞到他的鼻子底下。每节车厢的门前都这样拥挤不堪,人们恶狠狠地一边挤,一边咒骂着、喊叫着。保尔看出来,按常规办事是上不了这趟车的,但是他们又非走不可,否则代表大会就不能召开了。

瞬间,他就把朱赫来从城的这头送到了那头,朱赫来不禁称赞说: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车厢里早挤得满满的了。车厢的连接板和车顶上是不准站人的。上面有命令。”

“古戈,要是你今天像这样开法,还不出事,明天就奖你一块金表。”

保尔熟悉车站的情况,知道所有的进出通道,于是,他就领着丽达从行李房穿过去。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了四号车厢跟前。车门前密密麻麻围着一堆人,一个肃反委员会的工作人员,热得满头大汗,挡在车门前面,无数次不断地重复这样的话:

古戈得意地说:

保尔和丽达挤来挤去,可是白费力气,就是进不了站台。

“我还以为,像这样开法,要关我十昼夜的禁闭呢……”

昨天团省委指定丽达作为代表去参加一个县的共青团代表大会,并且派柯察金协助她工作。今天他们必须乘车出发,可这绝不是件轻松的事。火车班次极少,发车时,火车站由全权负责乘车事宜的五人委员会控制,没有他们所发的通行证,任何人无权进站。所有进出口都由这个委员会的纠察小队把守。挤得满满的列车也只能载走十分之一急切想上路的人,可是谁也不愿留下,因为发车机会太少,一等就是几天。于是,数千人冲往通道口,都想挤过去,走进那无法靠近的绿色车厢。在那些日子里,车站经常被围得水泄不通,有时还发生争吵和斗殴。

首先遭到打击的是阴谋分子的司令部。第一批俘虏和缴获的文件都送到了特勤部。

他们穿过公务人员通道向月台走去。

在荒街上有条也叫这个古怪名称的小巷,巷内十一号住着一个姓秋尔贝尔特的人。根据肃反委员会掌握的情报,此人在这次阴谋活动中扮演了一个不小的角色。他那里藏着预谋在波多尔区行动的军官团的名单。

“我已经看了你有整整一小时了,可你却没有看见我。该走了,列车已经到了。”

卫戍司令老利特克亲自出马,来荒街逮捕秋尔贝尔特。秋尔贝尔特家的住房有几扇窗子对着花园,隔墙是从前的女修道院。家里没有找到秋尔贝尔特。据邻居们说,他这天没回来。他们进行了搜查,查到一箱手榴弹,还有军官团的名单和地址。老利特克下令设下埋伏之后,就待在桌旁翻看搜查到的材料。

保尔在离丽达侧面两三步远的地方站住了。她没有发现他。保尔怀着一种莫名的好奇心仔细观察她。丽达穿了件条子衬衫,下面是普通的蓝布短裙,柔软的皮夹克搭在肩上,蓬松的秀发衬着晒黑了的脸蛋。她站在那儿头微微向后仰着,眼睛被强烈的阳光照得眯了起来。保尔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注视他的这位朋友和老师,也是第一次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丽达不仅仅是一个团省委委员,而且也是……当他一察觉自己有这种“邪”念,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于是,立刻上前去招呼她:

在花园里站岗的是一名年轻的军校学员。他能看见灯火通明的窗户,一个人站在这个角落里心里不舒坦,有点害怕。他的任务是监视那堵高墙,但这儿与那扇能让人心安的、明亮的窗户相距很远,而鬼月亮又很少露面。黑暗中的灌木丛仿佛是人影在晃动。他用刺刀在周围探摸——什么也没有发现。

保尔从天桥高处的台阶上看到了丽达。她比他早到车站,正在向从天桥上下来的人群张望。

“干吗把我派在这儿?墙那么高,反正谁也爬不上去。我是不是去窗跟前看看?”那个学员想。他往墙头上看了看,就从散发着霉味的角落里走出来了。他在窗口只站了一会儿,当时老利特克正迅速整理文件,准备离开房间。就在此时,墙头上出现了一个黑影。他从上面看见了窗外的哨兵和房间里的老利特克。这人像猫一样敏捷地攀到树上,溜下了地。然后又像猫一样潜到哨兵跟前,一挥手,哨兵立即倒下。一把海军短剑从后面刺进了哨兵脖子,外面只剩下剑柄。

酷热,大地懒洋洋的。车站天桥上的铁栏杆晒得发烫,由于炎热而委靡不振、没精打采的人们在桥上走着。这些人不是旅客,多半是从铁路工人区进城去的人。

花园里一声枪响,包围这个地段的人仿佛触了电似的。

奥莉加也不相让,我只好从中劝解。德米特里好像是柯察金的朋友。今天就写这些。该睡觉了。

咚咚地响起一阵皮靴声,六个人朝这所房子奔来。

“老太,你的制服可不配套。还需要一条皮裆马裤、马刺、一顶布琼尼军帽和军刀,要不然不伦不类,不文不武。”

坐在圈椅里的老利特克死了,头倒在桌上,鲜血淋漓。窗户的玻璃已被打碎。但是,敌人没能把文件弄走。

明天德米特里就要把柯察金带来了。我想描写一下德米特里·杜巴瓦。他中等个子,健壮有力,肌肉发达。一九一八年入团,一九二○年入党,是由于参加了“工人反对派”而被清除出团省委的三名委员之一。带他学习可真不容易。每天他都向我提出许多不着边际的问题,打乱了学习计划。他和我的另一个女学生奥莉加·尤列涅娃经常发生小小的争执。就在第一天晚上,他朝奥莉加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之后说:

修道院高墙附近响起了急促的枪声。凶手跳到街上,一面开枪回击,一面朝卢基扬诺夫广场逃跑。但他没能逃脱,一颗子弹追上了他。

中央新派来的索洛缅卡区委书记扎尔基今天来了。我在部队时就认识他。

通宵挨门逐户进行了搜查。几百名没有报户口的、证件可疑或藏有武器的人都被带到肃反委员会。那里已经组织了一个审查委员会,进行甄别审查。

“您来完成这件事吧,”他说,“别半途而废。丽达,不论是您还是他,相互都有可学习的地方。这个青年人还没有完全摆脱自发性。他热情奔放,往往感情用事,冲动起来就会走弯路。根据我对您的了解,丽达,您会是他最合适的辅导员。祝您成功。别忘了给我往莫斯科写信。”谢加尔临别时对我说。

有些地方,阴谋分子进行了武力抵抗。在日良街搜查一所房子时,安托沙·列别杰夫被人用枪打死了。

谢加尔把他的学生交给了我。

这天夜里,索洛缅卡大队牺牲了五人,肃反委员会里再也见不着老布尔什维克、共和国的忠实保卫者扬·利特克了。

哪有时间写日记呢?现在夜深人静,我才动笔。丝毫没有睡意。谢加尔同志要去党中央工作了。这个消息使我们大家都很难过。我们的谢加尔同志是个非常好的人。现在我才明白,他和大家的友谊是多么宝贵。当然,谢加尔一走,辩证唯物论学习小组就会散掉。昨天大家在他那儿待到深夜,检查我们“辅导对象”的成绩。共青团省委书记阿基姆也来了,还有令人讨厌的登记分配部部长图夫塔。这人自以为无所不知,真叫人受不了。谢加尔兴高采烈。他的学生柯察金的党史知识掌握得很好,把图夫塔搞得十分难堪。是的,两个月的时间没有白费。既然获得了这样好的成绩,花费点精力就值得。听说朱赫来要调到军区特勤部去工作,调动的原因我不清楚。

暴动被制止了。

我又想把自己的一些印象记下来。又是一块空缺。一个半月过去了,可是只字未记。这块空白只好让它留着了。

就在这天夜里,瓦西里神父、他的两个女儿和其他同伙在舍佩托夫卡全部落网。

五月二十四日

一场风暴平息了。

削得尖尖的铅笔迅速移动着:

但是,新的敌人又在威胁着这座城市——铁路濒临瘫痪,随之而来的将是饥饿和寒冷。

午夜。最后一辆有轨电车早已拖着它那破旧的车身回厂了。淡淡的月光洒在窗台上,它那幽幽的光线照在床上仿佛是一幅淡蓝色的床罩,房间的其他地方也若明若暗。屋角里的一张桌子上,台灯罩下射出一圈灯光。丽达低着头在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上写日记。

现在,粮食和木柴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