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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谁捡到,就归谁注

哦,这就解释了他给布耶的那封信:福楼拜在调戏朋友呢,假装他和朋友在获取家庭教师芳心这件事上机会一样大(或者说,一样少);然而实际上……

“哦,是的,很快。”

“她在那儿待着的日子里一直维持了这种关系吗?”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刚去克鲁瓦塞就发生了吗?”

“哦,是的。”

“哦,是,当然。”

“当他去英国时呢?”

“那,那……”我不知道要问什么。埃德现在一定十分得意。“那么,他们之间有私情吗?他们有过,对吗?”

“是的,也有。”

“哦,是的。”

“那她是他的未婚妻吗?”

“你读过了吗?”

“很难说。我猜,差不多算是吧。他们两人信中都有所提及,大部分是玩笑口吻。诸如一个小小的英国家庭女教师勾搭上了著名的法国作家之类的话;还说,假如他因为伤风败俗而触犯众怒结果入狱,那她该怎么办;就是这样的一些话。”

“啊,”他顿了一下,如果他不是那种温顺的学究,那么脸上的神情也许就显得有些流氓气。他很可能对我的兴奋劲颇为受用。“嗯,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哦,哦,哦。发现她长什么样了吗?”

“哦,继续,讲讲信里写了什么。”

“长什么样?哦,你的意思是看上去吗?”

“是的。”

“是的,有没有……有没有……”他感觉到了我的期待。“……照片?”

“天啊。”我猜了一下它们能值多少钱。也许是他出价的一千倍。甚至更多。

“照片?有,事实上有好几张;是切尔西一家照相馆拍的,印在厚相纸上。他肯定是请她给寄一些。这有价值吗?”

“大概七十五封。双方各写了大概三十多封。我们是这样来定价的——英文信每封一英镑,法文写的每封五十便士。”

“太棒了。她长什么样?”

“有多少封信?”

“挺漂亮的,但也不特别。黑色头发,结实的下巴,好看的鼻子。我没有特别仔细地看;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是的,这么做不厚道,对吧?我没法给自己开脱;尽管戈斯先生本人是通过撒谎才获得了这批信件,这一点的确让事情变得有些暧昧。它引发了一个有趣的伦理问题,对吧?事实上,我因为丢了工作而相当沮丧,我本想着将它们带回家卖掉,这样就能继续写我的书了。”

“他们相处得好吗?”我几乎不清楚还想问些什么。《福楼拜的英国未婚妻》,我心里嘀咕着。作者杰弗里· 布拉斯韦特。

“老天啊。”难怪他看起来很狡猾。

“哦,是的,他们似乎处得来。他们好像挺甜蜜的。他后来掌握了不少英语里的甜言蜜语。”

“然后这些信传到了这个女士手中。在肯特。她问了我同样的问题。它们值多少钱?我后悔当时做了一件不道德的事。我告诉她,在戈斯查阅这些信的年代,它们是有价值的,但今时不如往日。我说它们依然有些吸引力,但不值什么钱了,因为有一半是用法语写的。然后我花了五十英镑把它们从她手中买了过来。”

“他语言上没问题吗?”

“然后呢?”

“哦,是的,他信中有一些大段大段的话是用英语写的。”

“戈斯手中有一封附信。”

“那他喜欢伦敦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这是他未婚妻居住的城市。”

“然后?哦,没有然后。她根本没有什么价值。虽然那天天气不错。肯特。”他又显得很痛苦;他似乎在思念那件被服务员无情剥夺的雨衣。“啊,但是我懂你的意思。传到她手里的,是一些信件。现在让我把这一点说清楚;有不对的,希望你能纠正我。朱丽叶· 赫伯特大约死于1909年,对吧?是的。她有一个表亲,是个女的。对。就是这个女的发现了信,拿着它们去找戈斯先生,问他这些东西价值如何。戈斯先生以为对方找他是为了钱,就说这些信倒是有点意思,却值不了什么钱。于是,这个表亲显然就将信交给了他,并说,假如它们不值钱,你就拿走吧。他就收下了。”

亲爱的老居斯塔夫,我喃喃自语道;我对他产生了一种温情。在这里,就是这个城市,一个多世纪以前,他的心被我的同胞俘获了。“他抱怨雾天了吗?”

“然后呢?”

“当然。他写了一些这样的话,如‘你们怎么能生活在这种雾里?等到绅士认出雾中朝他走来的女士,这时再脱帽就已经太迟了。我很惊讶的是,当这种简单的礼貌都成问题时,这个民族居然没有灭亡。’”

“是的。”埃德似乎有些痛苦,几乎带着些许尴尬。“呃,我大约六个月前来过这里,寻访戈斯先生一个远亲后代。我并没有期待能有什么发现。只是,据我所知,尚未有人找这个女人谈过话。我想这是我的……责任去见见她。也许能有什么我不清楚的家族传说传到了她那里。”

哦,是的,就是这口吻——文雅,调侃,有点色眯眯的。“那世博会呢?他详细谈了吗?我猜他肯定很喜欢。”

“有可能。”

“他喜欢。当然,这是他们初次见面之前几年的事了,但他提起这事时还是很动情——他怀疑自己也许曾在人群中不经意地与她擦肩而过。他觉得世博会有点糟糕,但确实也相当辉煌。他好像看了所有的展览,仿佛它们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次庞大的素材展。”

“哦,”他说,“是的。”我看得出他可能需要一些催促。“这是个奇怪的故事。”

“那,呃。”好吧,为什么不问呢。“我猜他没有去妓院吧?”

“好吧,”我说,当我们开始吃主菜时,“朱丽叶· 赫伯特。”

埃德面有愠色地看着我。“哎,他可是在给自己女朋友写信,对吧?他不太可能拿这个出来吹嘘吧。”

也许我表现出的同情略少于他的期待。但是,你能扭转时运吗?只是这一次,好运开始转向我了。我很快就点完了我的晚餐,对吃什么心不在焉;埃德对着餐谱沉思,仿佛他是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人请他美餐一顿的魏尔伦。埃德一边喋喋不休地唠叨抱怨,一边慢慢地享用银鱼,这让我渐渐失去了耐心;虽然这并没有减少我的兴奋。

“是,当然不会。”我感到了责难。我也觉得欢欣鼓舞。我的信。我的信。温特顿打算由我来发表这些信,难道不是吗?

当我与埃德在饭店碰面时,他看上去似乎比从前更加潦倒。他告诉我预算缩水了,这个世界真残酷,而且他自己也没发表什么东西。虽未听他亲口说,但我已推断出他被炒鱿鱼了。他告诉我,解聘这件事颇具讽刺色彩:它是由于自己全身心投入到戈斯研究中,不愿意拿不够格的东西来敷衍世人。学校的上级曾建议他走走捷径。唉,他不愿意这么干。“我的意思是,难道我们反过来不亏欠这些家伙什么东西吗?”他最后说道。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信?你把信带来了吧?”

当他成了臭名昭著的《包法利夫人》的作者,后来的几次来访情形如何?他去寻找英国作家了吗?他去英国找妓院了吗?他惬意地待在朱丽叶家里,吃饭时盯着她看,猛攻她的堡垒?他们或许(我并非完全希望如此)仅仅只是朋友?福楼拜的英文是否像他信中体现的那样不靠谱?他抱怨雾天了吗?

“哦,没有。”

福楼拜的情况又如何?我们对他的四次英国之行知之甚少。我们知道他对1851年的世博会有出人意料的赞许——“很好的一件事,尽管人人都喜欢”——但是他对第一次访英之旅只留下了七页纸的笔记:两页是关于大英博物馆,另五页是关于水晶宫的中国和印度展区。他对于我们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他肯定告诉朱丽叶了。我们符合他在《庸见词典》中“英国”词条的说法吗(英国男人:都很有钱;英国女人:对她们生出漂亮孩子表示惊讶)?

“你没有?”好吧,将它们保存在安全的地方,这也合乎情理。旅行是有危险的。除非……除非有什么事情我没搞明白。也许……他想要钱?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埃德· 温特顿其实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是我那本屠格涅夫《文学回忆录》的主人。“你连一封信都没带在身边?”

这一点尤其有趣。19世纪英国和法国的文化交流多半是出于实用考虑。法国作家横渡海峡并不是为了和英国同行们讨论美学问题;他们要么是为了躲避诉讼,要么是为了找份工作。雨果和左拉是因流亡而来;魏尔伦和马拉美是过来教书的。维利耶· 德· 利尔 – 阿达姆长期贫困,却异常讲究实际,他过来是为了追求一个女继承人。为了他这次远行,巴黎的婚姻中介为他置办了一件皮草大衣,一块能报时的问表,还有一副假牙,所有这些都是等作家获得女继承人的嫁妆后再付款的。但维利耶此行却意外频出,求婚也被搞砸了。女继承人拒绝了他,而中介则跑来要回了大衣和表。这个被抛弃的追求者只得漂泊在伦敦,牙齿倒是一颗不缺,却身无分文。

“没有。你知道吗,我把它们给烧了。”

但这些感觉并无太多意义,而且我想也没什么代表性。我之所以会激动,主要还是因为这将揭开居斯塔夫和朱丽叶的关系之谜(埃德信中“诱人”一词难道还有别的意思?)。我感到激动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份资料也许可以帮助我更准确地想象福楼拜其人。网正在被收紧。比方说,我们能否弄清作家在伦敦的情况?

“你说啥?”

埃德果真发现了某些关于朱丽叶· 赫伯特的材料?我承认自己提前感到了一种占有的渴望。我想象着自己在一本最重要的学术期刊上发表这一成果;也许我可以登在《泰晤士报文学副刊》。《朱丽叶· 赫伯特:一个获解之谜》,作者杰弗里· 布拉斯韦特,配图是一张字迹难辨的照片。我也开始担心埃德会不会在大学里鲁莽地公布他的发现,并且傻乎乎地将自己的资料交给某个留着爆炸式发型的野心勃勃的法国通。

“是的,对,这故事听上去很怪,但的确如此。”

我们应该匆匆下结论了吗?坦白说,福楼拜在给男性友人的信中,就爱写这种浮夸刺激的玩意。我自己觉得这个不足信:真实的欲望是不会那么随意地转化成譬喻的。但是,所有的传记作家暗地里都想将传主的性生活占为己有,然后去做一番自我阐释;你必须要对我和福楼拜都有自己的判断。

“现在这听上去像是犯罪故事。”

看到你也十分喜欢家庭女教师,我自己也变得兴奋起来。在饭桌前,我的双眼一直在惬意地观察她微微隆起的乳峰。我相信她每次吃饭都有五六次注意到这一点,她看上去就仿佛沐浴在阳光中。将乳房的曲线比作堡垒的斜堤,这个比喻多么美妙。当丘比特们向城堡发动猛攻时,纷纷摔倒在这里。(用我们酋长的声音来说)“哦,我当然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大炮朝着那个方向开火。”

“我确信你会理解的。”他这么说让我大吃一惊;接着,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们所有人。事实上,起初我决定谁也不告诉的,但后来我想起了你。我想这个领域的人应该有人知道此事。算是有个见证吧。”

福楼拜在一封给布耶的信中明确提到了朱丽叶· 赫伯特,这封信是布耶去了克鲁瓦塞之后写的:

“接着说。”这个人是个疯子,这是显而易见的。难怪他们会把他从大学里踢出去。要是他们早些年就这么干该多好。

传记作家们对于朱丽叶· 赫伯特莫衷一是。有人认为,史料匮乏这一点就说明了她对福楼拜的生活无足轻重;另一些人的看法恰恰相反,认为这种资料不足说明这个女家庭教师正是作家的情人之一,可能是他生命中不为人知的挚爱,甚至是他的未婚妻。如何提出假说,这直接取决于传记作者的脾气性情。我们能从居斯塔夫管他的灰狗叫朱利奥这一点,推断出他对朱丽叶· 赫伯特的爱吗?有些人可以。但对我来说有些牵强。假如我们这么想问题,那么居斯塔夫在各种信件中称他的外甥女为“露露”,后来又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费莉西泰,从这一点又能推断出什么呢?乔治· 桑有一只公羊就叫居斯塔夫,这又怎么说?

“你知道吗,信里充满了各种诱人的东西。这些信,非常长,写了不少对其他作家和公共生活的看法。它们比他普通的信更袒露心迹。也许这是因为他是把信寄到国外,所以才能这样无拘无束。”这个罪犯、骗子、失败者、谋杀犯、秃头的纵火狂知道他在对我做什么吗?他很可能是知道的。“她的信也自有其可取之处。她在信中讲了自己的人生遭遇。对认识福楼拜很有帮助。信里写满了对克鲁瓦塞家庭生活的思念追忆。她显然是一个很好的观察者。她所注意到的东西,我觉得别人都发现不了。”

朱丽叶· 赫伯特是一个用线绳联结在一起的巨大网眼。她在19世纪50年代中期成为了福楼拜外甥女卡罗琳的家庭教师,并在克鲁瓦塞待了若干年;后来她回了伦敦。福楼拜给她写过信;她也回信;他们经常去探望对方。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知。他们之间的通信一封也没留存下来。我们对她的家庭几乎一无所知。我们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没有留下关于她的描述,福楼拜的朋友们在他死后也没有想过要提及她,而他生命中其他重要的女人则多半进入了史册。

“继续。”我阴沉着脸,冲服务员挥了挥手。我不确定自己还能在那儿待下去。我想告诉温特顿,英国人当年将白宫烧为平地,这事我别提多高兴了。

当未婚妻打开盒子,看见紫色天鹅绒上插着的戒指,会是什么感觉?我从未问过妻子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太晚了。或者,当福楼拜在大金字塔的塔顶等待日出,最后终于看见天鹅绒般的夜幕透出一缕金光时,他是什么感觉?当我读到埃德信中那两个词时,震惊,敬畏,还有强烈的喜悦涌入我的心里。不,我说的不是“朱丽叶· 赫伯特”,而是另两个:第一个词是“诱人”,另一个则是“材料”。除了喜悦,除了艰苦的工作,还可能会有什么?我是不是还有从哪里弄个荣誉学位的无耻想法?

“毫无疑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毁掉这些信。我看得出来,你有点发怒了。好吧,在他们最后的一次通信中,他说假如他死了,会将她的信送还给她,然后她就要把双方的来信都烧掉。”

我并不指望他还能再联络我,更没料到一年后促使他给我写信的那个话题。“你对朱丽叶· 赫伯特感兴趣吗?从材料上看,这段关系很诱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8月份会去伦敦。永远的,埃德(温特顿)。”

“他给出理由了吗?”

我把屠格涅夫的书让给了他,当然,希望就此可以避免讨论占有的道德问题。我不明白为什么买一本二手书还会涉及道德问题;但是埃德觉得有关系。他答应说如果再碰到同一本书,就会联系我。然后我们简短地讨论了一下由我来付茶钱的对与错。

“没有。”

“哦,不,不,不是。我指的是写他的这种想法。他也许会认为这事有点……卑鄙无耻。”

如果假设这个疯子说的是实话,那么这一切就显得很奇怪了。但居斯塔夫当时确实烧掉了他和杜康的大部分通信。也许他的家族荣誉感一时占了上风,他不想让全世界知道他差点就娶了一位英国家庭教师。或者,也许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对孤独和艺术的著名虔诚曾经差一点就被颠覆。但世界会知道的。我会告诉世人,不管用何方式。

“你的意思是……”我对戈斯知之甚少,但我瞪大的双眼似乎再清楚不过地暗示着裸体女洗衣工,混血私生子和被肢解的尸体。

“所以你看,我其实别无它选。我的意思是,假如你的事业是作家研究,就必须诚实对待他们,是吧?你必须按他们说的做,哪怕别人做不到。”这是一个多么自鸣得意、喜欢说教的王八蛋啊。他说起伦理道德,就像是妓女涂脂抹粉。然后,他设法将先前的那种狡诈和后来的那种自鸣得意融成一副表情。“他最后一封信里还讲了些别的。除了要求赫伯特小姐烧掉信件,他还附加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指示。他说,假如有人问你我信里写了什么,或打听我的私生活,请别对他们说实话。因为我不能求你们都撒谎,要不然,看看他们希望听些什么,然后你就说什么吧。”

“但不管怎么样,我有时会怀疑戈斯先生是否能同意我正在做的事情。”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维利耶· 德· 利尔 – 阿达姆:有人借我一件皮草大衣,一块打簧表用了几天,然后残忍地将它们夺回。幸运的是,服务生这时回来了。此外,温特顿并不那么傻:他将凳子推得离桌子远远的,在那里玩自己的手指甲。“遗憾的是,”当我收起自己的信用卡时,他说,“我现在很可能无法投钱到戈斯先生身上了。但我相信你会认同我,这是一个有意义而且符合道德的决定。”

他失败的神态中并无颓唐之感;相反,他的气质源自一种心甘情愿的自我认同,他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是成功的料,所以他的责任仅仅是确保自己以正确而体面的方式去失败。当我们聊到他那本戈斯传记可能无望完成(更别说出版了)时,他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

我想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对戈斯先生极为不公,无论是把他当成作家,还是一个凡夫俗子;但我当时真的忍无可忍了。

我们喝着一壶普普通通的茶,相互讲述了自己对这本书萌发兴趣的经过。我讲了福楼拜的事;他说了自己对戈斯和上世纪末英国文学团体的兴趣。我并不认识什么美国学者,他说自己厌倦了布鲁姆斯伯里,愿意将现代主义运动留给更年轻、更有野心的同事们,我听到这些话觉得挺惊喜的。但接着埃德· 温特顿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他才四十出头,已经开始谢顶了,皮肤红润光滑,戴着一副方形的无框眼镜:他属于那种银行家气质的学者,谨小慎微,道义凛然。他买的是英国衣服,但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英伦范儿。他保持了那种美国人的作风,即在伦敦总是穿着雨衣,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城市晴天也能滴下雨来。他甚至在欧罗巴酒店的大堂里都穿着那件雨衣。

“Finders,Keepers”是英语格言,即对于无主的物品,先发现者可以拥有对此物的所有权。此概念来自古罗马法律。

“我们出去谈谈吧。”

语出奥登的诗《名人录》(“Who’s who”)。

我与埃德· 温特顿的初次相遇是在欧罗巴酒店,他把手搭在我的手上。这是一句戏言;不过倒也不假。那是在一次外省书商展销会上,我想拿一本屠格涅夫的《文学回忆录》,伸手比他稍快了一点点。两手相碰后,彼此立刻道歉,双方都觉得颇为尴尬。当我们都意识到这次两手相碰仅仅是出于对书的共同喜爱时,埃德轻声说道:

英国20世纪初著名的文学团体,核心成员有弗吉尼亚· 伍尔芙等人。

你也可以这样来形容传记。拖网装满了,然后传记作家将它拉起来,分门别类,扔掉一些,储存一些,切成鱼块,然后卖掉。但是你想想那些他没捕获的:这样的东西总是远远多于捞起来的。传记立在书架上,厚厚的一本,充满了布尔乔亚的派头,傲气十足,但又安详沉静:一先令的传记会给你全部的事实,而十英镑的传记还会告诉你全部的传闻假说。但想一下那些漏掉的东西,它们随着传主临终时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消失。如果传主面对最擅写的传记作家时决定耍耍他,后者又能有什么招儿?

法国象征主义作家、诗人和剧作家。

你可以用两种方式来定义网,这取决于你的视角。通常,你可以说它是一种用于捕鱼的有网眼的工具。但是你也可以在保全逻辑的前提下,反其道行之,像一位诙谐的辞典编纂家那样去定义网:他称之为用线绳联结起来的洞眼的集合。

即打簧表,一般是通过表壳上的按钮或拨柄,可以启动一系列装置发出声响,以报告当时的时间。对于照明条件受限的19世纪,这种能报时的手表显得非常重要。